第654章:有所求
大明閒人 by 大篷車
2019-10-24 22:12
胖爺幾個還在二道門那兒呷著小酒,和程府的幾個下人聊得起勁兒呢,冷不丁卻見府裡忽然雞飛狗跳的,正不知出了什麼事兒,卻見蘇默和張悅兩人臊眉耷眼的溜了出來。
幾人連忙扔下酒杯迎了過來,問起出了什麼事兒,蘇默擺手不答,只叫上車走人。
張悅落在後面幾步,悄聲跟胖爺大體說了,胖爺聽的目瞪口呆,隨後便是忍俊不住的吭哧吭哧笑了起來。只是瞅著少爺那越來越黑的面孔,趕忙一哄而散。
蘇默惱羞成怒,恨恨的瞪著這些混蛋,嘟囔道:「一個兩個都反了天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必須要*!」
轉頭又見張悅滿臉憋得通紅,不由又洩了氣,沒好氣的翻個白眼,氣道:「要笑就笑吧,憋不死你,反正哥今個兒算是丟人丟到家了,也不差你一個。」
張悅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上前摟住蘇默肩膀,低笑道:「哥哥何須著惱,左右不過都是一家人,不當事的。」說到一家人三個字時,卻是特意加重了口氣,說罷又是忍不住一通低笑。
蘇默就仰天歎氣,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說笑間,胖爺幾個套好了車過來,一臉假笑的請兩人登車。蘇默眼見這廝小臉兒漲的通紅,肩膀還在一抖一抖的,不由氣的一腳踹了過去,這才要往車上爬。
剛剛邁上一隻腳,卻聽後面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道:「姑爺,姑爺等等。」
蘇默一愣,回身看去,卻見正是方才大廳門口見過的那個小婢釧兒。他倒是不知道釧兒其實是程月仙的婢女,還當是李氏身邊的丫鬟,趕忙下了車,一本正經的作揖道:「姐姐喚我,可是伯母有何吩咐?」
釧兒一呆,隨即捂嘴輕笑,兩隻大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好叫姑爺知曉,婢子可不是夫人房裡的,而是咱們小姐的人哩。喏,這個是小姐讓婢子送過來的,道是姑爺現在不方便露面,在外行走還是遮掩些好。」
說著,將手裡挽著的一個小包裹遞了過來。見蘇默發愣不接,不由撇撇嘴,將那包裹往張悅懷裡一塞,歪頭看看蘇默,蔥段兒似的一根手指點著腮邊,蹙眉道:「還道作出那般好曲兒的,定是個風流人物,卻不知竟是個呆頭鵝似的書獃,也不知小姐日後會不會被悶壞。」
說罷,忽然吐吐舌頭,似是也省悟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轉身便要逃走。跑出兩步,忽的又停住,沖蘇默揮揮手道:「喂,呆姑爺,那可是咱們姑娘親手縫的,你可莫要辜負了我家姑娘。不然,哼哼。」說著,再次揮了揮小拳頭,這才轉身一溜煙兒的跑了。
呆……呆姑爺?!
蘇默一腦門的黑線,眼角突突突的直抽抽。旁邊胖爺幾個都把身子轉過去,不叫少爺看見自個兒憋不住的笑。
張悅卻是已經笑得蹲到了地上去,捂著肚子唉喲唉喲的叫著。這個叫釧兒的小丫頭真是太有趣了,嬌憨天真,什麼話都敢說啊,真是太可愛了。
蘇默仰首向天,無語凝噎。這尼瑪,今個兒一上午出的糗,頂得上一輩子了。算了,虱多不咬,債多不愁,愛咋咋的吧。
伸手一把搶過張悅還抱在懷裡的包裹,自顧往車上鑽了上去。這幫沒天良的混蛋,全都是損友,不理他們。
坐在車廂中,將包裹打開,裡面包著的卻是一件大氅。陣腳細密,做工甚是精細,顯示出製作這大氅之人不凡的女紅技藝。
我去,好活兒啊。蘇默心下讚歎著,這尼瑪要放在後世,妥妥的萬把塊朝上啊。看來自己這個未來的小媳婦兒,不單單是個女諸葛,還是一個有著賢妻良母潛質的賢妻啊。
想著這般賢惠聰敏的女子,日後將與自己牽手一生,不由的得意不已,之前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
車簾掀動,車廂裡光線一明一暗的交替間,張悅也閃身爬了上來。臉上仍帶著壓抑不住的淺笑,目光落在蘇默手中的大氅後,卻是微微一怔。探過頭來看了看,又伸手摸摸,不由由衷的讚道:「哥哥,咱家這位未來的嫂嫂,定是個會持家的,哥哥真好福氣。」
蘇默就得意的昂昂頭,伸手拍開張悅撫在大氅上的手,傲然道:「那當然,也不看看哥是誰。挑媳婦兒能差了的嗎?欸,起開,別亂摸,洗手了沒?摸髒了咋辦。」
張悅氣結,翻了個白眼縮回手去。眼珠兒轉了轉,忽然正色道:「哥哥,可想好了待會兒怎麼做?還有,怎麼忽然間的,那邊就放人了?這裡面可是有些古怪啊。」
他久在京裡,最是瞭解錦衣衛那套。像程敏政這樣的案子,若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那可絕不會這麼輕易的被放出來。更不要說,皇帝還親口囑咐不准用刑一說了。這得是多大的聖寵啊?
可要是真的有這麼大的聖寵,又怎麼可能出了前面的事兒,由著程敏政被打入鎮撫司詔獄?古怪,實在太古怪了,完全不合情理嘛。
說起正事兒,蘇默也嚴肅起來。不過相對張悅的不解,他心裡卻是多少有了些譜兒。抬眼看看張悅,嘿然道:「悅哥兒,你可聽過這麼句話?叫做,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事兒說古怪,卻也不算什麼古怪,無外乎就是有所求三字罷了。」
張悅一驚,失聲道:「什麼?你是說皇……呃,那邊對程家有所求?怎麼可能!」
蘇默哼了一聲,淡然道:「誰又說是對程家有所求了?就不興是對英國公府,又或者是對哥哥我嗎?」
張悅噎住,愣愣的瞪著蘇默,半響才苦笑道:「哥哥,這都什麼時候了,能不能不開玩笑了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那位富有四海,這天下還有什麼是需要求的?我卻是想不到英國公府有什麼,更不用說哥哥你一個……咳咳,嗯,哥哥懂的哈。總之,絕不可能。」
蘇默就怒目而視,嚴肅的道:「悅哥兒,你這是幾個意思?我咋滴了?我一個什麼,你咋不說了,咳嗽個什麼勁兒?哥是沒錢沒勢,可是哥有才啊,知識就是財富,知識就是力量,懂?趕緊的,趕緊收回你那遭恨的嘴臉,咱們就還能做好朋友。」
張悅張了張嘴,知道這位哥哥很無恥,但是無恥到這種地步,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呆呆的瞪了蘇默半響,眼見蘇默板著臉,儼然一副你不道歉就堅決不妥協的模樣,最終只得華麗麗的敗退。拱拱手苦笑道:「成,小弟錯了,小弟不該說實話,這行了吧。」
蘇默這才面色稍緩,但猛的反應過來,怒道:「什麼叫不該說實話?這是實話嗎,是實話嗎?你真心說,哥有沒有……」
「得得得,口誤,絕對口誤!哥哥大度,就莫要跟小弟計較了成不?」眼見得這位又要長篇大論了,張悅腦門上一堆的黑線搭下,連忙舉手投降,趕緊給他止住了。
蘇默這才罷休,得意洋洋的收兵,低下頭輕輕撫摸著那件毛皮大氅,滿臉都是陶醉滿足之色。
張悅就揉揉腦門,歎氣道:「哥哥欸,咱這說正事兒呢。你難道就真的不覺得這裡面有古怪嗎?至於你說的有所求,恕小弟愚鈍,真的想不到會有什麼所求,哥哥可能為小弟解惑?」
蘇默頭不抬眼不睜的,隨口道:「講真,我也不知。」
張悅好懸沒一口老血噴出來。我勒個去的,你也不知?你也不知你剛才說的跟真事似的,還吹鬍子瞪眼的跟我這耍橫?
聽他不說話了,蘇默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抖開那件大氅,自顧往身上披了,左右扭動下身子,但覺無一處不合身的,由是臉上又笑開了花。
張悅看的氣結,狠狠翻了個白眼,賭氣不理會了。左右那是你老丈人,你自個兒都不著急,我這兒跟著瞎著急個屁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淡吃蘿蔔閒操心。
「早上順天府經歷龐士言來拜訪過,你聽說了吧。」他這不說話了,蘇默那邊終於是幽幽的開了口。
張悅一愣,下意識的點點頭。
「龐士言跟我說,前些日子,宮裡的大太監李廣曾經找過他,轉著彎兒的打聽過我,似乎很急於見我。」蘇默一手撫摸著身上的大氅,一邊淡淡的說著。
張悅聽的就是一怔,若有所思起來。
「哥哥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那邊的意思!一個宮裡的大太監,若沒得了明確的指令,會如此堂而皇之的跑出來,找一個外朝的臣子嗎?而且,還是打聽我這麼個小人物。」
張悅似有所悟,手撫著下巴沉思,目光閃爍不定。
蘇默又道:「你也知道,我這次回來,其實是有些不講規矩的。若是放在往常,可不知早被彈劾成篩子了。可是這次,你看可有誰跳出來彈劾我了?別說人家真不知道,當日那王義可就在我身邊呢,這事兒不過是大夥兒面上維持著好看,實則都心知肚明,不去挑明罷了。可正如你所言,你哥哥我不過一個區區鄉下來的窮小子,若無特殊情況,又何須這般對我?所以說……」
「所以說,定是那邊對哥哥有所求,才會如此縱容。但是哥哥如今也只是猜測,所以說並不知道他們求的是什麼,對嗎?」張悅興奮的接過話頭說道,眼中亮閃閃的。
蘇默嘴角微微勾起,傲然點點頭。但是隨即卻又瞇起眼來,似自言自語,又似詢問般的呢喃道:「是的,究竟是求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