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模糊難辨
大明閒人 by 大篷車
2019-10-24 22:12
「訥言,此事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奴都謹記在心,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好半天,兩女終是收住了悲聲,妙芸紅著雙眸,起身整了整衣衫,盈盈拜倒。
蘇默原本含笑的臉上笑容漸斂,眉頭不由微微蹙起。深深看了她眼,隨即又輕歎口氣,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搖頭道:「何必如此。」頓了頓,又道:「可是心中仍有存疑?」
妙芸慌忙道:「沒。」只是抬眸迎上蘇默那雙清澈的眼眸,臉上略略糾結,猶豫下,終是低下頭不語。
方纔乍聞喜訊,心中激盪難抑,但等情緒穩定下來後,這才猛省。自己老父這事兒,不但遠在安吉,而且其中隱隱牽扯到興王府那邊,便是蘇默再如何人脈通天,怕也不是那麼容易達成的吧。
只是直以來,她便如同輩全世界遺棄了般,從沒有人對她施過任何援手。如今蘇默能在知曉後第時間就做出了行動,單只這份情誼,便已彌足珍貴了。
是以,妙芸冷靜下來後,心中複雜無比。又是寬慰又是難過,剛才那番道謝卻是自肺腑,只不過仍不免露出痕跡,說到底,其實亦不過是患得患失罷了。
蘇默如今何等敏銳,妙芸雖只稍稍露出點跡象,當即便捕捉到了。不過轉念想想,倒也不怪妙芸不信。畢竟,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小童生,甚至現在還被人攆的跟喪家之犬似的,又憑什麼張口就說解決了?
更何況,現在也不過是安排下去了,最終結果究竟如何,終歸還是未知。
想到這兒,他微轉念,歎氣道:「芸娘心有所疑也是情理之中,大可不必內疚。關於令尊之事,詳情我不好跟你說,我只能告訴你,此番之事我不但找了上面的關係,還另有些奇人異士從旁相助。便正規途徑不成,想來有那些人相助,成功也可期在**分上。算了,現在說這些沒用,大抵不過月餘時間,自見分曉。」
妙芸臉上慚色更重,抬眸盈盈的望著他,紅唇囁嚅了幾下欲待再說,蘇默卻擺擺手,展顏笑道:「好了,聽我的,這事兒就先放下,安心等著就是。說說現下吧,這次你來寧夏,具體究竟是什麼章程?」
妙芸聽他說的風輕雲淡,猶自還有些遲疑,咬著嘴唇道:「訥言,我……」
蘇默臉上露出不悅,抬手道:「再說我可真生氣了啊,對了,現在我可是扮的蒙家侄少爺,大名蒙何。所以從此刻起,你要稱呼我蒙公子才是,千萬莫洩了我的底細。」
果然,這打岔頓時將妙芸的注意力轉移開,緊張的瞪大了眼睛失聲道:「原來近日所傳的蒙家侄少爺,便是訥……為何如此?莫不是那鈺公子又追來了?不行不行,這可不行!訥……額,蒙公子,那鈺公子是識得你的,你便只改個名兒又如何瞞得過他?這太危險了!依奴之意,公子還當早早離去才是上策,萬不可存僥倖之心。」
蘇默見她急的都有些失態了,心下不由欣慰,倒也不枉了自己此番如此幫她。
隨即淡淡笑,擺手道:「無妨,不是因為那傢伙。只是我在這裡還有些佈置,要暫時停留些時日。這個蒙家侄少爺的身份,權且就是個掩護,只需瞞過十天半月的足矣。好了,不說我了,剛剛問你的事兒,究竟怎麼回事兒?」
妙芸見他堅持,雖仍然心中擔憂,卻也只得作罷。又聽他再問起自己這邊,微微窒,這才輕歎口氣,蹙眉搖搖頭道:「此事……其實奴也不知。」
嗯?蘇默眉頭挑,詫異的看她眼,卻見她並無掩飾之意,不由心中古怪。「怎麼,你也不知?」
妙芸臉上苦澀,點點頭:「是,奴也不知。當日接到的指令,只是要奴隨著個叫王九兒的道姑起來寧夏。明面上的任務便是監督王九兒,並且配合王九兒行動。但是具體究竟是什麼行動,卻又語焉不詳。不過……」
說到這兒,她忽然頓住,臉上有掙扎之色,似是拿不準是不是真該說出來。
蘇默眼睛微微瞇,也不催促,伸手提壺給她杯中斟滿,又撿了個蜜餞兒塞到旁簟兒的手中,沖小姑娘寵溺的笑笑,摸了摸她頭上三丫髻。
簟兒剛才哭的狠了,先前路上山也著實累著了,腹中確實有些飢餓。蘇默遞過來的蜜餞兒,讓她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下,終是臉紅紅的接了過來,低眉順眼的輕輕道了聲謝。
正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慌張之時,忽然感覺到蘇默撫在腦袋上的大手,不由的先是愣,但隨即便是滿心的溫暖充溢。時間竟失了言語,小腦袋片空白。只是心中忽然滿滿的,除了小姐外,又多了個怎麼也抹不去的身影。
蘇默和妙芸都沒去在意小姑娘的心思,沉默了會兒,妙芸終是咬咬牙,抬頭定定的看向蘇默,低聲道:「奴覺得…….奴覺得,他們怕是……怕是要行大不逆之事。」
這句話出口,頓時如同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臉色蒼白之餘,身子也不可自抑的微微顫抖起來。只是與此同時,似乎心中也忽然輕鬆起來,仿若放下了千斤重石般,有種說不出的輕快。
這些日子以來,她眼看著樁樁件件,面上雖然平靜無波,但實則心中不知擔驚受怕到何等地步了。她再如何聰慧,畢竟骨子裡還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忽然日覺,自己竟牽扯到這種驚天之事中,要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
而剛才之所以有所猶豫,倒不是信不過蘇默,而是實在擔心旦告知了蘇默,最後把他也連累上了,那可就罪莫大焉了。
可是隨後又見蘇默神情淡然,猛然省悟,若是話不說清楚,會不會讓蘇默誤會,自己藏著掩著什麼別樣的心思?倘若那樣,卻又絕非自己願意的了。
再想想,這些事兒終歸只是自己的猜測,實際上並無什麼實證。蘇默號稱才子,其人行事沉穩、思慮縝密,比之自己不知要高出多少去。有沒有事兒,自會分辨。
這麼想著,才終於將心中所思合盤拖了出來,但卻終是免不了心慌驚懼,難以自已。
只是等再抬頭偷眼去看蘇默時,不由的當即就是怔,隨即便又釋然。
蘇默的神色毫無半分波動,甚至連衣角都不帶起伏的。顯然,自己這個推測他早有所料,這才能這般穩若泰山。
只是心下安定之後,轉念卻又不禁的拎了起來。只因蘇默聽完這話,半天不說話,只是把玩著手中的酒盞,臉上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在想著什麼。
「訥……呃,公子!」她心下忐忑,不由的試探著呼喚了聲。
蘇默眼神凝,瞬間回過神來,展顏笑,淡然道:「無妨,只是想到些事兒走神兒了。嗯,只要你沒陷進去,我便放心了。」
妙芸不由鬆了口氣兒,轉瞬又心中感念。原來他竟直在擔心我,想及此點,忽然覺得心如鹿撞,面紅心跳之際,整個人都似明媚起來。
這世上終還是有個人在念著自己、想著自己,能得如此,便是真個立馬死了,又夫復何求?
蘇默沒想到,自己不過隨口句話,卻讓眼前這個女子的心境便有了偌大的轉變。他方纔所思所想的,卻是在盡力回憶前世的記憶。
記憶中,明朝中期安化王的叛亂,應該在武宗繼位後,因為劉瑾弄權才爆出來的。但眼下看來,這位安化王早有了不臣之心。只是,究竟是歷史改變了導致的這種變化,還是說原本就是如此?
若是歷史改變了的話,那後面又會起什麼樣的變化?會不會因此讓自己本就把握不多的先知,更進步失去優勢?
而若是原本就如此,那這位安化王可是夠能隱忍的。從現在到武宗繼位,算下總還要好幾年吧。嗯,歷史記載,弘治皇帝的年號似乎要到十年還是十九年才結束來著?
但無論是十還是十九,現在才不過十年底。就算十二年吧,那也還有六七年的光景。再加上武宗繼位後,也不是立馬就亂了,總要沉澱個兩年吧,這樣前後算起來,豈不是要十年之久?
能隱忍十年之久,並在十年前就開始謀劃準備,這樣的個人,怎麼也算的上梟雄了吧。蘇默覺得至少自己這樣的,是絕對做不到的。
可就是這樣個人,居然在歷史記載中,被描述成了個近乎笑話般的跳樑小丑。從開始起兵反叛,連個月都沒能堅持下來就被撲滅了。甚至在歷史上的記載,也只是簡單幾筆帶過,讓蘇默都是在無意中接觸到些事兒後,才終於記起這碼子事兒來。這實在反差太大了,完全不合情理。
由此及彼,再聯想到另位更有名的,同樣是在這段時期造反的。江西那位寧王,似乎也有著類似的境遇。都是嚴重的名不符實,完全沒有那種大反派該有的影響。
認真說起來,甚至這兩次藩王作亂,都不如民間起義造成的影響大,比如劉六劉七那次。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隱秘呢?
想著這些,目光又移到神情有些恍惚的妙芸身上。這個女子,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那些背後的魑魅魍魎們,把她安排過來,究竟是要做什麼用?目標又是什麼呢?
蘇默想著這些,忽然覺得,眼前似乎被蒙上了層厚厚的面紗,滿是詭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