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大反派之新鮮出爐
大明閒人 by 大篷車
2019-10-24 22:12
隊伍最終還是繼續往前走了,雖然從江彬那兒得來的消息給了眾人不好的感覺,但是包括蘇默在內,所有人都還存著一絲僥倖的念想。
或許真的是有什麼事兒耽誤了呢?又或者,其實再往前走一會兒就能碰上了……
只是這個念頭畢竟是個念頭,再又走出一天後,所有人便都明白了,那個念頭最終只能是個奢想。這一點,在傍晚時分的斥候回報中,徹底得以確認。
「使團昨天早上就已經出關了。」臨時營地中,江彬臉色難看的向孫勝和蘇默說道。
孫勝沉默不語,抬頭看了看負手而立的蘇默,衝著江彬使個眼色,便又低下頭繼續翻弄著架在火上的一隻野兔。
此次行軍並不是去打仗,只是護送蘇默兩人而已,而且又是只在大明境內,所以便多出幾分閒散。白天的時候,何瑩終於在車裡呆的煩悶了,起了打獵的興致,於是便有了眼下這個野味燒烤。
當然,對於何瑩說的呆的煩悶,蘇默寧可相信是這妞兒終於搞定了要買什麼的計劃後,因為心急實現而導致的焦躁而已。
篝火燒的很旺,剝了皮的野兔身上金黃色的油滴滋滋的響著,偶爾落下幾滴在火堆上,火光便明暗不定起來,一如蘇默此刻有些陰沉的面孔。
「此次出使北元的正使是何人?」半響,蘇默忽然開口問道。他只知道這位正使官拜鴻臚寺少卿,但姓甚名誰卻並不清楚。
孫勝和江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驚訝。這位倒真是對自己的官帽不上心啊,都這會兒了,卻連此次的頂頭上司都沒搞清楚。
孫勝微微頷首,江彬便叉手回道:「回先生話,此次正使乃是鴻臚寺少卿於冕於大人。」
「於冕?」蘇默皺眉低聲念叨了一遍,隨後又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人貌似我不認得啊,我和他沒仇吧……」
說著,忽然又是一怔,驀然回過頭來看向江彬道:「君雅,這個…..嗯,於冕,和朝中哪位大佬走得近些?比如說李東陽李大學士。」
君雅是江彬的字,是蘇默剛剛為江彬取的。江彬的彬字,本就有文質兼備的意思,用作人名的時候,則為作風優雅,知識淵博,有君子風度之類的意思。
昨日江彬和蘇默初見,蘇默見他有刻意向自己賣好的意思,又聽他沒有字後,便主動要求幫他取個字,便是這「君雅」二字了。
蘇默倒是沒別的想法,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都這麼主動示好了,原先那要不要幹掉這個傢伙的想法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啊。於是,想著這也算是個投桃報李的意思吧。
但他卻不知道,在古時候,為人取字這種行為,都是由長輩或者座師的身份來做的。他這麼一來,無形中等於是落實了江彬喊他「先生」這個稱呼的含義。
先不說蘇默如今畢竟頂著個「欽差副使」的頭銜,便只是那當世才子的名頭,竟然肯認下江彬這麼個不見名傳的武人為門生,對江彬來說,簡直就是如同天上掉餡餅一般的好事。
果然,江彬頓時就是喜不自勝的謝過,便連孫勝都連帶著再看向蘇默的眼神都親切了許多。至於江彬本人,更是對蘇默愈發恭敬起來,言談舉止之間也自然的露出幾分親近。
便如此刻這種場合,若是換作正常情況下,他一個小小的斥候小旗,是萬萬沒資格留在這裡的,更不用說還參與什麼意見之類的。
可眼下他的身份變成了蘇默門生,那自然就再沒任何問題了。因為隨著這層關係的確立,日後他兩人便隱隱有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牽連了。
所以,對於蘇默此時問話中的含義,江彬和孫勝雖然都是猛地駭然,卻也只是對望一眼後便即淡然。不過心中卻是苦笑不已,這位爺卻是好大的膽子,竟連這種話都敢如此直白的問出來。
要知道,在古時能冒然去問朝中大臣的,唯有皇帝才行。又或者是奉了皇帝旨意,具體查察什麼事兒的時候才有的資格。便比如東廠,又或是錦衣親軍這兩個機構。
而若普通人這般去問李東陽這樣的閣臣的社會關係,已然可以被扣上個心懷不軌、欲圖謀逆的罪名了。
可蘇默哪裡知道這些,他想到了某種可能,便就這麼問出來了。江彬驚駭之餘卻也不能不答,但他終是個機靈的,稍稍腦子一轉就知道了蘇默真正想要問的什麼。
「先生怕是誤會了。」他歎口氣搖頭道。「這位於少卿是不是跟李閣老走得近,門下也不甚明瞭。門下畢竟只是邊塞的一個小旗,哪會知道京師中各位大人的關聯?但這位於少卿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門下或可猜到一些,應該是與其身份還有先生自身有些關係吧。」
蘇默聽的更加莫名其妙,轉身回到篝火旁坐下,接過孫勝烤好的一條兔腿,先是撕下一大半遞給身旁的何瑩,這才將剩下的啃了一口,問道:「他是什麼身份?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江彬就歎口氣,低聲道:「這位於少卿是昔日於少保之子。於少保一生清廉嚴正,最是端方。他這位長公子據說也是大有其父之風,偏偏先生此番這個欽差副使來的有些…….咳咳,有些類似於傳奉官,那個……那個……嗯,應該就是這樣了。」
他吞吞吐吐的說著,雖有些詞不達意,但蘇默倒也是大體聽明白了幾分。只是聽明白了的幾分,只是知道這位於少卿似乎對自己這個傳奉官有些不待見,但什麼於少保之子什麼的來歷,他就完全不知所云了。
江彬壯著膽子說完,眼見蘇默沉默不語,只當他心中不樂。心下咯登一下,趕忙又補充道:「先生其實也勿須介懷,這些個腐儒不過就是假撇清罷了,平日裡門下對他們也是深惡痛絕。不說別個,單就以文采論,他於冕又如何能與先生相提並論?還不是仗著他死去的爹老子的名頭,誰又真個把他放在眼裡過?否則也不至數十載才混到今日這般地步了。且不說他,便是他那死鬼老爹,怕不也是……」
他這麼忿忿說著,不過就是向蘇默表明心跡罷了。可蘇默卻哪裡是在意這個,初時還有些明白,這下卻是越聽越糊塗了。
但是他這裡糊塗,旁人卻不糊塗。孫勝便是首當其衝的一位,聽著自己這個頗為看好的侄兒,竟為了討好蘇默而如此抨擊於冕,頓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待到江彬話到最後,當即再也忍耐不住,甩手便將手中兔肉摔到地上,怒然道:「住口,混賬東西!安敢對於少保不敬!」
說罷,也不顧忌禮不禮的了,摸起一根木棒就要去打。江彬啊的大叫一聲,跳起來就跑,轉眼便竄的不見了影子。
蘇默和何瑩二人看的目瞪口呆,好歹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勸住。好說歹說,才拉著孫勝重新坐下。孫勝卻仍是餘怒未歇,兀自恨恨咒罵不已。
蘇默這個無奈啊,主動遞了碗水過去,苦笑道:「孫百戶,這倒是究竟怎麼回事?那位,呃,那位於少保究竟是誰,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竟能得你如此推崇?」
孫勝氣呼呼的接過水碗,仰頭一口喝乾,這才轉頭瞪著蘇默道:「蘇大人,某與你雖相處不多,卻也曉得你這人不錯,勝也對大人沒任何偏見。此番之事,確是那邊不對,但這卻不代表就一定是於少卿的問題。某非是為那於冕申辯什麼,但卻深信於少保的品性。其父如此,其子亦應差不到太多。而就算真是於冕有錯,某也絕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於少保清名!否則,某寧以頸血濺之!蘇大人,勝乃粗人,不會那些彎彎繞兒,也便有什麼說什麼,倘若得罪了你,殺剮也都由你便是。」說著,氣哼哼的將手中水碗往地上一扔,閉著眼把脖子一梗,索性一副等死的模樣了。
蘇默被這一通搶白的叫一個憋屈啊。這尼瑪算什麼事兒啊?我說什麼了麼?沒有吧,果然沒有吧。那幹嘛一副我是壞人的架勢,這他喵的才叫躺槍呢,還有地兒說理去不?
「先生,莫怪罪我阿叔,他便是個不知變通的……」遠處,江彬不知從哪裡探出頭來,高聲為孫勝求告道。
孫勝大怒,猛然睜開眼睛,就待爬起身來去追。那邊江彬早縮了回去,蘇默趕緊拉著,不由也氣笑了,斜眼看著孫勝道:「孫百戶,你這劈頭蓋臉的就給我定了性了,可是見蘇默年少好欺嗎?話說,默似乎並沒說什麼不敬的話吧。」
孫勝一怔,這才猛省。他是個耿直的性子,一時間不由的有些慚慚。嘴巴囁嚅了幾下,這才長歎一聲,彎腰抱拳對蘇默告罪。
蘇默一把托住,冷笑道:「別,咱還是先把話說清了好。我倒是真好奇了,那位於少保究竟是哪路神仙,孫百戶不妨也教教蘇默,省的再被人毫無緣由的罵上一通,豈不要冤死!」
孫百戶滿面羞愧,手足無措。但轉念一想,索性也豁出去了,當即就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好一通說完後,蘇默才終於是徹底鬧明白了究竟。只是鬧明白了,也更鬧心了。
於少保就是于謙,那位後世鼎鼎大名的民族英雄。而那位使團正使,大明鴻臚寺少卿於冕,便是于謙之子。
自己呢,如今似乎被這位民族英雄之子鄙視了,人家不屑與自己為伍,所以也就壓根沒理會他蘇某人的傳信。這也是為啥原先還停留在大同,但在接到這邊的傳信後,反倒直接走人了的原因。
由此推理,于謙是民族英雄,于謙的兒子便也天然代表了正派。那麼被正派不屑並鄙視的自己呢?
蘇默仰首望天,悲憤的無以自持:這尼瑪,哥就成了大反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