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大奸佞
大明閒人 by 大篷車
2019-10-24 22:12
這一騎馳來,馬兒鬃尾飛揚,蹄聲如鼓。.m待到近前,許是為了避讓行進的隊伍,又或是馬上騎士刻意為之,從外圍繞了個弧形才過來,霎時間塵土飛揚,愈彰顯出這一騎的不凡。
蘇默眼睛微微瞇起,暗暗打量。旁邊孫百戶卻笑罵一聲,轉頭對蘇默告罪一聲,這才罵道:「混小子,又來顯擺個甚,休在大人面前失禮。」
那騎士便出一聲朗笑,口中喝叱聲中,那馬兒只在堪堪離著車駕五步前驀然停住。
「叔父這可不是冤枉死孩兒,軍情回報豈敢怠慢。」騎士大笑著應道,隨即輕踢馬腹跟上隊伍,便在馬上對蘇默躬身見禮。
蘇默閃目眼中不由掠過一抹驚異。這騎士原是個半大孩子,濃眉大眼赤紅臉膛,身量頗為長大。一身鴛鴦戰襖下,胳膊腿上的肌肉稜角分明,再配上那顧盼四射的眼神,整個人便坐在馬上,也似時刻在躍動一般。
這是個不肯安分的主兒啊,蘇默心中暗暗下了定語。
「呵呵,蘇大人,這是末將手下斥候隊小旗,姓江,單名一個彬。自幼便在軍中長大,性子野了些,卻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勇將。」
孫百戶的介紹聲在耳邊響起,語氣中多有幾分寵溺的意味。幾句話介紹完,又轉頭斥道:「可探的使團動向?還不報來。」
說到正事,江彬便面色一肅,應了聲是,隨即叉手稟道:「回百戶大人,標下等遠出五十里,但並未有任何現。不過標下已命手下兄弟分出兩人,繼續往東搜尋,若是不出意外,再有一天功夫,便該有所現。」說這話的功夫,他眼神往蘇默身上一瞟,似乎意有所指。
孫百戶何等老道,聞言眉頭一蹙,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隨即也默這邊。只是目光及處,卻見蘇默也是一副皺眉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下頓時咯登一下。
延水往大同方向,約有三四百里的樣子,他們出了延水關至今,這已經是整整過去一天了。而早在出之前,這邊便已派出信使通知了大同方向,讓已經抵達的使團或者就地等候,或者派人前來匯合。
按照腳程,若是使團從接到報信就派人出來,那差不多應該與江彬他們遇上了。可是如今卻毫無現,此中便有些耐人尋味了。這也是江彬剛才在回報時,刻意說了句「若無意外」的原因。
孫百戶對邊關地理極為熟悉,只不過稍一轉念便明瞭其中的變故,之所以轉頭去,就是希望蘇默這裡或有些別的說法。結果卻默也在怔怔愣,這分明是蘇默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再聯想下圍繞著這位蘇副使的某些傳聞,哪還不明白裡面的貓膩?
他只是個小小的百戶,便打死也不敢參與到那些文臣們間的爭鬥中。可如今偏偏是自己攤上了這麼個差事,怕是想要撇清都不可得了,這如何不讓他變色心驚?
只是他卻不知,蘇默此刻愣神的原因,卻和這個消息半個銅板的關係都沒。他之所以愣神的原因,卻是源自剛剛聽到的一個名字:江彬。
我去!這貌似是個大奸佞啊!
蘇默對這段歷史不熟是不錯,但卻不表示他一無所知。至少他就知道,明朝好像就在這個時期左右,幾個特出名的人物。而這個江彬,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的記憶中,江彬似乎正是出身自邊關之地,後來卻一躍身居錦衣衛指揮使之職,權勢滔天,被後世人將其與赫赫有名的奸佞,八虎還有一個叫錢寧的傢伙並列。
那個錢寧究竟是怎麼回事蘇默沒印象了,但是八虎卻是歷史上那位有名的荒唐皇帝正德的貼身太監。而這位正德皇帝,此刻似乎也剛剛出閣,才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
算算時間,按照歷史所記,這些人都要等正德正式登基後才會一個個冒出頭來才對,所以蘇默一直都沒留心過。可是今天,卻猛不丁的就見到這位,蘇默驚詫之餘便腦子飛快的搜索其關聯的記憶。
其實蘇默的記憶並不準確,他果然是對歷史很不熟悉。江彬確實是起自邊關不假,但是這個邊關是河北宣府,卻不是延水關。而按照歷史記載,江彬在宣府時,也是已經做到了指揮儉事的職位,絕對算的是高官行列了。
而後之所以能得入京師,一來是因為日後的劉六劉七起義,他於其中鎮壓有功,再就是其時身處大內的錢寧舉薦,這才入了後來的正德皇帝眼中。
至於說隨後成為了錦衣衛指揮使,先要糾正的是,江彬並沒有做到指揮使,而只是指揮儉事。只不過同時,還被正德授予提督東廠之職。
如此,大明兩大特務機構同時落入江彬之手,這才造就了江彬權傾天下的局面。
順便說一下,錢寧才是真正的錦衣衛指揮使。也正是因為兩人同時為錦衣衛正副手,利益最終出現了衝突,才使得兩人從最初的相互勾結,變成後來的反目成仇。
只不過這些事兒,蘇默壓根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以他那少的可憐的歷史知識,能記得這幾個名字,並記得其人大概的走向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試問,在這種情形下,他便是再怎麼去努力回憶,又能回憶起多少靠譜的事兒來?所以,在冷不丁的見到了這麼一位日後的大頭,他驚詫之餘更多考慮的是,究竟要不要和這位交好,又或是找個由頭先一步幹掉他才好。
而無論是交好江彬還是幹掉江彬,他所有基於這個目的的出點都是為了自身利益的考量。至於說江彬是忠是奸,他才懶得去費那個心思管呢。
縱觀華夏幾千年的歷史,越來越多的考據最終證明,許多名人曾經的評述都極不可信。其中固然有錯誤曲解以訛傳訛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充分詮釋了「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這一定律。
蘇默並不是傻乎乎的熱血憤青了,所以他既不會相信所謂的忠就是真正的忠,也不會固執的認定歷史記載的奸就是真實的奸。所謂忠奸,無外乎是歷史環境身處陣營地位,以及利益最終所得而定位的。
所以,他其實很明白,自己根本無法真的分辨那些所謂忠奸,那麼,只要保證自己的利益才是第一要素。忠也好,奸也罷,與他有什麼相關?說不定幾百年後,他蘇默的名字也會被人所記,只是就不知將會是忠,還是奸了。
「蘇大人,蘇大人!」
耳邊傳來呼喚聲,將蘇默從沉思中喚醒,迷茫著循聲卻見孫百戶和江彬二人都一臉古怪的己,這才猛然省悟過來。
「哦哦,那個什麼,呃,不錯不錯,你們做的很好。」他咳咳兩聲,嘴上隨口胡亂應著。反正不管什麼事兒,先褒贊人家一番總不會錯的。
孫百戶和江彬面面相覷,這是鬧什麼鬼?什麼就不錯不錯,什麼就我們很好啊?咱們現在問的是要怎麼辦好不好?都說眼前這位的官兒,是走門路搞來的,現在然不錯啊。
兩人心中暗暗腹誹,面上不免就露出幾分異色來。便是江彬此刻也不過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還遠未到後來的狡猾。只不過那份天生的擅於察言觀色,投機鑽營的性子,卻讓他隨即做出了最適當的反應來。
「多謝大人褒贊,這都是咱們應當應分的。就是那使團不知怎麼回事兒,到了這時還不見他們來人。如此輕慢大人,小人實在是為大人憤然啊。大人,您這會兒…….」他陪著笑臉兒先是恭維了一番,隨即拉長了語調問道。
蘇默悚然一驚,這才搞清楚狀況。按理說消息應該已經傳到大同那邊了,既然如此,使團那邊卻沒有動靜,難道是使團還未到達大同?亦或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若是前者倒沒什麼,但若是後者,那可就有些不妙了。
想到這兒,他微一沉吟,抱拳對江彬微微一笑,又問道:「江統領是吧,這次真是勞煩了。但不知可能確定使團的位置?如今他們可在大同?」
江彬唉喲一聲,在馬上哈了哈腰,賠笑道:「先生便喚小的名字便好,可不敢當先生統領之稱。至於先生所問,據咱們探知,使團早在數日前便已抵達大同,只是對外宣稱因籌措糧秣等物,這才遲遲未能繼續啟程,想來便是在恭候先生吧。畢竟若無先生這等才子同行,這使團的份量不免大為失色了。」
這麼說著,他眼神偷偷的瞄著蘇默,眼中有種奇異的光澤閃過。往常他也見過一些個文人士子,但卻從沒有一個如蘇默這般,待自己這般和煦的。
在那些人眼中,武人都是些粗鄙之輩,根本不配他們正眼相彬每每為此又是憋屈又是憤怒,但卻終是不敢作,只能忍著。
而今天,這位據說是極有名的大才子,不管那官兒怎麼來的,但終究也是欽差身份來著,卻對他溫言相向,這讓他大為受用的同時,也不由的暗暗感激。
他心思靈動,感覺更是極為敏銳。他能感到,蘇默對他表現出的態度絕不是裝出來的,甚至很自然的帶著種平等尊重的意味,這讓他又是驚奇又是激動。
所以,剛才那番話固然有做作的成分,卻也帶著幾分真心。以至於他連稱呼都換成了「先生」的敬語,再不是之前的大人那樣的公式化的稱謂。
數日前就到了?蘇默哪裡知道他此刻的心思,聞聽他如此回答,眼神頓時就是猛的一縮,心中有種不好的感覺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