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留下小七
大明閒人 by 大篷車
2019-10-24 22:12
小七是來向蘇默告辭的。 ..
昨晚上蘇家莊喧囂了兩個多時辰,又是狗又是兵的,小七雖然被安排在隔壁院子裡,卻也聽的到。
後來得知事兒完結了,當時就想離開。只不過蘇默隨即又去密室審問麻四兒去了,然後便是昏過去,小七沒法兒,便只能等到了今天這個時辰。
「為什麼要走?蘇大哥這裡不好嗎?」蘇默看著他,輕聲問道。他能看到這孩子眼中的倔強,他不願意傷害到這種堅持。
小七沉默,半響低聲道:「這裡再好,終歸不是我的家。」
蘇默就看著他不說話,眼中有心疼的神色閃過。這孩子才多大?八歲?九歲?還是有十歲?
放在後世,這般大的孩子正是沒心沒肺,只知道皮實的年紀。可眼前這個孩子,卻早早的懂了人情世故,而且還如此深刻。
短短的一句話,充滿了對幸福生活的渴望;一個「終歸」的轉折,又完美的詮釋了自己的堅強。
「蘇大哥,你是好人。不過,我不該留在這裡,謝謝你的照顧,我走了。」見蘇默沉默不語,小七抬頭看看他,原本冷漠的目光中,難得的有了一絲柔和,對著蘇默彎腰躬身,再次道別。
「那什麼,你還不能走。」蘇默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兒,只得強硬的打斷。
小七露出疑惑之色,定定的看著他。
蘇默有些無奈,著急之下忽然靈光一現,拍手道:「你看,昨晚的事兒呢,雖然說暫時告一段落,但這不代表事情就全都結束了。官府抓了那些賊人,總要審問的對吧。要審問就要有旁證,要在需要的時候出人作證。而你,是這個事件的第一發現者,要是就此走了的話,一旦官府尋我問情況的話,讓我如何回答?那樣豈不是陷我於麻煩之中嗎?你不會忍心這樣對我吧。」
他越說越順,到了最後,臉上又是緊張又是哀求。小七畢竟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又本就對蘇默感念,哪裡還能分辨的出真假?眼見蘇默為難的樣子,不由的大為踟躕。
蘇默看在眼裡,心裡大喜,連忙趁熱打鐵,搶先道:「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知道你應該是讀過書的。我呢,正好身邊少個書僮,平常寫字作畫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忙,頗有些煩亂。要是你肯留下的話,便委屈些,跟在我身邊暫做一個書僮如何?哦,還有,你做我的書僮不算僕,不入籍,只是幫忙,咱們兄弟相稱,這樣行嗎?」
在剛聽到蘇默說知道他讀過書,小七猛的臉上露出緊張之色,警惕的看著蘇默,頗有發現不好轉身就跑的架勢。
及待聽到後面,這才放鬆下來。只是又聽到蘇默說不入籍、不為僕,兄弟相稱時,不由的又是驚訝又是感動。
他年紀雖小,但見識卻是不少。像他這種情況的,能給人做書僮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因為沒人願意用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做書僮,書僮可是算貼身人的了。
更不用說還什麼不入籍、不為僕,還兄弟相稱了,這是在說笑話嗎?整個大明朝走遍南七北六各地兒,都從來不曾聽過這種事兒。
可蘇默偏偏就這麼說了,小七在初時的驚愕之後,心中忽然暖暖的,暖暖的。那種遙遠到快要忘記了的關懷,忽然如潮水般從心底某個角落湧出,霎時間將他整個的湮沒。
親情,他只是深深的藏起,卻從來沒有忘記;倔強,只是一層保護,卻在這一刻被溫暖擊潰。
「小七,拜見少爺。」他目中冷漠不再,淚水如泉湧般流下,退後兩步,跪下磕頭。稱呼變成了「少爺」,卻是回應蘇默的那個不入籍、不為僕的說法。意思自然就是願意以身為僕,不肯自大。
蘇默笑了,終於搞定這個強的跟牛似的小傢伙了。起身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他,搖頭道:「喊什麼少爺,都說了,咱們兄弟相稱。還是喊我蘇大哥就行了。」
見小七還要說,便作色道:「怎的,莫不是你看不起蘇大哥?若如此,那我無話可說,一切都由得你。」
小七大急,連連擺手說不是。
蘇默便又笑道:「既然不是就好。行了,蘇大哥又不是蠢人,豈能看不出你本有個好出身?只不過際遇不幸,才落得今日這般窘迫。但人生無常,有落便有起,有低谷便有**,誰敢說你日後沒有再次重振家門、光宗耀祖的那天?說不定到那時,我和你兄弟相稱還是佔了你大便宜了呢。你說對吧?」
他溫言款款,又是開解又是鼓勵的,小七心下愈發感念,眼淚就又流了下來。臉上神情微動,似乎要決定什麼,但掙扎一會兒,終是又消弭無形,只是低著頭流淚,又要跪下去拜謝。
蘇默看的分明,不過疑惑也就是一閃而過。世上誰人沒有秘密?又何必事事追究。更何況小七可能有些秘密,他本就早有懷疑,既然現在打定主意收留他了,也便表示不在意他那些隱秘,自然也就不會去刨根問底什麼的。
當下扯住他不讓拜,只笑道:「小子,還不趕緊叫蘇大哥,往地上出溜作甚,莫不是要耍賴嗎?告訴你啊,蘇大哥很厲害的,敢耍賴揍你啊。」
他說的夠狠,眼中臉上卻全是笑意。小七使勁忍著淚,抽了下鼻子,哽咽道:「大哥。」
蘇默眼中便露出欣慰之色。他讓小七喊蘇大哥,可是小七喊的卻是大哥。雖然只一字之差,親疏遠近卻是天差地別。這就很好,一個懂感恩的孩子,總是一個好孩子的。只要品性好,其他的,重要嗎?
安撫住了小七,出門喚來楚玉山,讓他帶著小七去換衣服安排住處等等。
待小七拜辭出去,這才轉身返回,開始思索接下來要做的事兒。
正如剛才跟小七說的那樣,東廠昨晚鬧騰了這一通,雖然現在看似完結了,但實則卻是埋下了隱患。
這個隱患之一就是麻四兒。畢竟麻四兒是在自己蘇家莊上失蹤的,以東廠的跋扈,肯定不會這麼老實的認了。
或許有了昨晚沈松的橫插一手,將嫌疑給吸引走了大部分,但那不代表自己這邊就徹底脫身了。一旦日後從沈松那邊找不到線索,終歸還是會把目光再投向自己這邊。
石悅說的把麻四兒的屍體埋在了後院林子裡,保證不會出差,蘇默現在想想,還是不太保險。後世見多了埋在地下的屍骨被無意發現的案例,蘇默可不想冒這種險。
所以,麻四兒的屍體,必須找一種更妥帖的法子,徹底處理乾淨這是需要馬上要做的;
其次,武清文會算是完結了。那麼,幾位評審也要離開,自己應當有個態度,必須給予送行才行,不能失了禮數。
除了幾位大儒外,還有張家那邊,此次文會出了大力,甚至都把張文墨逐出家門了,這份情誼很重,必須親自登門拜訪感謝才對。
當然,感謝的內容有待商榷,不可能只嘴皮上動動就算。蘇默琢磨著,多半上次張家老頭提出的招納自己的事兒,要給予個明確的說法,不能再含糊其辭了。
這事兒想想就頭疼,一時半會兒沒好法子,暫時放下。
除了這兩件事兒外,還有張文墨那邊的後續工作,要盯著趕緊弄出來。自己費了這麼大的勁兒折騰,不能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更何況,李兆先那邊已經出招了,自己必須應對,不可疏忽,要是陰溝裡翻了船就不美麗了。
最後一件事兒,就是所有這些事兒的源頭,聖旨查案這事兒。算起來這事兒共有兩明一暗三撥人,錦衣衛和徐閣老那邊算明的,昨晚東廠這邊就是暗的。
經過昨晚,這暗的一路算是暫時化解,兩路明的中,錦衣衛也已經莫名其妙的撤離了,也算暫時解決。那麼,唯有徐閣老和大學正這一路了。
這一路最是超然,卻也是最難應對。因為他們明面上就是打著巡視北地學政的幌子,所有事關武清一案的事兒都沒法明言,只能被動的由倆老頭兒掌控節奏。
而且這老頭兒,打從一開始就沒露面,人家直接去遊山玩水去了,這鬱悶個天的,果然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讓人就是種滑不留手、無處下口啊。
蘇默想來想去,最終無奈的發覺,自己出了等待沒有別的招兒。好在手裡還握著兩張牌,一個是大學正的閨女王泌,此刻正在自己府上做客,幾天下來的接觸,算的上朋友了,或許能在關鍵時刻進言一二;
其二就是趙老夫子當時給自己留的那封引薦信。只要能見到大學正,先有了王泌的從旁相助,再加上這封信,想來應該會有些作用。
至於那位徐閣老,只能聽之任之了,實在找不到門口搭上。
如此這般盤點一番,心下大致有了計較。門外也適時傳來下人的稟報,說是張文墨來訪。
蘇默趕忙讓人請進來。坐下後,張文墨便提起了給幾位做評審的大儒送行的事兒。
蘇默便問他有什麼章程。張文墨攤手道:「能有什麼章程,無外乎就是宴請一番,再送上些呈儀便是。」
蘇默就笑,說既然如此,你便按部就班的做就是,跑來跟我說什麼?
張文墨氣急敗壞,跳起來叫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整件事兒都是為你轉悠的,現在你卻跟個不相關的人似的,只等著瞧熱鬧,可有這種道理?」
蘇默連忙說別急,我這不就是那麼一說嘛。然後認真的請教,有什麼需要自己做的,張文墨這才罷休。
「別的都好說,就是這呈儀不好辦啊。」張文墨愁眉苦臉的道。「都是名士大儒,一般的東西可入不得眼,愁。」
「禮物嗎?」蘇默撫著下巴,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