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六十六 渣心

　　臨沂地區的一大特點就是多山，尼山、沂山、蒙山三條山脈貫穿全境，大大小小七千多座山頭連綿起伏，蔚為壯觀，其中沂蒙七十二崮尤為險峻，易守難攻，自然成了開闢根據地的首選。八路軍就在這沂水蒙山之間開闢了沂蒙抗日根據地，無數剽悍的山東漢子活躍在那青山綠水之間，一次次給予驕橫的日軍迎頭痛擊，讓日軍陷入了爛泥潭之中，難以抽身。一些國軍的游擊隊也在這裡開闢了游擊區，苦苦堅持，比如說那群沒有船的海軍，在尼山和蒙山之間建立了七個據點，好幾百人活躍在這裡，找到機會就狠狠咬日軍一口，日軍多次圍剿都讓他們打得損兵折將，頭破血流。當戰事被拖延到1944年之後，臨沂地區的日軍日子越發的難過，以前那種動不動就動用上千人進山大掃蕩的風光不復存在，沒完沒了的地游擊隊襲擊教做人才是他們生活的主題。

　　日軍表示很煩！這種沒完沒了的襲擊、騷擾讓他們痛苦不堪，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從這片爛泥潭裡抽調出來，加入長江戰場，與國軍正面廝殺，這是唯一一片還能讓他們品嚐到勝利喜悅的戰場了，留在山東……嘿嘿，試過一點點的陷進爛泥潭裡，被爛泥一直淹到耳根，動彈不得，只能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繼續往下陷的滋味嗎？沒試過的話可以去山東戰場體驗一把，保證每一個日軍都終身難忘。

　　現在薛劍強和他的特務連就在張東海的帶領下，在群山之間快速穿行。別人怎麼樣不知道，反正薛劍強有點兒吃不消，腿都溜細了，再看看身邊的老革命們，咋還一臉淡定呢？唉，真不愧是在朝鮮戰場上用兩條腿跑贏了汽車輪子的鐵腳板，光是論長途行軍能力和吃苦耐勞，他這個偵察兵可差遠了！不過這貨一些奇怪的舉動也著實讓大家開了眼界，一路上碰到蝗蟲啊蜻蜓啊什麼的，他都會隨手抓過來塞進嘴裡當點心，吃得津津有味。最後一名小水手實在忍不住了，小聲問：「薛長官，你是不是很餓呀？我這裡還有半塊麵餅，你拿去……」

　　薛劍強擺擺手，說：「不，我不餓，只是不想浪費送上門來的蛋白質而已。」抓住一隻碩大的蝗蟲遞給小水手：「你也嘗嘗，味道不錯，跟蝦肉差不多。」

　　小水手喉結聳動著，說：「得烤過才能吃……」

　　薛劍強搖頭歎氣：「在打仗咧，戰爭期間哪裡有這麼好的條件，可以讓你生火烤東西吃？你得習慣吃生肉，明白嗎？」一把擰掉蝗蟲的翅膀和腿，塞進嘴裡吧唧吧唧的嚼了起來。

　　大家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怪物。

　　韓勇抓了只蝴蝶塞進嘴裡嚼爛，又吐了出來，說：「難吃得要死！」

　　薛劍強哈哈大笑：「你個夯貨，蝴蝶沒什麼營養的，吃野菜都比吃它強！」看了看手錶，奶奶的，都下午五點了。他說：「都停下來吃點東西再繼續趕路。」

　　於是，大家都停了下來，水手們從口袋裡掏出半塊破碎得不成樣子的麵餅，正尋思著上哪裡找幾個能盛水的東西將它煮成糊糊喝下去，香噴噴的壓縮餅乾遞了過來：「嘗嘗這個吧。」

　　張東海鼻翼抽動了一下：「餅乾？」

　　薛劍強說：「對嘍！」又拿出一盒午餐肉罐頭遞過去：「也吃點肉，體能消耗這麼大，不補充點蛋白質是絕對不行的。」

　　水手們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幫穿得花花綠綠的傢伙居然人手一盒午餐肉罐頭，用匕首切開戳起一塊塊肉塞進嘴裡大嚼……以前他們總覺得自己伙食好，有充分的理由鄙視海軍泥腿子，可是見識了這幫泥腿子的伙食之後，他們悲憤地發現，就算是自己在軍艦上服役的時候，吃得都沒有他們好！奶奶的，這叫什麼世道嘛！

　　既然對方這麼土豪，他們也就用不著客氣了，吃！一人兩塊壓縮餅乾，幾個人分一盒罐頭，狼吞虎嚥，就連罐頭盒裡那白花花的油脂也不放過，用餅乾擦下來吃得乾乾淨淨，一點渣子都不留！一名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的老水手邊吃邊感歎說這樣吃太浪費了，正確的吃法應該是這一頓先就著涼水享用壓縮餅乾，罐頭留下來，等回到營地了再和野菜一起燉一大鍋油水充足的湯，大伙圍在火堆旁美美的米西米西……年輕人喲，真不知道節省！

　　張東海是傷員，傷員就要特殊照顧，所以薛劍強給了他兩支體能補充液。這玩意兒是軍工部門給駐守在高原上的解放軍戰士研製的，高原空氣稀薄，氧氣都吸不飽，體能消耗極快，而且難以恢復，長此以往，身體必將不堪重荷。軍方在八十年代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投入巨資組織大批醫學專家進行研究，最後採用十幾味珍貴的中藥材，再加上好幾種合成藥劑，研製出體能補充液，配發給駐藏部隊。這玩意兒可以有效削弱高原反應，快速補充體能，初次進藏的士兵在身體扛不住的時候喝上一支，感覺會好很多。薛劍強大採購的時候就考慮到自己這兩條腿實在比不過老革命們的鐵腳板，萬一長途行軍跟不上就要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所以特意高價買了幾箱體能補充液，以防萬一。這次北上山東，他不光自己帶了六支，還讓每名特務連的士兵也帶了幾支，不過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喝過，張東海算是第一個。不得不說，這玩意兒真的好使，喝了兩支，張東海很快就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勁了。

　　江濤碰了碰薛劍強：「隊長，我們不是要去找鬼子的機場麼？為什麼還一直跟著他們走？這不是在浪費時間麼？」

　　薛劍強說：「因為我想把他們留在山上的弟兄全部帶走，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寶貝，是未來海軍的種子，懂嗎？」

　　江濤說：「可是臨沂游擊隊該等急了……」

　　薛劍強說：「讓他們再等等也不會少幾斤肉！江濤，你信我，我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情，收編這群海軍將會是我一生中最划算的買賣！」

　　江濤也只能苦笑了。以前他是薛劍強的排長，可是現在薛劍強卻是他的隊長，不管薛劍強的念頭有多奇葩，他都只能全力配合。別說他，就連幾個連長、副連長，也只能全力配合，誰叫人家是大爺呢？

　　晚上七點，游擊隊終於走出了尼山，進入蒙山國軍游擊區。國軍游擊隊在這裡一共建起了七個寨子，分別是平海寨、寧海寨、海容寨、海琛寨、海龍寨、海籌寨和同章寨，這些寨名讓薛劍強一頭霧水。張東海解釋：「都是各自服役的戰艦的艦名……軍艦沒了，他們就用自己呆過的軍艦艦名來命名自己的部隊，留個念想吧。」

　　薛劍強沉默了，半晌才問：「你們七個寨加起來有多少人？」

　　張東海說：「有近兩千人吧，不過真正在軍艦上服過役的，也就只剩下四百來人了。」

　　薛劍強說：「看樣子我還得挨個去拜山頭喲！」

　　張東海瞅了他一眼：「薛長官，你是想把我們這兩千號人全部收編了？」

　　薛劍強說：「準確的說是你們這四百多號在軍艦上服役過的水兵，那些普通游擊隊員我不是很稀罕。」

　　張東海問：「不知道薛長官你是什麼級別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級別不夠的話大伙是不會信你的。

　　薛劍強伸個懶腰：「級別？我現在沒有級別，撐死也只能帶一個加強連……不過啊，我是負責裝備採購的，我想有這項特權在手，夠資格收編你們了吧？哎，老張你說，是先給你們買些炮艇、魚雷艇讓你們打打海上游擊戰好呢，還是買幾艘千噸級戰艦好呢？」

　　張東海脫口叫：「當然是先買幾艘炮艇、魚雷艇！現在海上還是鬼子的天下呢，弄來大型戰艦很快就會被發現，然後被擊沉的，還是小艇好，容易隱蔽！」

　　薛劍強深以為然：「我也是這樣想的！對了，如果買魚雷艇，配備什麼魚雷好？」

　　張東海神情狂熱：「黑頭魚雷！這玩意兒精度高，速度快，威力巨大，只要一枚就能將一艘幾千噸的戰艦折成兩斷！當然，鬼子的氧氣魚雷也不錯，但是我們買不到呀！」

　　薛劍強撇嘴：「黑頭魚雷？拜託，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老古董！要玩就玩線導魚雷，要玩就玩尾流自導魚雷！尾流自導魚雷聽說過沒有？隔著十幾公里對準軍艦的尾流發射，它就會沿著尾流惡狠狠地撲向軍艦，除非有軍艦願意及時衝向被鎖定的軍艦的尾部幫它擋槍，否則這艦軍艦基本上是死定了，躲都沒法躲！」

　　張東海可不信：「你就別吹了，現在的魚雷撐死也只能在一千到兩千米內發射，事實上超過了一千五百米就沒個准了，十幾公里？你還不如瞄準月球發射！」

　　薛劍強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老兄，這個世界是講科學的！現在我說的可能你不信，不要緊，將來我會讓你心服口服的！」

　　這兩位邊走邊聊，越聊越歡，後面幾個連長、副連長看得心裡直打鼓。事實上，新四軍司令部是極力反對薛劍強帶隊進入山東，執行摧毀機場任務的，這種任務，交給一個團長就行了，實在打不下來，八路軍和新四軍聯手，拼著死傷幾千人把整個臨沂都給端了，不信拿不下那個狗日的機場！薛劍強現在可是他們手裡的一張王牌啊，萬一有什麼閃失，這損失可就太大了！但是薛劍強極力要求，大家也沒辦法，於是在師長的親自關照之下第10旅三個團都從自己的特務連裡挑選出最強悍的戰士，由副連長親自帶隊，摧毀蜘蛛機場倒是次要的，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證薛劍強能安然回到淮安，哪怕拼得全軍覆沒也在所不惜！好在薛劍強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從淮安到臨沂五百多里的路程，他一直小心地隱匿行蹤，沒有引起日軍的注意，直到進入尼山山區遇上日軍追殺國軍游擊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才爆發了出發以來的第一仗。沂蒙游擊隊已經接到命令了，八路軍至少兩個團的部隊正在秘密作準備，只等薛劍強一到就開打，搞掉那個該死的機場，然後這位爺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回去了……一切都是順順利利的，他們應該高興才對，可是看到這位爺跟國軍游擊隊聊得這麼開心，他們心裡也直打鼓。這可是咱們的金娃娃啊，可別讓人家給拐走了才好！

　　第27團特務連副連長何平小聲對第28團特務連連長郭可旺說：「老郭，不妙呀！」

　　郭可旺說：「可不是麼，看樣子我們得向司令部報告了，不然，人被拐跑了我們可就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