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菜鳥軍醫
八一物流譽滿全球 by 流光飛舞
2019-10-24 19:33
「我怎麼來了?」
鍾偉瞪鼓起眼珠子,罵:「老子不來的話整個一營都要讓鬼子吃掉了,不來行麼!那門炮呢?在哪裡?」
鍾偉的語氣嗆得很,鄧卓然也不敢有絲毫情緒……這一仗一營打得確實不好,差點讓日軍一口吞了,挨團長一句罵那還不是理所當然的麼。他說:「那門炮讓我連炮彈一起埋在了小李莊,等敵情解除了就可以挖出來用了。」
鍾偉問:「那門炮的質量怎麼樣?為了它,我第28團死傷了近四百號人,可別用幾百條人命換回一門打不響的廢炮!」
鄧卓然比劃著說:「八成新的!絕對是好炮!」
鍾偉這才滿意:「那還差不多。讓大家把嘴巴管嚴一點,可別洩露出去了,等鬼子消停了我們就把炮挖出來,狠狠地揍那幫狗娘養的!」拍拍腦袋,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剛才我看到鬼子炮兵陣地上接二連三倒下了好幾個,是誰幹的?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一營有這樣的神槍手?」
許銳指向薛劍強:「報告團長,是他幹的!」
郭寶山說:「對,是他幹的!一支三八大蓋連開三槍,一連擊斃了三名鬼子的炮兵,真是太厲害了!」
鍾偉有些詫異的打量著薛劍強:「你到底是哪個部隊的?」
薛劍強還是沒反應。他仍然牌崩壞狀態中。
鄧卓然說:「他說他是什麼偵察營出來的,身手非常好,前前後後死在他手裡的鬼子足有十幾個。」壓低聲音說:「就是腦子不大好使,經常犯傻。」
鍾偉納悶:「偵察營?我們軍區有偵察大隊這樣的部隊麼?」
大家整齊劃一的搖頭。廢話,偵察營得等到解放軍在幾十年之後由軍整編為集團軍之後才有,現在有才叫怪事了。
鍾偉身邊一名神情冷漠,抱著一支嶄新的三八婆不撒手的士兵打量著薛劍強,有些惋惜的說:「槍法很準,五百米的距離接連擊斃三名鬼子,我都做不到,可惜腦子有問題,可惜!」
薛劍強終於反應過來了,怒聲說:「你才腦子有問題!你全家都腦子有問題!」
鍾偉樂了:「哈,你終於回過神來了?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哪個部隊出來的了?」
薛劍強苦笑著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你信不信?」
鍾偉嘴角一掀:「扯淡!你以為你是孫猴子?還從石頭縫裡蹦出來!」
薛劍強哭喪著臉說:「可是我真的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鍾偉擺擺手,說:「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怎麼樣,加入我們新四軍吧?」
薛劍強瞪大眼睛:「加入你們?」
鍾偉說:「對啊,你槍法那麼好,又有那麼好的身手,理應為打鬼子出一分力!加入我們,和我們一起打鬼子吧,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戰士。」
薛劍強真的有點兒犯難了。他自問自己的軍事技術還過得去,至少一個打幾個日軍是不成問題的,多次參觀過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的他對打小日本這種老少咸宜的運動一點都不排斥,但是……但是的但是,林子裡那場惡戰已經證明,在這場讓中國死傷三千萬人的戰爭中,一個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即便是身手再好的人,放到百萬大軍廝殺的戰場上,也只是廉價的消耗品而已!他不是龍傲天,也不是趙日天,沒有主角光環和弱智光環————讓鬼子通通變成弱智的那種,老天爺更沒有給他一副艦炮都轟不動的銅皮鐵骨,真要上前線打仗,一發炮彈飛過來就能叫他粉身碎骨!他連女朋友都沒有淡過,還不想死呢……雖說現在就很想死了。
見他長時間沒有說話,鍾偉也不著急,說:「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轉身大聲問:「同志們,歇夠了沒有?」
士兵們紛紛站起來:「歇夠了!」
鍾偉說:「歇夠了就加緊趕路,還有一段路才能到家呢!」
大伙愉快的答應著,又開始趕路了。沒辦法,游擊戰嘛,打起來之後一個月到頭沒一天消停,每天都四處轉移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薛劍強跟著人流低著頭往前走,腦海裡一片混沌。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年代,又莫名其妙的捲入一場跟他無關的戰爭,他的大腦一直處於當機狀態,反應不過來,智商掉到了六十。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還能回去嗎?
如果不能回去了,我該怎麼辦?
一連串的問題像一把雜草,把他的腦袋塞得滿噹噹的,煩躁得要命。他看過不少抗戰類小說,主人公回到抗日戰場後只用了幾分鐘就明白這不是拍電影,然後騰起萬丈豪情,磨拳擦掌要屠美滅日坑蘇聯,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對此他只能說,那位自帶主角光環的傢伙真是太淡定,心理素質太強了!像他,都大半天了還處於要發瘋的狀態!
「今天……今天幾號了?」他小心翼翼的問許銳。
許銳神色怪異的看著他:「你該不會是腦子真的有問題吧?連今天是什麼日子都不知道?」
薛劍強心裡說:「我他媽要是能知道那才叫見鬼了!」老老實實的說:「我真不知道。」
許銳見他不像是裝傻,只能抱著幫助殘疾人的心態回答:「十五號。」
薛劍強問:「哪個月?」
許銳說:「一月!」然馬飛快的說:「你是不是還想問是哪一年?我直接告訴你好了,現在是1944年1月15日,你滿意了吧?」
薛劍強叫了起來:「1944年?」
許銳:「嗯啊!」
薛劍強喃喃自語:「1944年……還好,還有一年就結束了!」
許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還有一年就結束了?」
薛劍強趕緊閉上嘴巴。他當然不能告訴革命老前輩,再過一年,也就是明年的八月十五日,窮途末路的日本在絕望中投降,空前慘烈的抗戰到此結束。對他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八年抗戰實在太難熬了,如果讓他熬足八年,他就算不被打死也得瘋掉的,現在是1944年……還不錯,再堅持一年零七個月就結束了,他自信自己能撐到那一天!然而在這一年零七個月的時間裡,還會有很多人死去,就拿第28團來說,很多戰士都看不到勝利的那一天了。
唉,這該死的戰爭!
渾渾噩噩中,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天都完全黑了,疲憊不堪的隊伍終於停了下來。薛劍強看了看四周,咦,部隊怎麼就剩下三兩百號人了?問了才知道,原來他們回到團部駐地桐鄉了。桐鄉有不少桐柏樹,盛產桐油,經濟條件算得上是比較好的了,但是經過日軍幾次掃蕩,也幾乎成了不見人煙只聞鬼哭的死地,直到第28團在這裡紮下根,跟日軍狠狠的打了幾仗,日軍不敢再輕易下鄉,桐鄉才漸漸恢復了生機。第28團在這裡建立了野戰醫院和干校,經營得還算不錯,有點百廢俱興的味道,看到鍾偉他們回來了,老百姓和戰士們都出來迎接,七嘴八舌的問這次消滅了多少鬼子,繳獲了多少戰利品。由於部隊這次傷亡確實有點兒大,鍾偉沒心情說這些,應付了幾句便安排傷員進醫院去做手術,同時讓大家張羅飯菜,大家都還沒吃晚飯呢!
薛劍強也被安排進了野戰醫院,等待接受包紮。由於傷員太多,他只好排隊,排了一個多小時才聽到裡面有人叫:「下一個!」他趕緊進去。心裡說:「還好我傷得不是很重,不然現在最就掛了!」頗有點兒怨氣。
接待他的是一位女軍醫,穿著寬鬆的白大褂,戴著口罩,滿頭大汗,看樣子累得夠嗆。天寒地凍的,居然用手一個勁的給自己扇涼,見薛劍強進來,頭一句話就是:「外面還有人嗎?」
薛劍強說:「沒了,我是排在最後的。」
女軍醫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讓他坐下,問:「傷到哪裡?」
薛劍強指了指手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其實屁股上也有一道傷口,不過不好意思讓人家看。女軍醫藉著油燈看了看,說:「是彈片劃傷,傷口還挺深的。你的運氣不錯,要是往裡面一點,骨頭就該斷了!」聲音清脆悅耳,語速飛快,分明就是個還很年輕的女孩子,她該不會是某個醫科大學剛剛畢業的實習生吧?
這位疑似實習生的女軍醫讓薛劍強脫掉上衣,再次確認了傷勢之後,說:「傷口太深了必須縫合,不然很難長得好的。」手腳麻利的開始配藥,然後把一大團藥棉浸進藥液裡,再夾起來給薛劍強洗傷口。藥棉一碰到傷口,薛劍強全身便不由自主的繃緊……疼,好疼!這個死丫頭該不會是拿鹽水給他洗傷口吧!?往傷口撒鹽的滋味可不好受喲!
「這是……鹽水?」他很艱難的問。
女軍醫很誠實的點頭:「是的,酒精已經用完了,只好用鹽水代替……不過你放心,鹽水的消毒效果也是非常好的!」
鹽水的消毒效果怎麼樣不知道,反正這玩意抹在傷口上的酸爽,薛劍強這輩子都忘不了。如果某位妖精從瓶子裡跑出來說可以滿足他三個願望的話,他的第一個願望肯定是:「給我一瓶醫用酒精或者雙氧水!」
把傷口清洗乾淨之後,這個死丫頭拿起針線,笑著對薛劍強說:「你的運氣不錯,還有一點羊腸線,這可是高檔貨,縫合之後不用拆線的喲!」說完就是一針。
薛劍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是不是應該燒兩柱高香,感謝……」話到半截就梗住,因為那個死丫頭已經一針將他傷口兩側的肌肉紮了個對穿!他心裡慘叫:「小姐,縫合之前不是應該先局部麻醉的嗎?給我打一支嗎啡會死啊!」但是礙於面子,他不好意思叫出來,同時也覺得也許人家這裡根本就沒有麻醉針這玩意兒,算了,咬牙忍著吧!
今天真是倒了十八輩子的大霉了!
女軍醫專心致志的縫合著傷口,一根針在她手裡彷彿有了靈性,這頭鑽進去那頭穿出來,再頭那頭扎進去,這頭穿出來,怎麼看都像是在繡花。她把針腳縫得密密麻麻的,一口氣縫了二十多針,還用線頭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才咬斷羊腸線,抹了一把汗,笑著對薛劍強說:「好了!接下來幾天之內盡量不要做體力活,不要讓傷口碰到水,不然傷口會裂開、發炎的,那樣就麻煩了……咦,你很熱嗎?怎麼滿頭大汗?」
薛劍強吸著涼氣,沒好氣的說:「如果我扎你幾針,你也會疼得滿頭大汗!」
「疼?」女軍醫眼睛瞪成兩個圓圈,一臉迷糊:「不應該呀,打了麻醉針怎麼會疼……」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往擱在旁邊的那支空空如也的注射器瞅了一眼,發出一聲驚呼:「慘了,我忘記給你打麻醉針了!」
薛劍強幾乎吐血:「你的意思是,你這裡有麻醉藥?」
女軍醫傻乎乎的點頭:「還有兩支!」
薛劍強瞪著他:「然後,你忘記了給我注射?」
女軍醫萬分內疚的垂下腦袋:「傷員太多,我都忙昏了頭了……一時疏忽,讓你受苦了,真是萬分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薛劍強仰天狂嘯,衝了出去。先前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加入新四軍,讓這個活寶軍醫折騰了一通之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離新四軍————尤其是新四軍的醫院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