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阿拉巴馬安琪爾號」

　　格林威治時間：10：55
　　莫斯科時間：13：55
　　華盛頓時間：5：55
　　「可以了，機長。檢查總閘是否關閉？」加西亞的語氣中透露出一股成就感和快慰。
　　「總閘關閉。」
　　「檢查投彈保險開關是否關閉。」
　　「投彈保險開關關閉。」英格貝奇中尉回答。
　　布朗看了看手錶，裝載第一顆炸彈所用的時間為八分多鐘接近九分鐘的樣子，還不錯。在索諾拉的教練機內進行模擬訓練時，他們的最高紀錄是八分零三秒。但那時是演習，炸彈也是假的，和裝載實彈發起攻擊的情況迥然不同。
　　布朗心想，這時候來杯咖啡該有多好，整個裝載過程有如千斤在背，讓人頗費心神。雖然炸彈不可能在炸彈艙內意外爆炸，但倘若他們一時疏忽的話，等到炸彈投放之後很可能無法順利爆炸。不過他們並沒有玩忽職守，控制面板上仍然閃爍著綠光，表示電路一切正常。只要時機一到，就能發射第一顆炸彈。
　　他決定，還是等裝載好第二顆炸彈後再喝咖啡。「好了。加西亞，我們接著把剩下的那顆處理完吧，然後待會兒喝杯咖啡，你說呢？」
　　「沒問題，機長。」加西亞的語氣聽起來自信而愉悅，是一種非常自然的情感流露。他和明特剛剛出色地完成了一項任務。不論具體工作是什麼，總之他們不辱使命，就都會有一種成就感。任何人都是這樣。
　　「好嘞，第二顆，來吧。裝載好後在兩萬五千英尺處進行投彈。」
　　「鬆開2號炸彈的引信保險開關。」
　　「馬上鬆開。」布朗答道。
　　布朗再次拉下儀表板右邊的扳機，並按下左邊的按鈕。這兩部分的操作缺一不可，而且必須控制在同一時間內。如果操作不同步的話，密閉鐵質保險盒內的引信保險就會仍處於鎖定狀態。
　　「行了。」加西亞說道，小心翼翼地將引信保險從保險盒內移出。剛剛布朗操縱系統時，保險盒的側面就自動拉開了一道小門。這時，明特彎腰朝向加西亞，從他手裡接過了引信保險。
　　炸彈總長十五英尺，寬最多可達六英尺左右。外觀呈圓筒形，鼻部短而圓，尾翼粗而硬。從彈道學的角度看，設計得並不好看，但投彈誤差平均只在二分之一至三分之二英里之間。鑑於方圓十英里以內，光是高熱和爆炸就能摧毀一切，如此小的誤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加西亞將一隻粗重鐵管的蓋子滑開，明特則將引信四個翹起的邊推進管內特製的凹槽內，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管路中。他將引信推到合適位置後，便站到一旁，好讓加西亞將蓋子合上，並擰緊。
　　「已經將引信放入了導電管內。蓋口封死。」加西亞彙報道。
　　「好的。」布朗說，「把它放下去吧。」他看了看手錶，目前為止，時間過去了還不到三分鐘。
　　明特按下導電管側面的一個按鈕，引信開始慢慢地從導電管往下滑，四邊支起的凸緣和管內的四個凹槽完全契合。當引信到達與艙板齊高的位置時，導電管底部厚重的鉛層開始往後滑動，同時，一種警報指示器會顯示鉛層的運動狀況，以供加西亞和明特核查。引信接著從保護層滑下。動作結束後，保護層便馬上恢復到了原始位置。十秒鐘後，火力面板上出現綠光，表明引信已經安穩地裝在了炮彈上。
　　加西亞說道：「引信就位，導電管封閉。」
　　「好的，好樣的，兄弟們。檢查電路吧。」
　　加西亞和明特快速工作著，誰都不想耽誤對方的事。他們先檢查了爆破筒的十六條線路，然後又檢查了投彈線路和緊急閉合電路，雷達高度計和氣壓引信電路。一切都在正常運行。接著，他們檢查了規定中的最後一項：艙內輻射。「機長，關掉總閘。」加西亞說。
　　「總閘關閉。」加西亞和英格貝奇檢查投彈保險開關時，布朗又看了看手錶。剛好八分鐘。「弟兄們，辛苦了，喝杯咖啡吧。剛好八分鐘。」他的聲音流露出一股喜悅。
　　加西亞咧嘴笑了，明特的臉上也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但隨即就消失不見。「咖啡馬上就好。」加西亞說。
　　布朗看了看倒數計時鐘，還剩五十九分鐘。他從加西亞手裡接過咖啡，小抿了一口，滾燙燙的，美味可口。「斯坦，我們還有多久到達蘇聯邊界？」
　　「應該在11：22。十六分鐘後。」
　　「好的。」布朗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速度計算得怎麼樣了？」
　　「還可以吧，待會告訴你。」
　　「好的，兄弟們，準備應戰。做好增壓措施，備好應急氧氣並將其調至充盈狀態。費德羅。」
　　「機長，已經調到最大了。」
　　「好的。大家檢查一下，看看你們的氧氣罐是否連接正常。」布朗自己的氧氣裝置是雙向連接的，現階段看來，並不會有什麼麻煩。等到蘇聯的沿海雷達檢測到他們的存在，發現來者不善，從而啟動警戒防護狀態後，麻煩才真正開始。根據他對蘇聯在這一帶海岸布置的雷達網絡的了解來看，他確信，目前蘇聯人還沒有發現阿拉巴馬安琪爾號。但未雨綢繆總是好的。或許敵方的武器根本不能擊中機體呢，不過如果真擊中了，而且還造成了壓力艙穿孔的話，他可以將飛機降到四萬六千英尺以下。在這個高度下，即便沒有壓力系統，呼吸也不成問題。同時，機員們可以利用緊急氧氣和相關聯的增壓式呼吸設備維持生存。
　　雷達士官歐文斯中尉問道：「你看見科爾古耶夫島了嗎？」
　　「還沒有。」安德森回答，他調了調雷達示波器上的輝度，而這個示波器就是歐文斯所用儀器的復示器。
　　「十一點鐘方向，大概在一百三十度。」突然，歐文斯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臺螢幕上。只見兩粒光點正在螢幕上閃動著，這本是不該有的情況。光點再次閃動了一下。「天啊，」他叫喊道，「機長，前方六十英里處有飛彈，從十二點鐘方向快速飛來。飛行軌道穩定，看起來像是波束制導飛彈。」
　　「好的，給我盯緊了！」布朗的聲音平靜而有把握。很快，它們就會知道來自萊特機場的這些小夥的厲害了。布朗側身向前，將飛機調轉到了自動駕駛模式。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都不感到害怕了。他們已經踏上了這一步，飛彈正朝他們飛奔而來，電子計算儀或許可以將它們引開，又或許不能。總之，一切聽天由命了。
　　「只有四十五英里了。」歐文斯說道，這一次他的聲音比往常都要高幾個調，只是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仍然在直線快速前進。」
　　「能估測出它的速度嗎？」
　　「2000到3000之間。」
　　「繼續盯著。每接近五英里，就彙報一次。」
　　「知道了。三十五英里，仍然直線飛行。」
　　機員們默默地等待著，他們和布朗一樣，都認定自己此刻無能為力。戈德史密斯的黃蜂根本不能對抗那樣高速的飛行物，他們只能苦苦等候事態的發展。梅洛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的設備，費德羅在燃料分析清單上胡亂畫了一些符號。明特仍然是一幅不為所動的樣子，但加西亞卻在不停地重複著一些自他長大後就再也沒有說過的話。連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只是一句簡單的禱告文。
　　「三十英里了。仍然在十二點鐘方向。速度大約在2600左右。」
　　布朗感到自己握在操縱桿上的手變得越來越緊實，於是便鬆開了些，卻發現手掌心都浸出了冷汗。
　　「二十五英里。仍然直線前進。」
　　斯坦·安德森完成了又一輪演算。時間不多了。他聽見歐文斯叫到了二十英里處。他們得稍稍加快進度，再增加兩三百的轉速就夠了，但那得待會才行。等到哪一會兒？他聳聳肩，又繼續進行著深奧複雜的計算和精準細緻的規劃。
　　「十五英里，仍然直線飛行。」
　　布朗感到前臂有些刺痛，就像起痱子了一樣。很快了，生死存亡即見分曉。「十英里了，仍然直線飛行。嘿，等等，它們分開了，一個朝著十點鐘方向飛開，不會打到我們了。另一個離機身的距離現在到五英里了，仍然直線撲來，依然在十二點鐘方向，似乎朝向右舷，方向偏離，四英里、兩點鐘方向，三英里、兩點鐘方向，從右舷擦過。機長，飛彈都飛走了。兩顆都是。」
　　布朗咧嘴笑了。剛剛他看見飛彈擦過了右舷，還有一道明亮的紅光劃過了天空。「好的，兄弟們。就是這樣了。雖然不能鬆懈，但我想，大家可以稍微寬慰些了。電子計算儀很帶勁。」他說道。
　　「噢，我真想好好感謝發明它的那個傢伙，叫我做什麼都行。」戈德史密斯的聲音洋溢著快樂和欣慰。
　　「哪怕把他寫進你的那黑色筆記本裡面嗎，赫爾曼？」安德森平靜地問。
　　「這個，不一定，不過……」
　　突然，歐文斯打斷了戈德史密斯的話，「機長，又來了一對飛彈。和剛才一樣，從十二點鐘方向飛過來。速度相同。還有一枚，在它們後方十英里。在雷達上顯示得沒有那麼清晰，可能體型稍小一些，速度也要慢一些。」
　　「好的，唸出來。」布朗心想，為什麼距離隔這麼遠就有飛彈向他們襲來。他聳聳肩。只要沒有被擊中，就沒有多大關係。
　　機員們聽著歐文斯喊出飛彈的距離和方位，只是這一次大家心裡都不再七上八下的了。他們已經見識了電子計算儀的能力，現在對它有信心。
　　安德森請求增速，並將飛機的速度又提高了十個單位。他又開始新一輪的運算。他聽見歐文斯叫道兩顆飛彈已經快接近了機身十英里，不過又再次從左側被引開了。
　　第三枚飛彈比前兩枚的速度都慢，雖然速度相對來說依舊很快，但低於2000。歐文斯發現，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來計算它的速度。他算出的結果為1845，並告知了布朗。
　　布朗說道，「好的。十英里的時候再彙報一下。」
　　「接近十英里了。不知道這顆飛彈會往哪個方向飛。八英里，仍然直線飛來。六英里，照常飛行。方向偏離了，現在在兩點鐘方向，四英里。四點鐘方向，三英里。三英里！機長。」他高聲吼道，「這顆飛彈一直直逼向我們。五點鐘，二英里。六點，一英里。天啊，它要……」
　　剩下的話，布朗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全淹沒在了爆破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