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IV 離去之原
某市一中高二某班 by 鐘笙挽
2020-3-11 20:06
裝彈。瞄準。扣動扳機。
裝彈。瞄準。扣動扳機。
精巧的,被擦拭地一乾二淨的狙擊槍,超乎常人的視力,鍛煉了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槍法。以及,身為一個百發百中的老練的狙擊手的自信。
然而,狙擊手射擊出數十枚子彈,卻沒有一枚是擊斃對方的。
高個兒的那個身邊升起了黑火,將所有沖他而去的子彈都溶化成了液態金屬,緩緩滴落在了地上。
他旁邊那個比他稍矮一些的那位,雖然被擊中了,但是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他笑著緩慢地將嵌入自己皮膚內的子彈給摳了出來,慢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傷口。
男人消失了。
狙擊手只瞬間看到那個較矮的男人消失了,剛剛他所站著的那個地方的地面已經裂開,像是什麼人在那裡狠狠地捶了一拳。
下一秒他就感覺到一陣殺意從他的背後襲來,剛剛那個看起來還挺正常的男人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像人類了,他本來還並不算多長的頭髮暴長到了一個極端可怖的長度,他的虎牙好像也變長了,像獠牙一樣顯露著它們的光芒,他的脖子上長出了一隻散發出金光的眼睛,雙手的指甲變得非常長,鋒利的邊緣幾乎劃上了他的脖頸。
“滾。”比他年輕很多卻沉著很多的紅發長官的聲音突然響起,一把92式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隔入他和那個怪物之間,並且毫不猶豫地響起了槍聲。
被擊中的怪物立刻向後退去,對方的長髮漸漸收束起來,怪物一開始被擊中的地方正在以一個非常緩慢的速度癒合,正中他額頭中央的子彈因為手槍的衝力不夠所以並沒有深深陷進去,而是慢慢地掉了下來。
“……純鐵的……子彈。”渾身上下都在往下滴落黑色的血液的鐘冥漸漸變回了他那副白色短髮的樣子,他慢慢地將自己的腦袋轉向紅發警官的方向,露出一個慍怒的笑容,“很痛唉。”
“看來純鐵真的是你的弱點。”紅發警官看起來倒是毫不畏懼,他從容不迫地從自己口袋裡又掏出一枚純鐵子彈,慢慢地裝上彈,“有意思。你看起來真是狼狽到可笑啊。”
“……雖然不知道你們從哪裡知道的。”最終鐘冥緩緩地闔上了他的第三只眼睛,飛速地又恢復了人類的樣貌,“但是……憑你……這最多也只能惹怒我罷了……看來對你親愛的友人,僅僅是毀掉他的手,是不夠的呀。”
“果然如此。”紅發警官四周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他舉起槍來指向鐘冥,“果然,是你嗎。”
“滾。”
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又插足進來,一隻冰冷的手橫空出世,將靠近的雙方隔開,轉向了紅發警官的方向,然後淡然地略微使勁,將紅發警官一掌推翻在了地上。再然後他一個迴旋,伸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鐘冥的脖子上,將他狠狠地踢回鐘冥剛剛站的地方。鐘冥撞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他殘喘地爬起來咳了兩聲,林楓猛地伸手,將鐘冥保護在自己的黑火中。
“這是我的獵物。”
金鋅兇狠地警告紅發警官,然後轉回去淡然地說,由上而下俯視鐘冥。
“這就是邪神?”林楓冷笑一聲,伸出手來,黑火在金鋅身上點燃,然而金鋅安然無恙,“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個人類。”
“他是沖著我來的,不知道為什麼,這傢伙總是對我抱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興趣。”鐘冥身上的血還沒有停下來,徹骨的疼痛讓他暴躁,他沒有像他曾經還是黑髮的時候那樣可以忍耐疼痛,“我拖住他,你先把其他人都幹掉。”
“他比你強吧?”林楓問。
“別開玩笑了,我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打。”鐘冥冷笑一聲。
“那是那個垃圾的你吧。”林楓也嗤笑一聲。
“你是想說我還不如那個垃圾嗎?”鐘冥回頭死死地看著林楓,眯起了眼睛。
“嘴硬。”林楓嘲笑他,背過身去,狙擊手還在持續用槍擊攻擊他,但是他發現只有進攻鐘冥的是純鐵的子彈,但是攻擊他的卻是普通的鉛芯覆銅子彈。
純鐵的子彈,大概是有限的。林楓想。
“……遠距離攻擊,是明智的選擇。”林楓笑了,“能說服邪神來做你打手,也讓我被驚豔了。”
“你……”邱音是第一次直接見到白髮的林楓,他還是和第一次見到鐘冥一樣,有點無法接受如此相似的一張臉竟然已經完全不是屬於他認識的那個人的了,“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以物易物,等價交換。”林楓冷笑一聲,“這種簡單的道理你懂吧?我問一個你問一個。”
“這個……我好像聽小王說過……你是……郎營?!”邱音問,他沒能直接接觸到郎營,但是王耀凜和他說過郎營喜歡以等價交換問題的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還活著。”
“郎營?”林楓皺了皺眉毛,“我怎麼會是那種弱智的低能兒。我是殘留物,自我人格,想要做的變革本身,聖杯中的黑泥。即是說——哈——我才是真正的林楓啊。”
他抬起眼來,挑釁似的看著邱音:“……我就是林楓那個沒用的人類通過黑泥的浸染所成為的樣子。——即是說,這是他想要的樣子,有魄力,冷血,不為所動,永遠的自信。太好笑了——你知道嗎,這是,他眼裡的鐘冥的模樣。”
“那真是可悲呢。”源飛鳥突然一躍而起,他在空中將自己的重量承載在自己的刀背上,狠狠地向林楓壓了下去,林楓伸出右手,黑火從他的掌心席捲過去,直奔源飛鳥而去,邱音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張開了嘴。
他開始尖叫。
聲波甚至在空中有些許具象化,它形成屏障一般的東西直接把林楓的黑火沖散。
“叫之前能不能麻煩你說一聲?!”源飛鳥捂住自己流血的右耳,憤怒地回頭沖邱音喊。
“不好意思,下次注意。”邱音揮揮手笑著和他打哈哈。
“嘎啊——”另一邊的鐘冥很明顯也受到了衝擊,他的聽覺本來就比人類靈敏,邱音的尖叫就像直接在他腦內響起來一般的五雷轟頂,耳膜徹底破裂的疼痛讓他憤怒,雖然他自己清楚他在癒合但是這一瞬間是他是失聰的。
輸就是一瞬間的事。
他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捕捉到。他沒能聽見金鋅過來的聲音,也沒有找到金鋅的身影。
金鋅在他背後。
邪神操起純鐵的矛,狠狠地一下紮進了他的腹腔,將他死死地釘在地上。鐘冥吃痛慘叫出聲,但一切都沒有結束,金鋅拿起另外兩根純鐵的武器,分別以同樣的方法狠狠紮進鐘冥的兩個小臂,然後整個人坐在他的身上,右手狠狠地卡住他的脖子。
“操!!!”鐘冥怒駡,黑色的血像沸騰一樣帶著泡沫從他的嘴和雙眼中流了出來,等他是這幅淒慘的模樣了他的耳膜才堪堪長好,“到底是……他媽的……哪來的……純鐵!!!明明我都處理掉了……操!!”
“是你啊。”邱音聽見了鐘冥對世界的大聲質問,大聲說,“是你啊……鐘冥。”
“是那個……垃圾嗎……!”鐘冥憤怒到無可附加,然而純鐵像埋在他體內的炭火一樣瘋狂地灼燒著他的肺腑和臂膊,他痛到脫力,因為純鐵還緊貼他的肌肉和組織他甚至沒法癒合,黑血混著被痛出來的生理性鹽水從他的雙眼裡流了出來,“真是……太可笑了……我居然被一個懦弱者……逼到這種地步……!!”
就算這樣,他也沒有張開第三只眼睛。
“離他遠點。”林楓總算從邱音和源飛鳥的夾擊裡空出手來,他點燃黑火將鐘冥包圍起來,一個箭步沖到他的身邊,但是金鋅並不受黑火影響,他姑且從鐘冥身上站了起來,上去一腳踹上林楓的腹部,直接一腳將他踹飛了出去。
“你們自己的事。”金鋅冷著臉對邱音說,“給老子管好。”
“可惜了……!”鐘冥嘴角帶著血沫還在大聲嘲笑,“你是殺不死我的……!看這樣子……哈……你們已經知道殺死我的方法了吧?!但是很可惜啊——只要我永遠都不睜開第三只眼睛,你們就永遠殺不死我!哪怕我在這苟且偷生,痛到要死,但我一直他媽的活著……!哈……!”
“呵。”金鋅拿起最後一根純鐵的矛。
鐘冥給了他們五根,一根熔掉了被鍛作了子彈,三根現在將鐘冥狠狠地固定在了地上。
而這最後一根,是用來殺死他的。
“有意思。”金鋅舉起鐵棍,“你不會睜開第三只眼睛這種事,連我都知道。”
“那你……哈……還拿著……那個……裝腔作勢……”鐘冥痛到完全脫力,嘴上卻完全沒有留情,這和曾經的他倒是有些相似。
“但是啊。”金鋅露出一張愉悅的笑容,好像看到了什麼全天下最可笑的東西,“——‘他’一定會睜開的吧?”
鐘冥大腦嗡地一響。
他的第三只眼睛……正在他的脖頸中央,仿佛在抵抗著什麼力量一樣……緩緩睜開。
是鐘冥。
是那個鐘冥。
是那個黑頭發,白眼白,被他們叫作垃圾的鐘冥。
是那個地理不好嘴巴很爛玩Galgame超差喜歡穿連帽衫特別喜歡喝啤酒會坐在電線杆底下等人玩遊戲總是晚上翻牆去圖書館笑起來還很溫柔的——鐘冥。
不不不你瘋了嗎你想和我同歸於盡嗎別開玩笑了你他媽也會死啊你的這種悲慘的人生到這裡結束就可以了嗎說不定以後你就會幸福哦你可以報復一切讓你如此痛苦的——
足夠了。
一個空靈的聲音淡然響起。
我早已過過了幸福的一生。
該償還這一切了。
金鋅握緊了手上的矛,毫不猶豫地將它紮入怪物的第三只眼睛。
他的身體像泥像一樣腐朽衰敗坍塌,從他的腳開始,他的身體開始歸為塵土。
上帝的子民終究走上上帝給予的道路,塵歸塵,土歸土。
“……雖然你噁心地像一隻蛞蝓。”鐘冥看著金鋅,他的臉也已經出現裂紋,裂紋出的肉體漸漸化為塵沙,他一半聲音因為死亡發出淒慘淩厲的慘叫,而另一半聲音卻沉靜地好像在討論今晚要吃什麼,“……但是謝了。”
話音未落他就徹底風化,變為了這裡土地的一部分。
他死了。
“……真是個令人火大的男人啊。”金鋅低頭看了眼鐘冥的塵土,低聲說道。
“你們……”林楓從遠處擰著脖子走了回來,他鮮紅的瞳孔被憤怒徹底填滿,“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源飛鳥將他的日本刀橫在他的眼前,紅發警官暫且將他被收去的日本刀還給了他,這是他最順手的日本刀,他用這把刀犯下罪行,但也用這把刀祈求救贖。
他要守護邱音。
因為邱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們報喪女妖,能預測死亡,不是因為你們看到了,或者是感覺到了死亡本身。」
王梓燁曾經說了。
邱音閉上眼睛。用盡他的一切,去感知。
「而是因為,你們感知到了“死神”的到來。」
死神。
海拉,奧西裡斯,哈迪斯。不同的地方,對他們有著完全不同的稱呼。他們可能是一位主神,可能是多位掠奪者。
桃山人,大久保篤,伊阪幸太郎,久保帶人,譚劍飛。古文,漫畫,小說,動畫,詩歌,他們在無數作品裡被消費著。
而真正的死神是這些的總和。
邱音站了起來。
他是報喪女妖,是唯一一個與死神能夠溝通的物種,他們只與死亡相連的能力,就是他們的通行車票。
“啦——”
那單純聽起來只是一個被壓縮的尖銳的詠唱,但是所有人都在裡面聽到了邱音突然變得空靈起來的聲音,那句詠唱裡面摻雜著他們聽得懂的聽不懂的許多語言。光林楓聽出來的就有龍語與精靈語。
“請各位,離開。”
他們聽到。
空間開始碎裂,玻璃一般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林楓能感覺到這是空間碎裂,而且,有什麼東西正在,過來。
“我願以我的生命為鑰匙。”邱音淡然地微笑,沖著他們所有人都看不見有東西的方向說,他看起來如此平靜,兩行淚卻靜靜地流了下來,“開啟您所來的那道門。放出因他而受害的不幸者,讓他體會相同的悲傷。”
他指向林楓。
“……接受請求。”看不見的死神發出轟鳴一般的低音,那些聲音有蒼老的,有童稚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健康者的,有病弱者的,“鑰匙我已收到。”
“什——?!”邱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是確確實實還存在在這裡的,本來他做出這種決定,應當是被帶走的,可他還好好地存在在這裡,“我不懂——為什麼?!鑰匙是——”
“我帶來了一個死亡,卻收到了三條性命。”死神的聲音從鐘冥化作的塵土旁邊傳來,“雖然沒有靈魂,但因此性命更為貴重。一條污濁不堪,沒有人格。一條空空蕩蕩,溢滿悲傷。還有一條……聖潔如雪,令人尊敬。”
“啊……”邱音瞬間淚如泉湧。
他懂了。
鐘冥硬生生將自己的一條命,掰成了三條命用。
一條是屬於惡劣的白髮鐘冥的,那只是普通的污濁的生命。一條是本應屬於黑髮鐘冥的,冷血的悲傷的被當作怪物的生命。還有一條……還有一條啊……
是鐘冥自己生長出來的,那顆像極了人類的心所創造出來的。
溫柔的,彆扭的,體恤他人的。
像人類一樣的生命啊。
他將其中一條作為了邱音的生命的替代,將自己作成了殺死現在的林楓的關鍵的金鑰匙。
“所以。”死神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將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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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恐懼了。
他殺害了,無數人。
他和那個鐘冥不一樣,他驕傲於自己不受原本屬於軀殼的,道德觀的束縛,將它認做自己高於鐘冥的證據。
為此,他與鐘冥不同,當他做出行動時,他不會在意普通公民,他不在乎無辜的人因為他的原因死亡。
所以他,殺害了許多人。
現在他們都來找他了。
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有健康者,有病弱者。他們都撲向了讓他們死去的林楓。
哭喊與慘叫的怨靈不斷地撲上林楓的身軀,他憤怒地瘋狂在自己的身體附近燃起黑火,卻只讓纏著他的怨靈發出更淒慘高亢的慘叫。
地獄之門在他面前打開,他被亡靈瘋狂撕扯著身軀向裡拖去,他的雙腿被撕裂下來,心臟被鑽入啃食,而邱音只是帶著有些悲傷的同情眼神,淡淡地看著他。
“給我記住——”他黑色的血淚從七竅裡不斷流出,他完全沒有形象地狂暴嘶吼,伸出手呈現出一個勁可怖的姿勢向邱音伸去,“我要詛咒你!!!詛咒你們所有人!!!你們會被這個骯髒淒慘的時代徹底碾碎,成為灰都不如的歷史塵埃——給我他媽記住!!!”
“而那個。”邱音淡淡地看著那副已經扭曲了的臉,“……本就是屬於我們每個人的結局。”
地獄之門戛然關閉。
一切恢復了寂靜。
沒有白髮的林楓,也沒有白髮的鐘冥。
……但也沒有黑髮的林楓,也沒有黑髮的鐘冥了。
一切都,結束了。
“……報喪女妖。”
就在邱音以為什麼都結束了的時候,突然死神再次出聲。
“我這裡還有一把鑰匙。”
“……什麼……?”邱音瞪大了眼睛,等等,難道鐘冥拿他僅剩的……但是……但是為了什麼……?他不懂,他想不通,鐘冥還想做什麼?
他以前就沒有搞清楚過鐘冥在想什麼,現在也依然如此。
“開門了。”死神低沉地說。
……
邱音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哈羅。”那個靈魂說,“好久不見啊,丘八。”
林楓。
林楓。
那個作為人類存在過的,林楓。
“我操啊,你哭屁啊,不僅很醜還很嚇人的。”林楓露出一個覺得邱音很搞笑一樣的憋笑表情,“你再這樣校報頭條就要報導說震驚學院小王子當眾被一惡劣男子搞哭了,我可受不了這個風評。”
“閉嘴啦。”邱音泣不成聲。
“……辛苦了呢。”林楓微微笑了起來,“啊……沒想到會被一個混蛋用了我的身體呢,幹了很多混帳事吧?太過分了。”
“放心吧,幹混帳事的不止你一個。”邱音破涕為笑,“你可以和那王八羔子下輩子好好抱怨抱怨。”
“他啊……沒有靈魂呢。”林楓突然表情悲傷了起來,他看向了鐘冥的塵土的那個方向,“很奇怪吧?好像是他們種族都沒有靈魂的。這就是他唯一的一輩子了。”
“那他還——?!”邱音立刻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站起來。
“是啊,他還用他的性命換了我來這裡再看一眼世界的機會……很蠢吧?”林楓雙手插兜,悲傷地微笑了一下,然後他轉向鐘冥的方向,想要伸手去撈一把他的骨灰,卻穿過了地面,他這才又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人類了,他埋下頭,“對不起啊……冥狗,我……怎麼可能會怕你呢……?”
“……時間好像要到了呢。”邱音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楓就又轉回來,有些尷尬地說,他本來就是半透明的身軀已經逐漸變得完全透明,“……總之啦,丘八……對不起……謝了。”
“你還和我客氣啊?”邱音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啊,還有最後一件事。”林楓在近乎完全消失的時候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急匆匆地說,“記住——”
“活下去。”
在那一瞬間,邱音仿佛看到了所有人。
肖斌,萬旻,沈雅,吳莉妍,張君卿,趙崎,鄭溪……
話語的尾音才剛剛在空氣中震盪,林楓與他們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空中,好像他從沒出現過。
“……是啊”邱音蹲下去,抓起一把曾經是鐘冥的塵土,他湊到鼻尖輕輕地嗅了嗅,嗅到了新生草木一般的味道。
“一切都會好的。所以會活下去的。”
曙光突破玻璃的桎梏,照到了他的身上。
太陽升起來了。
某市一中高二某班,全文完。
1.Episode.EXTRA 夢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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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一切開始之前的故事。
讓你們見識見識日常的鐘冥同志有多能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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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要翹下午的課。”下午四點多左右的時候林楓對鐘冥說。鐘冥剛洗完澡出來,穿著牛仔褲光著上半身披著塊浴巾在他桌子面前查自個兒的電子郵件。
“明天下午什麼課啊。”鐘冥很不走心地問,他一股腦把所有東西都扔進了郵箱的垃圾箱裡,打開了Steam。
“鏡哥的化學。”林楓說,“還有兩堂英語。”
“啊這樣。”鐘冥問這個根本沒意義,因為他知道自己肯定會這麼回答的,“翹唄,怎麼突然想翹課啊。”
“新Gal發售啊啊啊……”林楓長吐一口氣,“你說我們PS4買了放宿舍裡落灰是為了什麼?”
“你買PS4根本就沒用好嗎。”鐘冥一針見血地指出。
“付了一半錢的人閉嘴好嗎。”林楓立刻反駁回去。
“……鐘冥。”剛回來的萬旻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半裸男杵在自己面前,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你能不能把上衣穿起來?在宿舍裸奔成何體統。”
“雖說我沒有八塊腹肌但少說也有六塊。”鐘冥淡然地回應他,啪一聲把筆記本合起來,“雖然沒有你同桌身材好但怎麼著也不能說是辣眼睛甚至可以說是賞心悅目吧。”
“不是賞不賞心悅目的問題??”萬旻給鐘冥的邏輯繞的差點沒反應過來,“裸奔有傷風化啊!”
“等等你怎麼知道老肖幾塊腹肌的?”林楓敏銳地抓住了重點,蹭一聲從自己的床上坐起來,大部分軀體面積離開了床面他才意識到開著空調有點冷,能半裸的鐘冥也算是個人才了,“難道你們倆有什麼不可告人的py交易……”
“對不起,瞞了你們這麼長時間。”鐘冥一臉沉痛,“其實肖斌早就和我在一起了,我們已經坦誠相待過了。”
“我靠啊鐘狗不要憑空汙我清白?!!”提著熱水瓶路過他們開著門的寢室的肖斌聽到這話差點沒把嘴裡的大白兔噴牆上,然後慌忙沖裡面的林楓和萬旻手忙腳亂地解釋,“不是,我他媽只是上次他娘的拜託他頂上缺的三對三的學長啊,都是男人在同一個更衣室裡換球服很奇怪嗎——還有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會是你這種死人頭好嗎鐘狗!!”
“真是狠心啊。”鐘冥套上了一件套頭衫,把浴巾撈上來擦了擦頭髮,“明明已經對人家做過這樣那樣的事了,就要這麼狠心離開拋棄我嗎,負心漢。”全程棒讀毫無感情。
“哎呀鐘太太,你聽說了嗎?”林楓給鐘冥的戲樂得差點沒笑岔氣,爬到床沿上裝模作樣和鐘冥咬耳朵,“隔壁那家小哥啊,聽說找了個JK對人家做了不好的事情回頭就否認呢——”
“哎呀真是沒想到啊——”鐘冥立刻反應過來,角色秒速變換,“那個小哥看起來還一表人才的呢!居然是這種人啊,林太太您可讓你們家小楓離他遠一點啊——”
“他媽的哪來的戲精給自己加戲!!”肖斌給這倆說到想打人,把熱水瓶一扔操起旁邊掛的不知道誰的毛巾就往鐘冥身上撲,鐘冥無所畏懼,一把拽過在旁邊直翻白眼的萬旻擋自己面前,肖斌一看自己抄作業的爸爸變成了攻擊目標立刻停了下來,左右試圖攻擊萬旻身後的鐘冥,“你們信不信我把你們倆給人肉風火輪了?”
“客官不要啊……妾身已經不能再要了……”外面幽幽飄過一句捏著嗓子裝腔作勢的話。
“丘八你給我過來!!!”肖斌一聽到那個聲音立刻炸毛,飛速沖了出去,“老子知道你是在和我說話!!”
“哎呀肖哥我冤枉啊啊啊啊我就練一下戲腔不要拖我去那個給裡給氣的寢室嗷嗷嗷——”邱音的腳步聲沒跑出去就被強行停止了,接著他帶著笑意的聲音由遠及近被強行拖了進來,林楓處於上鋪的安全地帶,淡定地看戲,看著那個灰發的傢伙被強行扯著帽子扔了進來,踉蹌了兩步也麻溜地滑到了萬旻身後,和後面的鐘冥擊了下掌。然後鐘冥秒翻臉,裝作一臉暴怒地對邱音說:“你說哪個寢室給裡給氣呢?放眼全校最給的就是你。”
“討厭啦,人家哪有。”邱音又捏著嗓子扭了兩下,緊接著林楓沒憋住直接笑噴了,指著邱音徹底笑翻。
“好了別鬧了。”萬旻無奈,三個戲精一台戲,林楓鐘冥邱音看樣子各個都是能撐起一個劇院的頂樑柱,雖然平常一個看著冷一個看著悶一個看著是男神,一回宿舍就開始群魔亂舞了,“去複習吧,過兩天不還要摸底考嗎?”
“……這個人不用看書。”林楓躺在上鋪上對底下指指點點,頗有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他首先指向了鐘冥,然後又指向了邱音,“這個人多半已經看完了……而那個傢伙……”他最後指向肖斌。
“他看書沒用。”鐘冥毫不留情地一語道破,然後沖肖斌一副我懂的的表情憐憫地點了點頭,“不要怕,會沒事的。”
“……”肖斌覺得自己腦門上青筋都要爆掉了,鐘冥這個人能這麼欠打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能力了,還和林楓這個傢伙狼狽為奸,林楓這個人的欠打程度已經是天神級別的了,肖斌自從和林楓熟了之後接觸了鐘冥才發現和鐘冥一比林楓簡直什麼都不算。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鐘冥微微勾起了嘴角,他露出一個有點悲傷的笑容,“不要生氣嘛,你一定能過的。”
肖斌也不是真生氣,鬧著玩兒嘛,但是鐘冥這麼一樣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了,他有點尷尬地覺得鐘冥果然是個怪人。
然而就在這個尷尬的一段時間樓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音樂聲,整個尷尬的場面一下變得更加尷尬,所有人都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往天花板看去,然後邱音率先做出了動作,他兩步竄到陽臺上,將手攏作喇叭狀沖上面大喊:“搞什麼呢老趙?!一大早放什麼極樂淨土啊?!”
“操你媽的一大早!!”上面居然也傳回來一句回話,“馬上都五點了!!!也不是他媽的極樂淨土啊丘八你個沒文化的!!”
“好好我沒文化!咋回事啊?!”邱音倒是不生氣,又朗聲問道。
“桑狗從家裡帶了個巨好的音箱——我們試音呐——”上面又喊。
“我要聽十八摸——”邱音又喊。
“十八摸你媽逼——”對方又喊了回來。
“怎麼回事這段對話……”萬旻聽到十八摸三個字臉都紅透了,鐘冥倒是完全沒在乎邱音說的是什麼,也走到陽臺上去問:“有沒有黃梅戲啊——”
“神他媽黃梅戲!!”鄭溪笑噴的聲音也從上面傳來,“誰他媽要聽黃梅戲啊——!!你八十歲啊?!”
鐘冥眨眨眼睛,掃視了一圈寢室,然後又抬起頭對上面喊道:“林楓要聽黃梅戲——”
“聽你大爺的黃梅戲啊!!!”本來還在看戲的林楓突然被提到一口水噴到自己背上,麻利地從床上蹭蹭地爬下來,一隻手捏住了鐘冥的臉,“你怎麼不說我要聽劉三姐唱山歌呢?!”
“什麼……”鐘冥故作震驚地看了一眼林楓,頗有種你居然是這樣的林楓的感覺,然後迅速又抬起頭來,“林楓說他要聽劉三姐唱山歌!!!”
“你信不信我從這裡把你頭給切下去啊啊啊啊啊啊?!”林楓一看鐘冥搞事搞上癮了捏著對方臉的手又往前推推,“嗯?說好的作彼此的翅膀呢?!”
“我一直是你的烤雞翅啊。”鐘冥真誠地看進了林楓的眼睛。
“去你媽的。”林楓也真誠地說。
“……真是幫大忙了,看來大家都在。”
就在他們五個人有三個人在陽臺上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所有人都回過頭去,發現郎營站在門口。
“啊,郎營。”萬旻先出聲,“怎麼了?”
“啊?沒事哇。”郎營撓了撓腦袋沖他們笑了兩聲,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低頭說,“其實今個兒是我生日……”
“生日快樂……?”邱音先反應過來了,他操起林楓桌上的一本地理書真誠地遞給了郎營,“送你這個作生日禮物,我猶豫了好久呢,大概有兩秒鐘吧,是拿瘋子的地理書還是歷史書給你比較好。”
“不要隨便把我的教科書送給別人當生日禮物?!”林楓立刻跟上吐槽,也很不走心地沖郎營舉了下手,可能是因為和郎營不夠熟,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僵硬,“生日快樂啊。”
剛剛還在那裡張牙舞爪搞事的鐘冥此刻突然冷靜了下來,他靠在陽臺的牆上抱著手冷冷地看著郎營,也沒有說一句生日快樂。
“啊……不用啦。”郎營趕忙揮揮手,有些尷尬地笑了,“只是今天想請大家吃飯,只是出不了門,大家就來食堂吧?”
“幾點啊?”肖斌拍了拍自己的褲子,問了一句。
“六點吧。”郎營微微地笑了起來,“畢竟明天可是個大日子呢。
……如果你們來,我會很開心的。”
Fin。
2.關於我所知道的種種
鋅冥邪教。
當我搬來這兒的時候,我絕不知道鄰居是怎樣的人。如果我在租房子的時候提前向那位往杯子里加五塊方糖的先生問清楚了,那麼也就不會有以下的事情了。我是多麼地愚蠢啊,我竟沒有去考慮為何在如此一個交通樞紐處,這間房的房租還能如此的低。後來想起約摸是因為那脾性古怪的鄰居。
喝甜咖啡的先生只和我說了隔壁住著兩位男士,可能是為愛情所驅使才住在一起。後來我才意識到這句話只有前半句是正確的,而後半句,我想,我永遠也不會用愛情來形容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這樣對於他們而言未免太過恬不知恥。
當我第一次搬去我的東西的時候。我站在門前往口袋裡找尋我的鑰匙,行李被我胡亂地放在地上,等待著我將它們全部清理進去。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我身後的門猛然間發出一聲巨響,我詫異地回過頭去,發現那屬於我敬愛的鄰居的木門已經被撞塌了,它奄奄一息地躺在我的棉花胎上,再上面是一位青年,他看起來不是很好,滿頭是血,從頭骨處流出來的血液已經沿著他面部的輪廓流入了單薄的衣物下。他的頭淡然地歪在一邊,一動不動,骨節突出而又慘白的左手淒然地垂落在門邊,指甲輕微碰著水泥地,如同已薨的侯爵,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了他尚且沒有辭世。
我在上前幫忙救人與轉頭就跑這兩個選擇中遲疑片刻,最終毫不意外地試圖選擇折中的聯繫警方的方法。而就在這時,大概是這裡所居住的另一位男士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看起來也糟糕透頂,他的劉海被汗水與血水沾濕,一縷一縷極端滑稽而又服帖地黏在他的面龐上,而再上一些,甚至還有玻璃渣尚且還紮在他的額頭上,他的左手姿勢扭曲,看起來像是骨折了。但他的眼神沉靜如水,我本以為他會先查看那位躺在地上已然暈過去的青年的傷勢(雖然這個好像是他們互毆造成的,但是打成這樣應該還是會上前略微檢查一下的吧,我這麼想。),然而他沒有,他徑直踩上了哪位青年的胸膛,皮鞋碾過了青年瘦削的胸脯走到我的面前,然後伸出寬大的手掌抓住我的手機,在我還沒意識到的情況下直接將它捏做了齏粉。
就在這時被他踩在腳底的青年發出一陣難耐的輕咳,瞪大了雙眼伸出雙手握住了還踩在他身上的腳的腳踝,看似發力。我在那一瞬間聽到了很清晰的悶響,他把另一位青年的腳踝掰斷了。
在此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世界上是有人可以徒手掰斷人的骨骼的。可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骨折也可以一聲不吭,被掰斷腳踝的青年無可抑制地向一旁倒了過去,他伸出手撐住牆壁才沿著油漆才刷新幾天的雪白壁壘滑坐下去。而被他踩著的青年終於站了起來,睜著他紅色的眼瞳看著倒在地上的青年發出一聲譏諷的冷笑。
“野獸。”倒在地上的男人沒有憤怒,反而是被逗樂了一樣扯出一個嘲謔的笑容,然後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
站著的紅眼青年眯了眯眼睛,回頭淡然地掃了我一眼,我沒忍住後退一步,但他並沒有管我,只是上前拎起了那個倒在地上的青年的領子,一把把他拉入了房間裡,然後嘭一聲關上了門,那裡面很快就傳來各種東西爆裂砸碎的聲音,只留我與他們只有一張沙發一張茶几和一台二十五寸閃著雪花的黑白電視的客廳面面相覷。
第二天那個被折斷踝骨的青年敲響了我們家的門,難以置信地完好無損的他面無表情地向我棒讀了他對捏碎我手機(事實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捏碎我手機的,認真的,捏碎手機?)的歉意以及對我成為他鄰居的歡迎,然後留下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禮盒,就去上班了。我打開發現裡面放著整整齊齊的一萬塊錢。我的內心才在霎時間感到驚悚,我的鄰居家看起來並不十分富裕,但是卻這樣簡簡單單地將一萬塊錢拱手相讓。
而當我洗漱完畢收拾物什準備再一次出門清理在以前房子裡的東西的時候,我遇見了那位紅眼青年,他好像正好結束了與家居公司的電話,把手機回手扔到了客廳裡,古老的翻蓋手機在地上磕碰發出一聲脆弱的呻吟。但青年管都沒管,只是蹲下去試圖用單手扶起地上的木門。
“您好。”面對面撞上出於禮貌我還是選擇了打招呼,要不然顯得太過尷尬。然而紅眼青年好像對於我與他打招呼這件事分外震驚,他遲疑片刻沖我點了點頭。
趁著他滯然我才能仔細觀察他為什麼非要單手去扶那扇門,他的左手縮成一團,看起來骨骼已經完全錯位,並且血肉模糊地垂在那裡,他的手上的肉好像並不成塊狀,而像是被一張名為皮膚的布包裹的稀泥。看到我考究的眼神他略微蹙了蹙眉頭,和我解釋說這是為了掙脫手銬所必要做出的犧牲。
看著我呆然的表情他一直都是看似不耐煩的表情好像終於得到了一定的寬慰,他短促地笑了聲,往地上吐了口血,單手用力拽起了一直躺在那裡的木門,將它小心翼翼地置於一邊,然後用完好的右手揉了揉他本來就不夠服帖的頭髮,兀自下樓去了,完全不在乎他們家大門敞開,隨時可能有可能遭到洗劫。
稍過幾日我略微瞭解了他們兩位的姓名,沉寂的黑髮男人姓名是金鋅,更不耐煩的紅眼男人姓名是鐘冥。他倆切實在同居,並且有著難以言喻的肉體關係。我經常在他們尚未將木門裝好時出門,而他們如果兩者都在,那麼要麼他們就在狂暴地互相廝打,要麼就是金鋅先生把鐘冥先生按在地上,兩人僅著下裝地互相撕咬對方的嘴唇,金鋅先生單手用力扼住鐘冥先生的咽喉,而鐘冥先生則操起了一旁的水果刀。最後在下樓時身後會傳來鐘冥先生暴怒的低吼,他說你他媽滾出老子的身體,老子今天一定要殺了你。最後是一聲沉悶的關門聲。
區區幾日失去了三台手機的我已經意識到了,不能妄圖去管他們的事情,他們不會逾距對我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兩者都會把我試圖用來報警的手機給摧毀掉。
我曾目睹了鐘冥被從五樓的窗戶打碎玻璃扔了下去,而他只是略微正了正脖子就渾身浴血地立馬沖回來把金鋅的腦袋踩在抽水馬桶裡沖水。我也曾目睹鐘冥把金鋅直接丟進了垃圾車,然後拍拍手轉身離去,傍晚帶著惡臭回來的金鋅用刀插入鐘冥的腹部,將他釘在地上強暴他。
他們的自愈能力都過於超于常人了。他們每天都至少能殺死對方數十次,但是第二天他們依舊是沒有傷痕地出門。我本能地知道這一切可能都有問題,可我一向擅於秉持人類自欺欺人的本能,將其歸納于他們堅實的體格與強大的現代醫療水準。
就在我萌生出意圖搬家的想法的時候,鐘冥好像終於厭倦了這種不停爭鬥的生活,在某個又是一番互相毆打的清晨結束後,躺在地上頭破血流身上還插著一把管制刀具的鐘冥把刀子拔了出來,像一個吸毒的人一樣懨懨地靠在過道的牆上,他撥了撥自己有點兒亂的劉海,長吐一口氣,沒過兩分鐘他肚子上的傷口就長好了,然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煙點燃,猛吸一口之後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垂著眼皮走到了陽臺上,輕輕鬆松拿起了一個鋼罐。
“快跑吧。”他淡然地說,又吐出一口煙,把煙叼回嘴裡。之後他擰開罐子,往地上傾倒裡面的東西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是一罐汽油。
鐘冥瘋了。我不知道我是跑還是阻止他比較好,當我最終絕望地想要用手機報警的時候,鐘冥歎了一口氣,左手放下了汽油罐,右手把煙取了下來,看起來十分厭倦的樣子,然後左手輕輕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慢慢親和地走過來,從我手中把手機輕輕掰過來,一刀釘在了牆上。
我只能轉身逃命,四處讓別人和我一起逃跑,我跑出去不到五分鐘,我的鄰居家徹底陷入一片火海。
幸虧鐘冥還算比較良心,這火勢不大的火災僅僅殃及了他們獨此一家,當晚我就可以越過警戒線回家去了,而我看到金鋅坐在樓梯道上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鐘冥是在火場裡燒死了自己還是離開了這裡,金鋅打了傢俱公司的電話,時不時回來看看裝修,他穿著西裝面無表情地抱著胳膊看裡面的人把燒壞的黑白電視搬出來,然後把80寸的液晶電視搬進去。
他們之間明明沒有愛情,我不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麼,為了讓自己住得舒服點?或是慶祝仇人的離去?怪可惜的,鐘冥雖然和金鋅廝打但客觀來說他是個好人,有時他吃飯回來還會幫我把報紙帶上來。
等一切塵埃落定,房子也重新裝修好的時候,金鋅又來賠了我的手機,我直覺覺得他連冰冷的神情都有些微鬆動。之後他好似請假了,但是晝出夜伏看起來過得也很忙碌。
即便如此我也想要搬家了,再沒什麼鄰居能讓我如此驚嚇。我退了這間房,喝甜咖啡的男人一臉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向我推薦了另一棟公寓,和我說隔壁也是兩位男人在居住,但是感情很好,就是其中一位是演員,可能會在附近看到粉絲或狗仔,但是不必大驚小怪。
我打點行裝準備離去的最後一天,看到金鋅扛著鐘冥回來了,鐘冥還在昏迷中,滿頭滿臉都是血。身上還有被捅的痕跡。金鋅看了我一眼,又回首看了看鐘冥,摒棄了將他直接摔在地上的做法,而是將他輕輕放了下來。
之後他打開門把鐘冥扔進去,門在他的身後關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