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I?歌行罷
某市一中高二某班 by 鐘笙挽
2020-3-11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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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啊!”葉巧巧在沖進教室看到自己同桌的那一刹那失聲叫了出來,而他的同桌僅僅是托著下巴一直看著窗外,直到葉巧巧像一顆炮彈一樣直接沖到他的身邊他也僅僅只是轉過腦袋來瞥了一眼她,就將注意力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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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哥。”葉巧巧哼哼唧唧地坐在了他旁邊,伸手戳了戳他旁邊這個瘦削的傢伙的肩膀,“這是什麼新型惡作劇嗎——真是的,可惡啊你們騙到我了,都快出來吧——”
她同桌送給她了一個感情真摯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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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巧巧對於他同桌這個好像她就是個傻逼的動作感到十分不滿,真是,明明被玩的是她這個人為啥他看起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這個人到底懂不懂啊,她是真的被嚇到飛起,她是確實以為自己要遲到了,她早飯都沒吃頭髮都沒梳一路飛奔過來還是屁個人影都沒看到,要不是她現在氣喘吁吁他絕對要讓她死人臉的同桌見識一下什麼叫他媽的詠歎調和海豚音,她就是性轉的維塔斯,誰都別和她搶。
“等等,什麼情況?”葉巧巧看她同桌給了她一個白眼之後整個班卻依舊沒有什麼動靜迷茫了,照理說如果想要耍她玩玩的話,她同桌好像是確實不會參加進去就是了,但是一般她喪氣地認輸之後他們班的人都會一起笑得東倒西歪地魚貫而入然後揉一把她的頭毛的,可到現在還沒有這個趨勢,而他們現在都要上課了,在不進來就要遲了,“啥玩意兒,這還是個長期的整蠱活動嗎?太過分啦——”
“閉嘴。”她同桌好像終於忍受不聊天她的聒噪了,回頭一副你他媽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瞥了她一眼,然後不耐煩地說,葉巧巧被他這個面癱冷淡沒存在感還有毒的同桌幾乎氣到暴斃,但是不打擾別人是基本禮儀,於是她鼓起了嘴哼了一聲悶聲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雖然她的同桌平常確實是個嘴毒又ky還沒什麼存在感的混蛋,但是他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別不好。葉巧巧想,偷偷往前靠了點觀察她同桌的表情,但是很明顯這個行為並沒有得到什麼成果。她的同桌還是那一副死人臉,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眼睛沒有聚焦地飄忽不定,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
“……看。”就在她暗中觀察的時候,她同桌好像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態度不是很好,所以稍微緩和了一些表情,回過頭來和她說話,害她嚇了一跳,立刻把眼神扒拉扒拉收了回來,也不知道她的同桌是注意到了還是沒有注意到,總之他並不關心,而是伸出手來輕輕指了一下他們的前方,“看黑板。”
“啊……?”葉巧巧乖乖聽話,把自己的腦袋轉了過去。
接著她就讓她的同桌見識了什麼叫他媽的詠歎調和海豚音。
“你們女生都這樣嗎……”被她一聲極具穿透力的尖叫徹底叫懵的她同桌回頭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她,然後默默站了起來,換到了他們教室靠窗的那個位置,舉起右手擋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個我過來就是怕你請你不要過來的手勢,然後他淡然地又指向黑板,“別關注我,看黑板。”
“這不是看不看黑板的問題吧!!”葉巧巧撕扯著自己的臉,活生生一副名畫呐喊,“話說你為啥能這麼淡定啊大哥?!那只是一塊普通黑板吧?!我沒看錯吧??不是什麼顯示幕吧?!”
“你可以湊近去看。”同桌面無表情地淡然說道,將自己托著臉的左手給放了下來,換成右手托著自己的臉,然後伸出左手食指指著黑板,“是黑板,純的。”
“為啥你能這麼淡定啊大哥!”葉巧巧都要給嚇哭了,看到對方那張人動我不動行動看象限的死臉突然連害怕的精力都沒有了,只想抓著他的肩膀前後搖晃以用實際行動向對方傳達自己有多害怕,不過她覺得就算自己傳達了還是會被對方甩一個白眼,況且她同桌也和她心靈感應說了不要讓她過去,即使她委屈巴巴還是會待在原地不主動自取其辱的,“哇哇哇哇你看我倆名字都在上面唉!!!”
“那才不是我名字。”她同桌看她沒有過來的意思,乾脆無視了葉巧巧的前半句話,直接又把腦袋給轉回去看向窗外了,他好像對於今天還算陰的天氣並不感冒,耷拉著眼皮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完全沒有任何被黑板上突然反常識的字體給驚嚇到一星半點。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葉巧巧看起來恨不得把黑板上他的名字撕下來掛他眼睛前面給他看,“這不是你名字嗎,唐——棣——喏,一筆一劃地寫在那裡呐。”
“你不害怕了?”她同桌看她又嘚瑟起來了,翻了她一眼,輕飄飄地扔給她一句,又給她瞬間打回原形。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葉巧巧心態崩了,想要跋山涉水操起英漢大字典砸人,但是走出沒兩步又想起來剛剛她同桌那副你不要過來我怕了你了的表情她又泄了氣,沖她的同桌憤怒地做了個鬼臉,又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嘴裡還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麼,“真是的,好不容易不怕了給你這麼一講我又怕了啦!!”她在尾音處突然提高了音調,震得她同桌沒忍住回頭看她,結果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就看見葉巧巧鼓著嘴賭氣,眼淚還啪嗒啪嗒往桌子上掉,“可惡啊你這個死人臉!!不怕了不起嗎!”說罷她咣當一聲站了起來,擼起袖子往臉上糊把鼻涕眼淚給擦了個乾淨,還順手做出了一個男兒當自強一樣的動作,“哼!我也可以不怕!”
“……你。”她同桌可能也是第一次惹女孩子哭,看起來尷尬地無所適從,男人頗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葉巧巧一個人在那裡傻逼呵呵地自我對話,扶著額頭歎了口氣,平常能說會道的嘴此時也沉默了好久才勉強接上一句,“閉嘴,你先數數黑板上有沒有少人吧。”
“黑板上?”葉巧巧一秒恢復,眼淚收得比他媽玲瓏寶塔收哪吒還快,她鼻涕還掛著就有轉過去看黑板,“什麼,會少人嗎……?我來數數,祁杉鷹、高遠杉……啊……還真的少一個?!臥槽大哥你神了?!”
“……”然而她的同桌卻沒有絲毫因為自己說中了這件事而高興的樣子,不如說,正好相反。她的同桌沉下了臉色,他看起來沉寂而冰冷,最後他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低著頭問葉巧巧,“……林楓是嗎?”
“啊!這你都知道?!”葉巧巧一臉震驚,像看神仙一樣看著他的同桌,然後有點擔憂地抓了抓自己已經和飛起一樣亂得可以的長髮,“哎呀,林楓怎麼了啊……雖然接觸不多,但是感覺他人還挺好的呢……不待會兒,這說明了什麼嗎?!”
“是啊。”她的同桌對葉巧巧最後那句問句置若罔聞,而是又再次抬起了頭,虛無縹緲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後他複又低下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林•楓人是挺好的。”
“唉,你們有說過話嗎?”葉巧巧站在原地仔細回想了一下,然而什麼都沒回想起來,但是她好像突然反應過來剛剛這個人無視了她的問題,又咋咋呼呼地喊了出來,“等等啊——為什麼我感覺你知道什麼啊?!林楓的名字不在到底說明什麼啊?”
“代表我要去打人了。”她的同桌冷著臉對她說了一句,一把把椅子拉開,開始往後門走,走了沒兩步突然回過頭來,面癱著一張臉指著葉巧巧,再指指地面,“你,給我待在這裡,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哈————?”葉巧巧對於這個轉折表示自己理解不能,完全沒有聽從她同桌的命令,而是跟著甩著手跑了出來,“什麼,那是什麼意思啦——還有不要丟我一個人在沒有人的地方嘛——大家到底去哪了啊——”
葉巧巧這個人神經極端大條,人傻不拉幾還咋咋呼呼,跟著自己同桌幾乎跑了半個學校,她的同桌看起來是想把她甩掉但是失敗了,又沖她翻了個白眼,再一次下了一次讓她回教室待著不要再跟著他的命令,結果他還是敗在了葉巧巧粗如電線杆一樣的神經之下,喪氣地又走了一段路,以為自己進男生寢室這件事能暫且停止葉巧巧的腳步,結果事實令他震驚,葉巧巧根本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跟著自己同桌進了男生寢室,昂首闊步地走進了他們大門。
“你他媽別跟著我了,你是蛞蝓還是口香糖或者是雙面膠啊?”她的同桌終於受不了了,回過頭來揉著太陽穴和她說話,“可能你沒有注意到,這是男生宿舍,所以,如果你底下沒有帶把,那麼麻煩你走出去——直直回到教室裡——說不定馬上就要上課了。”
“那更不行了!!”葉巧巧一副你傻嗎的表情義憤填膺,“憑什麼就你能翹課?!我也想翹課!”
“你……唉……算了。”她同桌乾脆放棄了掙扎繳械投降,專心致志往樓上爬,無視了葉巧巧在那裡喃喃自語,“……我總覺得……會在這裡。”
說罷他在他“原來”的寢室的面前停了下來。
然後他一腳踹開了門。把葉巧巧嚇了一大跳。
理所當然,裡面空無一物,但是他還是沒停下來。
“我靠,哥,你在幹嘛?!”葉巧巧表情扭曲地看著她的同桌將自己的五指死死摳在空氣裡,然後嘶拉一聲撕開了他們的寢室的……空氣。
葉巧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
那裡面竟然有另一個空間。
“……原來如此,竟然是你啊,唐棣同學。”裡面……葉巧巧所認識的“林楓”低著頭沉吟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抬起頭來,轉向他們這個方向,露出了一個帶著冷汗的笑容,“或者說……我應該這麼稱呼你呢,鐘冥同學?你的假名是怎麼回事,害得我這兩年一直……都沒時間和你敘舊呢。”
“你在說什麼呢。”——鐘冥也發出一聲冷笑,“這不是你喜歡看的電影裡你最喜歡的角色嗎,楓狗兒子,你看你,我們久別重逢,你怎麼和你爸爸說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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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個解釋。”葉巧巧冷靜地表示,“這是啥情況?這寢室裡為什麼會有這這這這麼大——個房間??”她瞬間從冷靜中破功,伸出四肢比劃著,然後又指著林楓發問,“還有,你和我說那個白頭發紅眼睛黑眼白的人是林楓?!為啥你倆還一副很熟的樣子??你們真的說過話嗎??莫非私下裡你們還有不為人知的py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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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這個時候。”鐘冥說,把她往房間外面輕輕推搡,即使有些焦急也完全沒在手上下力氣,他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異常體貼,嘴上說話卻從不留情,“你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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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啦大騙子!”葉巧巧哼哼唧唧地沖他說,“我真的以為你叫唐棣唉?!還驚訝過你和電影裡角色重名!!結果現在又說你叫什麼鐘冥?把我的驚訝還給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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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冥狗。”披著林楓皮的郎營在一邊頗為贊同的樣子瞎JB點頭,活脫脫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我這兩年完全沒認出來你,你與大家的接觸也太少了吧?我們班的惡作劇小天王就這麼淪為平庸了?害我也吃驚了一下你和電影角色重名,記得也把我的驚訝還給我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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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頂著瘋子的臉那麼和我說話我就打爆你的狗頭。”鐘冥剛剛看著葉巧巧的表情還是既無奈又崩潰,但僅僅只是轉過來的一瞬間他的表情就變得陰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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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就不對了啊。”林楓歎了一口氣,從他這個空間裡那個王座裡站起身來向鐘冥走了過來。每走一步,他的頭髮都變得黑一些,每進一步,他的眼睛就變得金一些。等徹底走到鐘冥面前的時候,他已經幾乎完全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冥狗。”他連說話方式都和原來的林楓別無二致,“明明誰都沒能救下來,口氣還那麼大啊?”
鐘冥歪著腦袋僅僅將視線在林楓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後他甚至表情變都沒變,就一拳飛速地揍了上去,拳頭虎虎生風,林楓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被鐘冥一拳錘飛了。
“臥槽?!”葉巧巧被嚇了一大跳,震驚地將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放目遠眺了一下林楓的方向,然後回頭看看鐘冥,伸出手來拍了拍鐘冥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可以啊老鐵,你這一拳打出了武打電影的感覺。”
“葉巧巧,你快走。”鐘冥則是完全不在乎葉巧巧對他的奉承,而是皺起了眉毛伸手把杵在原地動都不動的葉巧巧往外推,“馬上打起來我可能就顧不了你的命了。”
“什麼,你們現在還不算打起來嗎!”葉巧巧驚呆了,她確實處於一個畏縮想要逃跑的狀態,畢竟剛剛那個林楓看起來實在是太陰陽怪氣了,給她一種有什麼噁心的東西從她的胃裡爬上來直接鑽進她的喉嚨裡的感覺,她有點難受,雖然鐘冥看起來一副這沒有什麼的樣子,但是她還是有點不忍心就把鐘冥一個人丟在這裡,鐘冥雖然是個混蛋還騙了她兩年他叫唐棣,但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試圖保護她,她不會忽視這個,“那幹嘛,你要和他打嗎?!可是他看起來好危險啊,沒問題吧?”
“……不,他就是個垃圾。”鐘冥淡然否認道,張口就開始胡扯,“我會沒事的,但是我就不保證你了,你趕緊跑,算我求你了大姐。”
“我和你之間也沒什麼差別吧?我會死你還想活著?”葉巧巧狐疑。
“……唉……”鐘冥歎了一口氣,回頭看向了葉巧巧。
他睜開了他的第三只眼睛。
那只眼睛比他另外兩隻眼睛都稍微大一些,看起來也更為可怖,那像一隻龍的眼睛一樣充滿威嚴,而且它會在臉上遊移,一開始它是在鐘冥的左臉頰上顯現出自己的樣子的,然後它在睜開的過程中經過鐘冥的太陽穴緩緩上移,最後在他的額頭停了下來,直直地盯著葉巧巧。
“……看到了?”鐘冥淡定地問,把第三只眼睛又閉上了,“我和你是不一樣的,所以,你快跑吧。”
“你……你……你……”葉巧巧被嚇呆,鐘冥一度以為自己做過頭了,不應該把這麼刺激的東西直接給一個普通人看的,但是葉巧巧又傻逼呵呵地在結結巴巴的句子後面跟了一段,“二……二郎……”
“停。”鐘冥立刻擋住葉巧巧的嘴阻止她進一步說下去了,這人要說什麼他已經有數了,他就不懂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葉巧巧這麼神經大條的人,他沒看見他的眼睛是在左臉頰上睜開的嗎,為什麼看到這個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害怕而是他是那個三眼怪?如果林楓能看到這一幕估計吐槽會吐得根本停不下來,而鐘冥希望那傢伙真的還在那具軀殼裡,畢竟他並不只是來毀滅郎營的,他同樣是希望他是來拯救林楓的,不過現在剛剛被他打飛的林楓此刻也慢吞吞地從地上升了起來,他已經沒有時間再浪費在葉巧巧身上了,“接下來的話你可以不用再說了,總之我想你理解了現在的情況,所以,快滾吧。”
“媽的遵命!”葉巧巧審時度勢懂得牆頭草兩邊倒且堅定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原則的能力令鐘冥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欣慰,如果他想要救的每一個人都這麼聽話也許他目前為止的所有人生也不至於看起來失敗到可悲的程度,他倉促目送他相處時間並不長的同桌逃出這裡,然後回頭望向了已經站了起來的林楓。
“……我看見了。”披著林楓皮的郎營聲音冰冷,他眯著眼睛正視鐘冥,他因為鐘冥威力巨大的一拳而變回了原貌的紅色雙眼像蛇一樣陰冷,黑色的眼白更是讓他看起來毫無任何人性可言。
“那又如何?”鐘冥上挑起嘴角沖林楓露出一個奸邪的笑容,同時他又在自己的額頭睜開了他那怖人的第三只眼睛,三隻眼睛都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林楓,“現在求饒也已經太遲了。”
“你又是個什麼玩意兒?!”林楓好像終於又一次無法控制住他內心的憤怒了,他渾身上下開始灼燒起黑色的火焰,不耐地沖鐘冥嘶吼道,仿佛脫離控制的一切都讓他抓狂,“老子從來沒見過你這種東西!你明明看起來只是他媽的一個野獸,卻超脫出了我的認知範圍?!你他媽算什麼東西敢這麼惺惺作態?!”
“別他媽的用林楓的臉做出這種噁心而又沒有教養的樣子,野狗。”鐘冥一副嫌棄的樣子蹙了蹙眉毛,然後他在那一瞬間以攻擊態勢出現在了林楓的身邊。
“什——”林楓壓根沒有看清楚鐘冥是怎麼過來的,他只看清了那三隻眼睛在他過來的過程中在空氣中所留下的兩者的殘影,同樣,他也不知道對方的速度到底還可以多快,他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格擋來自對方的攻擊,而鐘冥倒也沒有和他耍什麼花招,既然擺出了一副要打他的樣子手上就完全沒有手軟,但也沒有玩什麼花活,對方只是直接伸出左手揪住了他的領子,而另一隻手狠狠地一拳力拔山兮氣蓋世地就下來了,林楓堪堪擋住了他的拳頭,但是對方另一隻手死死地揪著他的領子,所以他沒法在那一瞬間閃到更遠離鐘冥的地方。
“操!”這和和金鋅打架的感覺完全不同,金鋅的強大完全靠的是那一拳下去甚至能讓地上的碎石飛起來的力量,而鐘冥靈活而快,戰鬥思維也異于常人,他無法判斷對方的下一步動作,也許對於鐘冥來說他是想到什麼就怎麼做了,但是對於林楓來說他根本無法對此作出自己的反應,所以他伸出手,燃起火焰狠狠地抓住了鐘冥揪著他的領子的手,鐘冥好像不似金鋅一樣抗燒,對方吃痛地鬆開了手,他借機退後。
鐘冥被火狠狠地灼燒著自己的左手,表情卻變都不帶變的,他殘忍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來狠狠地將自己的左手從小臂處開始撕扯了下來,就像只是撕掉了一段透明膠帶一樣輕鬆,他在扯的那一刹那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但他連輕微的痛呼都沒有一聲,只是看著血從自己被撕扯的創口噴薄出來。缺了一隻手也沒有讓他的行動有絲毫猶豫,他又是一個根本無法看清楚的閃現,這次他比剛剛還要不客氣,他瞬間出現在了林楓的面前,右腳狠狠地踩住林楓的喉嚨,左腳則是折過去壓制在了林楓的右手上,整個人用自己的力量狠狠把林楓死死地坐在了地上,然後他伸出右手,用大拇指食指與中指三個手指死死卡住林楓的臉頰,他不算短的指甲甚至已經狠狠地沒入了林楓的眼裡,黑色的血發出滋滋的聲響從創口處流了出來。
“回答我。”鐘冥眯起眼睛對他說,他的左手也隨著血液的漸漸減少而冒出奇怪的煙來,他的左手正在重生,重生的速度比起現在裡面是郎營的林楓或是曾經痛扁過他的金鋅來說都不算快,但是鐘冥卻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擅長戰鬥,現在即使鐘冥少一隻手,被死死壓制住的林楓也暫時沒有什麼辦法對付他,“林楓還在不在那個裡面?”
現在我可以打個響指讓他燒起來。林楓想,我也可以用左手做個動作就讓他的腦袋掉下來,同樣,他也可以揮揮手召喚出火精靈——他這段時間可不是單純地在吃瓜。鐘冥的恢復速度並不快,他足夠逃掉或是嘗試一百種徹底殺死鐘冥的方法。
但是他選擇不去那麼做,他有更好的想法。
他沖鐘冥嗤笑一聲,迅速將自己的樣子變回林楓的樣子,即便鐘冥裝得再好,他在看到林楓原來的樣子的時候還是會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真是太天真了。林楓想,趁這個空隙伸出自己沒有被對方壓制住的左手,猛地一把抓住了鐘冥僅剩的右手,鐘冥看起來始料未及,想要把自己的手給抽回來。
可惜,遲了。
林楓得意地想,狠狠地一口咬上了鐘冥的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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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撒旦來到人間的時候,沒有用自己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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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種意識體,但是他與金鋅不一樣,金鋅由多種信仰構成,他的軀殼飄忽不定,所以他誠然擁有人類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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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是什麼?是黑霧,是古蛇,是黑山羊,是睚眥目裂的有角惡魔,是焚不盡的火焰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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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軀殼作為自己的樣子,否則他無法享受這慘烈瘋狂的一切,軀殼只是道具,他擁有過上萬個,比如那個茶發的■■,比如他用得最為順手的郎營,比如已死的林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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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現在這個很明顯,並不是人類的鐘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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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他在鐘冥和林楓中選一個,就操控難易程度來看他自然會選擇林楓,林楓已經死了,沒有意識與他抗衡。但是鐘冥——他入侵鐘冥的意識的時候才意識到,鐘冥的軀殼輕而靈活,他感覺到的屬於這個身體的心跳來自於雙手,他攤開來看雙手,突然頭痛欲裂,他的三隻眼睛同時看見不同的場景,青色的看見了過去,紅色的看見了現在,而那只金色的——它看見了未來。他看見自己的手變得慘白,甚至比他紅眼睛所看到的還要枯瘦。
……這他媽個驚天大彩蛋!
他驚呆了,果然來選鐘冥是沒錯的,雖然不知道鐘冥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為什麼三隻眼睛能看見完全不同的時間段的東西——他也不太清楚鐘冥這第三只金色的眼睛看到的究竟是什麼時間段的未來,但是怎麼說這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能力,能看到未來的力量他都沒怎麼見過,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
現在給他看見了。
他決定他要侵染鐘冥的軀殼了,雖然鐘冥本身還沒死,但是他還沒能見到有誰的精神不會被他壓下去的,他的基本存在形態就是精神體,他最擅長的就是徹底打壓別人的精神力了,在他的侵染之下甚至本來的那個精神會被徹底壓碎,到時候這個軀殼就完全屬於他了。
他頗為自得地放棄了林楓的軀殼,在咬開的鐘冥的手腕上的口子時候他就已經順著血液爬上了鐘冥的大腦,他要寄生在這個非人類的身上。他從閉著眼睛臉色慘白,就連外貌都變回原來的模樣的林楓身上站了起來,“鐘冥”笑了,他的頭髮也因為他的侵入變成了白色,因為鐘冥的眼睛本來就是紅色的所以他甚至省略了一個步驟,僅僅需要把對方的眼白化為黑色就足夠了。他從喉間發出一聲輕笑,嘗試著把他第三只眼睛合起來,但是他做不到,他還無法控制,就在這麼短的一段時間裡巨大的信息量就令他有點頭痛了。
他頭疼地闔上自己的雙眼,只留一隻金色的眼睛睜著,這樣他的頭痛才稍微有些緩解,他隨意地轉了兩下,發現自己看見了林楓的屍體的未來。
……明明應該已經沒有用了的林楓的屍體,頭髮在他的視野裡是白色的,甚至眼瞼微動,看起來就像是要坐起來了。
不不不。“鐘冥”心想,這不可能啊,除去我在那具軀殼裡面,還有什麼能讓他的頭髮變白,難道——
他就在那一瞬間受到了鐘冥的抵抗。
“從我身體裡滾出去。”鐘冥低沉嘶啞而又壓抑震怒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振聾發聵,他震驚地發現自己的手正在逐漸失去控制,本來應該受他控制行動自如的手的十隻手指的前端都開始顫抖扭曲,而這種脫離控制感很快就延續到了他的雙臂和雙腿上,他顫抖著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面,兩個不同的靈魂在同一具身體裡爭奪著唯一的主權。
“你他媽……”“鐘冥”咬緊牙關,他的三隻眼睛都因為難以抑制的爭搶的痛苦睜大到極致,甚至流下血淚來,他的臉上流滿了從他的眼眶裡迸發出來的鮮血,他艱難地掙扎著擠出幾個字,“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精神力……”他猛然抽搐了一下,脖子狠狠地歪了一個弧度,他的七竅都開始流血。雖然鐘冥還暫時敵不過他的精神力,但是這麼激烈的反抗他從來沒有遇見過。
“我是怪物。”鐘冥沉著嗓子用精神與他對話,他的語氣非常淡然,但裡面又好像糾纏著難以言喻的力量,從他隱忍克制的聲音就能聽出來,鐘冥為了反抗他也已經用了全力,“怎麼了,自以為自己算個人物的垃圾,明明你也是一隻怪物,卻那麼畏懼別的怪物嗎——?”
“老子才是真正的神!!!”好像被徹底戳中了痛處,本來幾乎被壓往下風的撒旦突然爆發,他感覺到自己的聲帶已經撕裂了,嘴裡全是血腥味,他與鐘冥兩個過於強大的靈魂正在給這具比人類結實許多的軀體帶來非常強大的傷害,但他甚至同樣可以在這期間感受到聲帶在自我修復,這一切都僅僅是這短暫的期間發生的事情,他從不知道原來即使身體可以治癒,身體爆裂的痛感也是扎扎實實地存在的,他因為難以抑制的物理痛感而被削弱些許的精神在憤怒的時候得到了適當的提升,他咳著血對身體裡的鐘冥嘶喊,“都給我他媽的去死!!!我才是上帝,是準則,是制衡一切的標杆,是唯一的真理!!!你他媽居然敢——居然敢——用怪物——形容我?!”
“長大點吧——?!”鐘冥卻完全沒有被撒旦的氣勢給壓下去,他甚至搶回來了部分身體的主權,他總算能稍微感受到些許自己的身體了,所以他同樣用他殘破的嗓音嘶喊出聲,“你他媽算個屁啊,還不是悲慘到被打下地獄做個惡魔,現在甚至只能在這麼一個小學校找找樂子嗎?!”
喊到最後他的喉嚨已經完全破碎了,他什麼聲音都喊不出來,但是他想他的憤怒已經傳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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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那一瞬間,撒旦突然感覺痛感停止了。
他感覺不到鐘冥的精神的存在了。
他一度以為自己勝利了,但是他發現自己並沒有身體可以控制。
他迷茫地看向周圍。
這是——鐘冥的精神的——“內部”。
他居然輸給了鐘冥,他的精神被鐘冥的精神力給吞併了。
鐘冥區區一個怪物,居然將他撒旦的靈魂給吞併了?!
郎營,撒旦,林楓,■■,鐘冥。無論他是誰,他現在都是無比憤怒的,他忍不住讓怒火吞併了自己,無數黑色的粘稠態在他的身上爆裂開來,企圖裹噬掉這裡的一切,他不接受自己輸了的結局,至少完全摧毀到鐘冥的精神同歸於盡也是他能接受的結局。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摧毀掉。
因為這裡,本來就……空無一物。
有人的精神是下雨的巴羅克街,有人的精神是一片蔚藍的天空,有人的精神是吵鬧的四合院,也有人的精神是優雅矜持的和室。林楓的精神是一塊溫暖的蝸居。
但是現在,鐘冥的精神空無一物。
“啊啊……”撒旦露出一個得意的嘲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不愧是怪物,真是可悲呢。”
他說完,感覺到一道強大的力量將他扯了出去。
他又回到了林楓的屍體裡。
而他對面的鐘冥大聲喘著氣,垂著頭,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汗水從他的臉部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暈開一個小小的圓。
“這次又是你輸了。”林楓放聲大笑,“你把我趕出來又怎樣?!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的嗎?!”
“……知道。”鐘冥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輕輕地接住自己頭上落下的一根頭髮。
他鐘冥的頭髮的發根已經徹底變白了。
而且這還並不是一件靜止的事情,鐘冥感覺自己的心中就像多了個黑洞,在不斷把他的意識往裡面吸,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頭髮漸漸變白的聲音,他的視線也趨於血紅,他的雙手顫抖著,生氣正被漸漸剝離出他的軀體,只留下乾癟慘白的外殼。
他被撒旦污染了。
就像是病毒一樣,污染一旦進入了自己的精神就無法停止,他是明白的,等他完完全全被污染的那一刻,他也將不會再是他。
這個,他到現在所努力形成的,還算是堅韌的精神將會消失殆盡,一個被惡劣的撒旦所污染的鐘冥的靈魂會取代他。
“但是……這不代表我輸了。”鐘冥卻仿佛獲得了寧靜,他的頭髮確實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他的眼白也在飛快地變黑,但是他依舊沒有認輸,他不害怕。
“你知道你會變成什麼樣嗎?”林楓滿足地笑了,他看著鐘冥漸漸被自己同化的樣子,哈哈大笑,“你也會成為一個以殺人以及捉弄人為樂的‘我’啊——”
“那我就殺了你。”鐘冥笑了,他一個爆發突然沖上前來,他死死地卡住林楓的脖子,睜大他甚至還在流血的三隻眼睛,他的身體突然開始爆裂出兇狠的白光,它們狠狠地掐住撒旦的精神,將它徹徹底底地驅逐出這具軀殼,“……接著,我將成為我自己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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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完全擊敗了對方。
鐘冥想。
無論是湮滅了,還是逃跑了,都不足以讓“郎營”再佔有或是創造一個軀殼了。
在這個學校如同詛咒一樣的,三年一次的盛大活動,被他畫上了句號。
而現在,他也要為自己畫上句號了。
“……對不起……”
他低頭看向了雙眼緊閉,發色甚至還呈白色的林楓,睜大眼睛流下了淚水。
他也算是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他看見淚水中倒映的自己了。
他幾乎已經完全被浸染,他也是費盡全力才能保持著他僅有的那一點點所剩的良心和精神維持著目前的理智。
他感受到那些嘲笑的,快樂的,殘忍的精神正在逐漸佔據他的一切。
鐘冥立刻在地上摸索著鐵片,他匆忙地尋找著一塊鐵器,如果他能將這塊鐵器紮進他的第三只眼睛,那麼他無窮無盡的生命也會在這裡畫上句點。
“找到……”他緊緊地抓住一根鋼筋,立刻伸出手來,將它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已經滑落至喉嚨上的第三只眼睛。
但就在他即將刺入的一刹那,他停下來了。
“……”
“鐘冥”將那根鋼筋拿到自己的面前來,考究似的看了兩眼,然後撇了撇嘴,將鋼筋扔掉了。
他的頭髮完全變白,眼白也已經完全變黑。
他扯出一個譏笑。
“真是的,好危險呢——”他說,慢慢踱步到了林楓的屍體身邊,“哎呀呀,這不是我們親愛的瘋子嗎——你——還要睡到啥時候啊?”他輕輕用自己的鞋尖踹了下林楓的屍體,從喉間發出一聲快活的笑聲。
“……”“林楓”再一次坐了起來。
“……鐘冥。”他的頭髮還是白的,他的眼白也是黑的,他本來應該是金色的眼睛,依舊是血一樣的紅色。
“哎喲呵。”“鐘冥”又笑了,他樂不可支地發出咯咯的笑聲,然後蹲了下來在廢墟裡直直看向“林楓”的眼睛,“厲害了厲害了,撒旦的殘留物原來還能有自己的意識的啊——?但是你根本就不是原來我們親愛的瘋子了呢——怎麼形容比較好呢?唉唉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林楓……Alter?”他好像發現這是個有意思的噱頭,又笑了笑,然後看了看林楓,歪著腦袋感慨道,“嘛,都是同類了,我懂的,你也是個超級的反社會精神病啊。”
“那麼。”也同樣被污染了的“林楓”站了起來,他冷著臉理了理自己的領子,問還笑呵呵地蹲在那裡的“鐘冥”,“你來不來?”
“那當然了。”“鐘冥”又笑,俐落地站了起來,“做了那麼多年的苦行僧,也該給這社會找點樂子了吧?”
卷二,狹縫間,完。
卷三 後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