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III 欲墜枝
某市一中高二某班 by 鐘笙挽
2020-3-11 20:06
“耀凜?!”林楓驚慌失措,伸出手想去確認一下是否是真的,然而當他眨了個眼剛準備伸手去試探的時候,王耀凜就突然又出現在了鐘冥的床上,突兀神奇,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林楓的幻覺。
“怎麼了,小楓?”剛剛背對著他躺倒的王耀凜回過頭來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好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從林楓面前陡然消失過,“喊我幹啥?”
“啊……”林楓猶豫了一下,手在空中停滯了一會兒,然後尷尬地收了回來,他也不覺得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只是今天經歷的事有點多令他疲憊不堪產生的幻覺,所以也沒有告訴王耀凜的必要,“什麼都沒有。”
還沒等王耀凜再次發問,林楓就果斷地一手按滅了燈,強行結束了這場對話。
也許明天就好了。林楓想,明天等他和鐘冥在黑板前交流的時候,鐘冥一定就不會讓他失望。在林楓眼裡鐘冥無所不能,所以一切疑問,都可以留著明天問鐘冥。
沉入夢鄉時,他以為他會做夢。會做肖斌與萬旻死去的噩夢,會做被已逝之人指責為何苟活的噩夢。又或者是美夢,剩下來的人都得脫出的美夢,或是一切的日常都還未曾消失的美夢。
但是他沒有。
他的夢寧靜而黑暗,沒有任何聲響與感覺。
他像一個機器人。
而機器人是不會做電子羊的夢的。
隔天林楓早上六點鐘就醒了,這與他平常的行為對比起來簡直可以說是堪稱奇跡,奇跡般的林楓從床上蹦了下去刷牙洗臉換衣服一氣呵成,試圖去喚醒沒有奇跡般的王耀凜,然而沒有奇跡般的王耀凜很明顯並不歡迎奇跡般的林楓,伸腿一個勾踢把試圖爬上來喊人的林楓一腳踹飛在了地上。
林楓被踹在地上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確實有點激動過頭了。仔細想想就能明白,寄希望于鐘冥他們是很幼稚的行為,都是吃了十七十八年乾飯的人,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鐘冥或是任何一人都沒有義務為他的不安與疑問買單。
趁王耀凜還沒起床,林楓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抽出萬旻的明細本,把所有的照片正面朝下地放在桌子上,然後在新的一頁上寫上他好奇的所有謎團。
他真的是一頭霧水,如果建立在他們是被圈養的基礎上的話,郎營的死亡他可以看成是對他們班的第一次警告,可是這警告來得毫無理由,警告什麼,太過於團結了?除了警告外,郎營的屍體也可能是一個“示範”,告訴他們互相殘殺才是被圈養的正道。可是這個宛如劣質版彈丸論破的範本也沒有意義啊,如果非要自相殘殺,那麼爆點要麼就是“殺了人就能出去”,要麼就是“不殺人就死在這”。可是還留有新鮮食物,也沒有任何規則宣佈者,所以這個應該也不成立。
他其實部分猜到了萬旻的死因,萬旻在宿舍尋找到肖斌的屍體,震驚之下像林楓和王耀凜一樣追著屍體跑,最後因為跑過頭了,闖入了不可以闖入的地方,受到了死亡的懲罰。那這不是變相說明了殺了肖斌的不是萬旻嗎?林楓無法想像,照理說只有萬旻可以和肖斌互相接觸,如果不是萬旻,那這種無法碰到,無法溝通的情況下能怎麼殺人恕林楓知識短淺他真的無法想像。該死,他暗罵自己,如果當時他能更冷靜一點,比起震驚先搞清楚肖斌的死因的話——也許這一切就有突破口了。
除此之外,那位兇手殺肖斌的理由林楓也想不明白。肖斌是個人氣王,在班上根據林楓的記憶來看也沒有仇人——不過,如果和殺了郎營的是同一個人,即是他們的圈養者的話,那也沒有太大意義啊,郎營無論是標誌還是槍響亦或是警告,都已經足夠了,再殺一個肖斌不是閑的沒事找事幹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楓我前面是不是踹你了!!!”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王耀凜悠悠醒來,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回想起了自己半夢半醒之間做的事情,“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點起床氣……小楓你沒受傷吧?”
“沒有。”林楓撓著自己的後腦勺說,說實在的那一腳真是力道十足怕不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林楓摔下去的時候雖然已經及時做出反應避免要害被撞到,可他的腦袋還是不小心磕在了梯子上,到現在還隱隱作痛,“我知道你有起床氣……我給忘了。丘八和我說過有一次老肖不小心吵醒你起床你一個鬧鐘砸得他智商降了30。”
聽到這話王耀凜低下頭去,露出一個不是滋味的表情。
完了,說錯話了。林楓恨不得給自己掌嘴,昨天他們倆在肖斌的屍體前面本來就有衝突,這個衝突還沒解決再提很明顯是火上澆油。
“那個,我們要不要先去食堂看看有沒有早飯?”一片尷尬中還是王耀凜首先做出了讓步,兩個人都不敢去看對方,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激怒了對方,“昨天我也沒吃午飯和晚飯……應該還有時間吧?”
“還……還有時間。”林楓也很不自在地看了眼表回應道,現在是六點四十分,距離他們全班約的八點還有一段時間,去吃個早飯絕對來得及,也許林楓還能早點過去和鐘冥與邱音他們討論一下這些個爛問題。
整條路上尷尬無比,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既想道歉又不知道為了什麼道歉的情緒在他們心中縈繞,異常惱人。
但是一進食堂,裡面的東西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裡面的早飯異常新鮮,還散發著熱氣,看起來就是剛準備好的。可是這食堂別說工作人員了,連個微波爐都沒有,林楓真的不知道這麼多熱騰騰的食物是哪來的。
“別吃敞在那的。”到了食堂林楓還是忍不住先囑咐了一聲。
“唉?為什麼?”王耀凜一看林楓先說話了,好像也像得救了一樣長吐一口氣,然後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虛心求教。
“畢竟食物是共用的。”林楓彆扭地小聲逼逼,“誰也不知道誰往食物裡放了什麼,所以我覺得還是密封的比較……”
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聽不清楚。
“這、這樣啊……”王耀凜也尷尬地回應道,“也是呢。”
尷尬的氣氛並沒有因為二人開始說話而有所緩和,反而因為一個更願意去相信一個更願意去懷疑衝突更甚。
待他們一路無言地到了教室的時候,已經7:20左右了,很大一部分人已經到了那裡,也有可能是昨晚也都待在黑板前,所以黑板上密密麻麻堆了一堆沒有意義的聊天,萬旻和肖斌曾經的所有字跡都被擦掉了,擦的人並沒有意識到那就是他們的永別。
林楓哼了一聲,開始看黑板上的字,指望從裡面發現一些什麼。
“據說昨晚有人聽到實驗樓那裡有很大的動靜……”
“我靠你們看到郎營的屍體了嗎?!太嚇人了……”
“那是怎麼掛上去的啊?”
“那種樣子想把他放下來都難,安息都不讓安息也太慘了,他也是個不錯的傢伙呢。”
“我……我好像還聽到了音樂聲,但是太害怕了所以沒敢去看……”
後面幾條沒什麼好在意的,但是實驗室的巨響勾起了林楓的注意,宿舍樓離實驗室比較遠,聽不到聲響無可厚非。可是重點是為什麼有人要去實驗樓,實驗樓那裡除了實驗室之外一無所有,而實驗室裡——
“大家都來了嗎——?”突然黑板上被擦了一道乾淨的痕跡出來,邱音的字體飛速地出現在了上面,“我們來先簽到吧?”
邱音來了。
媽的,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比看到他更令人開心的了,先不論鐘冥一定與邱音在一起,邱音自己的存在就已經可謂是相當振奮人心,這對同桌令人放心到讓林楓嫉妒,如果他們倆分開來和不同的人同桌,一定能拯救更多的人。他們在一起簡直是浪費資源。
“不先等小雅來嗎?”王耀凜退後兩步看了看黑板上的字,發現沒有沈雅的字跡之後略顯躊躇地在黑板上寫字,“馬上都到時間了,小雅在幹什麼呢……”
“還有班長啊。”另一個學生看王耀凜先說了也立刻提起來,“班長居然現在還沒到,不會因為不用學習了就賴床了吧?”
“有道理有道理,他的同桌是那個老肖嘛說不定等他們起來都十二點多了哈哈哈哈。”
“耀凜。”林楓沉默了一下,上前把王耀凜手上的粉筆拿下來,“我知道你說不了的,我來。”
說罷他大筆一揮,狠狠寫上了肖斌和萬旻都死了幾個字。
他本以為這已經足夠大家震驚了,然而這時候,一直沒怎麼發過言的,林楓已經等不及與他溝通的鐘冥,也開始寫字了。
就在他的“肖斌和萬旻都死了”底下,出現了一句——
“吵屁吵,一群垃圾。別找沈雅了,她也死了。”
沈雅死了。
沈雅死了,萬旻死了。
這個班級如果是一盤象棋,那麼他們的“王”與“後”,都已經……消失了?
“別問我怎麼回事。”鐘冥不耐煩一樣地接著刷刷往上寫,這個人的字和刀削出來的一樣,好像每一筆都想把黑板給劃通,處處顯露出一股性冷淡的氣息,“我昨天晚上看到了沈雅的屍體。要問什麼也得問那個叫吳莉妍的女人吧,只有她才能看見沈雅。”
“哈?!”一個嬌小的字體立刻出現在了鐘冥的字旁邊,“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在說是我殺了小雅嗎?!”
“目前來說嫌疑最大的肯定是你吧。”鐘冥每一筆都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嫌棄之感,看得林楓差點沒笑到噴出來,“而且我只說要問你又沒說你殺了人,你反應那麼大怕不是想要自投羅網哦?”
吳莉妍和鐘冥。班裡兩個討人厭的傢伙的日常吵架又開始了。吳莉妍這個嬌滴滴到令人生煩的女生喜歡邱音傻子都能看出來,但是這倆座位中間正好隔著個因為毒舌也實在是被其他人討厭到天邊去的鐘冥,鐘冥對於吳莉妍煩到不行,天天變著法子花式損她,兩人總是就這麼吵了起來。
……這時候,沈雅都會出面制止他們。
但是沈雅已經不在了。
王耀凜一看情勢不對,立馬拿著粉筆沖上去試圖安撫兩邊情緒,林楓一看那邊一時半會兒安靜不下來,於是試圖吸引了一下一定在旁邊吃瓜的邱音的注意,兩人在黑板的另一端不動聲色地聊了起來。
“說看到沈雅的屍體是什麼情況?”林楓率先發問。
“我還想先問你關於肖斌和萬旻的事兒呢,瘋子你是挺會撿漏的啊?”邱音帶著點兒調笑語氣的話緊接著出現。
“好啦,一個一個解決。”林楓無奈地回應。
“大概是昨晚8:50左右,我和阿冥從食堂出來——你知道的,想看看會不會有毒死的學生——(他用很小的一行字寫完了這句話,然後迅速擦掉了)準備經過教學樓回宿舍樓去的,但是就突然在黑洞洞的實驗樓五樓傳來一陣巨響,有點兒像什麼人擊碎了窗戶,總之是什麼玻璃碎裂的聲音。我和阿冥一開始都沒怎麼注意實驗樓,通過這一聲巨響才把注意力挪過去的,然後大概是506的位置,那個教室的燈是亮著的。” 邱音可能是寫累了,字跡停了一會兒以後繼續了下去,“阿冥想去探一探究竟,但是我又覺得太危險了,所以和他兩個人摸了上去……但是我們還沒能爬到五樓,沈雅的屍體就……啊……怎麼說好呢。”
“飄了下來?”林楓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沒錯——瘋子你很懂嘛!”邱音好像明白了什麼一樣話鋒一轉,“不過既然你這麼懂……那就說明,肖斌和萬旻……”
“其實不太一樣。”林楓打斷了他,“老肖是這樣的沒錯,但是班長……這個解釋起來有一點複雜。”
“果然,老肖是飄到了操場上嗎?”邱音一針見血地戳穿,讓林楓一度以為這個人看了劇本,“而操場上有什麼?”
“你怎麼會知道的?”林楓立刻發問,他知道邱音厲害但是不知道邱音居然已經能猜到這種地步了,如果是他估計還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猜呢,“操場上有一個過線必死的墳場……類似的場景吧。”
“昨天晚上太黑了我們就沒有冒險去追。”邱音回答道,“阿冥猜是因為怕屍體越變越多限制了還活著的人的行動範圍,這樣就不‘有趣’了……”
他頓了頓,繼續寫道:“所以我推測是飛到了操場上。如果屍體堆積肯定會有問題,所以是否……有什麼解決了這個問題?”
“燒掉了。”林楓說,“所以你也覺得……”
“對。”邱音回復,“不過你稍等我一下啊,我有事情要和阿冥說一下。”
在這段邱音暫時不在的時間裡,林楓突然發現了黑板右上角的……奇怪的東西。
對於另一邊來說,就在剛剛邱音和林楓相談甚歡的時候,這邊的王耀凜是要崩潰了。他都不知道鐘冥和吳莉妍是怎麼做到寫字寫那麼快的,他針對上一行的調解還沒能寫完,這兩個人的架已經吵得轉了個彎轉到下一列去了。所以他乾脆放棄了調解這兩個已經如同潑婦駡街一般的兩個人,從頭看起了兩個人的對話。
“那麼想洗清嫌疑你就解釋吧。”鐘冥寫,“具體說說沈雅是怎麼死的。”
“我哪知道啊!”吳莉妍也是咄咄逼人地懟了回來,“我和小雅在實驗室待著,我出去上了個廁所她就倒在了那裡……”
“哎喲我靠大小姐唉,你沒有腦子的嗎?”王耀凜都能想像出來鐘冥說出這句話的蔑視表情了,“去了個廁所她就死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怕不是殺人兇手還怕嚇到你特意等到你去上廁所再下手咯?他圖什麼啊你們能看見的只有對方吧?說到底你們在實驗室的理由就足夠可疑了,你倒是說說實驗樓有什麼好去的啊?”
“實驗室讓人感覺比較安全啊!”吳莉妍對於鐘冥的回答看來也是氣到不行,粉筆都寫斷了好幾次,但她忙於澄清自己的嫌疑所以沒有罵回去,“幹什麼啊書呆子,許你天天待在實驗室找你那點少得可憐的認同感不允許我去尋求安全感了?我覺得哪裡有安全感是我的自由吧?”
“既然你也知道我天天去實驗樓找那點少得可憐的認同感的話,那同為病友像你這種心理缺陷我一次都沒看到你去尋求安全感才有問題吧?”鐘冥毫不留情地以人身攻擊懟了回去,“就你這點智商還天天纏著阿音?可別笑死我了,就你這腦子估計連他家狗都不如吧——哦對哦,因為他不太在意你,你連他們家有狗都不知道呢。”
到後面已經完全不是在討論沈雅的問題了,兩個人變成了單純的互罵。王耀凜有點為沈雅感到難過,但是他還是明白,人在事不關己的情況下果然對於他人的死亡都是不屑一顧的。
可能是鐘冥罵累了,過了一會兒把吳莉妍丟在那裡回來找了王耀凜說話。
“小王還在這兒嗎?”鐘冥問。
“啊啊小鐘冥!”王耀凜一看鐘冥回來了立刻回答,“我在,什麼事兒?”
“瘋子在幹嘛?”鐘冥又問,“我有點事兒要和他說。”
“小楓……”王耀凜往後退了兩步看了看林楓的方向,“他好像在和別人說話,要我把他喊過來嗎?”
“不,算了,那待會兒再說吧。”鐘冥微微停了一下,“和你說也是一樣的。”
“發現了什麼嗎?”王耀凜急急地問。
“實際上我認為沈雅確實是吳莉妍殺的,你們小心點。”鐘冥提醒道,“我試圖停住了一下沈雅的屍體看了一下,沈雅的頭上有打擊傷,但是臉上有部分淤血,面色發紫……我還稍微翻了下她的眼睛,眼白血絲密佈,還有積血,所以可能是敲暈了之後悶死的。”
“那能做到這種事兒的不是只有……”王耀凜欲言又止,但是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吳莉妍的字跡上,因為鐘冥的語氣太過於激烈,導致王耀凜一直以為鐘冥是想要欺壓吳莉妍這種心情下的無意義的栽贓,但是通過鐘冥這麼一說,沈雅是吳莉妍殺死的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了。
“對,只有吳莉妍能做到。”鐘冥寫,“雖然我不知道理由是什麼,也沒有什麼特別確鑿的證據,但是還是先提防著比較好。她很危險,雖然殺人看來沒動什麼腦子,但是能殺人——就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憐的小雅,到底發生了什麼啊……”王耀凜歎了口氣。
“我看到瘋子說老肖和萬旻死了,我想知道關於他倆的事。”鐘冥反而是直接單刀直入地問了,“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兒嗎?簡短一點。”
王耀凜語文算不上特別好,但也算不上很差,總結一下發生的所有事情還是沒有問題的,於是他從郎營的屍體到操場上的墳場的事一五一十地和鐘冥說了個清楚。
“圖書館的音樂啊……”鐘冥飛速看完之後看起來像是想交流情報一樣繼續說,“其實……”
“啊對了!”王耀凜一拍腦袋趕緊補充道,“小萬旻的班級明細裡夾的照片裡沒有一張有小郎營的照片,小楓好像為此感到很震驚的樣子。”
“是嗎,這也難怪。這個我要說的事情是同一個。”鐘冥好像了然於胸地說,“實際上,在那個圖書室裡,阿音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書架,然後那個書架裡有一亻”
——
鐘冥的話,在此戛然而止。
是不是邱音在和鐘冥說話呢,或是鐘冥發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呢,反正過一會兒鐘冥一定會和他們分享的吧。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
鮮紅噴上了他的臉頰。
他的視野被紅色完全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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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看到了奇妙的景象。」
「世界變成了紅色的。」
「黑板是紅色的,字是紅色的,就連我拿著粉筆的手也是紅色的。」
「好奇怪的場景啊。我想,然後低頭往下看去。」
「然後我看到了一顆頭顱。」
王耀凜失聲尖叫。
世界仿佛開始褪色,又開始失聲。
而林楓只是,手一松,任由手上的粉筆,砸在了地上。
他感受到自己的大腦正在飛速地運轉,比他考每一場試,做每一次作業都要快,但是這次難得飛速的運轉卻一點作用都沒有,他……什麼結論都沒有得出來。
等等,什麼,什麼啊。怎麼回事,為什麼王耀凜在尖叫?現在又是什麼情況,那個順著黑板槽流著的,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的紅色液體是什麼?倒在那裡的那具軀體,和那個看著他的頭又是什麼?他媽的——開、開玩笑的吧——?!
那是……哪位啊……?
林楓覺得那張臉很陌生。
當然,物理上來說並不算陌生,這是他的前桌鐘冥的相貌,毫無疑問,雖然他以前總是對著這傢伙的後腦勺,但也已經和這人熟到看到就想吐的程度了。
可是,可是鐘冥的頭和身子,為什麼會分開了呢?
他很迷茫,這又是什麼把戲?他已經為搞這個把戲的人感到悲哀了,選誰不好非要選鐘冥啊,如果是別人被做成這種慘樣,那他說不定還會稍微相信一下那人死了。可是好死不死的非要在外貌上挑中鐘冥,這不是搞笑嗎?因為鐘冥怎麼可能死啊,對方一個SAN值極高智商不低外貌優質殺伐果斷雖然嘴賤了點沒有女人緣之外簡直是完美男人的傢伙,就算他們全班都被送到了孤島上餓個十天八天哪怕全班人都死了他也肯定都能活下來的男人——如果在這裡突然死掉,這他媽是荒誕劇吧?因為像鐘冥這種人,應該死在戰場上,暴亂中,海上,森林裡。不應該就這樣突然就把頭落在了教室裡。
還有這死相也太難看了,林楓定睛看了看簡直要笑出聲來,這個做的還挺逼真的,居然還盯著他這個方向看。有這麼好的技術非要選鐘冥,本來是拿來嚇人的可遇見這個人來說就簡直是來搞笑的了,唉真是可惜了,如果做這個惡作劇的人選了別——
“小楓!!!!”王耀凜一聲暴喝,打斷了林楓的思路。
“幹嘛啊耀凜。”林楓不滿地抬頭看他,王耀凜滿臉是血,看起來非常恐怖,可惜林楓已經看透了那是幻覺了,所以一切反而顯得有些滑稽,“你看冥狗的屍體,我他媽要笑死了,做得還挺逼真的啊?”
“小鐘冥已經死了啊……!”王耀凜咬緊嘴唇一臉不忍心的表情低下頭去,對方雙手顫抖,眼淚刷拉拉地流下來,鐘冥的血混著他的眼淚往下滴,落在地上的血泊裡。
“不是,醒醒,耀凜。”林楓長歎一口氣,誇張地攤開了雙手,但是依舊沒有把眼睛從鐘冥身上挪開,“你清醒一點,這是冥狗好嗎,你覺得冥狗會死嗎?”
“該醒醒的是你啊林楓!!!”王耀凜大聲喊道,死死地瞪著林楓,但他還是沒能保持住自己的姿態,無法控制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然後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可惡,你以為我不想相信這是假的嗎……可是小鐘冥他已經這樣了……你看看你自己吧,如果你真的不相信他死了——
——那有種你別哭啊!!!”
啊。
啊啊。
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向後退,腳底板在地上剮蹭,緊接著他也一下跌在了地上,驚恐地與地上鐘冥的眼睛對視;他的手指在地上狠狠地握在一起,蹭破了哪幾根手指又磕斷了哪些個指甲,他已經不想去管了。
這是第一個在他面前活生生被殺掉的人,還是以一個這麼殘忍的方式——人不當著你的面就這麼失去生命你真的很難有真實感,肖斌和萬旻的死亡雖然也是近在咫尺,可是畢竟這個鐘冥前幾分鐘還在黑板上隨意逼逼,轉瞬間他的頭就滾落在了地上。從有到無的這個過程實在是太過衝擊。
而且林楓他,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或有意或無意地,寄託在了鐘冥的身上啊。
不過現實好像也沒那個時間讓他感傷多久,他還沒能接受鐘冥已經死了的事實鐘冥的屍體就先飄了起來,向外離了開去。
鐘冥剛浮在空中的時候血還在往下滴,可是當鐘冥的身體飄到林楓身邊時,血已經不再在地上留下痕跡了,好像他的血在黑板左邊前方那一塊狹小的方庾之間就流了個乾淨。
鐘冥的首尾分家,頭剛剛朝向他這個方向,與林楓對視總給林楓一種他還沒死的錯覺,但飄出去的時候鐘冥不再看他,鐘冥已經死了。
啊。林楓瞪大眼睛,現在,現在不是幹這個的時候。
哭沒用傷感沒用搞斷自己指甲也沒用。害怕沒用驚恐沒用留住他更沒用。你看雲淡風輕的鐘冥在用地上裂開的紅色笑容嘲笑他呢,這些沒用的情感……這些沒用的情感啊,不要去感受……他就可以變得強大。
林楓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面無表情地沖到黑板前面瘋狂地開始寫字,王耀凜聽到聲音驚恐地抬起頭來,發現林楓正在書寫“不要去追屍體”幾個字。
“耀凜。”林楓低下頭來喊他,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去洗把臉吧,血沾在臉上不髒嗎?”
王耀凜,感覺到了害怕。
這是和看到上吊著的郎營的屍體、看到肖斌的屍體突然動彈以及被鐘冥脖頸裡噴出來的鮮血灑了一頭一臉完全不一樣的害怕。林楓正在強迫他自己,變成沒有感情沒有感覺,為了目的可以機械性活動的“某個東西”。
“哎呀……”過了一會兒,等鐘冥的屍體完全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的時候,邱音的字體就這麼突然出現在黑板上的空處,他看起來像是對於自己的同桌如此慘烈地死在自己的面前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一樣,用非常平淡的語氣說了起來,“我真是太幸運了啊,剛剛阿冥那種樣子真是有點慌了,一下子忘記了所有事兒呢……追著跑了一會兒摔了一跤跟丟了啊,要不然我現在可能就死了,太幸運了太幸運了。”
“你這也……太冷血了吧!”有人難以置信一樣回應道,“雖然鐘冥是個討厭的傢伙,但是他死成那樣……他不是你同桌嗎?!”
“這也沒辦法吧——?”邱音回答,王耀凜注意到邱音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頓時眼淚又下來了,“他死了我能怎麼辦?把他的頭縫回去嗎?縫回去他能活過來嗎?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怎麼活下去吧,班長雅姐和阿冥這種人都死了,你們覺得自己想要活下去很簡單嗎?”
“等你們都安全出去……”邱音頓了頓,又緩緩地添上一句,“也許我就可以去陪他了。”
緊接著就是以吳莉妍為首的比較喜歡邱音的同學們在那裡逼逼生命誠可貴云云,但是林楓已經不去在意了。
“我比較好奇鐘冥的死因。”林楓冷著臉問邱音,“邱音,你知不知道什麼?”
“阿冥死的時候我不是在和你聊天嗎?”邱音回答,“我也不知道阿冥說了什麼……當時有人在和阿冥聊天嗎?”
王耀凜在顫抖。
他根本記不清鐘冥說了什麼了,對方在他還沒看清楚的時候就糊了他一頭一臉溫熱的鮮血,受到的驚嚇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絞盡腦汁想去回憶起鐘冥最後說了什麼,但是只能得出隻言片語的碎片。
“啊……小鐘冥……他……他說……那個……圖、圖書室……”王耀凜支支吾吾地回答,可是因為整個人都在顫抖,所以說出來的話模糊不清。
“沒關係哦。”林楓蹲下來沖王耀凜露出一個公關式的笑容,卻讓王耀凜覺得無比陌生,“耀凜先去洗把臉冷靜一下吧,想不起來也沒事的,就算如此也不過是重頭再來而已,鐘冥死肯定是有什麼理由的,但是無緣無故就是他死也是不科學的,他肯定是自作自受。”
“怎、怎麼能說是自……”王耀凜試圖反駁,但是林楓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身上了,他反過去又走回了黑板前面,看到那個叫金鋅的在底下堪堪問了邱音一句鐘冥有沒有提過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是邱音回答了一句並沒有印象,於是林楓就毫不在意地略過了。
“比起鐘冥已經死了,還是當著我們的面被殺了這種事實。”林楓再次冷淡地書寫道,好像在他旁邊的粉筆槽裡積蓄的不是他最好的損友的血一樣,“我發現了另一件事情——誰是右上角那個正在發瘋的人的同桌?能告訴我他犯什麼病了嗎?”
王耀凜抬頭看去。
黑板的右上角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沈雅的名字。
小而捲曲。可以說是讓人過目不忘。
那是金鋅的同桌,張濟的字體。
他把沈雅的名字像什麼復活咒文一樣以特別小的字體從右上角一直往下寫,現在已經逐漸蓋過了寫在底下的林楓和邱音的字跡。
王耀凜打從心底為張濟感到難過。除了某些情商堪憂的人譬如林楓、林楓的惡友鐘冥、淡然物外的金鋅以及缺根筋的肖斌和當事人沈雅之外,全班都能看出來張濟喜歡他們的大姐頭,搶著幫人家收錢,搶著幫人家收作業,搶著在沈雅徵集班級活動的時候報名表演魔術,卻在萬旻徵集的時候就安靜如雞——一切做的堂而皇之又自以為小心翼翼,輕輕地包裹在那一身羸弱身軀之下。但就這樣,自己喜歡的人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沒了……想必這種痛太過於狠厲,以至於他不停用自己的手試圖去呼喚她的名字吧。
可是這世界上是沒有復活咒文的。如果邱音和鐘冥兩個人都異口同聲地宣佈了沈雅的死亡,那麼就沒人可以去否認這點了,人死不能複生。沈雅只是一位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所以說,張濟的同桌是誰?”但是林楓這時候看起來倒是完全沒有感同身受的感覺,而是不耐煩地發問了,王耀凜甚至都能聽到他從喉間發出一聲強烈的“切”聲。
這……這還是林楓嗎?
“是金鋅啊。”邱音回答道,“剛剛這人還問我問題來著,一遇到事情怎麼就不見”
“幹什麼?”邱音還沒能寫完,金鋅的字體就橫插了進來,“他發他的瘋,和我有什麼關係?”
“倒不是說和你有關係。”林楓也不耐煩地反駁回去,“他要是給我們添亂會很困擾的,要把他四肢砍了或者把他捆起來隨你便,總之拜託不要讓他給我們亂搞事。”
“我倒是也有這種想法。”金鋅輕鬆地寫,“你不覺得同桌實在是太礙事了嗎?”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眼看話題越來越不對勁,邱音立馬進來調解,“捆人什麼的絕對不行,砍掉四肢就更別開玩笑了……還同桌太礙事了呢,有時候也許如果你沒有你的同桌……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不知道這點的人給我他媽的閉嘴!”
“所以,今天沒到場的只有郎營、肖斌、萬旻、沈雅……和鐘冥。即是全部到場了。”邱音總結道,“大家在學校裡注意安全,害怕的就留在這裡,安全才是第一位。那麼照樣,明天八點集合……今天先解散了。”
王耀凜真是心累,這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裡發生了那麼多事,而且被噴了一頭一臉朋友的血,現在林楓又變成了一個中二到無以復加的我要拯救全世界誰都他媽別攔我的看似冷漠實則傻逼的青年,他們還得時時刻刻面對不知從何而來的死亡威脅——
這怎麼辦啊……
王耀凜站了起來,出門去廁所洗了把臉,卻在抬起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的衣服上的血跡正在……漸漸褪去。
是漸漸褪去。像是被什麼東西所吸收了一樣,乾涸成棕色硬塊的地方也被還原成了原來的布料,就連剛剛被他沖洗下去的尚且留在洗臉池裡的紅色也沒有了。就好像就從他的衣服上憑空消失了。
看來不只是死去的人,就連死去的人在那死的那一瞬間所造成的所有事情都會消失,這一切做得如此地不留情面,看來是想最大程度上淡化人類死去這件事對於這個事件的影響,大概也僅僅是想去證明就算人在智商線上理智不崩的情況下……也成不了什麼大事。
他回去之後清晰地看見黑板左下角的那灘血跡也在漸漸收束,林楓很明顯對於這件事一樣的看法,可他看起來自從鐘冥死後對於一切表現得都太過於正常了,以至於看起來非常地不正常。
“那個,小楓。”王耀凜喊住正準備擦乾淨黑板離開的林楓,“小鐘冥他……”
“鐘冥已經死了。”林楓閉上眼睛咬了下嘴唇,好像在拼命抑制住心裡的怒氣,可是王耀凜並不能猜出來林楓到底在為什麼生氣,是為突然就死了的鐘冥,還是為殺了鐘冥的不知道誰,亦或是明明就在眼前卻一句話都沒能說上的自己,“無論我們怎麼說他都嗝屁了,他說了什麼我也不關心了,反正肯定是他自己找死。我以前寄希望於他是我自己蠢,他就這麼死在這裡說明他也就不過是這樣的傢伙而已,所以沒什麼好說的——但是死就死了,至少留下點線索也好啊,這麼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也太沒責任感了。”
“好吧。”於是王耀凜低下頭去,嘟囔著說,“那暫時先不提了,小楓接下來要去哪裡?還是就留在這?”
“留在這對現狀什麼幫助都沒有。”林楓說,“如果這種事一直不結束的話,我們留在這也不過是被自己嚇死的命。早上我們去了食堂,也發現了食物是在每天更新的吧?那麼這個和大逃殺或是為了食物自相殘殺的感覺應該不一樣。我們被關在這裡可能就是想看我們自己嚇自己,不停地殺雞儆猴也許也只是點燃我們的絕望的導火線而已,不能讓他得逞。”
“所以還是要到處看看嗎?”王耀凜心裡還是覺得有點梗得難受,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的心頭縈繞不散,林楓從失去鐘冥那種瘋子一般無法相信的情感中進化到冷靜到可怖的這個時間段實在是太過於短暫了,就好像一瞬間就想通了一樣。但這不科學,一定有什麼出問題了,只是還沒有到爆發的時候,他要隨時提防著林楓暴走的那一瞬間。
“啊……”林楓手扶下巴思考了一下,“總之先往上層看看吧……”他的表情看起來淡漠又冷靜,“前面是有些慌不擇路了,導致時間都浪費掉了,其實什麼都沒幹。現在把學校從上到下查一遍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雖然以為自己一人就能解決這個情況好像確實太過於自大了一些,但是如果沒有林楓這種人他們也不過就是坐在這裡等死而已,所以雖然確實是有點危險,但是還不如和他一起去調查調查,再說,他也不能單放一個林楓不管。
他們無言地走到了最高層,最高層是音樂教室和美術教室。此時門正緊緊地閉鎖著,而林楓的口袋裡正放著萬旻的鑰匙,他如果願意的話,隨時都可以打開這一扇扇門。不過林楓暫時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如果裡面真的有什麼東西的話,那麼至少會給他們來這裡的動機吧,沒告訴他們不能來,但是也沒告訴他們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兒,所以——
所以就算會有什麼事,現在也不是時候。
“小楓。”走到樓梯旁邊的時候,王耀凜突然扯住了林楓,林楓回頭看著他,發現對方緊緊地皺著眉頭,但是好像也不是針對他有的表情,而是非常嚴肅地看著樓梯,但明明他們處於頂層的地勢,王耀凜在看的也不是往下的樓梯。
而是往上的樓梯,那是通向天臺的樓梯。
他們天臺是封鎖的,據說幾年前有兩位學長為了一個學妹在天臺大打出手,推推搡搡中其中一個一不小心失手把對方推下了樓,據說被推下樓那個都斷成了三段。再加上樓頂放著比較重要的水塔,所以這之後學校乾脆就把天臺給封起來了,而且並不僅僅是單純的鎖上這種事,他們把教學樓裡學生可以通向天臺的門完全焊死了,據說還有通向天臺的另一扇門,但是沒學生知道在哪裡。
這種摧毀了無數少年中二夢想的行為被學生罵過很多次,不過不知道上樓的路徑學生也是無可奈何,所以最後這種事還是以就抱怨抱怨這樣不了了之了。
“怎麼了?”雖然有這種事情的發生,林楓還是不知道王耀凜為什麼要突然扯住他。
“你……你不覺得嗎?”王耀凜顫抖著詢問,“我覺得……天臺的門,是開著的。”
林楓抬頭望向樓梯,一開始沒發現什麼,但是略微仔細一看,他發現了。
樓梯上確實有光。而且由方向來看,絕對不是這層樓打上去的光。
他靠著牆壁慢慢向上爬去,轉過了一個方向後,他看見了大敞著的天臺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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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多久,已經不知道了。
他醒了過來。
說是醒,實際上並沒有完全地清醒。他只能在迷糊中略微感覺到渾身上下散佈的,要命的痛感。
這是,什麼情況?
他捫心自問,但是大腦實在太不清晰,以至於他無法很好地思考。
他在哪?他好奇,為什麼躺在這?
總之先起來吧。
他這麼想著,略微動了動手指。
然後他就那一瞬間陡然感覺到了灼熱。難以忍受的溫度自地表升騰起來,青年能感受到那熱量死死地想要吞併他的身軀,他妄圖大叫出聲,然而聲帶不知為什麼太過於劇痛,他竟然一個音節都無法發出。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想,生理性鹽水無法控制地流下,但又在那一瞬間立刻被熱量蒸發得一滴不剩。
被燃燒的疼痛感侵蝕著他的大腦,讓他近乎無法呼吸。但即便如此,青年也沒有放棄。
起來,爬走,離開這裡。起來,爬走,離開這裡。起來,爬走,離開這裡……!
他這麼對自己說,奮力地試圖用被火舌舔舐的雙臂將自己撐起來。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
他的視線偏離,世界反轉。
殘留的視覺中,是距離很遠的,軀體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