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希望

任天邪是天邪宗的開山祖師，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縱觀穆雲的閱歷，除了天邪宗的能力，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力可以在這裡活上三萬年而不死，就算是地秘門都沒有這樣的能力！而他對天邪宗，唯有深深的感激和尊敬，如果不是天邪宗，穆雲現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如果沒有天邪宗所賦予的能力，穆雲甚至都不知道現在的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因為有些他必須要做到的事情，恰恰是實力所不能做到的。

比如殺死軒轅潘這樣的事情，就不是實力可以做到，即便穆雲有一天真的有了正面殺死軒轅潘的能力，那陰陽神魄花也早就凋謝了……

也因此，能遇到天亂，成為天邪宗的弟子，是穆雲一生最大的造化之一，也是他深深感激著他們的理由，沒有天邪宗，就沒有現在的穆雲。如今，他在巧合之下遇到了天邪宗的開山祖師，他又有什麼理由不用自己最大的誠心去尊敬他孝敬他。

「好！好孩子！」三萬年的孤寂，足以把任何一個人折磨成一個真正的瘋子，足以泯滅任何一個人的情感，但任天邪卻是在此刻感動的熱淚盈眶……在他之前所遇到的一百五十一人當中，有六十八人都是天邪宗的弟子，但這些弟子遇到他之後，不是猶如絕境中遇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瘋狂的哀求祈求祖師救他出去；就是猶如魔鬼一般咒罵著上天咒罵著命運的不公；更有甚者，甚至直接在巨大的絕望下被折磨的瀕臨崩潰，嚎啕大哭，再無任何一絲尊嚴。

而這些人，最長的一個也不過是陪伴了任天邪三年便鬱鬱而終，這個人不但是天邪宗弟子，甚至還是一個靈皇，在任天邪的教導下，在他隕落之前甚至論自身能力已經不在任天邪之下，他也完全可以像任天邪這般活下去。但就是這麼強大的一個人，卻依然是頂不住百年的孤寂和煎熬，選擇了自我了斷。

穆雲，不同於他遇到的任何一個弟子，雖然他的實力微末，但是從他的眼睛當中，卻從未看到過類似絕望這般的神色，甚至在面對任天邪之時，他眼中所透露出的尊敬和感激以及親切絕不是假的，現在的他，渾身惡臭衣衫襤褸面容更是可怕如厲鬼，不要說一個乾坤強者，就算是一個黃靈境的人，看到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捂著鼻子走開，更不可能會有一個如此優秀的小輩單膝跪在自己面前，請自己更衣。

「你的衣服和誠意，老夫接受，但若是你再無衣衫，老夫不會穿，天邪宗歷來都是以弟子為先，我這一把老骨頭早已習慣，有無衣衫，不過是過眼雲煙。」任天邪道。

「請祖師更衣，弟子雖無多餘衣衫，但是他有。」穆雲的目光放在了昏死過去的軒轅虎身上，老實說，這軒轅甲的造型和款識還真是不錯，自己早就想穿上試試了，自己救了這傢伙，拿他戰甲一穿那是合情合理……穆雲這樣想著。

不過，穆雲也沒有白穿他的戰甲，而是將自己身上的一顆百靈回天丹讓軒轅虎服下，這傢伙一路顛簸到現在仍然吊著一口氣，現在就連穆雲都有點相信他命不該絕了。

原本軒轅魔獄裡恐怖的氣氛，到此刻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尤其是任天邪所帶他來的這個地方，似乎是經由了任天邪一些奇特的佈置，也是讓這裡變得非常安全，沒有任何一隻凶獸前來襲擊。

眺望遠方，整個空氣中還殘留著軒轅聖軍的一絲氣息，就如最後一縷西下之光一般漸漸地湮滅在永恆的黑夜裡，從進入軒轅魔獄到現在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恐怕除了這個半死不活的軒轅虎，一切進入的軒轅聖軍都是徹底消亡了吧。

看著這一方黑暗孤寂的世界，穆雲幽幽的開口：「祖師，我穆雲自認為也是一個心智強大而堅定的人，但縱觀此景，您竟然能存活萬年而不滅，這種精神，已經遠遠超過晚輩的理解。晚輩斗膽問一句，到底是什麼才能支撐您存在三萬年而不滅呢」

「因為希望和理想。」任天邪的目光平和而悠然，但是聲音卻依然是嘶啞晦澀：「死很簡單，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只要有那麼一瞬間的心狠便可。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縱然有輪迴或是其他的說法，但那些對人類而言，都算是『未知』，人類對未知，本就有一種天生的恐懼，一個心如死灰之人，或許願意去賭一賭這種未知，或許他會相信死後就不會承受現在的痛苦，一了百了，但是我不行，我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你從天靈大陸來到這個地方，無異於從天堂掉到了地獄，你會認為這裡無法生存，但在這裡習慣了，一樣是可以活下去，這些遠古凶獸，有些存在的時間甚至比我還要久，我看他們也活的挺好。」

任天邪歎了口氣：「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每一個人的潛力也很可怕，只要你想，什麼樣的環境都能存活。」

「要談這些的話，我在這裡枯燥了三萬年，三萬年的經歷，簡直就和一瞬間並無區別。比之這些，我更是希望能夠分享一下你的經歷，我想，那是一個很精彩的故事，說不定，可以再夠我回味萬年。」任天邪的目光放在穆雲身上，似笑非笑。

天邪宗的能力穆雲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任天邪指的是什麼，以任天邪的修為和在混沌天邪勁之上的造詣，他要看穿穆雲，簡直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鬆。

「好。」穆雲笑了：「就衝前輩三萬年的孤寂，我也該毫無保留的講一講，對了，讓這個軒轅虎也聽著，我一直很好奇，軒轅之人到底有沒有良知，我想知道一個軒轅之人知道了我的故事，內心會有什麼想法。」

三天，穆雲帶著懷念和回味，把他的故事足足講述了三天。對於一個修武者而言，尤其是修煉精神力的武者，他們的記憶都會保持一個非常清晰的模樣，一生都不可能忘記，甚至可怕一些的，能夠回憶起多年以前一個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神態，都可以記憶的分毫不差。

三天的講述，穆雲沒有保留一切，包括魂珠和穆瑤的存在這些隱秘，他講到自己的出生，自己的經歷，一生邂逅的故事，但是他沒有推論任何一件事情，比如，他沒有明說到底是誰讓他出生即殘，他不過是把讓他殘廢的軒轅符咒著重的說明了一下。

任天邪和軒轅虎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任天邪的表情時而微笑時而慍怒時而惋惜時而驚歎，幾乎是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情感，對他而言，能夠聽到這樣一個故事，能夠看到一個小輩與他面對而坐，促膝相談，這簡直就猶如天堂，即便是前面那一百五十一個人，要麼整天失心瘋心理素質最強的也整天活在噩夢當中，除了哀求和咒罵，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而軒轅虎最開始是絕望加不解，隨著穆雲故事的開始，他變得不屑和帶著一絲的興趣，不屑的是那些人微末的實力，感興趣的是為什麼這個人能夠從如此低賤的力量一步步走到現在，而後，他的表情一點點的變得精彩震撼，最後化為了完全的明悟和愧疚。

原來，軒轅一直以來的看法都是錯誤的……

他相信軒轅，信仰軒轅，但他更相信一個最基本的事實和邏輯，穆雲講述自己的一生，每一句話都充斥著深深的懷念和感情，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每一段故事都沒有任何的改編或誇大，完全符合他現在的情況以及軒轅瞭解到的資料，這絕不是能夠編造的故事，這是他必須相信的基本事實。

這一刻，他為軒轅感到悲哀。

故事講到這裡戛然而止，就是此刻，他被軒轅用計推入了軒轅魔獄，利用天邪宗和白糖之力躲過了死亡，遇到了任天邪。

任天邪的眼中有著異彩閃過，嘴角也浮現出一抹微笑，那似乎是一種滿足而解脫的微笑；而軒轅虎，看向穆雲的目光徹底變了，那是一種心悅誠服的讚歎和拜服，他自認為如果給他穆雲故事的開頭，他是絕對走不到這一步的，說不定在那小小的廣樂鎮，他就隨著穆雨蝶而去了。

看到軒轅虎的表情，穆雲已經有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他的目光從軒轅虎身上一閃而逝，最終是放在了任天邪身上：「祖師，三萬年了，我知道您一直在等待著你心中的那份希望，作為天邪宗弟子，我斗膽問一句，不知道我穆雲是否有成為您心中這份希望的資格」

「你有。」任天邪一字一句道：「三萬年了，今天能夠遇見你，也是我任天邪最大的造化，這三萬年來，我也無數次的咒罵過上天，咒罵過命運，但今天，我卻是要感謝他。」

「因為我的這份希望，關係到天靈大陸以及混沌世界的未來！能夠有資格繼承它的，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