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十分鍾之後，三個人趕在「光」號新幹線開車之前跳上車。這是八點鍾開往大阪的車次。詢問車掌，這班車次裡，的確有一類似井縫的乘客。
「米克，你不是說不瞭解為何井縫要在你面前打電話的理由嗎？」
喘口氣之後，軍平開始說明：「他唯一的目的是要你信以為莎莉在東京。」
「實際上，」裝子接下他的話，「莎莉當時已經在禮次的大阪住處了。」
「正是！」
「可是，禮次按的電話號碼的確是東京的區域號碼和莎莉的電話號碼呀！」
「他最初按的03並非東京的區域號碼。米克，你也知道按鍵式電話擁有記憶功能吧，運用左角的米色鍵，便能以兩個數字記憶經常使用的電話號碼。設定好這個記憶鍵後，隻需按下此鍵，再按另外兩個數字，總共僅需按三個鍵，就能和對方通話了。」
軍平看著裝子繼續說道：
「『米奇』的老闆，已經事先設定拉麵店的電話號碼。所以我聽到三個按鍵聲，而隻看到後兩位數字是一〇，一直認為那個電話號碼就是一一〇。」
「禮次事先將自己大阪住處的電話號碼以東京的區域號碼03設定記憶儲存起來了。」
「原來如此，隻按下03就可撥通電話。他後來按的3331、2227並沒任何意義。米克，井縫拿起話筒之後，立即按下03？」
「不，話筒由他的手中滑落，電話機差一點隨著話筒掉到桌下。」
「他以此方法矇蔽了你的耳目，偷偷地按下最初的記憶鍵。」
「但是，為何莎莉會在禮次的住處？」
「為了參加當天晚上在日生球場舉行的服裝表演。服裝秀的服裝裡多出一件衣服，最華美的一件，想必白都莎莉原計晝在當天晚上穿著那套華服，和井縫兩人搭乘直升機降落在兩萬名觀眾的面前吧！」
「可是，莎莉因馬克之事和禮次翻臉了呀！」
「這是兩個人的計畫。事先引起大眾傳播媒體的騷動，而卻在當晚兩人攜手降落在球場正中央——服裝表演最後展示的是結婚禮服吧？這第一百零一件禮服是井縫為被害者特別設計的黑色結婚禮服。——週刊雜誌必然會為此嘩然，也就達到服裝表演的宣傳目的了。結果莎莉還是舍天下第一的馬克‧卡登而選擇了井縫，這將會大幅提高井縫的男性服裝設計師地位。而為了達到由直升機降落的瞬間戲劇效果，當天早上，莎莉就悄然來到大阪，遵從井縫所說不到最後一剎那，不得讓人得知她在大阪的命令。在電話裡，對你演出她仍在東京的一幕戲——井縫就那樣獲得被害者的協助，得以實行預謀已久的殺害莎莉之計畫。」
「謎中有謎啊！」
「那個中年女人會說過：白都莎莉一定握有井縫的弱點，我想真正的殺人動機就在此。總之，明白了殺人現場在大阪之後，就能輕易想像井縫其後的行動了。」
三點半鍾以後，井縫離開梅田店，回到住處殺了莎莉。屍體裝進旅行用的大皮箱裡，運到大阪機場乘上直升機。當服裝秀結束後，他再隨身攜帶那個大皮箱返抵東京，酒後告別兩位同伴，就將屍體運往莎莉住處了。
「莎莉體重大約多少？」
「三十二公斤，這是有名的話題哪！」
「這種小孩的體重，在搬運上是毫無困難的。」
「在廚房烤箱爐上的鍋子有何意義？」
「電話裡，莎莉不是告訴米克說她正在煮法國料理嗎？實際上，法國菜是在禮次大阪的住處烹煮，燒焦之後，運往東京，散置於屍體身旁，鍋裡沒有一滴水而以火烘烤，短時間內就爆炸焚燬了。——以上全部都是為使人誤以為殺人現場在東京而佈置的。」
米克發出如野獸般的咆哮聲。
「原來如此。人在大阪的禮次於是可以輕易地殺死來到大阪的莎莉？」
「這就是井縫的目的。兇手編造不在場證明，顧名思義，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在殺人現場。而他卻聰明地欲證明自己就在殺人現場。如果警方認為兇手是在大阪做案的話，必然會拚命追查他在東京的行蹤。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他將不在場證明擺在大阪的方法。他利用這個盲點，改變殺人現場，主動地為自己找尋不在第二現場的證據。」
「可是，如果他根本沒有離開大阪一步，那為何禮次不提出更確實的不在場證明？例如，他可以不要有那三小時四十五分鍾的空白時間，而一直待在梅田店裡不是更好？」
「井縫早知自己必然難脫嫌疑。如果提出太確實的不在場證明，那麼警方或許會放棄他在案發當時在東京的想法，而想到真正的殺人現場在大阪也說不定。為防萬一，所以才佈置了僅僅兩分鍾之差的關鍵時刻。而且，不僅如此，他為使警方的注意力集中在往返東京、大阪之間的路程上，方特意使長得十分像自己的藤村搭上飛往東京的飛機。目的是儘可能和甩其中的兩分鍾時間差異，將警方的注意力轉向東京。」
「那麼，禮次是為了消除在梅田店裡設定的電話記憶號碼而返回大阪的囉？」
「沒錯。目前能證實我的推理正確的唯有那具電話了。我們搭乘的光號電車抵達大阪後，我和裝子設法牽絆住禮次，米克則前往梅田店，試著按下按鍵電話的03看看是否果真有蹊曉。梅田店裡還另有一具電話？那麼，你就同時打一通電話到井縫住處，如果是在通話中，應該就可確定我的推理無誤。確定之後，請打電話報警處理。」
「軍平，謝謝你。沒想到竟然這麼簡單就找出禮次不在場證明的破綻。」
此時電車正要行過熱海。
「道謝的話該去對『米奇』的老闆說。還該謝一個人。」
「誰？」
「貝多芬。」
「貝多芬？」
「是啊！我想井縫選擇『命運交響曲』為服裝秀的背景音樂，靈感來自被害者的電話號碼和自己巧思設計的電話陰謀。精通古典音樂的井縫必然很瞭解『命運交響曲』的特點吧？他故意使話筒滑落，為了不讓你聽到他按記憶鍵的聲音，這個動作還另有意義。當天在梅田店裡按鍵電話奏出來的3331的旋律，實際是開始於誰都聽不到的一個音，而『命運交響曲』本是由一個沒有人聽得見的音符開始的。」
「任何人都聽不到的音符？」
「休止符嘛！『命運交響曲』的第一樂章開始於八分休止符。單從唱片裡聽不出來，但樂譜上就清楚可見3331的前面有個八分休止符記號。這是『命運交響曲』獨特之處。據說指揮者常苦於該如何表現出這個休止符，我想井縫必定也會惱於該如何處理這樂章之前的一個音符吧！」
「把這個犯罪的詭計用於服裝秀的音樂使它響徹整個球場——似乎就像是自我表現欲強烈的禮次的作法。」
「不僅如此，我認為那場服裝秀本身就是井縫自我表現狂的象徵。」
「怎麼說？」
「我想並縫產生『黑色羅曼蒂克』的企劃源於決定殺害莎莉的同時，他選擇服裝秀髮表日做為殺害莎莉的日子。那一夜，服裝秀上發表的衣服，是井縫為了埋葬一個女人，誇耀自己的犯罪而設計的百套喪服。——此外，『命運』這句話本身就隱藏著井縫不在場證明的詭妙。所謂命運就是運轉生命吧？而井縫就是欺騙被害者使其將自己的生命運轉到大阪，而後將之殺害，再把屍體—生命—搬運到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