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那個
BL仙道第一小白臉 by 一十四洲
2020-3-10 18:46
鳳凰莊主還認得林疏。
她道:「數年不見,仙君容顏未改。」
這麼多年來,林疏也終於學會了怎樣與人正常交流,他道:「莊主亦然。」
――便不再客套,大小姐命在旦夕,要立刻去救。
鳳凰山莊是江湖門派,沒有皇宮里那麼多的規矩,林疏一眼就看見帳子里,床上躺著的那只小鳳凰。
房裡置著冰塊,床頭由寒玉砌成,可怎麼都壓不下他體內的灼熱靈力。
凌鳳簫就這樣躺在床上,穿一身大紅的紗衣,玉琢一般的小臉,鴉羽一樣的睫毛微微動著,透露出主人正在承受的痛苦。
林疏道:「煩請屏退眾人。」
房中便四下無人了。
林疏坐在床前,握住凌鳳簫的手。
這動作他已經做過許多次,凌鳳簫體內經絡的走向,他甚至比凌鳳簫本人都要清楚。
冰寒的真氣輕輕緩緩注入他的經絡中,冰炭相息,狂亂的熾陽靈力就像遇水熄滅的火焰一樣,漸漸漸漸平息了。
凌鳳簫的呼吸平穩許多,因疼痛而繃緊的身體也放鬆下來,唯獨被林疏牽著的那只手,彷彿本能,又彷彿溺水者抓住稻草,緊緊回握住他的手指。
林疏便想起很多年前那天,表哥第一次在他面前昏迷,他輸完靈力,就被這人緊緊抓住了手,分之不開,只得被他牽手睡了一夜。
不由自主地,握著凌鳳簫的手,他輕輕笑了起來。
原來那牽著人不放的習性,是從這時候就養成的記憶。
他用另一隻手去觸凌鳳簫的額頭,撫過那精緻漂亮的鼻梁,柔軟的、花瓣一樣的嘴唇。
眼前的孩子睡得那麼沈,只有最無憂無慮的人才會這樣。他還沒有見過世間的風雨,人心中的風刀霜劍也與他無關。
林疏在這一刻想把他抱起來,抱在懷裡,破開那扇雕飾鳳凰的厚重木門,他們逃出這座巨大的山莊,如同逃離多年後沈重的命運。
可他不能。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過去,神魂的損耗,使他只有元嬰的實力,並且還在飛速衰減。
無愧忽然出現在床頭。
他爬上凌鳳簫的床,鑽進他被子里,並讓凌鳳簫面對著自己。
林疏心想,對於無愧來說,凌鳳簫可能是特殊的。
上古的神器煊赫有名,無數人為這把妖刀走火入魔,但它等了千年之久,也只承認這一個主人。
過了一會兒,許是因為疼痛被祛除,凌鳳簫在昏迷中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對上的是無愧。
林疏就看著這很小又很漂亮的一隻凌鳳簫對著黑衣服,紅眼睛,渾身纏著煞氣和怨氣的無愧皺起了眉,繼而揉了揉眼睛,最後嫌棄地轉向自己的方向。
這小東西還不清醒,在神遊的狀態――好比小孩子發燒後常會出現癔症,是正常的狀況。
但是見了林疏,眼睛似乎亮了亮,歪了歪腦袋。
無愧眼看就要被他氣死,嗖一下飄回青冥洞天。
林疏對凌鳳簫笑了笑。
凌鳳簫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林疏握著的手,抽出來,然後仰頭看林疏。
――-這神態簡直和盈盈想要被抱的時候如出一轍。
林疏就把這小東西抱了起來。
凌鳳簫就笑,要去玩林疏的頭髮,林疏任他去玩。
可惜不多時,因大小姐蘇醒而欣喜無比的鳳凰莊主就走了進來,對林疏千恩萬謝,並在發覺凌鳳簫好像對林疏很喜歡之後,提出讓林疏在鳳凰山莊小住,並要凌鳳簫多和前輩仙君相處。
林疏原該走,但他選擇了稍作停留。
雖是溫和地、以一個長輩的姿態面對著尚是個懵懂孩童的凌鳳簫,但他心中清楚,今生今世,或許是最後一次與這個人相見了。
而恢復清醒後的凌鳳簫並不懵懂。
他穿一身大紅的衣服,披著及肩的黑髮,沒有多餘的裝飾,並未特意作女孩子的打扮――畢竟以他那樣精緻的五官,在這個年紀里根本辨認不出性別。
大約是鳳凰莊主提過,他知道林疏是誰。
「桃源君。」夕日溫柔的余暉下,凌鳳簫在盪鞦韆,林疏時不時幫他推一下。
「桃源君,您就叫桃源君麼?」
林疏道:「並非本名。」
凌鳳簫蕩得很高,但維持著非常好的平衡,整個人像一隻輕盈的小紅鳥,回落的時候,問他:「那您叫什麼?」
林疏道:「將來你自然會知道。」
凌鳳簫停了下來,站在鞦韆上,轉身,歪了歪腦袋:「那我該喊您什麼?」
林疏一時也想不出,但想著自己已經把那個並不存在的徒弟許配給了這小東西,便道:「可以喊我師父。」
小時候的凌鳳簫顯然比盈盈活潑好動,抱了林疏的脖子要掛在他身上,甜膩膩地喊了好幾聲師父。
但是過一會兒,又有點失落:「但我用刀,你用劍,你不是我的師父。」
繼而似乎靈機一動:「那我喊你仙君罷。」
林疏:「……」
凌鳳簫從他身上跳下來,帶他去看鳳凰山莊的奇花異草。
仙君,你看這個。
仙君,你看那個。
仙君,你怎麼不穿白衣服呀?
林疏被這一聲聲的「仙君」喊得渾身難受,但一看到那雙漂亮的,彷彿有星月的清輝的眼睛,又生不起氣來,最後認這只小鳳凰折騰,根據他的喜好換上了輕飄飄的白衣,給他講了許多的故事,當然也被這只既香又軟的小鳳凰主動抱了好幾次,他隱隱約約覺得待在洞天里的無愧要嫉妒得雙眼滴血。
但是,該難受的還是要難受,「仙君」這個稱呼給林疏留下了過於深刻的陰影,這直接導致鳳凰莊主找到他們,請閣主給孩子起個小名壓命格的時候,林疏給這小東西起名「寶寶」,他由此被凌鳳簫撓了一下,但也徹底舒服了。
莊主走後,凌鳳簫要看他舞劍,並特意強調,要最厲害的那一套。
林疏折了一支桃花作劍,想著有什麼好看又境界高超的劍法,想來想去,竟還是只有《長相思》。
但見此處雲霞漫天,層林染著溫和的金色,倦鳥歸林,一片安寧祥和。紅衣的凌鳳簫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認真地看著他,身後是郁麗繽紛的花樹,落花簌簌,如同大雨。
輓一個劍花,一式「黯然銷魂」遞出,繁花謝盡,無邊好景盡皆寂滅之後,他看見凌鳳簫的眼睛。
落花迷了他的眼,他忽然發覺,這樣黯然孤冷的一個招式背後,竟藏著無邊無際的溫柔。
那本《長相思》的書寫,終究還是不夠完善,但這樣的幽微之處,恐怕也寫之不出。
他收劍。
凌鳳簫說仙君真好看。
林疏牽著他的手,和他漫無邊際說著一些話。
林疏忽然想,鳳凰山莊就在此處。
他便問凌鳳簫,可否帶我去鍛刀台。
自然可以。
他被這小東西牽著,一路來到了鍛刀台中。
這不是一簇天火。
這是一處滔天火海,哪怕是最堅硬的天外隕鐵都會融化,讓林疏想起橫流的熔岩。
灼熱熾盛,彷彿連神魂都會被其炙烤消融。凌鳳簫說只有鳳凰靈力才能進去。
林疏拿出那枚羽毛,交給凌鳳簫,對他說,簫兒,找一個你最喜歡的地方,放進去。
凌鳳簫應了,抱著那枚羽毛,蹦蹦跳跳地走到火海的深處,他身上的鳳凰靈力最精純,因此能走到火海最核心的深處,並將羽毛放下。
林疏遙遙望著,神魂里似乎傳來一聲輕輕的「啾」。他想著那只雞崽,以及一些渺茫的期冀,終於安心。
孽鏡台外的時空,他被圍攻,凶險無比,不知能否脫身,雞崽最好的歸處,就是這裡。
而根據典籍的記載,鳳凰涅的完成,最短也要二十年的光陰。
他心神搖動,心想,無論你是誰……
蕭無病,無論你是誰,無論鳳凰涅到底要多少年,你要平平安安度過,要活下去。
凌鳳簫從火海裡出來,要林疏牽著他。
林疏俯身摸了摸他的頭,說,我要走了。
小東西就哼哼唧唧了一路,說喜歡仙君,不要仙君走。
林疏告訴他,來日會再相見。
凌鳳簫說仙君不許騙我。
林疏說不騙。
小東西這才高興了些,送林疏到山門,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悶悶道:「仙君,我的那個……」
林疏:「嗯?」
他好像不太好意思,最後吞吞吐吐道:「仙君,你知道我是……麼?」
中間的詞語消音了,林疏想這恐怕是真言咒的作用。
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男孩子。」
凌鳳簫彎了眉眼,笑盈盈道:「那就好。」
林疏:「?」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離開之時,他終於醒悟到底是哪裡不對勁,轉身打算和凌鳳簫說清楚未婚妻並不是女孩子的時候,忽然見凌鳳簫背後出現了一個白影!
是無愧。
這東西肯定是猜出了之前不受凌鳳簫待見的原因,不知從哪裡扒拉出來一套白衣服,收斂了渾身的怨恨戾氣,眼睛也變回黑色,渾身上下清清淨淨。
――甚至乖巧地披散了頭髮,他本來五官就詭異地和林疏幾乎一模一樣,又是這個幼小的年紀,清秀漂亮,乍一看像個小姑娘。
他從背後蒙住了凌鳳簫的眼,等凌鳳簫回頭,他又放下手,喊凌鳳簫:「小鳳凰。」
凌鳳簫看了看遠處林疏,又看看他,眼中有很欣喜的神色:「是你麼?」
無愧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凌鳳簫:「我知道的。」
他似乎很想和無愧玩一會兒,但看看林疏,又有點失落道:「可你要跟仙君走了。」
無愧道:「十一年後,我等你接我。」
凌鳳簫說:「我會的。」
無愧摸摸他的頭髮:「我走啦。」
凌鳳簫道:「你等我哦。」
無愧:「好。」
直到無愧來到他面前,林疏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想拎起脖子問無愧為什麼要假扮未婚妻說這些鬼話。
片刻後又想明白,無愧並沒有假扮。
他穿白衣服是因為敏銳地察覺到凌鳳簫不喜歡黑不溜秋。
他說十一年後,等凌鳳簫接他――
完全是因為,就是在那一年,凌鳳簫不僅從鬼村帶回了林疏,還……從浮天仙宮帶走了無愧。
當年那樁認錯性別的驚天慘案的真相終於浮出水面。
無愧的行為,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一把刀和他的主人,本身就有很深的情誼。
但凌鳳簫以為這是他的漂亮未婚妻,未婚妻和他立下了來日相見的約定,他因此對林疏的虛假性別深信不疑。
林疏感到了真正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