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用情淺
BL仙道第一小白臉 by 一十四洲
2020-3-10 18:46
仙君,你好乾淨啊。
林疏一時間不能斷定這話是褒是貶,唯一能確定的是蕭韶的眼神並不正常。
是很偏執又著迷的一種眼神,分明說著乾淨,可眼神傳達出來的意思卻是我想把你弄臟。
他被按著,動不了,有些脫力,微微喘了幾口氣。
蕭韶抽出手指來,俯下身去吻他。
林疏被他牢牢禁錮住,動彈不得,加上被吻得極深,無法喘氣,渾身都軟下來。
蕭韶的手指是涼的,唇齒也是涼的,彷彿夜深露重的深秋。
林疏平日里的體溫是不大高的,往往是蕭韶握著他的手,一點點暖熱。
現在此人從血海裡走了個來回,卻變成他去暖蕭韶了。
他一邊環住蕭韶,讓自己和他貼得緊一些,一邊暫停了劍閣心法的運轉,盡量讓自己的體溫回升。
等蕭韶的體溫終於有了一點正常人的樣子,他的頭髮衣服也散得差不多了。
但蕭韶並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仍是將林疏按在床上,牙齒磨咬著他的耳垂。
「蕭韶……」
林疏試圖和他說話,但語聲卻因方才的脫力而格外虛軟和沙啞。
蕭韶很清醒,林疏能感覺出來。
但他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林疏不知道。
他掙了幾下,卻掙不開,吸收了那枚怨氣心臟後,蕭韶的修為高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面對這樣的蕭韶,林疏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任意支配把玩的小動物。
他只能一聲聲喊著「蕭韶」。
蕭韶終於回了一聲:「我在。」
「蕭韶……」林疏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害怕,聲音微微抖:「你怎麼了?」
不知為何,現在的蕭韶,比方才多了那麼一絲活人的氣息。
――雖然只有一絲。
他看著蕭韶,蕭韶眼裡映著自己。
這人眼中的神色微微迷惘:「我……」
林疏身後碰了碰他的臉:「你怎麼了。」
蕭韶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緩緩往下帶。
最後按在他的左邊胸膛上。
林疏怔住了。
明明是心臟的位置,卻沒有心跳。
他數著秒,也不知過了多久,手心終於傳來一下微微的震動。
接著又是許久的沈寂,沈寂過後,再有一聲心跳。
蕭韶道:「他們還在哭。」
林疏便想起他在血海中聽到的嘶吼嚎哭之聲。
那聲音自無邊血海發出,尖銳,痛苦,撕心裂肺,層層疊疊。
而蕭韶將整座血海,並血海中翻騰的怨氣,全部,收入體內,那些哭聲從世間消失,卻開始在蕭韶的三魂七魄神魂識海內,日夜呼號。
林疏看見蕭韶勾了勾唇角。
他的笑彷彿沾了血,彷彿來自無邊無際的幽冥。
不像人,像千年的妖魔。
「我看不清外面。」蕭韶道。
林疏:「……嗯?」
蕭韶放開他的手腕,指尖滑在他頸側:「我只能看見世如血海,無舟可渡,眾生為襤褸怨鬼……日夜號哭。」
他側了頭,往房間周圍看:「這裡也是。」
林疏嘗試理解蕭韶話中的意思。
就聽蕭韶緩緩繼續道:「眾生在喚我。」
林疏:「怎樣喚你?」
蕭韶右手壓住了他咽喉:「他們有數億之眾,既哭又笑,在血海中沈浮,邀我歸去,喚我入魔。說世間骯臟,不可久留。」
林疏嘗試想象蕭韶眼中的景象。
他順著蕭韶的話,想一片汪洋的血海,滔天血海上血霧翻騰,血腥氣猙獰可怖。
佛門說苦海無邊,這片血海就是整個苦難的世間,是眾生浮浮沈沈的苦海。
眾生的怨氣,眾生的仇恨,早已化成幽冥厲鬼,仇恨王朝,仇恨整個紅塵世間。
他們想要什麼?
想要蕭韶與他們同化,要他也恨世間,殺世人。
於是這數億的襤褸怨鬼,一齊哭笑,要讓蕭韶出凡入魔,棄世而去。
後果會怎樣?
蕭韶不再是鎮壓怨氣的人,而是成為這些幽魂厲鬼的首領,或他徹底失去神智,禁錮不住怨氣,怨氣重出世間,亂世就此開始。
蕭韶在他脖頸上的手緩緩收緊。
林疏有微微的窒息。
他看著蕭韶的眼睛。
漆黑,無光與冷漠的一雙眼睛。
可他的動作,又有些執迷在裡面。
林疏意識到他既不能為蕭韶分擔,亦不知該如何安慰。
他張了張嘴,最後只說出來一句:「……我在。」
「我知道。」蕭韶俯身。
壓迫感,和窒息感,使林疏微微眩暈。
他推了推蕭韶。
明明是往外推的動作,卻因並不堅定的立場,和虛軟無力的手臂,既推不動一絲一毫,又像是欲迎還拒。
「世間如血海……」他聽見蕭韶微啞的嗓音:「只有仙君這裡乾淨。」
林疏:「是麼。」
「是。」蕭韶低聲道:「因仙君對萬物……用情太淺,故而無恨無怨。縱然世間為骯臟苦海,仙君也一身清淨,有如桃源。」
林疏已經喘不過氣來了,眼前蒙上了一層霧。
他說:「我不知道……」
恍惚間,天上地下,全部化為虛無,他只能聽見蕭韶的聲音:「我為怨氣所纏,為七情所苦,還須……仙君點化。」
林疏:「如何點化?」
「渡我。」蕭韶的聲音沙啞惑人。
「仙君……渡我。」
林疏艱難地喘一口氣,聲音虛弱到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我……渡你……」
他的脖頸被緩緩放開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過於混亂,他不知道怎樣描述。
因為就連他的記憶,都出現了數度空白。
只記得自己彷彿死了很多次,也哭了很多次,眼前一片迷離的白光。
嗓子完全啞了,發不出聲音,或許是因為哭得太多,脫水一般,整個人失去所有的力氣。
蕭韶把他抱在身上,餵水。
雪白的玉淨瓶,盛著五蓮山的仙露,使他終於恢復些許清醒。
蕭韶按住了他的手,不許他自己去喝,只能被餵,林疏便只能費力吮著薄薄的杯沿,喝到一半,余光就見蕭韶又漸漸變了神色,似乎又想要他去吃別的什麼東西。
他也不記得到底過了多久。
到後來,彷彿已經形成某種固定的反應,鼻端嗅到蕭韶身上的冷香,就會渾身發軟,而蕭韶的手指一旦碰到他皮膚,整個人就會完全不能控制地微微發顫。
蕭韶何時放過了他,也記不得了。
或許根本沒有放過。
他應該是在某一個時間點失去了意識,然後在另一個時間點昏昏沈沈地醒來。
渡劫期的身體,畢竟與凡人不同,縱然是見骨的傷,也能兩天之內自己痊癒。
不過林疏一覺醒來,身上還有淡淡的痕跡。
肉體倒是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但靈魂上有揮之不去的懶。
他睜眼,對上蕭韶的目光。
然後,他選擇用被子重新蓋住臉。
蕭韶隔著被子攏住他的肩膀:「……寶寶。」
林疏不想說話。
他伸手在被子里摸索了幾下,按上蕭韶的胸膛。
隔一層綢子,溫熱的,並不算冷。
有心跳,頗為平穩,一下一下,只比常人有一點慢,可以忽略不計。
他腦子轉不起來,緩慢回想,覺得就是在他被蕭韶這般那般的時候,這人的體溫的心跳在緩慢回升。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看看蕭韶。
若是體溫回升代表蕭韶的神智回來了,那他應該能看到此人羞愧的神情。
他把被子往下拽了一點,露出眼睛。
蕭韶把他整個人抱住:「寶寶。」
林疏審視蕭韶。
還是有點不正常,缺乏表情。
但也正常了不少,眼神有點溫柔的意味在。
林疏面無表情地被他親了親。
蕭韶:「你還好麼?」
林疏:「不好。」
蕭韶又親了親他眼角。
親多少下都不會好的。
林疏重新緩慢回到被子里,對隨之而來的鴉言鴉語充耳不聞。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被花言巧語所迷惑了。
能讓他從被子里出來的只有他自己。
他最後還是出來了。
順帶從床頭摸到了自己的芥子錦囊,把那面因緣鏡子拿了出來,懟到蕭韶眼前。
然後問蕭韶:「現在是什麼?」
蕭韶:「還是血。」
這就有些奇怪。
鏡子有一些預知未來的功能。
最開始,蕭韶在青冥洞天里第一次看到這面鏡子時,就說,看到了血。
後來桃花源被大巫屠滅,他以為那時桃花源的血就是蕭韶所見的血。
但在那之後,蕭韶說,還是血。
於是到大巫的塔頂,看見翻騰的血海。
他認為這就該是蕭韶鏡中所見的血。
但現在,蕭韶說,還是血。
林疏把鏡子轉回來,看。
還是婚房。
還是胸口被插了什麼東西的自己。
那東西的形狀,卻看得有些清楚了,尖銳的,像荊棘的尖刺。
而鏡中的自己的目光,依然是那樣清明溫和的。
這人像是自願的。
罷了。
林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他有點不爭氣。
但再想想鏡子外的自己,也並沒有比這人爭氣。
蕭韶要什麼,就給了。
也許確實有一天,在鳳凰山莊的那張床上,蕭韶想要他的命。
那他大約也是會給的。
蕭韶問他:「你看到了什麼?」
林疏一直沒有對蕭韶說過這件事。
但他昨夜實在是被欺負得狠了,覺得有點委屈,便鬼迷心竅一般,說了出來。
「看到你在我心口插了一刀。」
蕭韶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然後道:「……我不會。」
林疏用事實說話:「昨晚你還掐了我的脖子。」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昨夜,青冥洞天里看不出日夜,他總覺得其實已經過了很久。
蕭韶直勾勾看著他,半晌,道:「那時你想逃。我想把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這是什麼變態言論。
林疏並不想搭理他。
蕭韶繼續進行一些變態發言:「天下之大,全是骯臟血海……我想長久住在你身邊。」
林疏報之以起床,穿衣,洗漱。
穿好流雪白衣,扣上素銀寬束帶,鏡子里儼然是一個得體的正經劍修。
昨晚被蕭韶弄到崩潰,蕭韶要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的人是誰,他不知道。
林疏轉身回去,見蕭韶也已經起身。
他散著烏墨長髮,華美外袍半束,坐在床邊,半倚床柱。
烏沈沈的眼睛,望著自己,又有些不正常。
林疏走近。
蕭韶道:「又慢了。」
林疏知道他在說心跳。
心跳徹底停住的那天,就是蕭韶離開俗世,與血海同化的那一天。
而讓他回歸活人的方式,大概就是,和林疏在一起,如影隨形那種在一起,或是更加密不可分的那種在一起。
他說林疏無恨無怨,是世間唯一一處清淨之地。
林疏又走近了一些。
蕭韶抬頭看他,說:「仙君,不能走。」
林疏眼前再次霧氣泛起。
對蕭韶,他是無法不予取予求的。
蕭韶說他對世間萬物用情太淺。
但世間萬物,二十年來,又何嘗對他假以辭色。
直到有蕭韶待他好。
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被人放在心尖。
現在蕭韶以身飼血海,想要仙君的垂憐。
他便又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被人信慕。
鬼使神差地,他朝蕭韶伸出手。
蕭韶接住他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觸。
然後仰頭看。
――那樣執迷不悟的眼神。
彷彿信眾索要神眷,眾生等待恩典。
林疏俯下身抱他,然後被蕭韶帶到床上。
沒有做什麼,只抱著,也沒有說話,光陰好似靜止。
只是相互之間愈抱愈緊,彷彿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