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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狼煙已起

BL仙道第一小白臉 by 一十四洲

2020-3-10 18:46

  
  一隻手拉住了他。
  
  林疏低頭。
  
  是盈盈。
  
  盈盈拉著他的手,抬起頭來,眼眶有點紅,鼻尖也是,烏黑漂亮的眼睛里蓄了眼淚。
  
  林疏微俯身,摸了摸她的頭髮。
  
  盈盈拽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了幾個字。
  
  林疏的腳步頓住了。
  
  那幾個字是:「剛才,你進來的時候,爹爹就醒了。」
  
  林疏回頭,定定看著重重屏風之後凌鳳簫模糊的睡顏。
  
  原來已經醒了麼?
  
  他也不願見自己麼?
  
  林疏想,確實是這樣的。
  
  相見不如不見。
  
  與其……相互折磨,不如現在這樣。
  
  走了也好。
  
  他已答應了皇后,來日南夏北夏開戰,會站在凌鳳簫這邊,那麼現在應做之事便是會山鞏固修為心境。待來日,戰場之上,能夠多些勝算。
  
  再然後……凌鳳簫加封為人皇,天下太平之時。
  
  到那時――
  
  到那時……
  
  他又當如何?
  
  林疏望著天上無邊星月,心中一片空茫。
  
  盈盈重新扯了扯他的袖角。
  
  他望著盈盈,想著她之前那些控訴,在她手心輕輕寫字。
  
  「告訴你爹爹。」
  
  「不要……過分勞累。」
  
  「不必為蕭靈陽生氣。」
  
  「早睡。」
  
  「多加餐食。」
  
  「保重。」
  
  盈盈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然後滑落下來了。林疏伸手給她拭去,然後寫:「你也是。」
  
  盈盈咬住嘴唇,點了點頭。
  
  她寫:「我以後還能去夢里找你麼?」
  
  林疏寫:「好。」
  
  盈盈就那樣望著他,然後緩緩松開了手。
  
  林疏知道,盈盈一向是很乖順的,並不像蕭無缺那樣執拗。
  
  松開了手,他繼續往前,走出宮門。
  
  出去一段路,他回頭望向樓台掩映之間,花木扶疏的梧桐苑。
  
  苑裡的燈火,一點一點熄了,彷彿開始安睡。
  
  他心中有什麼東西緩緩崩落。
  
  他忽然之間,很想回去,然而終究沒有再回頭。
  
  他走出宮門,走出楊柳依依的御街。
  
  街盡頭有個供人賞玩的蓮池,四月里,蓮葉未展,池面平滑如鏡。
  
  林疏走進,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覺得這張面無表情的臉,還是和上輩子,和多年前一樣乏善可陳,一樣面目可憎。
  
  但又是掙脫不得的。
  
  這彷彿是他的命。
  
  一陣衣料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疏抬頭往聲音的源頭看去,看見池邊踉踉蹌蹌走來一個人,那人走到一棵柳樹旁,扶著樹幹,肩頭顫抖,似乎在乾嘔。
  
  過一會兒,又走到池邊,也像先前的他一樣,怔怔望著水面倒影。
  
  這時,林疏終於看清,眼前這一個,是個熟人。
  
  謝子涉。
  
  林疏看向她來時的方向。
  
  見一座寬敞府邸,隱有繁燈之光,絲竹管弦之聲,可以想見裡面是怎樣觥籌交錯的熱鬧景象了。
  
  他正看著,就見謝子涉走近,因著微醺而有些飄忽的聲音道:「小林疏?」
  
  但見她穿一身廣袖黑緞長袍,繡銀紋,是很華貴正式的款樣,但是,是男人的制式。
  
  她一頭青絲也未像尋常女兒那樣精心梳理,而是簡單一輓。昏暗中,只能隱約看見她的面容,仍像當年學宮中一樣清秀,只是也憔悴許多了。
  
  當年大雪紛飛之中,儒道院的大師姐一身舊青袍,提燈踏雪而來時,眉梢眼角的意氣,似乎磨損許多。
  
  林疏:「嗯。」
  
  謝子涉確實有些醉了,打量他半天:「仙君吶……」
  
  說罷又微微弓腰,掩口,是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模樣,很是難受。
  
  林疏遞給她一枚解毒丹藥。
  
  在仙道的理論里,酒,亦是毒。
  
  謝子涉接過來,吃了下去,過一會,似乎好了許多:「多謝。」
  
  林疏:「不謝。」
  
  謝子涉倚著柳樹,望向池面,道:「我是出來躲酒的。」
  
  林疏沒有答話。
  
  他不知道該怎麼答,而想來謝子涉也未必需要他答。
  
  果然,謝子涉不以為意,繼續以一種類似自言自語的語氣說道:「現下的風氣,以宴飲為樂。各個派系又自成一家,若我不與他們一道應酬唱和,朝堂之上,恐怕無援。」
  
  她低低笑了一聲:「今晚,我原想寫奏疏的,再不濟,也能讀些書。」
  
  顯然,她的願望並沒有實現。
  
  謝子涉道:「只是現在人心惶惶,殿下行事又果決狠厲,過幾天,只怕主和派僅余的這些人……也要散了。」
  
  夜風裡,她那原本清亮的聲音,有些發啞。
  
  林疏問:「為何主和?」
  
  「安天下者……」謝子涉的聲音像嘆息:「在德,不在險。」
  
  她摘下一枚柳葉,怔怔望著,道:「儒學正道,盡在我南朝,北夏與蠻子沆瀣一氣,縱然現下兵強馬壯,然而,無有聖人神韻,百年後……終究不值一提。若我朝能將養生息,韜光養晦……」
  
  她扶著柳樹,低低笑了笑,又嘆了口氣:「不談。」
  
  林疏:「若北夏進犯,又當如何?」
  
  謝子涉道:「割地求和。」
  
  說罷,她又自嘲般笑了笑:「只是,卻無人同意我,我亦……不敢說。」
  
  她搖搖晃晃向前走了幾步,望向天上的明月:「天下將亂。」
  
  林疏知道,她或許永遠都實現不了自己的願望了。
  
  凌鳳簫傾向主戰派,而皇后……更是這樣。
  
  林疏:「若打起來,你怎麼辦?」
  
  「月有陰晴圓缺……」謝子涉卻沒正面答他,而是醉眼望月,喃喃自語:「與其說,天不遂人願,不如說,世人所願往往與天意相悖。畢竟,世人所求,不過安樂圓滿,而此事……自古難全!」
  
  她笑了幾聲,看向林疏:「若真到避無可避之日,我便沒學過兵法麼?」
  
  夜風遞過來那邊庭院裡的喧囂,隱約傳來幾句「謝大人去哪兒了?」
  
  謝子涉道:「我走啦。」
  
  她步伐還有些踉蹌,脊背卻挺得筆直,一邊走,一邊似唱似讀地哼起了詩。
  
  「君不見……君不見白骨蔽野紛如雪。」
  
  「君不見……君不見高樹悲風聲颯颯。」
  
  「君不見稚兒猶在抱,謾語阿爺早還鄉。」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林疏目送她離開。
  
  她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春夜,寂靜。
  
  風聲。
  
  城外的馬蹄聲。
  
  馬蹄疾踏。
  
  而放眼望向北方!
  
  遠處,遠山之中,火光點起,映著一道巨大的煙柱熊熊騰起!
  
  而又有數道流光划過天際,是修仙之人的身影,疾掠向皇宮。
  
  夏朝以狼煙為信,五十里一座烽火台。
  
  若某處遇敵襲,立刻點起狼煙,其餘烽火台辨明它位置,亦會接起狼煙,朝最近的軍營或都城求救!
  
  狼煙起,戰亂已至!
  
  眼下情形,只有一種可能,北夏進犯!
  
  謝子涉放聲大笑。
  
  笑完,她彎下腰不斷咳嗽,聽聲音,幾乎要咳出血。
  
  終於平靜下來,她望向林疏:「帶我去皇宮?」
  
  林疏沒再說話,運氣帶起她,向皇宮飛掠而去。
  
  並且,直奔凌鳳簫的寢宮。
  
  一路上,簫管聲停,但見皇城中騎兵飛踏!
  
  鐵蹄踏碎春花秋月,兒女情長。
  
  林疏在梧桐苑宮門落下。
  
  先前熄了燈火的梧桐苑,此刻燈火通明。
  
  謝子涉跪於凌鳳簫座前:「殿下。」
  
  「你來了。」凌鳳簫這話,似是說給謝子涉,卻望向林疏。
  
  他的目光里,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什麼都有。
  
  然後,凌鳳簫閉了閉眼,緩緩道:「北夏與西疆、滇國勾結,二十萬兵馬由西南滇地北下,直取錦官城。」
  
  林疏縱使不瞭解局勢,也知道,這可以說是驚變了。
  
  北夏是南夏的大敵,可西疆、滇國早在之前的幾場大戰中俯首成為南夏的屬國。
  
  而如今……竟然反叛。
  
  錦官城離西南邊境不遠,而兵馬從滇地來,很快便可以抵達錦官城下!
  
  然而,與此同時,南夏的精銳兵馬,卻幾乎全部集中在北境!
  
  要調動,至少需要十天!
  
  這樣一來,錦官城可以說是孤立無援,四面楚歌。
  
  謝子涉道:「最近可從歲城調兵,五萬。」
  
  殿中一片寂靜。
  
  凌鳳簫道:「傳令上陵學宮守城。」
  
  有人領命下去。
  
  但是在場之人都知道,仙道的力量,只是一部分,北夏必然派遣了無數精銳巫師過來。
  
  而且修仙之人,殺凡人,有很多禁忌。
  
  兵馬。
  
  需要兵馬。
  
  可是從哪裡來?
  
  眾人都看著凌鳳簫。
  
  凌鳳簫看著林疏。
  
  下一刻,凌鳳簫起身,紅衣飛蕩,走下台階。
  
  「京中兵馬調動事宜,全聽謝子涉號令,」他淡淡道,「上陵學宮由大國師全權安排。」
  
  有人道:「這……」
  
  凌鳳簫與林疏擦肩而過。
  
  林疏聽見凌鳳簫對他說:「等我回來。」
  
  然後,凌鳳簫越過他,徑直往殿外走去。
  
  照夜疾奔而來。
  
  凌鳳簫翻身上馬,朝宮外疾馳而去!
  
  紅衣白馬,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沒有人知道他去做什麼,連謝子涉都望向殿外,目帶疑問。
  
  林疏看向錦官城高大的城樓。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運氣飛了過去。
  
  過一刻鐘,都城守兵,仙道諸人,陸陸續續開始被調動。
  
  錦官城的城門樓乃是防禦的重點。
  
  林疏站在城牆之上,上陵簡落在他身邊。
  
  他對林疏鄭重其事道:「多謝閣主相助。」
  
  林疏道:「不謝。」
  
  無關南夏北夏,仙道魔道。
  
  凌鳳簫要他等。
  
  那便等。
  
  ‧
  
  作者有話要說:  巍巍宮闕接天長,九閽帝子欲開疆。
  
  東城健兒備鞍馬,西城健兒市刀槍。
  
  家家裁徵衣,戶戶舂軍糧。
  
  稚兒猶在抱,漫語阿爺早還鄉。
  
  君不見白骨蔽野紛如雪,高樹悲風聲颯颯。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出自燕壘生《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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