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
檢察官霧島三郎 by 高木彬光
2020-3-10 18:37
案件最後的一個場面在神戶港塔下結束兩個星期之後,霧島三郎在東京地檢的刑事部長辦公室,開始向真團檢察官彙報。
「通過迄今的調查,除了部分細節有待繼續覈對外,案件的主要內容已經完全清楚了。現在向您作中間報告。」
真田檢察官好像為了慰勞三郎似的,以從來有過的溫和眼光望著三郎,點了點頭。
「主犯寺崎義男退出龍田法律事務所以後,參加了東京秘密偵探社,可能由於職業關繫,這期間他接觸了很多社會上的可恥陰暗面,原來蘊藏在他心中的罪惡意識,開始蠢動了。加之他剛剛參加私立偵探,經濟收入不多。於是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加入了麻藥的黑市投機活動,並且和神戶的扇屋一家客戶田川莊介勾結起來了。」
「是威嚇你的那個人嗎?在神戶用照相機拍攝那可笑照片的……」
「是的。過去曾和我訂過婚的安藤澄子,和別人結婚遭到遺棄後,大耍意氣,不回娘家,於是流落神戶,當了酒吧間的女招待,並成了他的情婦。這裡也許存在著一條無形的命運繩索吧!」
三郎輕輕喟嘆了一聲。
「可是那些販賣麻藥的組織,暗中都劃分著自己的勢力範圍。這種勢力範圍表面上是看不出的。各個組織在進行買賣投機中,保持著微妙的勢力均衡。他們能夠相互瞭解對方某種程度的內部情況。他們之所以不秘密告發其它組織的內情,並非出於同行的仁義,而是由於害怕對方的報複。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某個組織因外界原因而遭到毀滅,則恰是其它同行組織擴充自己勢力的絕好機會。譬如,警視廳或檢察廳介入某一事件,摧毀了某個組織,其它組織就會坐享漁人之利了。」
「這就是此次案件的幕後背景嗎?」
「是的。總部設在神戶的溝口一家和扇屋一家,表面上他們在地方並沒有什麼爭端,但骨子裡他們卻是水火不相容的。那個可以說是溝口一家支店的小林一家,在東京的山崗地區販賣麻藥,其生意興隆,在全國屈指可數,這就為田川莊介所覬覦,從而絞盡腦汁,想方設法企圖取而代之。近一年來,他利用寺崎等人偵探到對方的某些秘密,抓住對方的一些弱點。龍田恭子和寺崎去「相愛」店時.看到寺崎對老闆娘的追問是那麼尖銳,就覺得在事件剛剛發生不久他怎麼就能如此瞭解對方內情,頗為驚訝,略有生疑。一一這也說明寺崎在當時由於漫不經心曾暴露出一點廬山真面目。後來,因為寺崎逢場作戲般地表演了了驚人的「獻身」行動,龍田恭子的這一點懷疑,也就不知不覺地冰消雲散了。」
「他不是毛遂自薦,還要做你和恭子之間的聯絡員了嗎?當初你如果答應了,那麼,這起案件大概就不會以這種形式順利終結了。」
「我常嗟嘆檢察官實在是一種艱難的職務呀!那是在仙臺執行一次死刑判決時,開始產生了這種想法的……」
三郎停了一會兒,繼續報告。
「當時正臨近選舉。冢原正直的內情,我不甚瞭解,但他大概是相信了田川莊介的鼓動,決定不惜代價去削弱溝口一家的勢力。
因為溝口一家是他的政敵黑澤代議員的資金來源之一,並且擁有黑澤代議員的相當數量的組織票。圍繞本次事件,除了主要的殺人案件外,幕後涉及到的人相當多,並且投入相當多的金錢,其原因就在這裡。」
「不僅是金錢,還有物品呢!譬如麻藥……」
「是的。光是送到第二律師會館寫明由龍田律師收的麻藥,基本價格就在二百萬元以上。固然,我們並不認為這是毫無意義的白扔的東西,但這對他們來說卻是一筆重要的投資,雖然暫時不能生利,卻是花費不大的投資。因為雖然基本價格高。但他們能夠以接近於批發價的中間價格搞到麻藥。」
「有道理。」
「龍田慎一郎——一榎本總子—一寺崎義男之間的三角關繫,我們是根據犯人們的自供知道的。寺崎和榎本總子發生關繫在後。他在當事務員時對輕視自己的主人耿耿於懷,竟然產生了以征服他兒子的情人作為一種報複的想法,並為能做到這點而感到自我滿足。」
「應該說用一般常識看來,寺崎是無法和慎一郎相比的,真不知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
「的確,像我這年輕人是無法理解女人之心的,總子好像一下子被寺崎就勾引住了。正如您說的,用一般社會的標準,二人無法相比,但赤摞裸男女間的關繫也許是無法用社會常識去想像的。『惡緣難斷』,寺崎和榎本總子是惡煞般的一對難解難分的孽種。」
「慎一郎君的性格也有怪僻的地方,是否因此他不能抓住女人的心?他是不是被什麼病糾纏著呢?」
「可能是這樣,之後我瞭解了常給龍田家看病的醫生。據他說,慎一郎在學生時代,一次他和幾個朋友鬧惡作劇,一時興起,志願人工授精,而發現自己患有精Zi欠缺癥。這種病被現代醫學判為不治之癥。這種病雖然不影響—般的性生活,但慎一郎受到極大的打擊。誰都想留下子孫,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的本能。當知道自己沒有這種本能時,慎一郎的性情就開始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異常。」
「作為一名檢察官,這我可以理解,不必用弗洛伊德的學說去解釋。變態的性慾造成犯罪原因的案例,屢見不鮮。」
「這種變態的性慾還能引起狂信吧?總子勸說去靈療時,慎一郎一下子就被靈療吸引住了。總子懷了孕,又給他一個強烈的暗示,使他覺得自己的病治好了。毫無疑義,他確信孩子是他的。但是寺崎義男卻暗中高興,他當然對龍田家的財產瞭如指掌。作為孩子的真正父親。當他知道這筆巨額財產的大部分將要成為自己兒子的東西時,其內心喜悅之情,雖不敢流露,但是可以想像得出的。不過,當時大概他還沒有起下直接殺人之心。」
「那麼,在什麼時候他決定下毒手的呢?」
「當慎一郎提出要和總子結婚時,龍田律師出於慎重,決定對榎本總子進行調查。很湊巧,委託調查的單位是東京秘密探偵社。當然,當時他大概不會說是為了兒子的婚事,想是藉口別的什麼理 由吧!可是當寺崎義男從同事嘴裡得知自己的名字上了調查報告時,大吃一驚。本來他想通過熟人的關繫把自己名字從報告上抹下去,但未成功。就在正式調查報告書即將交給龍田律師時,寺崎義男慌張起來,於是頓起殺人之心。估計是在這期間,即九月中旬以後。一般人儘管這樣的陰謀即將敗露,也不至於想冒極大風險去直接殺人,可是寺崎其人由於不斷進行麻藥投機的犯罪活動,對於犯罪作惡已不當作一回事了。
「但是他畢竟也考慮到簡單而直接地殺死龍田律師,會是很危險,於是採用了頗為奇怪而複雜的作案『戰術』,是嗎?」
「是的。我的調查證明了這一點。這個『戰術』和企圖搞垮小林一家進而引火燒到溝口一家的『田川戰略』相結合,構成了現實的這起案件。寺崎義男早就得知本間春江是個麻藥中毒患者,她的藥是從小林一家搞到手的。麻藥中毒患者要是一心想搞到廉價的麻藥,是很容易被人釣上勾的。這樣寺崎義男就輕而易舉地接近了本間春江。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故意暗中將此秘密透露給龍田律師。至於說龍田律師也染上了麻藥中毒癥,那純粹是寺崎編造的謠言。這事傳來傳去,自然也會傳到冢原正直耳裡。於是寺崎義男選好適當的微妙時機,在一個晚上,首先將本間春江殺死,然後埋伏在本間春江的宿舍樓外。當龍田律師來到時,他說有重要事情報告,把律師騙上汽車殺死。隨後把屍體運到離東京約有一個鍾頭汽車行程的青梅市郊外,埋在山林中一個預先挖好的坑穴里。從而造成了龍田律師殺死本間春江後逃之夭夭的假相。現正押犯人去現場對龍田律師的屍體進行挖掘確認,這一點已向您彙報過了。」
「這確是一樁棘手的案件呀!那麼第二次殺人案件呢?」
「坦率地說,有關第二起殺人的真相,在兇手坦白交待前,我還沒注意到。鹿內桂子是寺崎進行麻藥投機的同夥。她的宿舍形式上是家庭酒吧間,暗中卻是麻藥投機的場所。這種女人擅長撒謊,善於掩飾。但寺崎仍不放心,為慎重起見,在殺死龍田的那天晚上,他故意讓一個外表酷似龍田先生的同夥,闖進桂子房間。以迷惑另外那兩個醉眼朦朧的人,給他們以龍田先生作案後倉促逃竄的印象。」
「的確是個巧妙的騙人情節。使人覺得煞有介事。不過鹿內桂子已經覺察到你是一名檢察官了吧?」
「可能。是我把事情搞糟了。我把自己說成是一個有志當小說家的人,這是對的。但是因事先疏忽,我忘記了一般小說家除了本名以外,還有筆名,倉促間說出了利根健策、霧島三郎這兩個本部檢察官的名字。現在想來,這是我的失誤。其實,她不是寺崎謀殺龍田律師的同案犯,隻要如實交待所知道的事情就沒事了。可是她當時一聽我說出的這兩個名字,一定暗暗吃驚,於是隨機應變,耍弄撒謊的本領,編造出比對警察說的更先精密和巧妙的謊言來騙我。
「那麼寺崎是在你走之後出現在她房間裡的了?桂子肯定將你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害怕桂子再次被傳喚去,可能會交待出他的問題,於是又將桂子殺死,是嗎?」
「是的。寺崎本來就不相信鹿內桂子。有可能曾因這個女人靠不住的嘴吃過苦頭。他們的組織是極害怕那怕洩露一點秘密的。為了保守組織秘密而殺人滅口,是他們習以為常的事……至於寺崎本人,他發現這個女人已經不能起作用了,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殺死她隻有好處而無害處。」
「關於須藤俊吉呢?」
「這個人的出現,想不到幫了寺崎義男的大忙。寺崎最初的計畫,是想讓那個外貌酷似龍田氏的同夥,出沒於各地,製造所謂兇手龍田氏仍活著的假相。可是因為須藤,他改變了這個行動計畫。須藤患有妄話癥,這恐怕是醫學上所說的麻藥中毒的後遺癥吧。是一種精神病,其特徵是把撒謊當作家常便飯,而且在重複謊言過程中,連自己也相信謊言是事實了。因而當他夢寐以求哪怕一次佔有恭子時,編造出是他自己想了辦法窩藏了龍田律師的故事,並且越演越像,那我們就毫不奇怪了。」
「那麼,連打火機和錄音機這些所謂證據都是假的了?」
「就連須藤俊吉自己也承認,他因為錢多,空閒多,空虛無聊,於是挖空心思,『潤色』自己的謊言。當恭子提出要拿出證據時,他馬上托什麼聲樂模仿家模仿龍田氏的聲音和自己對話,把音錄下來。對話內容是他煞費苦心編出來的。另外,以前他曾見過龍田氏的那個打火機,於是他照樣買了一個,讓人刻上同樣的書體。若是平常情況,恭子或許能覺察出聲音以及打火機的微妙差異的,可是當時在她那樣的精神狀態下,則是無法鑑別出來的。」
「送錄音機和打火機的女人,是香具師長谷川的熟人嗎?」
「須藤和長谷川以前有著各種聯繫,兩人關繫密切。須藤估計長谷川是老香具師,頗有江湖義氣,定能替他保守秘密。當然他大概也沒有將更秘密的事告訴長谷川。當須藤希望長谷川秘密托哪個女人把兩樣東西送給恭子著時,長谷川做到了,並且後來長谷川也未把此事說出來。至於寺崎義男追蹤上那個女人,須藤卻沒有料到。
「也就是說,須藤的謊言誘發起寺崎的謊言,兩個謊言相輔相成,產生了奇妙的逼真感。可是,須藤突然出現在神戶東方飯店是怎麼回事?」
「這是寺畸佯動作戰①的一個方面。他讓同夥打電話通知須藤說,恭子已經飛到神戶,住在東方飯店。而怪人須藤的性格常常表現出迥然不同的兩個方面:一方面一旦把心思集中到一個問題上時,頭腦顯得比普通人更為靈敏,另一方面卻常常幹出呆傻缺心眼的事。當他接到電話時,他連想都沒想,是誰和為什麼打這個電話給他,一下子就飛往神戶,趕到東方飯店。這大概是因為他被恭子這條已經逃走的魚,搞得眼花繚亂,失去了冷靜的判斷力,以及為了這次要把恭子釣上勾而急不可待的緣故吧!當時,我們因為他來到東方飯店,曾神經過敏地以為所謂兇手就要逃出日本,這也確是事實。
①佯動作戰:為掩蓋真相的作戰。
「這就是對有資格送進精神病院的人放任不管的惡果呀!讓這種人在社會上遊遊晃晃,一旦和某種案件有些牽連時,就給警察帶來奇特的麻煩。這起案件真是例外中的例外……那麼有關陳志德呢?」
「確有陳志德其人,不過寺崎所說的陳志德是個冒充者。……龍田律師曾經在中國救過陳志德,後來陳在香港發了跡,這是事實。不過陳在這起案件發生後,壓根兒就沒到日本來。是寺崎讓一個同夥的中國人以陳鴻陽的姓名,住進帝國飯店。然後介紹恭子去見他。因為都姓陳,倘若以後警察追問起來,他就可藉口說自己被欺騙了。而且,由於他說陳志德住在帝國飯店515室,警察調查出是一個叫陳鴻陽的人住在那裡,反而會以為寺崎的話是真實的。警察大概會作出這樣的判斷:陳鴻陽是陳志德的化名,或者是陳志德同族的可靠親戚,陳志德本人因事不能離開香港,「托這位親戚代表他來到日本。」
「由於本案件兇手手頭有的是錢,所以才有條件耍弄如此種種手段。」
真田部長微蹙一下眉頭,嘆息道。
「把恭子引到神戶之後,寺崎的一繫列行動安排得很細緻、很巧妙。他好像打算在完成這些行動計畫之後,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裡,把自己隱蔽起來。因為射殺慎一郎以後,他如果處理了手槍,逃之夭夭,那麼,我們起碼就做不到這一點:及時地對殘存在兇手手臉上的硝煙進行科學化驗。從而隻得束手無策,空著急罷了。即使以後逮住他,我們也會傾向於兇手已成功地逃往國外的想法。那時恭子一定不會把他的事如實告訴我們的。這樣一來,他行使了默秘權,我們就連起訴他犯了窩藏罪犯罪,也因沒有充分證據而做不到……
「這真是一場微妙的對峙戰呀!那麼,突破案件的關鍵一招,是你在神戶那場對榎本總子的巧妙訊問了。不過,恭子也被寺崎充分地利用了,是嗎?」
「確是這樣呀!開始,他對恭子說要調查文件,有幾天得到準許呆在龍田事務所不露面,這是因為他得知,探偵社已將有關總子的調查報告書送到龍田事務所。在那裡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銷毀了這個報告書。之後,他提出要充當我和恭子之間的聯絡員,其用心在於在銷毀證據之後再刺探搜查方面的秘密。但是,因為他的要求遭到我的拒絕,以及其後須藤的出現,他改變了想法,採取了另一形式的行動。為什麼榎本總子也自告奮勇要當聯絡員呢?考慮到他們的關繫,是可以理解的。榎本總子的要求被我拒絕,我送她走以後,我即遭到手槍襲擊,這是他們的配合行動。用電話向部長誣告我和恭子在食堂約會的,也是寺崎義男。他當時一直跟在恭子身邊,恭子的一舉一動,他是知道的。」
「我因心裡焦急,錯怪了你們。我當時還擔心,卑劣的告密者,是不是檢察廳裡的人呢……」
「這也在所難免。當時我也懷疑是北原君幹的。後來,我在神戶犒勞他時,向他賠不是。也可能他因酒醉,竟流下眼淚道:『檢察官先生,您可再不要懷疑我了。』是呀,我想今後他定能和我同心協力,做一個我的好幫手。」
真田檢察官面帶笑容。
「嗯。檢察官和事務官是一對沒經過『相親』就結合的『夫婦』,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做到互不猜疑,同心同德地共事呢。……另外,慎一郎是怎麼被殺的?」
「他是第三個,不,是第四個被害者。殺死慎一郎成了寺崎急於求成而自掘墳墓的行動。慎一郎將自己的婚事告訴須藤俊吉時,關於他的病和靈療的事,被須藤狠狠地奚落了一番。想不到須藤的毒舌在當時產生了奇妙的效果。被奚落之後,慎一郎雖還不能完全從狂信中清醒過來,但他決定,為慎重起見,將去醫院檢查一下。這使寺崎、榎本這對男女慌了手腳。他們害怕露出馬腳後,慎一郎隻以承擔極少贍養費的條件解除和總子的婚約。這樣一來,他們一直煞費苦心,甚至不惜三次殺人的所得,將要付諸東流……於是又對慎一郎下了毒手。這樣,他們犯罪的真實動機完全暴露出來。但我們竟還沒有看出來。這是因為我們過去搜查目標幾乎被寺崎引到他和田川莊介打擊的對象溝口、小林他們身上。在寺崎看來,隻要讓警察鑽進認定這幾次作案是小林他們一夥的某個亡命徒幹的這個牛角尖裡,他就萬事大吉了。最後一次作案經過是這樣的:寺崎和榎本狼狽為奸,但要把慎一郎帶到神戶來也不易辦到。於是以秘密引見其父為誘餌,便輕而易舉地把慎一郎騙到神戶那個飯店外的現場。在那裡寺崎射殺了慎一郎之後,也射擊了總子的手提包,以製造假相:她也同時受到襲擊。接著總子編造有關兇手外貌等以及其它方面的假證言。作案之後,寺崎認為已達到初步目的,為了繼續刺探搜查方面的動向,打發恭子回來。他滿以為奸計得售,因而當他知道總子受到嫌疑時,其頹喪神情是可想而知的了。最後,他為了刻不容緩覈對事實,暫時放棄逃走計畫,再次將恭子叫了去」「」。當他在碼頭上發現我時,其惱怒是可想而知的了。多數罪犯在關鍵的決定時刻,往往因忘乎所以,採取了愚蠢行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寺崎也不例外。他竟敢在三面背海的碼頭和檢事對峙。後來他可能想到自己還手拿殺人兇器,並將有可能被化驗出自己在最近使用過這支手槍時,就失去了冷靜,一瞬間變成瘋子似的……我的中間報告很簡單,到此為止。」
真田檢察官滿意地點了點頭道:
「你的確幹得不錯。當負責本案件的檢察官責成你處理這起案件時,我就想他在耍弄一種了不起的奇策。果然你不負他的期望,圓滿完成了任務。對負責本案件的檢察官還托我向你傳達一句話。」
「什麼話?」
「你們不是曾經要求他當媒人嗎?他說,什麼時候舉行結婚儀式,得趕快通知他。」
三郎輕輕低下頭答道:
「謝謝!現在恭子正在伊東靜養。一個女人受到如此打擊,要使身心恢復到原來狀況,還需要一段較長時間。而且,她的父親和哥哥幾乎是在同時死去,因而恐怕不能在一週年忌日之前正式舉行儀式。屆時,我們還要請負責本案件的檢察官光臨充當媒人呢。」
又是兩個星期後的一天,恭子終於恢復了元氣,回到了東京。為了感謝悅子的幫助,三郎、恭子決定請悅子晚六點半在「帕麗斯」飯店的餐廳一起共進晚餐。
快到六點半時,三郎結束了當天工作,趕到飯店。此時,悅子已站在門口外邊等著,她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種不可言喻的寂寞感。
「讓您久等了,請進去吧!」
三郎雖然對悅子為什麼不到休息室等待感到有些奇怪,但也隻好這樣催促著。可是悅子目不轉睛地望著三郎:
「我……我是想來到這裡告訴您,你們為我舉行的晚餐會,我不能參加了。」
「為什麼?有什麼急事?如果這樣改日再請您……」
「不,沒有什麼急事。我和你們兩人一起吃飯,心情難以忍受。」
三郎忽地一愣。
「大概因為您和恭子的誓約的事,您神經質地過多考慮了。當然,您可能有內疚之感,但結局卻是好的呀!如果沒有您為我們特地趕到神戶,作了那麼大的努力,那麼,這起案件恐怕要推遲解決,而我們今天大概也不能如此愉快地聚會了。總之,希望您忘記過去的事,坦然接受我們真摯的謝意。不僅是今天,還有今後乃至永遠……」
悅子默默地轉過身走了開去。三郎慢慢跟隨著,在拐角地方,悅子站住,深情而難過地說道:
「我也希望永遠忘記這次事件。可是,由於我協助您這一段時間,內心卻萌起了一輩子也難以忘懷的東西。」
三郎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此時,他想起原田檢察官曾經說過,尾形小姐大概戀上你了的話,心裡感到一陣難過。
悅子臉上又浮現出一絲寂寞的微笑。
「不,這不是哪個人的過錯,而是由於我自己的任性,是我自己的不好。」
「這……」
「請您讓我一個人走吧。結婚儀式就別叫我參加了……我雖然不出席你們的儀式,但我內心祝願你們幸福。」
「尾形小姐……」
「請您保重……」
悅子說著,加快了腳步,消失在皇居前廣場的夜色中。
悅子的背影深深吸引著三郎,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停住了腳,望著悅子離去。
然後他慢慢地返回飯店。當他走進一樓裡面的休息室時,看到恭子臉上泛著幸福的微笑,站起身來。
她似乎完全恢復了健康。
從她那明朗的笑臉上,似乎看不出失去父兄的悲痛以及這次事件對她打擊的傷痕。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