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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檢察官西飛

檢察官霧島三郎 by 高木彬光

2020-3-10 18:37

在桑原警部沒有回來之前,三郎無法將同利根檢察官說過的那幾條緊急措施付諸行動,因此隻好在搜查本部焦急地等待著他。
當然,為了搶救拘留中的嫌疑犯的生命,一時中斷搜查活動,也在所難免。可是,作為負責搜查的警方最高人員桑原,卻為什麼非親自跟到醫院不可呢?其中大概有什麼奧妙吧?
如往壞處設想,桑原警部是否懾於被認為是小林背後的最大後臺黑澤大吉?或者——也許這種想法過於多心了——如同利根檢察官所暗示的那樣,小林服了毒或是被投了毒。倘若發生這一情況,桑原警部採取行動,竭力掩蓋自己的失職,也是不足為奇的。
於是三郎打算親自到醫院去看看,可是過了不到三十分鍾,桑原警部就緊繃著嘴角出現在他的面前了。僅從他的神色,三郎看得出來最壞的結局已經發生。
「檢察官先生,他不行了。雖然打了幾針強心劑和樟腦液,仍無濟於事。醫生認為這是例外的奇特現象。大概他的中毒癥已病入膏肓了。結局雖很遺憾,但我們沒有責任。」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與事態毫無關繫的一般人員,剛剛從死者身邊回來,可能也會顯得心情不安,但警部的語氣卻平靜自若。三郎想這或許由於他長期和刑事犯打交道的緣故吧。
「是嗎……看來麻藥這東西的確是很可怕呀。那樣頑強的家夥竟然因麻藥而嗚呼哀哉了。」
三郎嘆道。警部聽了帶著自嘲的口氣道:
「我一聽他危險時,突然想起;人在臨死前,往往會口吐真情,把自己的重大秘密或異乎尋常的事說出來……於是我親自跟著去了。他人都快死了,我卻冒出這種想法,怪不得有人說警察官不是人而是鬼呢!」
這句話本無諷刺之意,但卻深深刺痛三郎的心。他想,如今大概也有人把自己當作鬼了……。
「是嗎?那麼,小林說了些什麼?」
「因為是斷斷續續的、夢囈般的臨死之前的話,有一大部分我聽不清。什麼寄子啊,黑澤先生呀,說出這些名字,是很自然的。還聽他說了『夢遊』這幾個字,不知是人名還是藥名。好像還說了「夕個口 」①這個名字。這三個字母,我有沒有聽錯,還不敢肯定。最後,他像要餓死似地喊道:『藥……給我藥啊』這我聽得很清楚。」


①「夕個口」——日本假名,是漢字「桂子」的讀音。

「『夕個口』是不是第二個被害者鹿內桂子的名字?如果是,那麼他們之間的關繫,就有可能比我們想像的更深一層。」
「也難說……首先,我不能肯定自己沒有聽錯,其二難以肯定『夕個口』就不是指桂子以外的其它女人。」
「另外,關於『夢遊』這個名字,的確在『相愛』附近就有一個喫茶店叫『夢遊』。或許這個店就是相愛的麻藥隱藏處所吧?雖然這也難以斷言。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人之將死,不會從嘴裡吐出毫無意義或毫無關繫的店名來。」
「是的。您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不知道那裡有一個這樣的店舖。我立即責成刑事去調查。」
「再者,我想提一個奇妙的問題,請您把它作為是因我考慮到萬一而提出來的問題。您是否百分之百認為小林死因純繫麻藥成癮性癥狀所緻?換句話說,他有無可能服毒自殺?」
「服毒?」
桑原警部皺著眉頭重複道。
「老實說,我沒想到這一點。一般情況下,出於所謂的江湖義氣,為了自己一個人承擔全部罪責而自殺的人,並非沒有。可是對於他,我們事先已經進行了嚴密的人身檢查,因而除了麻藥香菸外,決難想像他還能藏著帶進來自殺用的毒藥。如果您對這點仍有懷疑,檢事先生,您可以親自去向醫生瞭解。」
此時,三郎從警部的表情看得出,他話裡沒有虛假,不是撒謊。
「嗯。這大概是由於我過於多慮了。」
「因為最近連續不斷發生奇怪事件,檢察官先生變得有點神經過敏,這我很理解。請您以後謹慎一點。因為,那些家夥不通人情,一旦紅了眼,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
利根檢察官的話又一次從警部的嘴裡說出來,使三郎感到一種新的恐怖。但此刻的恐怖感卻不像過去的那麼強烈。
下午四點剛過,三郎在羽田機場休息室等待搭乘飛往大阪的日航飛機。
神戶的六甲,這個從悅子口裡說出的地名,引起三郎強烈的注意,他決心火速飛往大阪。
當然不是作為需要事務官陪同的因公出差,而是非公私人外出去見原田檢察官。想借助他的智慧和力量,採取適當的措施或行動後,計畫翌日上午返回東京。
如果這是普通案件,通過檢察廳之間的直通電話聯繫,也就可以了。但在三郎看來,如此微妙的問題,非面對面,是無法說清楚的。他隻給原田個人拍了一個私人電報通知他。
此刻他坐在休息室椅子上,忽然想起恭子描繪的蜜月旅行計畫。雖然細節方面還未決定,但這是有錢律師的女兒之夢呀。新婚旅行路線是先坐飛機往福岡,然後到九州兜一圈,再飛回東京。當時這個計畫曾多麼使三郎高興呀!而如今這個夢想,已趨於破滅了。今生能否與恭子同機旅行,已是無法推測的事了……
他嘆了口氣,望著剪票口。忽然他看到友永寄子從剪票口走進休息室,不由一愣。心想,一定是她得知小林準一暴死,急忙從神戶趕回東京的。
幾乎在這同時,寄予看到了三郎,一下子臉色大變,停住了腳步。接著她推開了大概是來接她的三個其貌不揚的人,怒氣衝衝地向三郎快步走來。
三郎從坐椅上噔地站了起來。他看到對方那氣急敗壞的神情,擔心她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檢察官先生,我們家的男人死了吧?」在離三郎兩三步遠的地方,寄子收住了腳步,兩肩顫唞地問道。
「是啊……很不幸呢!」
「『很不幸』沒想到從你這樣鬼的口裡也能說出這樣的人話!」
寄子抽[dòng]著兩頰的筋肉,怒視著三郎。
「要是那時你痛痛快快地放他回家,我男人也不會落到這般下場……你真是兇神惡煞!」
女人又用惡毒的語言咒罵著。
三郎默不作聲。這樣的女人本來就不講理,何況現在得知其男人暴死,因而三郎知道,她現正在火頭上,自己無須理睬她。
「大姐……」
她旁邊的幾個人,像是擔心的樣子來製止她。但寄子毫不理會。
「嗯」寄子哼了一聲。隨即說出一段可怕的話來。「既種下了仇恨,你瞧著好了。這仇一定要報,要用儘夠你受的方式報……」
「大姐,您別說了……您的心情大家知道。可是在這個場合,這樣就不成體統了。先生,因為大姐過於激動,請您不必介意。」
這幾個手下人大概擔心寄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檢察官如此辱罵不休,有被逮捕的危險,就不由分說地架起寄子雙手,向三郎打躬陪禮。
「我知道她發怒才不理她。趕快把她帶走吧!」
「對不起!」
他們說了一聲拉著寄子就走。可是才走了一兩步,她甩開架著她胳膊的兩個人,走向三郎面前,惡狠狠地道:
「既然這樣,我可就不饒龍田了。」
三郎正為從她口裡突然迸出的這句話一愣時,一口粘痰飛落到他的臉上。實在是一個無賴的女人哪!
「要對龍田怎麼樣?」
三郎擦去痰以後問道。寄予好像發洩了一定程度的憤怒,繼續說著一些低聲的狂語,眼睛裡仍然閃爍著怒火。
「大姐,大姐!快走……」
「先生,請您原諒!」
手下人又跑了過來匆忙架走了她。三郎再也不想把寄子平息下來,問清這句話的意思了。他曾聽老同事們說過,有時檢察官要成為人們發洩無端怨恨的對象的。看來今天自己這是第一次經受了這樣的事。
不明真相的旁觀者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自己呢?三郎頗感羞愧。心想還是到喫茶室還是什麼地方去等吧。他又擦了擦臉,拿起手提包站起身來。就在這對,他看到小賣店旁邊站著一個男人,心裡起了一股疑團。
那人約莫三十來歲,衣冠楚楚,戴著黑眼鏡。他那兩個大眼鏡片正對著自己。從那神情三郎總覺得他殺氣騰騰。
這個人或許是跟蹤自已的吧?三郎說不出道理地心中猜鍘道。
三郎走進喫茶室時,又回頭一看,那副黑眼鏡依然對著他。
三郎搭乘的飛機到達伊丹機場是六點二十分。
那個戴黑跟鏡的人也搭乘了同一飛機。三郎雖然疑心十足,但僅憑這一點,作為檢察官也是奈何他不得。
會不會寄子已用電話告訴神戶溝口一夥,說自己將來神戶,於是溝口派人到機場來向自己胡鬧呢?三郎心裡又在暗自嘀咕。可是當三郎在走廊候客室看到原田豐站在那裡等著自己時,反而感到很突然了。
「不是特地來接你的。剛好今天這裡有要辦的事。接到電報後順便到這裡等你。」
原田檢察官慢慢地點上一支香菸。
「怎麼樣?直接到我家,還是到什麼地方吃點飯什麼的?」
「還是先到那餐廳喝點啤酒吧!」
三郎想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如果這個戴黑眼鏡的人是一個與自己毫無相關的人,那麼,大概他會很快離開機場的。倘若等自己從食堂出來,他仍在外面徘徊不走,那時就要對他十分警惕了。
「好吧!可是這裡不是談那種話的地方呀!」
原田檢察官說著先站起身走。三郎邊走邊往四周掃了一眼,沒看到有什麼特別可疑的人。
到了餐廳,在一張桌旁坐好後,原田檢察官壓低聲音道:
「為什麼?你一個人以非公差形式飛到這裡?大概事出非常吧?」
「是的……」
三郎望了四週一眼點點頭。從上次談話之後,原田檢察官似乎相當掛念。回到神戶以後,還給三郎去電話,詢問其後事態發展情況。三郎僅告訴原田自己從公判部轉到刑事部,並被責成處理這起案件。他對原田說,詳細情節容待以後奉告,由於三郎忙忙碌碌,終於連給原田寫信的時間也沒擠出來。
「詳細的經過,回頭再說。總之,這樁案件十分棘手。共有兩個女人被殺害,主要的搜查工作無法進行下去。有關涉及本案件的麻藥事件,我們逮捕了一個香具師的頭頭,可是那個家俠卻因產生成癮性癥狀今天死了。」
「是呀,對於本部的檢察官來說,處理兩個女人連續被殺案件,是相當艱巨的。但願東京最近不要再發生又必須成立搜查本部的重大案件,使你不緻分散精力,而能專心處理這起案件。」
「我也頗為擔心。幸虧最近就僅隻處理這樁重大案件。不過有兩次我差一點喪了命。一次是夜裡一輛汽車黑著燈向我撞來,一次是有人從背後向我開手槍。諺語說:『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還說:『第三次才是生死搏鬥』,因而多少我也有些驚慌。」
「怎麼?那家夥總也應該適可而止吧!如果龍田律師是殺人兇手,那麼他現正疲於設法逃脫,很難設想是他向你下毒手的,可能是搞麻藥交易的香具師一夥幹的……或許殺死那兩個女人的兇手,不是龍田律師而是其它什麼人。」
在這迷霧茫茫中,原田豐表現出他那非凡的機敏和過人的洞察力。
「關於這個問題,回頭再聽您的高見。我總覺甚至整天二十四個鍾頭都有人跟蹤我。剛才就有一個相當可疑的人,和我搭乘同一架飛機。當然這也可能由於我神經過敏……」
「是嗎?那麼我們在這裡觀察一會兒嗎?好,現在就出去,如果他仍在這裡徘徊兜圈子,就叫警官逮住他。好在,我們檢察官無論在日本什麼地方,都能行使逮捕權。」
原田一口氣喝幹杯裡的啤酒。
「另外,你需要我們幫助調查什麼問題,最好現在就告訴我,我立即用電話聯繫。如你自已有信心去自理的事,那麼也可以後再給我詳細說明一下。」
「既如此,僅請問一個問題。如果龍田律師有可能現在就隱藏在六甲的某個地方,你看應採取什麼措施?」
「什麼?」
原田豐閃亮著眼晴。
「如果住在飯店,那問題很簡單……但要是潛伏在私人別墅什麼地方,就難以搜索了。可是,這情報是怎麼得來的?難道是從恭子口裡直接聽到的?」
「雖然不是我直接從她口裡聽到的,但有理由認為是從她本人口裡說出來的。如果龍田律師隱藏在這一帶,則理所當然地可以猜測他要在神戶上船逃往國外。」
「嗯……」
原田豐似乎為了摸透三郎的意圖,以銳利的眼光默默地注視著三郎。
「這裡不是談這樣微妙問題的地方,到我家去談吧。」
原田說著將瓶裡剩下的啤酒倒在兩個杯子裡。
「好吧!」
三郎拿起杯子。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女人走進餐廳。由於驚訝。他竟然差點把啤酒灑在地上。
這是三年前和他訂過婚的安藤澄子。她在他們準備結婚前一個月拋棄了三郎,投到別人懷抱。三郎萬沒想到竟在這裡遇見了她。
不知道她現在姓什麼。短短幾年光景,昔日的美貌,如花已凋謝般地大為減色。她穿著妖豔的和服,看上去好像是一個酒吧間的招待。
澄子似乎沒有看到三郎他們,回過頭向後面離她一步遠的一個人說話。那個人就是在羽田機場同三部一起登上飛機的戴著黑眼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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