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搜查第一步

恭子起初隻是呆呆地聽著寺崎義男說，但當他說完用眼睛盯著自己時，恭子驀地覺得，這難道不是神佛對自己的啓示嗎？
「現在不能再沉默了……」彷彿有人在輕輕地對她說。
恭子聽說，以前父親曾在某一案件中，因對警察的搜查方針感到憤慨不滿，於是使用私立偵探按獨自的方針調查，從而取得很大成果。
雖然現在的情況和當時不同，但此時有一個確信父親無罪的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雖隻一個人，也還是給自己壯了膽。
顯然警方認為父親是罪犯並據以進行搜查的。雖然三郎這時是作為檢察官投入搜查的，但他對案件一開始就形成的這種趨勢，是無法扭轉的。
對待同一個問題，由於觀察角度不同，看法也會完全不同。恭子作為律師的女兒，對於這種常識，是一清二楚的。
哥哥是那樣的人，不可依靠；三郎現在又被那麼苛刻的條件所束縛，因而隻能親自動手，全力以赴去弄清這一事件了。
今後，三郎和警察當局一起，正式參加搜查，瞭解到的情況，大概會經常通過電話告訴自己吧？而自己則用與警方迥然不同的觀點去分析，也許從中能夠得到些什麼吧？這也是對三郎的一種支援，從而意味著自己參加了為父親的複仇之戰。
這樣一想，陷於絕望中的她，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之光。
可這樣做不就等於希望自己的父親被人慘殺而死了嗎？這麼一想，不禁又打了一個冷顫。她心亂如麻，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小姐，怎麼樣？我不會是無理要求……哪怕我自己賠錢，也要幫助您呀！當然，結果怎樣，我不是神仙，無法預測……」
「好，請您辦吧！費用由我負擔。」
恭子毅然答應。雖然心中仍在猶豫不定，但似有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使她答應了。
「是嗎？」
寺崎義男兩眼發亮，閃爍出一種與他那孩子臉不相稱的冷酪逼人的寒光。在這種情況下，恭子感到他是一個可靠的人。
「太好了，我要從內心感謝小姐。看來我有機會報答先生的恩情了。」
「您如此給我們出力，應該由我向您表示感謝。不過，請問您究竟採取什麼方針進行調查呢？」
「小姐希望調查哪一方面，當然我就調查哪一方面。不過，我總覺得這樁案件並非偶然發生的，它可能和先生過去處理的什麼案件有聯繫。由於我過去在先生的事務所工作了四年，也許能夠起到他人所起不到的作用吧。」
「譬如，什麼樣的案件？」
「小姐，說實在的，我現在知道的隻是些從認識的新聞記者那裡聽來的消息。不過警察中有不少我認識的人，過一段時間，也許能從他們那裡得到比較詳細的私人情報。但據說，現在還不知道被殺的本間春江是一個什麼祥的女人。聽說在現場還發現了相當數量的麻藥呢！」
「是呀。……不知道父親和麻藥有和聯繫？」
「在我工作的四年間，先生曾處理過三起與麻藥有關的案件。當然，這是很正常的事。因為無論審判什麼集件，都要有律師參加。問題是本間春江這個女人是否和其中哪一案件有關。打個不好聽的比方，她可能是關押在刑務所哪個犯人的情婦之類，在審判過程中，和先生相識後，結下了孽緣。」
恭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的確，這種假定是很有道理的。父親既然知道對方是這樣的女人，可為什麼又陷入這種罪孽關繫之中，這她是不願去思索的。但是她不否認，男女之間往往有一種奇妙的使之結合在一起的力量。
「當然，如果說這是我自己隨便瞎猜，也沒辦法。不過，我可以回家查一下當時的記錄，如能發現什麼線索，當即通知您。」
「謝謝。除拜託您這件事外，還想請您給我調查另一個問題。」
「好。是什麼問題？」
「我哥哥有個名叫須藤俊吉的朋友，我想他的住所一定在中野區的大和町。門牌是幾號，我正託人打聽。你調查一下，這個人是否從哪兒知道了這樁案件的秘密。」
「您為什麼要提出這個問題？從您清楚地說出他的姓名和您講話的口氣，我想您大概有什麼根據了。」
「我隻是偶然想起的。」
於是恭子將自己在有樂町和三郎約會之後，在日比谷公園被須藤俊吉攔住，說了一通話的經過告訴了寺崎。當然，她沒說出霧島三郎的名字，而用「有個人」來代替。 ^_^本^_^作^_^品^_^由^_^思^_^
「有道理，這家夥可能掌握了什麼。但是我去問他，他大概不會說，甚至會逃之夭夭。」
寺峙義男將鉛筆和筆記本放在桌上，陷入了沉思。寺峙這麼一說，恭子幾乎失去信心。她不由得想：這樣的問題，私立偵探大概無能為力吧？應該把一切告訴三郎，請他在搜查這樁案件過程中加以調查為好。
霧島三郎和利根檢察官乘刑事部的一輛汽車來到澀谷署的搜查本部。在這個本部承擔這起案件調查工作的是從警視廳搜查二課派來的名吲桑原敏的警部。利根檢察官向警部介紹道：
「桑原君，這位霧島君將由公審部調到刑事部本部，負責這起案件。不過，因為交代事務和其它的事，正式調令可能要拖幾天才能到。我想讓他先瞭解一下此案件的梗概，因此有勞你再給他介紹一下，好嗎？」
利根漫不經心地說。當然桑原警部對他的話是絲毫不會懷疑的。
「那您辛苦了，霧島先生。不僅這起案件，以後在各方面也要請您多關照。」
寒暄畢，桑原警部攤開黑皮記事本。
「案件發生時間，推測為九月三十日星期一夜晚十點鍾左右。發現屍體的時間是翌日——十月一日清晨……」
警部聲音響亮，簡明扼要地開始介紹。三郎把筆記本放在桌上，全神貫注，唯恐漏聽片語隻字。但最初介紹的部分，卻和利根檢察官講的相差無幾。
「當然，最初我們對龍田律師並沒有產生什麼懷疑，隻是覺得從在這座樓裡設下一所『妾宅』，從與常磐松本宅之間的距離來說，倒是蠻合適的。我們派一名警官去本宅，是為了瞭解這個女人的來曆、交往關繫，以訂出其後的搜查方針，這是通常慣例。可是當警官回來告訴我們，龍田在前一天就沒回來過時，我們頗覺奇怪，但又簡單地認為，他大概還有別的情人，在那裡過夜了。就在這時發現了麻藥，並且得知在推測的作案時間前後，有人在現場附近見到過他，於是我們一下子就覺得他是大有文章了。」
介紹逐漸進入了覈心部分。三郎一口氣喝完涼了的茶水，等待警部說下去。
「接著刑事到龍田所在的日本橋的事務所和第二律師會館去瞭解情況。事務所方面並未發現什麼，據說三十日上下午，因為有審判，他沒到事務所去。隻是在下午三點左右，給事務所來了一個例行電話，問有沒有需聯繫的事，並告事務員說，他今天有急事，要到別的地方去。到下班時間不必等他，可逕自回家。事務員說，這樣的事，平時也有，因而並未感到意外，何況龍田律師的聲調與平時並無異樣。」
「是嗎？」
「可是在第二律師會館卻發現了一條重大線索。據說三十日下午四點左右，有一個男人來找龍田，傳達室的女事務員告訴他龍田律師不在。那人將一個小紙包交給事務員，要她交給龍團。由於剛剛發生了涉及麻藥毒品的殺人案件，所以刑事堅持要事務員打開小紙包。紙包裡裹著一個小紙盒，紙盒裡裝著一個茶色小瓶，和殺人現場所發現的小瓶完全一樣……
「這個瓶子裡也裝著麻藥嗎？或者……」
「是的。裝著淨重50克的海洛因。據說現場的那個小瓶，也裝著約50克的海洛因。精確的數量則是四十七點五克。」
三郎的心，受到一種強烈的衝擊。第二律師會館在檢察廳的斜對面，距離之近，手拋小石塊可及。儘管目前還不知道真相如何，但近在咫尺的地方，發生轉遞甚至販賣海洛因事件，卻遠遠超乎了人們的想像之外。
「怪不得第二天搜索了住宅呢！」
「是這樣的。如果僅在一個地方，尚有可說，但在兩個地方都發現了與龍田律師有牽連的海洛因，這就使我們不得不採取強硬手段。不過，在他自己家裡和事務所，卻未發現麻藥。」
警部的語調充滿著強烈的自信。他從事這一職業已有大半生，並且認定，對他說來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職業了，因而這種自信是自然產生的。三郎不禁感到自己象被警部的這種氣勢壓倒了似的。
「話再說回來。當時刑事將發現的情況，用電話向本部作了報告，並根據這一線索繼續調查。恰巧這時，來了個名叫秋山莊治郎的律師，以不要公開他的姓名為條件，願意向我們談談他的看法。據說他和龍田律師不和，因而這時候他的話被認為更具有情報價值。」
三郎從未見過這個律師，就連名字也是初次聽到，這不足為奇，因為東京有三個律師會。
「秋山先生認為龍田君參與麻藥毒品的交易是不可思議的。他說：『一個律師擔任一家公司的顧問，每月就能夠得到五萬日元，這是一般的報酬，而每個人滿可以充當八家公司的顧問，因而收入就很可觀了。他可以悠然自得地當一名律師，何必冒那樣的風險呢？何況除以上收入外，發生了案件，被人委託辯護時，還可以得到另外的酬金呢？……』但是二課的同事們則說，『以我們的經驗，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聽了這樣的話，也真令人嗟嘆不已呀！」
話雖有點離題，但三郎很明白桑原警部對秋山律師的那些話，是不以為然的。
「接著，刑事又向秋山瞭解龍田，諸如和女人的關繫呀，常去哪家酒店、飯館呀等等問題。對於龍田和女人的關繫，秋山不甚瞭解。不過，他知道從前龍田相當輕浮，最近似乎變得老實了。在這方面，因秋山和龍田畢竟不是深交，也隻能談這麼一點。在談到常去的什麼店舖時，他說；『噢，曾經意外地在瑪利亞酒吧間碰到過他。』因此，我們就叫另一個刑事去這家酒吧間調查。在那裡，發現了一條意外的線索。」
桑原警部用粗大的手拿起杯子將茶一飲而盡。
「我們原想從這家酒店找到有關那個被殺女人的一些線索。當然，我們也隱隱約約地覺得恐怕是徒勞的。可是，這家酒店的一個名叫鹿內桂子的女招待告訴我們，在案件剛剛發生後的十月一日淩晨一點左右，她見過龍田律師。」「是在那家店裡嗎？或者……」
「那樣的女人當中，有不少人很有做買賣的魄力。她們在自己的住所開設家庭酒吧間。店舖關門以後，將客人帶回家來。她們不僅經營酒食，而且大都連酒食之後的生意也做。特別是鹿內桂子，作為黑酒吧的經營者，如此風流，對龍田律師這樣的人，即使不是她的老主顧，也會是她的相當熟客了。」
桑原警部停了一下，叫旁邊的警官倒了一杯茶水拿過來。
「據說，鹿內桂子三十日夜把到店舖喝酒的三輪物產公司推銷員中村伸吾和他的客戶，神戶菊川商事公司職員佐藤猛彥這兩個男人，帶到赤阪她的住所家庭酒吧去喝酒。就在淩晨快到一點鍾時，龍田律師給她來了電話，問她他能否馬上到她那裡來。」
「什麼事？」
「這兩個男人笑著問她：『是你的男人嗎？』不一會兒，龍田律師鐵青著臉來了，那兩個客人走時正和他擦肩而過。這樣，當時就有三個人目擊龍田律師，時間是在推測作案時間之後大約三個鍾頭的時候。」
「那麼，龍田對她說了些什麼？」
「據她說，龍田律師看樣子喝了很多酒，可臉色發青，無論她說什麼，龍田隻嗯、嗯地點頭。說話之間，他又喝了三杯蘇格蘭威士忌酒，樣子有點令人可怕。突然，他擡頭問鹿內桂子，願意不願意和他一起去九州或是其它什麼地方旅行一個星期。在犯罪者中，意識到自己的罪行，為了減輕內疚，偕同女人逃遁到遠方，是不乏其例的。」
「那麼，她同意了嗎？」
「龍田對她說，他已經準備了一百萬日元的現金，作一次旅行是沒有問題的。為此鹿內曾動了一下心，但她似乎意識到龍田發生了什麼重大問題而予以拒絕了。儘管如此，龍田仍然執拗地繼續向她誘說。由於她一直沒有答應，在淩晨兩點鍾稍過，他隻好走了。龍田說有一百萬日元的現金，大概不是撒謊，因為他從提包裡取出一疊紙幣，抽出一張新的一萬日元放在桌子上。」
桑原警部加強語氣說道。
「於是，我們決心在全國指名通緝他。當然刑事也調查了那兩個男人。他們所談的面貌、裝束，大緻一樣。但在細節方面，有些出入，這不足為怪，因考慮到這兩人也喝了不少酒。自從報紙報導了這樁案件，有不少人來聯繫說見過是龍田的人。關於此事，目前還在討論中，一時還沒有找到關鍵的線索。有關本間春江，現尚未找到線索。屍體解剖的初步報告書，已經提出了……這就是當前搜查的大緻情況。關於細節方面，有什麼問題，無論多少，我都可一一作回答。另外，您還有什麼指示，我將盡力照辦……」
「那麼，你們調查了三十日龍田律師在律師會館的活動了嗎？」
「什麼？」桑原警部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在律師們上下午都參加法庭審判的情況下，中午休息一般都在律師會館，在那裡用餐、會客，和別的律師商討問題等。如能知道他三十日中午在律師會館會見了誰，這不就可能找到新線索了嗎？」
三郎覺得那個自己曾見過其背影的女人，無論如何是不能白白放過的。當然現在還難以設想，調查她究竟能取得多大的成果。
「知道了。這一點可能疏忽了，我馬上調查。」
警部低下頭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