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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殺人和麻藥

檢察官霧島三郎 by 高木彬光

2020-3-10 18:37

一般姑娘聽到屍體呀、殺人呀、強姦這樣的詞兒,總不免要皺起眉頭,可是作為律師的女兒,恭子對這些詞兒卻毫不介意。甚至三郎有一次對她說:恭子,你成了檢察官夫人以後,大概一輩子要跟這樣的詞兒打交道了。恭子聽了,也僅一笑置之。
不僅如此,恭子從小就見過不知多少犯罪的人呢。
父親是想儘可能嚴格區分職業和家庭關繫的。但是那些請律師的人,大都不能做到這一點。大約兩個月前,有個殺了人的家夥,深更半夜被其兄拉到這裡找律師商量自首後的善後對策,著實把恭子他們嚇了一大跳。
雖然過去無論在什麼場合她都有一種無所謂的感覺,當聽到屍體這個詞時,一向都是無動於衷的,好像醫生用顯微鏡觀察病原菌一樣。但是,如今「屍體」這個詞就要成為一件陰森森的可怕東西橫在自己眼前,使恭子緊張起來。
「請您進來吧!究竟是什麼事?」
恭子不願站在門口談,以生硬的口氣對警官說。警官稍稍猶豫一下道;「那麼失禮了。」就脫下鞋,走了進來。
當他走進正門旁的會客廳時,恭子迫不及待地問:「那個婦女是什麼人,和家父有什麼關繫?」
「嗯……小姐,我這樣說可能……有理由推測她是得到令尊關照的人。」
雖然不知道名字,恭子曾已模模糊糊地意識到父親有這樣的女人,就在前不久,她還撒嬌似地對父親說:「爸爸,我就要離開您了,您一個人不覺得寂寞嗎?您不要顧慮,再結婚吧!您一定有喜歡的人。」父親聽了,臉上浮現出一絲寂寞的苦笑。可是,恭子卻萬萬沒有想到,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從警官口裡聽到了這個女人的消息。
「這個女人是怎麼死的?是汽車事故,還是什麼?」
「不,那……是在先生名義的房子裡,被絞殺緻死的。」
這位警官間接地提到出事地點而避免直接使用「妾宅」這個詞,他好像不忍看恭子似的,低著頭。
「現在還不知道罪犯是誰。當然先生還比較年輕,別的地方大概還有相好的人吧?因而昨晚如果在別的相好那裡過夜,就沒有什麼了。……不過,我們請他作為知情人到警察所那裡去—下,如能從他那裡瞭解到被害者的身份以及他們之間交往關繫等情況。對於搜查會很有幫助的……」
話是經過一番考慮後說出來的,相當委婉,但是這一言一語仍然深深刺痛著恭子的心。
——是不是警察方面把父親作為嫌疑犯了呢?
普通人家的姑娘大概是不會聯想到這一點的,而恭子腦海裡卻馬上浮現出這種想法。當然她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的父親能夠親手殺死和他有關繫的女人的,決不會,決不會的。她心中這樣輕輕地說。然而這一瞬間,她卻想起一件往事:大約半年前,那時父親正接受某一殺人案件的辯護。一天晚上,他臉色微紅,似醉非醉地說道:「男人為了女人,有時竟會失去了判斷力,即便是受過教育,富有教養,在社會上有地位的人,有時也變得和凡夫俗子一個樣。」
「那麼,這個女人是一個什麼品性的人呢?」連恭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說這話時聲音顫唞。
「對不起,具體的我不知道……總之,先生要是回家或與您有什麼聯繫了,請他馬上到澀谷署去一下。我們會儘量注意避免有損先生的各譽。」
恭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警察說這話可能是在寬慰自己,也許是希望自己婉轉地轉告父親.他們不是把他當作嫌疑犯,而僅僅是當作知情人。
「那麼失禮了。」
「您實在辛苦了。」
把警察送到門口,回到會客廳時,恭子不知所措地頹然坐到沙發上。
首先想到的是和三郎聯繫。可他的宿舍沒有電話,給檢察廳打電話,現還為時尚早。打電報吧,這電報送到他手上時。也一定要到他上班之後了。
「小姐,先生究竟怎麼啦?」
近藤和子鐵青著臉問道。
「不知道……近藤,你知道那個女人嗎?希望不要瞞著我。」
「我也是覺察到他在什麼地方好像有一個相好的女人……不過姓名和住所我不知道……」
恭子想,近藤說的大概是實話吧。即便再問她諸如父親還有沒有別的情人等等,也不會問出所以然來。
「小姐,這樣的時候,是不是和你哥哥聯繫一下?」
言之有理。恭子用顫唞的手撥動轉盤,給哥哥住的公寓掛了電話。
「龍田先生出去了。」接電話的人冷冷地回答。
到了檢察廳公審部時,勤雜人員告訴霧島三郎說,龍田律師家給他來過電話。他頗感意外,恭子為何這麼早就來電話呢?
大概昨晚自己因為有點感冒,開完會以後沒給她去電話,她為此生氣了吧?三郎這樣簡單地推測著,不禁苦笑了起來。他開始撥轉話盤。
「是你呀,可了不得了!」
恭子大概是守在電話旁,焦急地等待著回電話。當三郎報了自已姓氏後,就傳來了她發顛的聲音。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檢察廳公審部的檢察官們,和普通部門的職員一樣。在大辦公室裡並排擺著桌子辦公。這時,他的兩旁都已坐著辦公的同事了,因此,他儘量使用客氣的語氣鄭重其事地講話。
「父親昨夜沒有回家……不,這還不算什麼。問題是有一個說是父親情人的女人在昨晚被殺死了。警方派人來找父親……當然他不在,警察空手回去了。這怎麼辦呀?」
「你說什麼?!」
三郎恰似當頭挨了一棒。恭子的語調反常而慌亂。在旁人眼裡她是一位剛強的姑娘,在自己眼裡則是天真爛漫的情侶,這兩種性格特徵,現在象被一陣狂風吹得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尤其這個電話的內容,使三郎大為震驚。當然,事件的詳情現在還不知道,但憑著一個檢察官的經驗,他心裡火辣辣地覺得大概這是一起十分嚴重的案件。
「那麼,先生……警察找他,是把他當作知情人呢?還是嫌疑犯呢?」
旁邊桌子的吉野檢察官從皮包裡取出文件後,向這邊掃了一眼,三郎不禁一愣。不過,他自慰地認為檢察官或律師在電話裡談這些事是習以為常的。
「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作為知情人的吧。可是否要被當作嫌疑犯?我一想起這些就覺得可怕極了。你說,該怎麼辦呀?」
「是呀,您也知道,現在除靜觀事態發展外,別無辦法。因我還要參加別的公審,在午休或是其它什麼時候再和您聯繫好嗎?」
「謝謝……本部方面的檢察官或者負責澀谷方面案件的刑事部檢察官,大概隻是初步瞭解這樁案件吧?請你暗中打聽一下。」
「我也正這樣想。那麼,被害者的住所、姓名?」
「因我一時慌張,忘了問她的住所了。聽說住的是父親的房子,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房子呀!名子叫本間春江。不緻於在同一天會有同一姓名的兩個人被殺吧?」
「知道了。那麼過一會兒,我給您去電話。」
三郎放下電話聽筒,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
幸虧兩旁的檢察官大概以為是工作方面的電話而沒過問。因為「知情人」呀,「嫌疑犯」呀這樣的語言,在檢察廳的電話裡,幾乎每次都會談到。
三郎慢慢地點上一支香菸,沉思良策。
如果可能,現在就去見恭子,安慰她並瞭解詳細經過,商訂以後的對策。但是今天有重大公審會,審理一樁複雜的詐騙案件,有掌握事件關鍵的重要證人出庭,且對手是老練的律師勝村辰造。由於預料在庭上將有直接詢問和反詢問的激烈交鋒,因而十天前三郎就開始擬訂周密的詢問腹稿。按照檢察官一體製的原則,凡屬執行公務,全體檢察官都被承認具有同樣資格,在非常場合,誰都能代表其它檢察官處理公務。然而,在關鍵的情況下,誰都不會以此為理由,將自己的公務委託給別人辦。況且,一個鍾頭的午休時間,往返於恭子家,也是來不及的。
三郎毅然甩掉香菸,從四層的公審部下到三層的刑事部。敲了一下本部檢察官利根健策的辦公室門,可是無人答應。
搜查本部共設置了四個,可以想見負責搜查的檢察官是何等之忙了。今天早上一定是到哪一個本部去了吧?即便是午休時間,也隻有碰巧才能遇到他們。
開庭時間就要到了。三郎又折回公審部辦公室,抱著文件包走出檢察廳。當走到檢察廳拐角的地方,三郎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望著第二律師會會館。
他和龍田律師在這裡分手到現在為止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可是剛才的電話,好像把昨天發生的事,推向遙遠的過去一樣。
——那個女人究竟是誰?他見到那個女人為何那麼心神不定?這和這起殺人案件以及和龍田律師失蹤有何聯繫?
「霧島,今天我去聽你的公審會。」
背後有人這麼一喊,三郎從朦朧中醒了過來。原來是分配在檢察廳工作的名叫佐伯英一的研究生。他是霧島的同鄉,又是同一所大學的畢業生,因此兩人的親密關繫勝過一般同事。
「是嗎,我可沒有往常那樣有把握。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心緒不好。」
「是不是感冒了?你臉色好像不大好呀!」
英一滔滔不絕地對三郎說著,三郎隻是嗯嗯地答應著,兩人走進了法院。
坐到法庭檢察官的椅子上時,三郎的鬥志油然而生。但是不安情緒仍未消失。
他下狠心和證人、律師激烈交鋒。但到上午審判結束時他已精疲力盡,差一點要倒下去。
「霧島,今天的詢問夠厲害的。我還沒有見過詢問得這麼尖銳呀!」
在法院的走廊裡,英一輕聲說道。但此刻的三郎,早已心不在焉了。
他想請求下午的公審延期,但下一個證人已特地從大阪趕來。作為一名公務人員,這樣做是不允許的。午休時和恭子通了電話。恭子告訴他仍不知父親的去向,警察也沒說什麼。因此,三郎下午隻能在法庭繼續對峙了。
見到利根檢察官是在下午四點鍾左右。他今年四十一歲,對本職工作富有魄力,以至有「鬼檢察官①」之稱;而在私人交際方面,卻像喂養小鳥那樣地溫和具有耐心。這種剛柔相濟的性格,使他成為一個檢察官的楷模,贏得年輕檢察官們的尊敬。可是最近他的身體一直欠佳。


①鬼檢察官:極有魄力的檢察官。

三郎走進房間時,利根檢察官本來氣色不好的面孔,更加顯得黯淡了。
「是霧島君嗎?我和霧島君談談工作,你暫時退席好嗎?」
利根檢察官對坐在旁邊的檢察事務官說。
檢察官在同嫌疑犯或知情人談話時,旁邊必須坐有事務官,一則作為見證人將來在另一場合可以作證,二則可以協助寫出調查書,但檢察官同僚間談話,就沒有這種必要了。
當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利根檢察官輕輕地嘆了口氣道;
「霧島君,你和龍田律師的小姐訂婚了吧?」
「是的。」
三郎立即覺得心跳迅速加劇。自己還沒有說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對方卻挑起了這個話題,看來事態遠比自己意料的嚴重得多。
「問題在於本間春江被殺的事上?」
「是的。」
「現已決定在澀谷署設立搜查本部來處理這樁案件,並且由我負責……」
利根檢察官一口氣說出這話之後,慢吞吞地點上一支香菸。即使是十秒、二十秒,他也想停一會兒。三郎知道利根難以啓齒。
「搜查剛開始不久,其間就有幾鍾假設。特別是警察官,各自都有相當大膽的想法……而真相可能是最初提出的幾個假設中的一個……因此,無論我說什麼話,你也別介意呀!」
「明白了。我是作為檢察官來聽取另一位檢察官的看法的。」
利根檢察官輕輕地連著眨巴了幾下眼,然後,用帶有悲痛之感的語調說:
「那我就說,現在警方是把龍田律師作為最重大的嫌疑犯的。」
雖然有所意料,但從負責搜查本案件的檢察官口裡聽到這話時,不禁覺得似被猛擊一拳。
「知道了……」
三郎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來了。利根檢察官幾乎是機械地一口一口地吸著煙,隨後把煙蒂揉滅在菸灰缸裡。
「如果龍田昨夜住在哪個相識的人那裡,喝醉了酒而現在才剛剛睜開眼,那就萬事大吉了……可是弄不好這樁案件會給你們的婚事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這我估計到了。現在您能不能談談這起案件的經過?龍田被認為最大的嫌疑犯的最有說服力的理由是什麼?」
三郎急於想知道這個問題,可是因激動竟差一點連提問的氣力都沒有了。
「作案的時間,初步推測為夜裡十點。就在那時有人在現場附近見到酷似龍田的人……在妾宅附近出現而不進去就走了。這點我們認為是奇怪的。」
利根檢察官終於恢復了檢察官的態度。
「當然,僅憑這點無法說明龍田就是罪犯。再說不能斷定目擊者的話就沒錯。但是本案件除殺人之外,還有一個重大問題,這個問題如何進展,看來將成為一個嚴重問題。」
「這個重大問題是什麼呢?」
「是麻藥。在被害者房間裡發現有近五十克的海洛因。普通人持有麻藥是違法的,因此,警察中有人甚至懷疑龍田是否參與了麻藥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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