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3章 朱武與奚勝，這不止是大陣，更是道大閘

齊朝步軍整齊如一的向前挺進，發出隆隆的鐵甲鏗鏘聲，前列手執大盾與長槍的軍健已然排列成緊湊密集的陣形，隨著指揮的將領一聲大喝，「轟！」的一聲沉重的撞擊聲連成一團，嚴謹排列的軍健很快又舉著森然如林的長槍，從方自連結成片的大盾縫隙間直探而出，猶如堅固的壁壘上驟然生出無數鋼鐵倒刺，而形成堅固的槍陣。

此時齊朝重步、輕步、弓手、弩手等諸般兵種的步軍大致已經排列成三個方方正正的大陣，而大陣內的各處軍陣之間隨著陣列變化，也都能留出四通八達的通道。更為誇張的是一座座高聳的望樓車被緩緩推動著，也已然抵至大陣中心處，在望樓周圍配備著長槍、勁弩、硬弓、刀盾甚至床子弩等諸般軍械的步卒亦是層層疊疊的密集排列，兵刃映著陽光反射出道道森寒的鱗光，也足有數十隊上百之眾。

而在中心處步陣周圍與後側，已輕騎、重騎為主的軍旅大概也已排布開陣列，無論是披掛具裝馬鎧，還是露出油亮腱子肉的雄壯軍騎突嚕嚕的鼻響聲也是此起彼伏，馬鞍得勝鉤上掛著馬槊、長斧、大戟、砍刀等重兵器的甲騎銳士各個也都是蓄勢待發。

還有諸軍騎射弓馬手馬鞍、身後挎負的箭壺當中密麻麻插著鑿子箭、狼牙箭、寬頭箭也都已是執弓在手，雖然尚未把手探向肩後、斜挎的箭囊撒袋準備綽在弦上，然而這些擅於且騎且射的軍健兒郎也盡把目光投向遠處也已集結成陣的西遼軍大陣，蠢蠢欲動的等候軍令下達，便要馳騁而出，將一輪輪箭雨朝著敵軍揮灑出去

這卻是齊朝大軍於宋廷以「挫馳突之銳，明堅重之威，循明摘實，知神謀之有在矣」之意，而所創的平戎萬全陣的基礎上所改良的大陣。

當對面耶律大石也在一眾御前親隨的擁簇上登上了望樓，眺望向對面看似無邊無際的齊朝大軍排布開內外井然有序的陣型時微微一怔，只過了片刻，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意。

平戎萬全陣，這等陣型聲勢瞧著唬人，可卻不正是當初宋太宗趙炅針對俺大遼所創立的軍陣？在宋人毀約聯合金朝覆滅我朝之前，遼宋兩國雖然百年無戰事，可當初趙炅覬覦燕雲之地大舉北伐時也曾排布下這等大陣，析津府、高粱河幾場大戰下來，後來卻又如何？而經我朝記錄的宋人陣列戰法，朕又怎會不知？

但凡是排兵佈陣，也不必多麼繁縟，實則就是講究個諸般兵種能夠合理配合，教諸部將士在攻守進退間能夠保持隊型的一種必要手段而已，不至於在投入數萬人以上的規模時戰爭演變成無從調度指揮只是一窩蜂廝殺的混戰。

當然那平戎萬全陣內部各座軍陣彼此配合的緊密，也不可貿然撞殺進去，否則恐怕也會被輕易絞殺得盡。然而這大陣的本質便是以防禦為主，繁複之累，由於匯聚了大多的兵馬不利於靈活的調度應變，而就算如今齊朝不似宋廷當初那般戰馬匱乏，可如此拱衛本陣的殿後、左翼、右翼等騎陣就算也具備著馳騁廝殺的機動性，可如此排布開來的陣勢非但步軍、騎軍難以相互協同，也更是教我軍能掌握得主動權。

就算我軍尚不能一舉擊潰那被打造的如鐵捅也似的中軍主陣，但是也足以與齊朝以騎軍為主軍旅對持磨耗下去。這平戎萬全陣就算是排布緊密、氣勢壯觀，可對持的時日久了，早晚也必會露出破綻，這大陣既難以靈活應變調度，一旦從軟肋被攻破後難以及時調整陣型，也勢必陷於混亂當中，屆時又將是何等局面？

只能是兵敗如山倒，平戎萬全陣便似是個長著巨大身軀而被鐵殼包裹住的玄武巨獸，可一旦被鐵殼敲鑿出個口子，這由體型龐大而行動端的笨重的巨獸便如沒了殼的烏龜王八，卻還能往哪裡逃去？

亦或者說蕭唐是顧忌自身安危，且先要力保住中陣嚴密，以為憑幾路騎軍便足以與我朝大軍對抗？他當然絕非是不識兵事的庸才，遮莫如今既已滅金吞宋，稱霸中原，以為時至今日已是九五之尊，身為雄主的膽識與魄力便也到底難免消磨銳減了？

難道朕當真是高估你了？

然而在對面齊軍排布開的平戎萬全陣中央處的望樓之上，但見得有個本來供職於齊朝樞密院的重臣頭戴雲冠，雖如今官居要位，卻也仍是腰挎雙刀，而身著裁棕葉道服的袖口迎風飄蕩著。神機軍師朱武眺望對面西遼排布開的大陣，隨即向四下裡望去，眼見下方按自己的部署排列開陣勢的諸部猛將強兵，臉上躊躇滿志的神色，也已是溢於言表。

這畢竟是朱武為蕭唐授以重任，再經過先前軍議之後，自己生平主持部署的最大規模的軍陣，他又怎能不豪情勃發？而他這個通曉諸般陣法，最善長排兵佈陣的神機軍師，又怎會不知歷朝各代諸類陣法的長處與弊端？

如今按陛下籌謀部署，由我著手部署下這平戎萬全大陣，本來也沒打算以這等步陣殺得你軍大敗虧輸。然而如此布下陣勢，自然是須先覷定爾等結陣的位置，而另有後招。

朱武心中念著，隨即回首望向身後本來按平戎萬全陣之法須於每處方正大陣之內安置一千四百餘乘戰車的位置，此時卻被眾部將士緊緊的環繞護衛在當中，並且盡皆用油布給包裹住，遠處西遼將領就算舉目眺望，也仍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而於平戎萬全步陣後側，烏壓壓集結的齊朝精銳騎軍數目更為龐大，可是今日他們似乎並不會做為主攻的軍旅，看來仍是在等候絕佳的猛攻時機，而另有大用

當朱武在轉過頭來，又與協同他一併部署大陣，而也以排兵佈陣而見長的奚勝對視在一處。但見這奚藥師一隻收按在腰挎佩劍劍柄之上，另一隻手執著面令旗，臉上神色也是意氣風發。朱武與奚勝四目相對，儘是面露笑意，相互用力的點了點頭。

而在旁邊另一處望樓之上，身旁自有燕青相伴的蕭唐挎刀聳立，他把眼朝對面遙望過去，眼見西遼大軍也已列下了陣勢，心中便尋思：如今雖是舊識相逢，可既然你耶律大石與我勢必都要剷除對方，也就不必再多廢話了，只管開打便是，就算你耶律大石的西遼帝國如今征服諸邦，氣運也是如日中天我倒要看看，你召集來的諸國各部大軍又能否撐過四天！

蕭唐心中念罷，便高舉右手直指蒼穹，隨即以掌作刀，用力向下狠狠一劈，也登時透出股凜然殺氣！

平戎萬全陣大陣當中也立刻響起嘹亮的號角聲，與此同時戰鼓被擂響也發出激促如潮的震響。對面耶律大石見狀冷哼一聲，也斷然下令，以西遼為首的諸邦各部軍陣中雄壯蒼涼的牛角號聲也是接踵響起，隨即如隆隆雷鳴的馬蹄聲再度變的愈發激促，分別奉蕭唐、耶律大石雙方帝君兼主帥御旨，率先要向敵軍發動攻擊的精銳軍旅，也立刻動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