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6章 可歎無萬全之法,而教天下忠烈豪傑盡歸心
水滸任俠 by 雲霄野
2020-3-9 18:45
滾滾濃煙在空氣瀰漫開來,烈焰仍舊勢不可擋的吞噬著許浦水寨港汊間的房舍寨棚。刀光霍霍、血花激濺,宋軍將兵一個個的倒斃在江畔一側,鮮紅的血水四處流淌,已開始濡紅了江面。
而更多的軍卒,已經選擇拋棄手中兵械,伏在地上待擒乞活,針對於這些已無戰力可言的宋軍將士,由江淮方向渡江侵寨奪縣的齊朝精銳軍馬當然也不會趕盡殺絕,而派出一隊隊軍健將前去繳了兵刃,暫看覷管束住,而本來由平江許浦水軍駐防於此,賴以補給與歇養的軍寨眼見便要焚燒得盡,沿江內陸的幾處塢壁砦營,也要盡為齊軍所取。
唯剩下一小撮抵死頑抗的宋軍兵馬,卻面對王寅縱騎突陣的猛烈攻勢。但見這嘯山君驅使著轉山飛寶馬來往馳騁,並將手中點鋼槍舞得水洩不透,直洞穿面前一名宋軍騎將胸膛後手中長槍一抖,滴血的槍鋒又指向早已潰不成軍的敵軍餘部時,從周圍掩殺上去的幾撥齊軍勇健便已然將對方給徹底淹沒。
王寅遂一兜轡頭韁繩,他驀的把眼一乜,正覷定三五十被殺潰棄械,已被麾下軍卒控制住的宋軍敗兵。而那群被齊軍將士控制住的宋廷殘餘兵卒眼見敵軍這員非但槍術神出鬼沒、萬夫莫擋,且出手格外狠戾的大將俯視睥睨過來時也都不由的心裡一突,而當中夾雜著個宋軍的指揮使,當初做為一介都頭時還真就曾經歷過摩尼教起義叛亂而僥倖撿回一條命來,當他覷見王寅這個本來似打過照面的昔日摩尼教門中位高權重的人物時,更是駭得魂飛魄散,口中不由直叫起連珠苦來
本來若是按照當初摩尼教在江南起義的規矩,但凡是抓住宋廷官吏、軍司敗兵,大多定要割肉斷體,取肺腸熬膏油,或以亂箭穿身等各種辦法折磨炮製以解當初苦受暴政心頭恨意。
然而王寅睥睨俯視一番後,雖語調森然,但卻是說道:「你這廝們若不執迷,也省得俺多費手費腳,兀自討死要頑抗的,自不能留半點情面情面。爾等倘若當真不願再戰,等候發落,也自會做妥善安頓。倘若再暗做甚手腳,也怪不得俺辣手無情!」
王寅沉聲說罷,隨即往前方滔滔一派江水環視過去,心中也正念道:平江府治下水陸縣鎮砦營,如今大致也已在我軍掌控之中。日後再對宋廷用兵之時,想必也該殺回歙州家鄉故里了吧
當初還是作為摩尼教方臘帳下大將。於江南地界糾聚大批民眾對抗官府暴政,然而經歷過起義失敗過後,王寅也意識到摩尼教宣揚所謂驅散黑暗,建立光明世界而降服眾魔的教義不停鼓動擴大造反規模,迫民投從的舉措為何又不切實際,若當真要建得天下清平的世道,方臘聖公終是格局有限,或早或晚,恐怕也仍是難以成就大業,有些理念忒過理想化了,雖可為黎民抗拒得暴政一時,但久後待蒼生而言也未必會是甚好事
如今的王寅,也早已接受如今身為齊朝武勳重將身份,而致力為蕭唐所用,繼續奮力建下一統天下的功業。
而此時既然已按並進協同的李俊指示,率領渡江部眾拔了許浦水寨。王寅心說於平江常熟水域的宋廷水軍精銳做了無塚之鬼,再面臨靖海、橫將、伏波等諸部水師層層截殺猛攻已是岌岌可危。而此役過後,齊朝控扼住長江入海口各處水路要隘,這次水陸並進的奇襲作戰目的,基本便已達成了
平江許浦水軍無法做休整補給,而只得繼續往西面撤離。期間也的確遭遇指揮船隊迂迴包抄,設下伏擊圈合圍攻擊的齊朝水師,一番苦戰過後,身上傷勢也根本來不及做處理的時俊也只得急令麾下將士驅船脫出戰圈繼續向南駛去,如此也不免又有二三十艘的戰將折毀沉江,變作一灘灘漂泊在江面上的廢棄木板,又經歷一番慘烈的戰事,尚能保持一定戰力的殘存水軍兵卒,也已不過四千餘人。
然而武器齊備、兵員充足的齊朝水師船隊,卻是越打越多。
而率領靖海水師艦隊也已抵達蘇州常熟地界水域的李俊聽聞得前方戰報,白河水師危昭德、韓凱二將在與宋軍水師精銳的交鋒中先後戰死。這要是按綠林盜的規矩,自然當須為兄弟報讎雪恨,但如今畢竟已是一國水軍都總管的身份,器量於格局到底不能只似快意恩仇的江湖漢子性情,漢末三國時錦帆賊甘寧殺東吳凌操,對其子凌統有殺父大恨,但也仍得孫權收錄重用;正史裡就算自己的血親為楊再興所殺,可岳飛愛其勇猛,不記掛仇恨而招募楊再興能得以抗擊金虜、報效國家如今的李俊倒也是一般心思,能率領一撥水軍力抗堅持到了現在,那時俊也必然是驍勇出眾,且對宋廷水軍邊備聲息極是熟系的水戰猛將。似這等人物,懷愚忠心思,不把他逼迫到山窮水盡也幾無可能招募其歸降投順,而起碼仍須做嘗試。
李俊遂又催促各支水師將領集中全部戰艦,循著時俊逃逸的方向追擊下去,非但鋪開包圍陣勢勢必要堵截住對方水軍去路,同時於陸上腳程更快的齊朝馬步軍眾也繼續往西面掃蕩進逼,也做勢要徹底斷絕平江許浦水軍無論江上陸上,都將陷入無路可走的窘迫處境。
已是處於蘇州與常州交界處的沙洲後世江蘇省張家港附近水域,時俊率領的水師殘部不得已往江流南岸方向駛去。然而東江水渠灣沙,卻已然打出一面面齊朝旌旗招展,似也已大批馬步軍眾蝟集於江畔岸邊,就算從此處棄船登陸,想必也終究難以殺出條血路突圍出去。
而沿著江面大批的艦船也已疾駛而來,但見得那般遮天蔽日的聲勢,
舳艫相銜、旌旗蔽空,齊朝敵眾大舉從水陸追擊合圍而至,無法擺脫敵軍張開的天羅地是這等獨力難支的困境之下,恐怕也盡數殲滅,也是在所難免
面色煞白的時俊癱坐在地上,忽的慘然一笑,也很清楚齊朝奇襲攻佔水系龐大、支流繁雜的長江入海要隘,可以調度大隊戰艦溯江而上,來往縱橫鄱陽、洞庭、太湖、巢湖等要緊水域之間,自己再是意圖挽回頹勢,也已無力回天。至於麾下平江許浦水軍殘存下這些弟兄們性命,恐怕也已盡數要落入敵軍的掌控之中。
已是鼓衰力盡了時俊再向周圍那些水軍兒郎覷見過去時,眼見眾人臉上多有夾雜著遲疑與惶恐之色。戰打到了這個份上,若再無半點爭勝的指望,大多怠懈敗餒的水師疲兵,似乎也不打算再做無謂的犧牲。
時俊瞧在眼裡,也拿定了主意,他驀的起身,又悵然說道:「就算再死戰下去,我等終究難以挽回局勢,有負皇恩,到底仍是教叛軍賊黨把控得江口諸處要隘,死再多的人,也不濟事了這戰敗失職之責,也自當有俺這個主將來承受,你們各有妻兒家小,總不能教俺再累害得眾兄弟枉死而教家人淒苦有愧朝廷重任的罪責,既由俺來耽著,雖我抵死不肯投從蕭賊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體恤咱宋人漢兒落到那廝手裡,也不至教你們家人受苦眾弟兄又做如何打算,也全憑己願罷了」
周圍水班軍健發覺時俊神色有異、言語蹊蹺時卻也已然晚了,但見他直擎起手中鋼刀已然橫在自己的脖頸上,旋即便用力一抹,滾熱的鮮血濺射,時俊當即直挺挺倒在甲板之上,已然引咎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