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天之生民非為君,天之立君以為民
水滸任俠 by 雲霄野
2020-3-9 18:45
鮮艷的血花立刻從喉頭飆出,雖然方虎有些武藝,可是萬萬沒有料到石秀竟然會突下殺手。一對招子如死魚一般凸了出來,眼中也滿是疑惑之色。在方虎直挺挺向後倒下的時候,心中也仍不禁疑惑的想道:既然我早已肯入伙為你們效命,為甚麼要殺我?
其餘囚徒眼見這一路強人突下殺手,也都不由齊聲驚呼起來。其中那個做拐幼賣女勾當的漢子以為石秀等人是打算殺人滅口,便立刻高聲叫道:「各位好漢!小人也是在道上混的,也知義氣二字,肯與諸位做成一路!何況小的還不知諸位在那座山頭嘯聚,絕不會告發好漢的行徑!只求放小人一條生路,必當厚報!」
「便是官府知道我等殺上沙門島,又能怎的?我們兄弟雖然敢殺官門惡吏,可是哪個又曾說要與你這廝們的確是歹事做絕的惡賊做成一路?」
樹林中忽然有人沉聲說道,戴著獬豸面具的蕭唐,在這個時候才緩緩走出身來。那些囚徒眼見蕭唐面戴的那張獬豸面具,其中有些江湖閱歷的立刻便明白了膽敢攻打沙門島這個官府下轄牢城營的,正是在青州二龍山、清風山嘯聚的綠林兵馬,也明白了為甚麼方虎那個強人頭子會被一刀殺了!
按說朝廷禁軍與綠林強人之間涇渭分明,就算不是在一個山頭上嘯聚的,若先前沒甚麼仇怨的彼此撞見了也須做些人情,尤其是和官府周旋時也好齊心戮力,共同抵抗官軍的剿捕。可是這鐵面獬豸全羽統管的綠林兵馬在道上卻是個異類,為非作歹的濫官惡吏要殺,禍害一方的惡霸大戶要殺,就算是綠林同道,但凡因濫殺無辜而惡名在外的草莽強人也要殺!
其實在山東地界,還有晁蓋、宋江統領的梁山泊也打出替天行道的旗號,說要以仁義為先,也宣稱其專做劫富濟貧的勾當。可是但凡有綠林草莽前去投靠的,你先前是開黑店人肉作坊也好,污了多少清白女子的身子也罷,幹過幾樁殺人滿門的命案不妨,只要入伙拜了把子的,盡可做成兄弟。可是聽從於全羽號令的綠林勢力卻截然不同,殺奸除惡時執法不講綠林情面,倒似是官門之外,要在江湖中主持公道的閻羅包老一般!
蕭唐冷眼朝著眼前那些呆若木雞的囚徒覷將過去,又沉聲說道:「瞧你們的面色,看來也已猜出我等到底是誰......沙門島上那些以殘害囚徒為樂的公人固然該殺,可是你們當中有些人也絕非無辜枉遭冤屈迭配的,甚至有的廝鳥論罪當誅,但卻仍苟活於世。既然如今朝綱糜爛,諸地府衙內訟案多有不公的,有些事便要由我等出手了。」
旋即蕭唐又向那個本來使蒙汗藥拐幼賣女,做黑道人牙子勾當的惡漢覷將過去,那漢子眼見那張鐵面獬豸面具上的招子凶光閃爍,看似這只噬奸吞惡的神獸便似轉活了一般,他也被嚇得不由的渾身一顫,蕭唐語調森冷,又道:「似你這等做人販勾當的腌臢廝,我也最是痛恨!你這廝又曾害得多少良善人家妻離子散,又讓多少無辜百姓受那摧心剖肝的苦楚,還敢說你知義氣二字?就算在綠林中你這廝與些山寨有交情,如今教我等撞見了,我又怎能容得你這廝再逃出沙門島去繼續害人!?」
那惡漢渾身冷汗涔涔,忽然他又嘶吼了一聲,轉過身來奪路便逃!可是還沒等他奔出數步卻被個凜凜大漢生生截住了去路,山士奇將渾鐵棍搭在肩上,又冷聲笑道:「許久不曾在哥哥面前建功,如今大寨裡又多出許多豪傑聚義,本想在眾位兄弟面前顯顯本事,可是打殺了你這麼個欺善怕狠,只敢用下作手段陰人的狗賊,卻也不算發得利市!」
山士奇冷笑罷了,他攥住渾鐵棍棍梢的右手忽的向下發力一按,抗在肩頭的混鐵板頓時似風車一般在山士奇的肩頭呼呼旋轉起來。山士奇又身手一綽,抓住渾鐵棍藉著旋轉的力道單手猛然向前面砸去,那個惡漢的腦袋被砸個正著,便如大棒擊砸的西瓜一般碎裂開來!
另一個誘扎良家女子做皮肉買賣的惡漢嚇得呆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顧大嫂便已上前死死薅住了他的頭髮摜倒在地!顧大嫂雖然女生男相,好歹仍是個女子,對手下這個專壞女子清白的匪類自然也絕不會心慈手軟。就算這廝仍要掙扎,可是此時體虛力乏,掙脫不過有些蠻力的母大蟲,只得眼睜睜看著顧大嫂掄起手中鋼刀狠狠剁將下來,當即便取了他的性命!
「至於你這個貪墨錢帛的貪官,曾收得多少賄金到底真如你所說,往日是否在時任的州府橫行,殘害良民而無所不為的,我只稍做打探便知。項上人頭權且寄在你的脖頸上,就算罪不至死......我也自然有法子懲治你這廝。」
山士奇、顧大嫂分別出手宰了那兩個歹人之後,蕭唐又對那因坐贓枉法遭彈劾而充軍迭配,此時早已被嚇得抖若篩糠的配軍說罷,他轉過身,去對剩下的那些囚徒繼而說道:「你們且不要慌,縱然先前曾犯些過失的,在沙門島上既都已受盡折磨苦楚,我等也不至再屈壞了你們。只是你們還是充軍期限未滿的囚徒身份,便是救助你們出了沙門島,仍要吃官府緝拿,有願意投到我大寨中去的,也會教你們有個安身的去處,有不願去的,也繼發你們些衣食錢物,待渡海之後任憑投別處去。」
其餘那些膽戰心驚的囚犯聞言便如逢大赦一般,他們立刻跪倒在地,感激涕零的磕頭如搗蒜,連呼多謝諸位好漢恩同再造的大德,做牛做馬也誓要報答云云......可是這時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孫定忽然冷哼一聲,又對蕭唐高聲說道:「綠林強人頭子,鐵面獬豸全羽!我倒也聽過你的名頭!原來你就是如此收買人心的麼?雖然你處事比起那些禍亂各地的強人匪類更講個公道,卻也不過是欺公罔法、沽名釣譽!殊不知以武犯禁者,仍不過是呈匹夫義氣,而游離於國家法度之外,只憑武力而各自為法,長此以往下去,到底也只能使得天下愈來愈亂!」
聽孫定出言呵斥,在蕭唐身後孫安、阮小七、山士奇等人登時又面露慍色,可是孫定當年畢竟對林沖曾有大恩,好歹一眾頭領也沒立刻向他發難。而蕭唐聽了也不著惱,他搖了搖頭,說道:「孫孔目,你方才說孟子有雲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卻不聞上無道揆則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上位者不能依公義而以身作則,能夠用法度約束自己的官吏自然是越來越少,朝廷不信奉道義,官吏不恪守法度,我倒想請孫孔目捫心自問一番,說甚麼法不阿貴、法無可貸,可如今的世道是不是就是如此?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你任由權宦仗著王法謀私橫行而無動於衷,我等救助遭欺凌迫害的百姓你卻要出言斥責。按你的說法,誰能掌握權柄便可以仗著王法肆意害你、害我、害天下人,長此以往卻只會教大宋百姓寒了心,任由奸佞當道、朝綱糜爛,這可是你這個自詡恪守法度的剛直之士願意看到的?
當年我朝先帝修訂蜀國國主孟知祥親撰的《頒令箴》而發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字祖訓,可是現在我朝上至朝廷、下至軍州多少官吏虐的就是下民,欺的就是上天!孫孔目,你是個正人而不肯與濫官污吏同流合污,可是你雖不壓搾民脂民膏,可是你這卻是在告誡我等權奸貪官暴斂民脂民膏,拿王法公器私用時天下百姓就只能逆來順受!你以為為了朝廷效死節這是死得其所,可是除了死後能留個好名,賊臣弄權以致天下大亂、盜賊並起,便是恪守法度又能有甚麼用處!?」
蕭唐越說言辭越是激烈,本來以為自己義正言辭的孫定也不禁面色立變,聽蕭唐說到最後他的心也似被一把大錘狠狠的撞了一下!孫定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綠林強人頭子「全羽」竟也有恁般見識,雖然心中不忿想出言反駁,可是對方說的又哪有半點差錯?
雖然同是受奸官迫害的孔目官,孫定卻不似早已投到蕭唐麾下的鐵面孔目裴宣那般有些狷狂書生氣,而且早對朝政心灰意冷,可是他自問耿直好善,恪守法度自問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如今卻不是還遭構陷迫害充軍到了沙門島上?我雖然清廉剛正,可是正如那「全羽」所說我有心死後能留個好名,可是拿王法說事對於如今愈發糜爛的官場卻也不但無可奈何,還教天下人不得違抗王法時......這到底又算不算是助紂為虐?
孫定一時間怔然出神,萬般思緒糾結在一處使得他愈發迷惑起來。忽然間孫定又想起那個「全羽」言及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十六個字,心中驀的又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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