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開罪媼相,有所必為

「蕭節帥，你當真要改道北上去策應劉經略？我軍尚未曾與童宣帥互通聲息，輕易率軍入夏國境地，卻無西路其他部曲呼應......恐怕甚是不妥。」

蕭唐看了面色有些遲疑的劉仲武一眼，旋即又環視在場神色各異的一眾將官，他卻斷然說道：「既然部隊由我全權統領，本帥自然也有權率部前去支援劉將軍。諸位將軍方才也聽得明白，童宣帥令劉將軍只率領兩萬兵馬去取朔方，夏軍借助地利，隨時可以調撥大軍前後截斷劉將軍所部人馬！不錯，如果能攻克朔方，也是徹底翻轉這場戰事的關鍵，可是我想大家也都十分清楚，此法勝算甚小，敗則足以斷送了劉法將軍與他麾下兩萬多西軍兒郎的性命！

如今熙河路治下宋軍戎衛邊線軍寨，劉將軍所部人馬又無援軍策應，既恁的，我等便是劉將軍的援軍！諸位將軍，咱們這一路眾志成城、齊心協力，而劉將軍是西軍宿將，與他共同赴險的又都是我等的袍澤戰友，難道真要任由他們危如累卵，而坐視不理了麼！？」

聽蕭唐朗聲喝罷，在場許多西軍將官盡皆色變，劉法將軍只率兩萬人馬耽著風險深入夏國腹地，甚有可能陷進敵軍的包圍網中，可是如今合蕭節帥麾下兵馬也只不過兩三萬之數，也並沒有種師道、童貫所部大軍遙相呼應，只憑現在的兵力，我等不也是十分凶險？

在得知劉法到底還是受童貫脅迫而去取朔方，蕭唐便立刻想到西寧州暫且是不用去了，否則依那童貫的心思，他有可能讓蕭唐這個朝堂中的後生小子干涉他的圖謀麼？

何況蕭唐當即決定動用軍權前去支援劉法，不止是因為劉法個人的威望與影響，也不只是因為現在於劉法帳下聽命的武松與自己是結義的交情。

按照正史的軌跡，在劉法身陷重圍、兵敗身死之後，察哥在劉法戰死致使宋軍軍心動盪之際，趁勢率領夏軍向宋軍發動全面反攻，一路攻克諸多軍寨城壘，攻掠燒殺，宋軍士卒、役夫百姓死難者達十萬人之多。也是這次宋夏戰爭中宋朝軍民傷亡最為慘重的一次敗陣，然而身為這場慘劇的始作俑者童貫卻將敗軍喪師之罪反推到早已壯烈戰死的劉法身上，反向朝廷報捷，而成就了他的名爵聲望......

此時劉仲武等將領，也都能聽出蕭唐話中的弦外之音：對於童貫令劉法取夏國腹地這件事，蕭節帥十分憤慨。

做為大宋百萬禁軍中的菁華軍隊，但凡是在西軍中任職的將官，對於童貫與老種相公之間在許多軍事決策上意見分歧，甚至彼此因為軍權大事而使得西軍內部暗流湧動等事宜最為清楚不過。童貫打算趁著西征夏國之時設計除掉老種相公在西軍中的強援劉法，也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尤其是那童貫是個久經戰陣的人物，率領少部分人馬貿然轉道去進攻夏國要害軍州，勝算如何以及如果失敗被派出的那支部隊將會面臨的後果，童貫心中不可能沒有個數。

如果真能很輕易攻取朔方，童貫又為甚麼不派自己在西軍中的嫡系或者親自領軍前去攻打？又何必要命令在西軍中威望比起老、小種經略相公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天生神將劉法前去，而搶了自己的風頭與戰功？

似劉仲武、姚平仲等西軍中的將官論權謀心術自然比不得朝中權斗黨爭慣了的那些文臣，可是他們並非不通世事的莽夫，其中利害關係只稍作思量便能想得明白童貫為何會如此安排。劉法萬一奇襲成功，身為西路宋軍主帥童貫仍有指揮謀劃之功，取朔方計劃失敗牽連二萬多名將士戰死，生還希望甚小的劉法就算僥倖保全性命，朝廷卻也要追究戰敗之責而將他貶官甚至罷黜，童貫也能以此打壓西軍中支持老種相公的派系.......

果然不愧是人老鬼精、挾勢弄權的媼相童貫，這一手真的夠狠！夠毒！

西軍眾將之中，劉仲武曾與高俅來往密切，無論是對於雲波詭譎、人心叵測的官場權謀，亦或是那些權奸使弄手段的行徑瞭解更深些，他大致也確信童貫就是要趁著這個機會將劉法往死裡整，只不過比起其他官將忿然的反應，劉仲武只是感歎這般世道，就算軍旅將官征戰沙場不計生死，可是身家性命到底還是在朝中大員的掌握之中，有些時候就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否則似劉法恁般遭童貫算計，饒是你能統軍打仗、就算你一心報國，可是如今又怎樣？任你是軍中威望甚高的宿將，說到底還是要向手握權柄的權臣低頭；

至於姚平仲，此時他的面色十分難看，雖然對蕭唐十分佩服，也樂意與他並肩作戰，可姚平仲也並不會心甘情願的跟著蕭唐去送死，只是當姚平仲發覺童貫有意使這般下作的手段迫害劉法，他心中也是閹賊權奸的痛罵。現在的姚平仲仍是個心氣甚高的西軍小太尉，最不信屈居下僚，就只能任憑權奸捏圓搓扁的那一套，更何況他還想到童貫那閹狗可是也對我也甚為忌恨！與其到西寧州去受童貫節制，莫不如如果盡快與劉法合兵一處，與夏國大軍殺伐也未必就是死路一條，屆時一呈軍旅男兒意氣，也能爭個揚眉吐氣！是以蕭唐決議改道去支援劉法，姚平仲只略作尋思，便決定去隨蕭唐幹到底；

而諸如蕭嘉穗、許貫忠、花榮、王進、牛皋這些心腹兄弟自不必多少，他們都肯與蕭唐同生共死，休說是去支援西軍中威望極高的宿將，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跟著自家哥哥前去；而關勝、呼延灼、李永奇等深受蕭唐恩情的禁軍官將，他們也都是義氣深重的軍中漢子，只略作遲疑，也都肯甘願去與蕭唐涉險救援。

只不過無論這些禁軍將官打的是何種心思，當他們得知蕭唐斬釘截鐵的決定去支援劉法，也都清楚他根本沒把顧忌將會干涉童貫的勾當，眼見蕭唐這個軍中後起之秀也敢來與自己唱對台戲，那個童媼相又會作何感想？

蕭節帥，你在汴京已經招致高太尉嫉恨，蔡相公五子蔡鞗身為正使監軍卻也卒了，恁接管正使差遣又統領一路兵馬，蔡相公在汴京得知此事還不知會如何尋你計較......如今你還要連同掌管軍政大權的童宣帥一併都給得罪了麼？

也有不少將官不動聲色的望著蕭唐，神情甚是複雜，有些人心裡還暗付道：蕭節帥，以往豁出性命去與敵軍廝殺，咱們也都願意與你去搏命，可是就算恁膽大妄為，當真不知沙場上的刀槍易躲，朝堂中殺人不見血的刀子卻難防？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蕭唐，蕭唐卻從容一笑，說道：「我大概也知諸位相公有何顧慮，做此決策的是我，天大的事情亦有我來扛。何況我的心意天日可表。都說男子漢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該做的事情，我也必然敢做！諸位將軍論征戰沙場的閱歷，也都比我見多識廣，可是我蕭唐別的不知，卻也知道若想做個威武不屈的好軍人，也先要做個鐵骨錚錚，能挺起腰板來的好漢子！」

蕭唐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語說罷，片刻沉靜之後，在西軍眾多將官之中，一直未做言語的吳玠卻忽然朗聲長笑，旋即他又對蕭唐說道：「蕭節帥，既然要去救援劉相公，也是宜速不宜遲。待在附近徵召些上路的糧草補給，我等也須立刻率部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