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姦屍之證
蠅證 by 塵世牧人
2020-3-8 20:02
第一節
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把盒子送到了目的地,交給了另一位蒙面人,並悄悄地跟蹤在後面,一直看到那人上了一輛黑色的小車,記住了車牌號碼。
半小時後,文婷回到原來的蒙面人處。
「我的第二個任務完成了。」文婷平靜地說道。
「本來打算要交給你第三個任務,然後隻要你辦成了,你和你的弟弟就可以團聚了。但是,你讓我們失望了。我們的合作就此終止。」
「你說話不算數,為什麼不交出我弟弟?」
「文婷小姐。」對方叫出了她的名字,「你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因此你必須付出違規的代價。」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慘無人道的事?」文婷叫道,「我要告你們。」
「文婷小姐,你懂點常識好不好?第一,你參與了殺人過程,已成為了殺人兇手,第二,你參與了人體器官走私。隻怕起訴之後,自已會先落入監獄裡,下場會很慘。你沒有想過你的後果是什麼嗎?」
「卑鄙,無恥。」
「你死到臨頭了!還囉嗦什麼!你將成為下一個被摘取人體器官的對象。」蒙面人說道。
文婷猛地撲上去,扯開了蒙面人臉上的黑布。
「呵,榛子果然是你。」
榛子惱羞成怒,揮拳上去想立刻制服文婷,然而他太低估了文婷的自衛能力。文婷答應幫周金柱找人後,出於安全的考慮,曾學過跆拳道,所以幾下就將榛子制服了。
「文婷小姐,你很厲害嘛!」
一個粗大的嗓門聲從遠處傳過來,文婷擡頭一看,四五個蒙面人上前圍住了她。
文婷和他們展開了激烈的搏鬥,四五個人被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突然有人掏出手槍對準她,「別動,一動我就打死你,你弟弟也別想活。」
聽到這話,文婷停下不動了。接著,他們派上一個人將文婷的手捆住,並將她的眼睛蒙上黑布,押著她向一個地方走去。撲面而來的潮濕,明顯感到的呼吸不暢使文婷意識到一定是進了某條地洞。
大約走了二十分鍾後,文婷感覺到了一個冰涼的地方。
「這娘們有些姿色,咱們兄弟弄了她吧!」一個蒙面人說道。
「你想找死。」另一個叫道,「誰也不能動她,頭兒有令。如果動了她半根毫髮,你們全部得完蛋。」
「哈哈,得先留著給頭兒享受。」幾個人淫笑著。有一個在黑暗中趁機摸了一把文婷的胸部。文婷氣惱得一腳踢過去,正中對方的襠部,引得對方痛得哇哇大叫,另外幾個人則哈哈大笑起來。
幾個人複歸平靜後,文婷努力判斷著自己是在什麼地方。根據她所走的方向,她一定是在鵝嶺溝南嶺下的一個什麼地方。
許久,傳來一陣腳步聲。來人將她臉上的黑布揭去。她一看,原來是個昏暗的地下室。一間很小的房子,四壁光禿禿的,沒有放任何東西。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站在他面前,臉部毫無表情。
「我們老大要見你。」年輕人冷冷地說道。
文婷隨著年輕人走出小房間,穿過狹長黑暗的過道,來到一個燈火輝煌的廳屋。廳屋很大,具有容納兩百人的面積,一個戴著面紗的蒙面人,站在廳屋正前方的牆壁下,面紗內泛著水銀般的金屬光澤。
年輕人悄悄地從旁邊退了出去。文婷感到一陣陰森恐怖的氣氛襲上心頭。
「你好,文小姐。」蒙面人說道,「讓你受驚了。」
文婷沒有說話。
「我們邀請你到這裡來,行動上雖然不太友好,但心裡充滿了誠意。」
「邀請我?」
「對,我們非常愛惜你這樣有才能的人。」
「你搞錯了,我沒有什麼特殊的才能。」文婷回應道。
「哈哈哈。」蒙臉人大笑道,「周金柱對你極為信任,畢素文也在到處尋找你,無不顯示出你的身價非同一般。」
「你是誰?為什麼對我的情況一清二楚?」
「你猜猜吧。」
「這麼說,你是周子強?」
「你果然不愧為聰明人。」蒙面人說道,「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我也不例外。」
「哼,沒想到你是這種下流的人,我真看錯了你。」
「嚴格來說,是你出眾的美貌吸引了我。」
「你想怎麼著?」
「加入我們的組織,和我結婚,我會厚待你。我保證你和你的弟弟過著幸福無比的生活。」
「你認為你在過幸福生活嗎?」
「幸福觀的理解因人而異。我們滿意的幸福,其他人未必滿意。」
「你是怎樣理解幸福的呢?」
「問得好。我認為,一個人在心靈上感受到的最大幸福感,是個體生命有著十分安全的保障。你想想看,一個人沒有了安全感,談幸福不是件很奢侈的事嗎?」
「我弟弟失蹤是不是你在背後玩的陰謀?」文婷冷冷地問道。
「你說是就是吧。」
「你為什麼要陷害我和我的家人?」
「呵呵,文婷,你不知嗎?我是愛你的。除了用這種方法得到你,我別無選擇。其實,我早就看出,你是礙於你媽媽的情面,才和我交往的。我對你付出的是一片真情,可是你從來沒有真心對待過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愛的人是畢素文。」
「這有什麼錯嗎?」
「錯了。我付出那麼多,不可能不得到回報。」周子強吼道,「隻有你弟弟出事,才會讓你屈服。」
「可恥。」
「隻要你好好跟著我,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周子強說道。
原來周子強就是青龍幫的頭目。文婷明白了,從她弟弟「殺人」開始,她家與青龍幫就發生了糾纏不清的關係。
「哼,你在做夢吧。」
「會做白日夢,敢為天下先嘛。」
「如果我不願意加入到你們的幫派呢?」
「我不會強人所難。不過,我讓你參觀一個地方。或許,對你今後的人生選擇,會有啓發意義。」
接著,周子強雙掌一擊,他背後的牆壁換成了巨大的屏幕。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冰庫。冰庫裡的情景幾乎令文婷頭上的毛髮根根悚然豎立了起來。
一排排的玻璃冰凍櫃,每個櫃子的櫥窗裡都放有不同形狀和大小的人體器官。按腦、心、肝、腎和肺分門別類地排放得井然有序。每個櫥窗上都貼著醒目的標籤,並清晰註明了重量、類別、價碼、取樣日期和被摘者身體狀況參數。
「文小姐,看清楚了沒有?這座冰庫所藏的東西是我巨大財富的秘密來源。說實話,讓我人生發生動搖的是你的一顆心。我甚至想,為了得到你,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
「你在走私……活人器官?」文婷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身體在不停地發抖。
「也不能這樣說,我隻不過是讓它們重新找到它們應當待的位置罷了。世界上,有些人本來就不應該有大腦,就像有些人天生不應該有心肝是同樣的道理。合理配置人類的器官資源,並讓它們找到合適的位置,使人類更為淋漓盡緻地發揮對世界改造和發展的主導作用,這也算是對人類的事業做出貢獻吧!」
「你……」文婷氣得說不出話來。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的器官都具備這種資格。隻有在符合道義框架範圍內的人才會引起我們的興趣,當他們的健康臟器被摘除後不會引起社會上過多的非議,或者不會無意之間引起警方的敏感。」
「你們這是在犯罪。你們犯的是人類最大的罪行。」文婷叫道。
「最大的罪行?」周子強哈哈大笑起來,「你恐怕沒聞過血腥味吧?」
說著,周子強雙掌再一擊,又一個畫面被切換在屏幕上。畫面上出現的是一個手術室。手術室裡放著手術床,旁邊擺好了各種各樣的手術器械。
周子強做了個手勢,房間裡推進一張活動的病床,病床上躺著一個病人。
「你看,他是一個聰明人。」蒙面人指著屏幕上的病人說道,「不久前,他答應了跟我們走。遺憾的是,他最近出了點麻煩。」
在病人被推進房間的一剎那,文婷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驚恐絕望的眼神。
文揚!
「原來,我弟弟失蹤是你們綁架的!」
「我們隻是給他一個警告而已。他想阻止我和你之間的來往。」
「阻止我和你的來往?」
「你現在既然進了這個地盤,就不妨告訴你,文揚高考落榜後的確加入了我們青龍幫。沒想到他後來反悔了,想退出青龍幫。你知道他願意重新加入青龍幫的條件是什麼?」
「是什麼?」文婷打了個冷戰。
「懇求我放過你。你說,這是他該說的話嗎?我是愛你的,娶了你,隻會給你帶來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他卻希望我不要和你來往,他想得太天真了。」
幾個穿著白衣的人蜂擁而進,紛紛拿起放在手術台旁邊盤架上的各種手術器械,隻要周子強一個手勢,他們會隨時像餓狼撲食般切下文揚的大腦,摘取體腔內的臟器,然後放入冰庫,成為他們交易的一些暴利「貨物」。
「不,你們不能這樣做。」文婷叫道。
周子強示意了一下,白衣人停止了手裡的活動。
文婷痛苦地低下頭,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隻有你情我願的合作,才會有皆大歡喜的結果。」
說罷,周子強哈哈大笑起來。
「容我想一想。」文婷說話時幾乎沒有了力氣。
「好吧!」周子強說道,「我會給你一週的時間。」
接著,文婷被領到另一個房間,舒適、明亮、寬敞。一應生活上的家具、電器都齊備。
「周子強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文婷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按照周金柱提供的資金,周子強建立了一個化工公司,沒想到這兒成了他獨立的王國,居然掌控著如此規模巨大的人體器官交易的黑市場。
第二節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病呢?」畢素文問道。
劉玲英搖了搖頭,「我們讓她查過一次,醫生沒發現什麼異常。由於不是很嚴重,我們也沒繼續查了。」劉玲英流著淚道,「媽對不起你,你能原諒媽嗎?」
「媽,我理解您的心情。您就不要自責了。我和蘇姍姍相愛,是因為我們的感情彼此相投,其他的並不重要。」
「我最近老是睡不好。」劉玲英說道,「有時候有一種預感,感覺到山妹還在世上,也不知我是不是思唸過度了?」
畢素文似有所悟:難道蘇姍姍活著是真的嗎?
「媽,請您告訴我實話,您是否還有一個女兒?」
劉玲英看了看房子裡沒有其他人,才說道:「素文,我的確還有一個女兒,叫林絢絢。是我和一個台灣人所生的。」
「什麼?」畢素文大吃一驚,雖然他心裡意識到劉玲英有問題,但沒想到劉玲英會主動說出來。
劉玲英看著畢素文,小心地問道:「素文,你說的會不會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畢素文未能明白劉玲英的話。
「山妹有可能還活著。」
「根據昆蟲學證據,蘇姍姍不應在那時被害。我感到很奇怪的是,後來提取的DNA怎麼會和您的一緻呢?」
「這說明什麼?」
「說明被害者和您有血緣關係,我們根據這點確定她是您的女兒。這是法學確定而不是自然認定,具有法律效力。」
「難道說死者是林絢絢嗎?」劉玲英驚訝道。
「可令我奇怪的是,如果死的是林絢絢,至少她身上穿著的衣物和蘇姍姍不一樣,為何沒有引起你們的懷疑呢?」
「身上的衣物的確是山妹離家走的時候穿的。當時那慘境,我們怎麼敢仔細看,覺得差不多就行了。」
「林絢絢不在您身邊,後來去了哪裡呢?」
劉玲英低下了頭。
自從那次庭審直播後,聽到畢素文說蘇姍姍有可能還活著,劉玲英腦海一直在翻騰著林絢絢的事。二十多年了,她把這件事一直藏在心裡。
「我年輕時喜歡的人是周子強的父親。」劉玲英終於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我們是自由戀愛,但對方出身不好。我父母堅決反對我們來往。周子強的父親迫於壓力,找了秋雲莊的一個姑娘結了婚。我本想跳崖尋死,無奈跳下去時掛在了樹枝上,被一個下山的過路人看到,救了我一命。他是台灣人。當時正值天黑,他守著我不肯離開半步,生怕我再尋死。他把身上帶著的食物留給了我,又向我講了許多人生道理。沒想到,我的心被他的話所打動,兩人心生愛意。回來後,我發現我懷孕了。在那種情形下,我父母匆匆忙忙幫我找了一個對象,就是蘇銀潼,可我沒答應。我想等台灣那個人回來娶我,並決定生下小孩。快生小孩時,恰好我表姐結婚幾年都沒有小孩,我把生下的小孩送給了表姐,給小孩取名叫林絢絢。後來,我屈從了父母的意願,嫁給了蘇銀潼。蘇銀潼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我表姐也不敢和我有來往,主要怕給我帶來麻煩。但是我考慮到林絢絢的父親有權力知道他有一個女兒,就悄悄地寫了一封信,托一個人送給了他,並告訴他我當時給被抱走的女兒留了一個隨身紀念物品,以方便他以後尋找女兒。」
劉玲英把製造假墳墓的事告訴了畢素文,目的是想斷絕周金柱對她的思念,以後不要再找她了,因為她成了家,不想再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你給林絢絢留下的是什麼物品?」
「一個銀質甲蟲飾品,上面有個『日』字。」
畢素文記起來了,他曾經撿到一個銀質甲蟲飾品,是文揚的,不過上面是個「月」字。這兩個飾品之間有什麼聯繫嗎?難道林絢絢遇害是因為有這個物品嗎?文揚被害也是因為這個物品嗎?這麼說來,誰手裡掌握了這個物品就有可能帶來災難和不幸?如果這個物品仍在文婷手裡,就意味著文婷可能有生命危險!
「這物品您是從哪兒得來的呢?」
「蘇銀潼在我們訂婚時送給我的。他始終沒說這個物品的來曆,好像不願意提起它。我覺得像個首飾,掛在鑰匙鏈或手機鏈上最合適。」
畢素文覺得終於瞭解了一個秘密,接下來是要盡快找到文婷。在找到文婷之前,他得弄清楚一件事,就是大峽谷的姦屍事件。王佐軍與劉麗人兩人從來沒有在一起共過事。劉麗人在廣東工作,而王佐軍卻住在青龍鎮,是個混混,兩個八輩子打不著關係的人為何會在一起行動?而且雙雙同時進入了峽谷?
畢素文找到了周子玟。
「周小姐,能否告訴我劉麗人和王佐軍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倆什麼關係也沒有。你真的要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在一起,倒不如親自去問李佑春好了。他們像一對難兄難弟,經常一起出現一起消失。」
「可是,我怎麼找得到呢?」
「我可以幫你,並問到你所需要的信息,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親我一下吧。」
「你……」
「你自己考慮吧。」
畢素文很不情願地吻了一下周子玟的臉。周子玟卻用手機偷偷地拍了下來。
「你為何要耍弄這樣的小手段?」
周子玟笑了,「畢大哥,我隻不過想錄下來當做以後能回憶的珍藏品,難道這點小小的要求你也不能答應嗎?」
見周子玟這樣說,畢素文也不好反駁什麼。之後,兩人開始向青龍鎮走去。
從車站方向沿著青龍街的石闆路,一直往裡走,當到了由一塊塊的石闆鋪成的階梯時,再走上去第一間房子就是李佑春的小窩。因長期不住人,接近地面的牆面生出了暗綠的青苔。據鄰居說,李佑春幾年沒住在這裡了,一直在外面混。他的父親原來是青龍造紙廠的工人,造紙廠倒閉後,失了業,後來做生意又虧了本,一個漆黑的晚上投河自殺了。母親改嫁了一個農民,離青龍鎮有數十里遠。李佑春讀完初中就一直在外面混。這個房子基本上成了他臨時落腳的窩。母親偶爾來看他,十有八九碰不著他在家,後來就不過來了。
接著,畢素文陸陸續續她從周子玟嘴裡瞭解到了有關青龍幫來源的事情。
青龍鎮約有四萬人口,改革開放前,都屬於吃國家糧的居民。由於鎮上沒有像樣的工廠和企業,小鎮上的居民一般會由國家統一招工,分配至各個鄉供銷社的鄉鎮企業或國營企業當工人,儘管工資不高,但算有個鐵飯碗。改革開放以後,小鎮上的居民自謀生路。年輕人除了考大學和參軍複員就業之外,大多選擇做小本生意或者打工這條路。有些不甘過辛苦生活的人就走上了以犯罪手段謀生的道路。青龍幫在這種情況下應運而生了。後來勢力發展非常迅速,並滲透到萊市各個地方,控制了大半個萊市的地下賭場和一些妓院。至於青龍幫的頭目,甚至青龍幫內部的也沒有人知道是誰。青龍鎮最典型的兩人,李佐軍和王佑春就是青龍幫成員。據說有相當部分成員表面不顯山不露水,還有部分成員滲透到了各個組織機構。所以青龍幫的成員到底有多少人,沒有幾個人清楚。青龍幫成員宛如一張龐大的網絡體系,在萊市各個地方盤根錯節。
第三節
民間流傳著一種說法,一位警察追捕一個青龍幫的成員,結果反被十多個青龍幫的成員手持利斧追砍,將警察逼入河中被活活淹死。公安人員查不出此案,後來不了了之。儘管這種傳說有誇大之嫌,但據此足可見青龍幫的勢力已非同一般。
青龍鎮的人可謂魚蛇混雜,做什麼的都有。政府部門也為之頭疼,因為沒有正當的企業容納閒散人員和待業青年。為了謀求生存之道,有些人不得不走上違法的道路。反正抓住了也不過判幾年,放出來後那些人依然我行我素。
李佑春就是這些人當中典型的一員。一個月難得回一兩次家,經常混跡街頭,夜宿於網吧,及其他同學或朋友家。
尋找這樣一個行蹤縹緲不定的人,難度可想而知。找不到人,打聽多半也是枉然,因為誰也不知道他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畢大哥,你主要是找他犯罪的證據嗎?」
「對。」
「這個不難,你看那扇窗戶不是開著嗎?」周子玟指著被打開了的窗戶說道,「爬進去,搜一搜裡面的東西。」
「可這是違法行為。」
「畢大哥,這樣吧,違法的事我來做,你站著窗外指揮就好。你想要什麼,我就拿什麼。」
畢素還在猶豫著什麼,周子玟已經走到了窗檯邊。
「你看到了嗎?我想檢查放在屋角的那雙高桶雨靴,還有掛在牆壁上的那件雨衣。」畢素文指著屋內說道,其實,畢素文一來就注意到了這兩件東西。
周子玟趴上畢素文的肩膀上,攀上窗戶,鑽進房間,按照畢素文的要求,很順利地拿到了那兩樣東西。雨靴上沾滿了黃色的幹泥。顯然,鞋上的泥土是從山上帶下來的,隻有山上特定的地方才有這種粘性較強的黃色泥土。這種泥土有機成分較多,可以按不同比例摻入粉煤做成煤球燒。畢素文低下頭,將手探進雨鞋裡面,仔細摸索著鞋子裡面有沒有特別的東西,裡面發出的臭氣令畢素文一陣難受。
「畢大哥,鞋裡面有什麼好東西?」
畢素文沒有說話,仔細地觀察著摸出來的細小物品有無異樣。雨衣除了沾有與鞋子同樣顔色的泥土之外,沒發現有其他物品,但粘在雨衣下襬的一小塊幹硬的泥塊上,畢素文找到了一根柔軟短小的毛髮。之後,畢素文將兩隻鞋的鞋底朝天在一塊石闆上使勁敲打著。畢素文細心扒拉著從鞋底里掉出來的每一樣微小的東西。
忽地掉出了一隻螞蟻,畢素文立即兩眼放光,「找到了,找到了。」
「你找到什麼了?」周子玟問道。
「你跟我來。」畢素文拿著有螞蟻的鞋,並打電話叫來一個公安人員,和周子玟一道往北嶺方向走去。
到達劉麗人屍體躺過的地方,畢素文指著旁邊一棵枯萎、腐爛的植物,用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可以肯定李佑春在劉麗人死亡那天到過這裡,憑侮辱屍體罪就可以把他抓起來。」
「什麼?」周子玟問道。
「這是一棵罪證樹,也可以說,這棵樹具有非凡的意義。瞧,這棵樹裡還有螞蟻在爬動。這種螞蟻是一種特殊的螞蟻,叫孑蟻,是一種極其特殊、極其稀有的蟻種。這種螞蟻從不離開巢穴過遠,最遠也不會超過兩米!因為它的嗅覺嚴重退化,離穴兩米以外,它就喪失了辨別家室的氣味兒,就是說,離開家兩米之外,它將會成為無家可歸的孤兒。」
劉麗人屍體的位置,正好離樹47公分,即不到半米。這鐵一般的證據,證明李佑春絕對出現在屍體最近處,如果他沒到過這兒,螞蟻怎會鑽進他的鞋裡?
「但這並不能說明那天他到過這裡。」公安人員提醒道。
「是的,這隻是證明他到過這裡而已,他鞋子裡的泥土與山下靠秋雲莊不遠的地方的泥土顔色一緻。是不是同一種泥土,隻要對兩者進行成分分析就可以鑑定出來。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佑春有沒有犯過侮辱屍體罪。」
「可是,怎麼證明他是否犯有侮辱屍體罪呢?」周子玟問道。
「法醫鑑定中心至今保存著從劉麗人體內的一種麗蠅內提取的人的DNA樣本。將李佑春的DNA與其比對分析,隻要兩者相同,就可以定他的罪了。還有,」畢素文取出從雨衣上搜到的一根毛髮說道,「分析這根毛髮,如果證實這根毛髮來自劉麗人身上,無疑更加佐證了李佑春到過現場。有了這些證據,他就罪責難逃了。」
警察很快從犯罪嫌疑人身上取到了樣本,並送到了湘雅司法鑑定中心分析,結果證實了畢素文的推測,昆蟲體內除了劉麗人的DNA外,也有李佑春的DNA。而毛髮,被鑑定是來自於劉麗人身上的陰毛。這樣,李佑春的犯罪事實已基本確定。可是,當公安局抓捕李佑春時,李佑春得到了風聲,消失不見了。
「李佑春為什麼要害死劉麗人和王佐軍呢?」畢素文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或許文婷知道一些情況,畢素文想著,決定去找文婷。到文婷家時,王錦芝呆呆地坐在那兒,眼睛失神地望著外面。一打聽,文婷也失去聯繫了。畢素文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必須盡快找到文婷。時間等得越久,文婷的情況就越危險。
他現在斷定文婷為了某件事,以前一定跟蹤過劉麗人,但由於天氣的原因而使此事意外地中止。李佑春恰恰發現了文婷跟蹤進山的現象。如果文婷發現了他們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很可能也會遭到他們的毒手。
文婷為什麼不想借助警方的力量呢?難道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嗎?畢素文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萊市存在一個很大的犯罪集團,但到底與什麼有關,他現在非常茫然。因為煤炭業已弄垮了一個副市長,甚至公安局長也被撤換。萊市治安的混亂在全國是出了名的。冒險發財緻富而不想辛苦賺錢的人大量存在,這些人成為犯罪力量的後備軍和新鮮力量。
到底該從何下手呢?
晚上,畢素文和周子玟共進晚餐。周子玟換了一套衣服,穿著仍像以前一樣暴露和性感,兩抹酥胸從窄窄的上衣裡毫不客氣地跳了出來,象徵著傲人的炫耀。
畢素文始終不敢正面瞧望周子玟,她胸前的殺傷力讓他有些頭暈。
「你覺得法醫這工作很有趣嗎?」周子玟漫不經心地問道。在她眼內,法醫的工作就是與死屍打交道,血腥、蒼蠅,既噁心又恐怖,這種工作哪來的樂趣可言呢?像畢素文這樣優秀的人才,投入到其他職業,一樣會做得出色,何至於要選擇這樣的一種職業呢?
「的確沒趣。但是,世界上許多無趣的工作需要人去做。」畢素文回道,「這些無趣的工作,跟我們有趣的生活息息相關,關係到當事者的喜怒哀樂,正義和公平,還有做人的良知和道德底線。如果任由犯罪的人逍遙於法外而得不到制止,人們許多有趣的生活也許就不僅僅是無趣的問題了,你說,不是嗎?」
「你說的也許是對的。可是,很多人並非都像你這樣,把事情想得那麼遠那麼深,他們要求的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一個鐵飯碗,沒有多少人願意過朝不保夕的生活。還有一部分人,掙紮在生存線上,對他們來說,溫飽就夠了。你知道他們每天的想法嗎?公平和正義離他們太遠了。」
第四節
畢素文一時無語。周子玟說的話雖然偏激,但也不是不無道理。看來,不同地位的人思考問題是有差別的。造成社會中某一種現象的存在,一定有其深刻的背景。
餐桌上,一杯溫暖的咖啡,就可以溫暖一雙微冷的手,也可以慰藉一顆寂寞的心,但生活中,如果失去某種希望,就會讓人覺得失去了人世間的溫暖,足以讓一顆熱血沸騰的心漸漸冷卻、麻木。當麻木充滿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人們的生活中又怎能充滿趣味和歡笑呢?
也許是周子玟的話對他有所啓迪,畢素文回到青龍鎮之後,打開帶來的手提電腦,翻開了萊市日報的網站。
兩條標題赫然跳入他的眼簾。一個標題是大力開發我市的潛力旅遊資源,計畫是將鳥島、溫泉風景區以及鵝嶺溝南北嶺的險景連成一片,開發成天然觀光旅遊區。這樣,賞鳥、泡溫泉以及爬山探險作為一個旅遊資源系列,可開發成全國著名的旅遊區,甚至在國際上也會吸引部分外國客人。計畫總投資一億元,第一期投入資金二千萬元。另一條新聞標題則是關於來溫泉洗浴的外地遊客每年增多。因為溫泉能治療慢性疾病如神經痛、皮膚病、關節炎,最近幾年吸引了不少外國遊客,尤其是日本人。
畢素文記得日本的溫泉很多,如果到這裡賞鳥還可以說得過去,但是,泡溫泉這一說法有些不太可靠。日本是個島國,有各式各樣的溫泉。日本客人用得著花那麼大一筆錢跑到這裡來泡溫泉嗎?
畢素文聯想到王福平的父親王布凡給外國人動手術的事。王布凡動的是什麼樣的手術?他不可能比日本本國那些醫院的日本醫生的手術做得更好,能夠吸引日本人來這裡動手術的會是什麼樣的手術呢?要麼在日本國內沒法做,要麼是……難道日本人到這兒是做人體器官移植的嗎?如果是,那麼這一切將是有組織有計畫的,從介紹日本客人到這裡,到及時取得活的人體器官,應當有一個相當規模的地下組織在活動。
畢素文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畢素文迅速用百度搜索了一番,果然一條重大的新聞躍入他的眼簾。標題是日本人來華旅遊者進行人體器官移植。而這條新聞,最早得到披露的不是中國的新聞媒體,而是出現在日本共同社2月6日的報導中。
報導稱,自2007年中國原則上禁止向外國人移植臟器以來,至少有17名日本人在中國接受了腎臟、肝臟移植手術,這些患者都是通過一家負責臟器移植的日本非營利組織聯繫到中國的醫院的。他們的年齡在50到65歲之間,多數為腎臟移植,其餘為肝臟移植。他們在中國大約停留了20天,在中國南部某城市的一家醫院接受移植手術,平均每例手術的費用為800萬日元(約合58.5萬元人民幣),包括向醫院和醫生支付的手術費、差旅費用,以及在中國的其他開銷。
報導稱,這些日本患者應中國醫院方面的要求用中國人的名字住院,而「提供臟器的人可能多是被判定腦死亡的死刑犯」。安排這些患者到中國接受手術的那家日本非營利組織的一名幹部強調,「沒有向提供臟器的人付錢,所以不是臟器買賣,也沒有收取中介費用。」
2月7日,日本第二大報《朝日新聞》也報導了這一消息。《朝日新聞》的記者尋訪到了一位居住在關東地區的男性患者,該患者稱,他於2007年8月在中國南方某城市的一家醫院接受了腎臟移植手術,為此向那家非營利組織支付了1000萬日元(約合73.2萬元人民幣)。這名患者說,那家醫院是「人民醫院」,進行的手術地方是中日友好住院大樓。但他沒有提到中國醫生的名字,因為醫院不向他們提供真名。《朝日新聞》記者設法聯繫到了那家醫院,院方領導接受採訪時,否認他的醫院有醫生在《有關境外人員申請人體器官移植問題的通知》發佈後為外國人做過臟器移植手術。
那家非營利組織的一名負責人對《朝日新聞》表示,除了支付手術和差旅等費用外,每名患者還向主刀醫生支付了約200萬日元的「感謝費」。
就在日本媒體披露這件事後不久,國內一家報紙對此事也進行了報導,並且特別提到,在國外媒體報導這件事之前,曾經有署名「我是中國人」的網友在一家論壇上發了帖,揭露南方某城市存在這種醜惡的現象。隻不過,很快各個網站對這個帖子進行了封殺和刪除。這件事發生不久,這一消息從日本新聞報導上得到了證實。
事情再明白不過了,看來,所有這些案件可能都與這項秘密有關。
等抓到李佑春再瞭解情況,肯定不是辦法。畢素文必須主動出擊。
就在他做著再次上鵝嶺山的準備時,蘇星星從濱海回來了。於是,畢素文、周子玟和蘇星星再次組成一支三人探險隊伍,向鵝嶺山出發。
這次,畢素文決心帶著他們兩個重複上次走過的路線。可是,從化工公司出發,到了鳥島,三人全部走了一遍,仔細搜索了路上的一切細節,並沒有發現有其他的道路可走。問題出在哪兒呢?
畢素文想了想,決定先瞭解文婷去了哪裡。這樣去尋找或許更有目的性。當他來到文婷的家裡時,王錦芝坐在那兒呆呆的,雙眼紅腫,人瘦得不成樣子了。
「伯母,我是文婷的朋友畢素文,打算去尋找文婷,但是,我現在需要您提供一些情況。」
「真的能找到嗎?」王錦芝半信半疑地道。家裡接二連三地出現問題,已把她折磨得兩眼失神,動作遲緩,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能,請相信我。」
「其實,我也隻是知道她去找文揚。她說,如果半個月之後沒有她的消息,就要我報警。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非要去找文揚。文揚這孩子不爭氣,把他姐姐拖進了深淵。我們家究竟得罪了誰?為什麼非要一個個地把我們家的人拉進去?」
「文揚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他被釋放後就在化工公司上班,下班後大概去公司後面的斷頭崖看什麼鬼屋,後來就沒有回來。」
「報案了嗎?」
「報了,公安人員查了那個鬼屋,沒發現什麼奇特的現象。這麼大的一個活人,就這樣消失了,公安人員居然說查不出是什麼原因,你說奇怪不奇怪?」
「您敢肯定文揚沒去別的地方嗎?」
「他能到哪去?人生地不熟的。他這一輩子沒出過萊市,頂多在萊市轉了幾轉。從牢獄裡出來以後就一直在化工公司上班,能丟下工作出去嗎?」
「那是個什麼樣的鬼屋?」
「那個地方叫三米彎。七十年代初,有戶人家搬到那兒住了下來。說是一戶人家,實際上隻是一個女人,聽說是從大城市來的知識分子。她住在那兒,就種點小菜,米是到月田鄉買的。房子也是請人建的。好像是位有才華的女人,從不與外界的人接觸,也從未有什麼人來看過她。不過,那種地方,有沒有人去看她,也沒有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