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物證說話 - X的嫌疑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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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物證說話

X的嫌疑 by 塵世牧人

2020-3-7 19:10

林栗再次探索了死亡洞,終於找出陳財旺被用化學方法毀屍滅跡的證據。警方抓到了殺害陳財旺的兇手胡博學,在所有的證據分析面前,胡博學承認了所有的罪行。林栗也分析出導緻朱櫻梅死亡的原因不是源於室內的煤氣燃燒,而是另有來源的一氧化碳。
胡博學很快被找到,他正在深圳自己創辦的一家從事開發精細化工產品的公司上班。
當林栗和古樹青見到胡博學時,面前這個弱不禁風的中年男子簡直嚇了他們一跳。胡博學臉龐瘦削,眼睛不大,眼神陰鬱卻透出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面對古樹青的質問,胡博學開始表現得非常鎮靜,後來越來越沉不住氣。當古樹青說到他和劉洪天有來往,並且指出他開公司的資金來曆不明時,胡博學的臉色漸漸變得非常難看,並且表現出極不配合的態度。
當古樹青質問到他13年前偷偷買了大量煤油,用到哪兒去了時,胡博學的表情顯得很奇特。
「學校晚上停電,我是班主任,要發煤油給學生點燈。」
「據我們調查,那年你們學校一共停了4次電,而且每次僅僅持續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恢復供電了。你買的煤油大約有30升。四個晚上,就算你點煤油到通宵,也不會用掉這麼多。」
「我離職後,臨走之前把它倒掉了。」
「倒在什麼地方?」
「這……」胡博學回答不出了,「我記不清了。」
「我提醒你吧,在幽靈溝的洞口邊,一棵松樹邊,你就倒在鐵桶內。至於裡面有什麼,你應該最清楚。」林栗說道。
「這不可能,鐵桶裡不可能有煤油。」胡博學回答道。
「的確,鐵桶裡早沒有了煤油,可是,你沒想到我們還能鑑定出煤油。那棵松樹的年輪透露了你的秘密。那個桶大約能裝多少升煤油,你心中一定精確計算過。」
胡博學最終垂下了頭。
在林栗的努力下,五命坑案正式立案。主謀劉洪天已死,從犯胡博學作為被告被押至法庭。
胡博學臉色略略顯得蒼白,可能做夢都沒想到會有人起訴他。他感到人生與他開了個悲慘的玩笑。談的第一個女朋友,騙光了他所有的積蓄;見到林曉虹,以為遇到人生中的真正愛情,卻沒想到林曉虹水性楊花,毀掉了他心中最後對未來抱著的美好幻想。這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從那時起開始怨恨社會對他的不公。他恨所有對他不公的人,也萌發了對陳財旺強烈的報複心,最終走向一條不歸路。
「死者的軀幹為什麼不見了?」法庭上,檢察官問道。
胡博學沒有回答。
「被消滅了。」林栗說道,「準確地說,是用一種化屍水把它變成了某一種溶液。」
「你能詳細說明過程嗎?」
「嗯,我從現場的檢材成分分析推測,被告可能做了些什麼。」林栗說道,「為了還原當時的現場情景,我做了大量實驗。」
林栗打開幻燈片。
「根據實驗,時間足夠的話,適量的濃硫酸可以完全化掉一具屍體。如果你想要完全處理掉一具屍體,最少需要一個浴缸也就是在250升左右的化屍水,計算下來大約需要460千克的濃硫酸。在野外,而且那麼遠的路,搬運這麼多硫酸,實際上不太現實。因此,他沒有用硫酸處理,而是採用了類似硫酸作用的手法。」林栗平靜地回答道,「而這種方法源於從濃硫酸化解屍體過程得到的啓發。」
「是嗎?」檢察官問道。
「濃硫酸化解屍體時有兩大特點起作用,脫水性和強氧化性。脫水性是把有機碳氫化合物脫水,強氧化性則是將有機碳化合物氧化,變成各種有機物或無機物的溶液。從現場丟棄的試劑瓶中沒有檢測到硫酸根離子,說明兇手沒有用到硫酸。」
「那麼他用的是什麼酸?」
「僅僅隻用了硝酸。」
「用的是硝酸?」
「是的。人體組織含大量水分,單獨用硝酸處理屍體的話要消耗很多硝酸,還需要加熱,加熱的溫度不能太高,因為溫度到達120℃左右,由於硝酸的易揮發性,會嚴重影響硝酸的氧化性。因此,用硝酸處理屍體必須先對屍體做處理。」
「那麼,兇手是怎麼做的呢?」
「先用一定的溫度烘烤屍體組織使之炭化,然後用少量硝酸化掉剩餘部分的組織和骨頭。炭化相當於濃硫酸的脫水作用,但效果比濃硫酸更好。烘烤需要裝置,於是,被告想到用一個鐵桶,可由於屍體身體的長度,使得頭部露在了桶外。被告原打算分兩次燒烤處理,可不巧那天,守林員林語科進山看林場幼苗,林語科可能聞到從空氣中飄來的燒焦毛髮及烤肉的氣味,同時觀察到有煙在空中升起,但林語科是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並沒有走過去看個究竟,但被告還是擔心林語科會發現他的行為,於是匆匆將頭顱以及剩餘的殘骸移到山洞內,然後匆忙離開了山洞。」
「你認為硝酸是從哪裡來的?」
「從墉湖中學曆年的硝酸消耗記錄來看,學生開設的實驗課包括老師演示實驗所用的硝酸濃度,以及庫存的硝酸濃度基本上與學校買來的硝酸濃度差不多。這意味著,用於處理現場屍體的硝酸另有來源,或者說,是另一個人為他提供的。」
聽到這裡,胡博學低下頭。
「請被告回答,林法醫說的是否正確?」
「沒錯。」胡博學擡起頭,臉色死一般的蒼白,在他嘴角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我唯一遺憾的是,不應該結識那樣一個淺薄的女子。對於我來說,原本就不指望愛情,隻想過著一種普通平凡的生活。但是,我忍受不了一個人長期孤單的生活,這種理念佔據了我頭腦的上風,這使得我急於早點成家,而對對方某些品質上的缺點沒去細加考量,從而為我的不幸人生埋下導火索。我找到陳財旺論理,指責他不應當破壞他人的家庭。他竟然譏笑我管不著,並且用尖酸刻薄的話踐踏我的自尊,說我是沒用的人。我是一個男人,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我發誓一定要殺死這種人渣。」
「後來你是怎麼殺死他的呢?」
「一天,劉洪天和我喝酒時對我說,『嚴澤實腦子一定生鏽了,我本想和他一起開礦發財緻富,可他說他開礦是為了峽谷莊的村民。』他問我,『以後想不想開大公司。』我說,『我當然想,做夢都想。』然後,他告訴了我一個計策,一個隻有我們兩人知道的計策。雖然,我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我既然上了賊船,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了。我的想法很簡單,我苦了一輩子,沒享受過真正的生活是什麼滋味。一句話,我不想死,既然我不想死,那麼妨礙我繼續活下去的人便是我的敵人。」
「劉洪天告訴你的是一個什麼計策?」
「隻要我想法除掉陳財旺,他可以給我30萬。」
「爆炸案是陳財旺製造的嗎?」
「大概是吧。至於陳財旺是怎樣炸死這些人的,我也不太清楚。」
「為什麼陳財旺願意幹這些?」
「陳財旺被劉洪天誘上賭博的路,欠下別人幾萬元的債務,隻要他按照劉洪天的意思去辦,劉洪天答應幫他還清債務。」
「其實,令你沒想到的是,劉洪天可能當時還答應了陳財旺另一件事。」林栗說道。
「什麼事?」胡博學問道。
「因為陳財旺一直對林曉虹有好感,林曉虹過去對陳財旺也有好感,但林曉虹的母親嫌陳財旺家窮,才讓林曉虹嫁給你。所以,劉洪天就是靠許諾設法將林曉虹弄到陳財旺身邊來,才打動了陳財旺,陳財旺最終成了他的幫兇。」
「難怪劉洪天對我說,是陳財旺勾引了林曉虹,這樣,陳財旺也成了我最痛恨的人。沒想到,我們都成了劉洪天利用的一顆棋子。」
「你是在洞內把陳財旺殺死的嗎?」林栗問道。
胡博學點了點頭,「他引爆炸藥後,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一定會從礦道鑽到死亡洞來的,這樣,我就有機會在暗處趁他不防備時殺死他。我用粗木棍在他後腦奮力一敲,他就倒地了。」
「那張帶血的松樹圖是怎麼回事?」
「不知怎麼的,劉洪天得知嚴澤實手裡有張烏山煤礦分佈圖,便提出和嚴澤實一起合作開發烏山嶺的煤礦,被嚴澤實拒絕了。後來,為了獨吞烏山嶺的煤礦,劉洪天決定把嚴澤實幹掉。劉洪天設計約嚴澤實到死亡洞面前會面,逼嚴澤實交出礦產圖,嚴澤實不願交出,兩人之間吵了一架。劉洪天推了嚴澤實一把,嚴澤實可能身體碰到尖硬的石頭,結果胸部破了皮,出了血。那天可能有守林員進山,才使得劉洪天沒有下手。」
「礦上除了陳財旺之外,一共有幾個人?」
「我不清楚。爆炸案發生後聽說死了5個人,包括沒有死的徐曉寶也被計算在內,因為當時大家認為他死在裡面了。」
「徐曉寶為什麼要逃?」
「徐曉寶也是被利用的人,既然他沒有被炸死,劉洪天會放過他嗎?因為炸藥是他搬進去的,而且他無法向公安方面說清楚他在爆炸案中沒有犯罪。」
「你是怎樣處理陳財旺的屍體的?」
「先放在鐵桶內燒到一定程度,然後用刀將燒焦的屍體一塊塊割下來處理。」
「林法醫所說的化屍過程是否符合當時的情況?」法官問道。
「他說得對。」
「那麼,你的硝酸是從哪兒來的?」
「劉洪天提供的,他從城裡以礦山的名義買了一批硝酸,偷偷給我的。我想,反正這種人應該殺,我提出的條件是他以後至少要給我30萬,他答應了。後來,他賺到錢後,也實現了他的諾言。如果他不給我錢,或者他沒賺到錢,我可能也會殺了他。」
「為什麼要留下陳財旺的頭呢?」
「處理屍體時,有人走進了林場,我擔心被人發現,於是匆匆將頭顱和剩餘的殘骸扔到山洞裡,後來就沒去管了,反正大家都認為陳財旺死在井底下了。再則,過了很多年就剩下頭骨,估計警方也不會查出什麼,因為他們無法把它與陳財旺聯繫在一塊。沒有想到的是,會有人把頭骨轉移到縱樹坡,而法醫居然能發現頭骨是從什麼地方轉移來的。要是知道這點,我當時就不會這樣自以為是了。」
「頭骨不是你轉移到縱樹坡的?」
「不是。」
「你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種屍體處理方式呢?」
「你們如果去墉湖中學打聽一下,知道我有個綽號叫做完美先生後,就不會對我這樣的行為感到奇怪。演戲也好,作案也好,如果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至少都會有一種成就感。我在教學當中,每一節課的每一分鍾,無論講課、闆書,還是為學生解答疑難問題,我都非常講究完美。在殺人這件事上,我也是這樣考慮的。」
「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我殺死陳財旺時,發現他脖子上掛著一條特別的銀項鏈,我把它順手丟在了洞內。但當我再次到那個地方處理屍體時,卻發現銀項鏈不翼而飛了。」
「銀項鏈?」林栗的心幾乎跳到嗓子上了,他隱約感覺到了這條銀項鏈的重要性。
「是的,我可以肯定一定有人把它拿走了。我曾經和劉洪天講了這件事,我看到他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過,他當時沒說什麼。」
「你服罪嗎?」
「我服罪。我早在想著這一天,隻不過比我想得早了點,我原本想,如果此案不破的話,說不定哪天,我老了不能動了,良心發現,我會投案自首。這件事像塊石頭壓在我心底,讓我生活得不開心。」
林栗記得,沈老師在分析兇手殺人的犯罪動機時曾經說過,在社會心理學中,有一個概念叫歸因理論,即人在每時每刻都會為自己的行為尋找一種理由。凡是成功的事情容易歸到自己頭上,凡是失敗的事情則歸到客觀條件上。理想化自我形象徹底破滅,犯罪者的自尊體系就會徹底崩潰,曾被壓抑的自我憎恨、對外界的憎恨與敵意便全都浮上來。自我價值感的完全喪失使他覺得自己已經沒必要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對世界的敵意使他採用了報複的方式,由於打擊超越了心理承受極限,於是才可能蓄謀殺人洩恨……
黑白骷髏頭之案終於畫上圓滿的句號,連同12年前的爆炸案也水落石出了。然而嚴曉春的弟弟之死、劉洪天之死,以及林曉婷被炸案仍有許多疑點,無論是嚴曉冬,還是林曉婷和劉洪天都已經排除是自殺行為。那麼,到底誰是背後的兇手呢?
林栗將幾個案發現場的物證重新進行了分析,所有這些證據,都指向同一個案犯,而這個案犯至今仍逍遙法外,那麼,會不會有新的案件發生呢?從現有的情況看,林栗推斷,這個案犯有可能還會出現,也許他的目標不是林曉婷,而是另外一個人,那麼,這個人會是誰呢?
林栗將這個推斷告訴了古樹青,古樹青同意他的觀點。
「胡博學已承認林曉婷爆炸案是他造成的。」可過了3天,古樹青卻帶來另一個消息。
「怎麼會是他呢?」林栗不太相信地說道。
「胡博學向警方自首,主動坦白是他炸死林曉婷,原因在於10多年前,林曉婷指使她姐姐林曉虹拋棄他,再加上陳財旺從中勾引,使得林曉虹最終從精神到肉體上背叛了胡博學。這讓他心裡很痛苦,他說他在爆炸之前在現場出現,開著一輛黑色的小車。」
「這麼說來,林曉婷的案子有了下落?」
「警方和法院及檢察院重新審理了他的口供,並按照他的提示找到了那輛車,胡博學被判了死刑。」
「那麼沈梅的案子呢?」
「關於沈梅的案子,沒有新的證據補充,又無法說明當時的具體經過,現有的結論無疑擺在那裡,是劉洪天暗中找人故意製造車禍的。可問題是,沈梅既然知道12年前的爆炸案有冤,隻身一人去到墉湖鎮採訪,應當對自己的生命隨時會受到威脅有所準備,不會隨意讓一個陌生人上她的車。那麼,為何會有一個人和她搶方向盤呢?劉洪天死了,這些賬統統可以算到他頭上。」古樹青有些無奈地說道。
正要回答的時候,林栗接到了許雅玲的電話,約他出來見面。
「你應該好好休息一陣子,看你消瘦了不少。」見面後,許雅玲說出了一句讓林栗很意外的話,她的語調中明顯包含著一種關心,一種超越普通朋友關係的關心。
「謝謝。」林栗說道,「你給了我很多的幫助,你的正義感讓我很受感動。而每次案件發生時,你都能成為第一現場的目擊證人,我覺得你不是一個簡單的女記者。」
「作為記者,應當及時捕捉最新的信息。及時發出新的信息,讓大家瞭解身邊發生了什麼,這是我們的天職。」
「難道你從來沒想過巧合太多了嗎?」林栗眯著眼睛盯著許雅玲。許雅玲臉上的肌肉似乎一僵,不過很快又恢復正常了。
「你想說明什麼呢,林法醫?」許雅玲不自然地笑了笑。
「沒什麼。」林栗聳了聳肩。
「你找到兇手的蹤影了嗎?」
「嗯……好像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我想兇手還會再度出現的。」
「是嗎?」
「因為兇手複仇的真正目標還沒實現。」
「你那麼自信?」
林栗沒有說話,眼光直視著許雅玲,突然問道:「你在大學學的是化學專業嗎?」
「是……不,新聞學專業。你怎麼會想到問這個呢?」
「因為兇手很熟悉化學知識。」
「我是兇手?」
「我沒有這樣說。我是說,如果你是化學專業畢業的話,我和你談到兇手如何運用化學知識製造案件,你會很容易明白。」
「你不妨說說看,畢竟我的高中化學學得不錯。」
「我記得和你說過,嚴曉冬是怎麼死的?」
「是的,你說過,兇手利用了鋅和醋酸反應產生氫氣的原理,設計了自動點火及引燃可燃物的裝置。」
「嚴曉冬被燒死,警方一直找不到縱火時間內有誰到過嚴曉冬的住房,也就是說,是誰放的火警方至今沒有弄明白。其實,這個不難理解,因為兇手並沒有在放火的那個時間進入現場,而是提前一天或兩天進入現場的。因為那個『u'形鋅管可以控制時間,『u'形鋅管內的醋酸和鋅管不斷反應,而『u'形鋅管底端最薄的部位最先反應而消耗,醋酸外溢,引起下方的硫酸放熱,硫酸放熱又引起白磷自燃,於是點著了汽油。」
「可是,是誰放進去這樣一個複雜的裝置呢?」
「嚴曉冬。因為放火的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他在房間內晃動的身影。」
「可嚴曉冬被燒死在現場,這如何解釋呢?」
「嚴格地說,現場有一具燒焦的屍體。」
「屍體的身份不是確定了嗎?」
「嗯,這裡面有問題。」
「你的意思是,嚴曉冬並沒有在那場火災中死去?」
「這個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你的推理真是有趣。那麼,劉洪天的死是怎樣的一個過程呢?」
「這點,我記得和你說過,是兇手自己把自己『郵』到劉洪天的別墅,將別墅中的氣瓶打開,關閉門窗。劉洪天睡到深夜後可能醒過來了,大約覺得裡面的氣味不對,便衝了出來。但他逃出去不遠,黑暗中看到有人要追殺他,加之此時別墅發生爆炸,慌忙逃跑,結果跌下山崖。」
「沒有用到你所說的那個複雜的裝置嗎?」
「現場破壞得太厲害,很多證據無法蒐集,但可以肯定的是,兇手進入了別墅。」
「朱櫻梅的死,又是怎樣的一個過程呢?」
「這個看起來簡單,其實也挺複雜。」
「哦?」
「林曉婷的確有一條銀質項鏈,本是徐曉寶送給朱櫻梅的,但卻被林曉婷據為己有了。不幸的是,那天晚上,那條銀項鏈跑到朱櫻梅屍體上去了,而朱櫻梅的銀項鏈卻被兇手拿走了。」
「真有意思,你有什麼根據這樣說?」
「兇手本來是要置林曉婷於死地的,但陰差陽錯,朱櫻梅做了替死鬼。後來,兇手有意要把林曉婷拉進她的圈套裡,林曉婷因為擔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把徐曉寶的銀項鏈從屍體上拿走之後,對警方隱瞞了銀項鏈這一事。至於銀項鏈是怎麼跑到朱櫻梅的屍體上的,我推測林曉婷自己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朱櫻梅的確是因一氧化碳中毒死的,警方的鑑定結論也是這樣,這樣,林曉婷便認為一氧化碳就是從煤氣燃燒不足產生的,沒有想到會是兇手在她浴室裡做了手腳。可是,她做夢也沒想到,這是兇手精心設下的圈套。」
「你的意思是朱櫻梅的死是有人謀殺的嗎?」
「準確地說,兇手是準備謀殺林曉婷的。」
「可是,朱櫻梅被公安法醫驗證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沒錯,朱櫻梅是死於一氧化碳中毒。」林栗從身上摸出一個塑料袋,「這個塑料袋來自朱櫻梅的死亡現場,緻使朱櫻梅死亡的不是來自煤氣燃燒不完全生成的一氧化碳,而是事先儲存在這個袋子裡的一氧化碳氣體。」
「真是神奇,警方從未說現場發現這樣一個塑料袋。」
「是的,由於林曉婷誤認為這個袋子是從室外飄進她家的,她把它當垃圾處理了。因為朱櫻梅是在洗澡過程中死亡的,警方到達現場時,煤氣罐仍然開著,煤氣繼續在燃燒,更重要的是,她的血液碳氧血紅蛋白飽和度達到了緻死的濃度。自然,這個塑料袋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
「可是,敬愛的法醫先生,你如何說明裡面曾裝過一氧化碳氣體?」
林栗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在地面上畫了一個草圖(見圖),說道:「這是制取一氧化碳氣體的裝置,右邊裝的是濃硫酸和甲酸,兩者在室溫下混合就可以產生一氧化碳氣體,當兩者反應時,一方面發生劇烈反應生成一氧化碳氣體,另一方面濃硫酸溶於水放出大量熱。甲酸的揮發溫度為1006℃,接近水的沸點,這樣會有微量的甲酸變成氣體從右邊的裝置逸散到左邊的塑料袋中。雖然無法確定從現場撿到的塑料袋中是否曾盛有一氧化碳氣體,但從袋壁上卻可以檢驗到有微量的甲酸存在,這足以說明一切。如果兇手足夠聰明的話,會在制取一氧化碳的裝置中間再加一個氫氧化鈉吸收酸的裝置,但這個塑料袋是否裝過一氧化碳氣體,真的讓我無法確定。」
「兇手處心積慮地對付林曉婷,到底是為什麼?」
「兇手一方面要複仇,另一方面,也是真正的目的,就是拿走那條銀項鏈。」
「哈哈,一條銀項鏈有那麼重要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條銀項鏈一定和12年前在墉湖鎮發生的爆炸案有關。」
「哦,你的意思,兇手……」
「兇手大學畢業後,發現父親是被人陷害的,哥哥捲入了12年前的爆炸案,亡命天涯。我想兇手的哥哥一定會想方設法告訴一個可靠的人,他是無辜的,而且他手裡掌握了那次爆炸最關鍵的證據——銀項鏈。他不敢把銀項鏈給他最信任的人,於是採取了迂迴的辦法,以愛情禮物借林曉婷的手假送給朱櫻梅。由於林曉婷年輕時對徐曉寶有過感情,對徐曉寶送給別的女人的東西一定會心生嫉妒,從而將東西留在自己手中。林曉婷與劉洪天關係密切,也和那個與煤礦利益關係密切的高官有著說不清的關係,但她並不清楚這條銀項鏈的重大價值。我想,這是最可靠的辦法。」
「你們不是找到那條銀項鏈了嗎?」
許雅玲發出一聲笑意。
「是的。是一條銀項鏈。」林栗說道,「很遺憾的是,銀項鏈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時間,無法鑑定銀項鏈中X形吊墜的銀管中以前是否填充有砷化物。」
「銀管?」
「對,X形吊墜實際上由兩根細長的空心圓形銀管交叉構成,兩端端口塞住,從外表看,誰也看不出裡面可以裝一些粉末類的填充物。」
「你的意思是,陳財旺就是利用這樣的銀項鏈將砷化物帶到礦井,然後利用休息喝飲料之際,毒殺了那些礦工?」
「我是這樣想的,不過,還沒有得到證實。」
「經過了這麼多年後,你認為銀項鏈還能檢驗出以前裝有砷化物嗎?」
「能。隻要以前裝過,裡面總會殘留微量的砷化物。但是,經過清洗之後就無法鑑定了。」
「兇手有你說的那麼神奇嗎?」
「這是兩人聯合作的案。」
「和誰合作?」
「嚴曉冬。」
「是嗎?可嚴曉冬作案的話不會被人看到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嚴曉冬平時就藏身在伍雨娟家中。因為朱語科很喜歡他,而且那次爆炸案中,他也失去了一個兒子。」
「你真會想像。」
「徐曉寶死後,兇手一方面想法得到銀項鏈,另一方面想法要弄清12年前爆炸案的真相。當她得知嚴曉冬想複仇後,她決定與嚴曉冬聯合複仇,誓將那些惡人一個個從地球上清除。」
「是嗎?」
「兇手的第一目標是林曉婷,因為徐曉寶的銀項鏈在她手裡。徐曉寶這條銀項鏈是從死亡洞內撿到的,換一句話說,是陳財旺死後掉到洞中的。兇手可能從徐曉寶那兒得知了這條銀項鏈的重要性,因此她想方設法要弄到這條銀項鏈,以確定銀項鏈是否就是當年的罪證。還有,她不想讓它落入劉洪天的手裡,因為劉洪天也一直在關注這條銀項鏈。」
「你說這話可有何根據?」
「還記得你撿到的沈梅的遺物中有張圖嗎?」
「你想說明什麼?」
「圖中有五個字母,a、g、a、s、x,看起來不相幹的樣子,實際上這五個符號有著其特殊含義,前面四個字母剛好構成兩個化學元素的化學符號,一個是銀,一個是砷,而後面一個符號,是表示銀項鏈的吊墜形狀。陳財旺配戴這條項鏈在飲料裡下毒時,很可能被徐曉寶暗中看到了,因而當時讓他逃過了這一劫。」
「朱櫻梅到底是怎樣中毒的呢?」
「兇手在熱水器開關旁放了一個無色塑料袋,裡面裝滿了一氧化碳氣體。當朱櫻梅打開熱水器開關時,袋口因熱敏元件啓動而自動打開,瞬間釋放大量一氧化碳。高濃度的一氧化碳被朱櫻梅吸入體內,這樣,意想不到的事就發生了。」
「難道林曉婷會隨意讓兇手在她家佈局謀害一個人嗎?」
「這個古樹青已經查清了,兇手買通了搬煤氣的工人,要他安裝煤氣罐時,順便把塑料袋裝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搬運工隻是被利用了,他並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一氧化碳。」
「你以為有人會相信你這樣的說法嗎?」
「你說得對,沒有人相信。」
「警方不是抓到兇手了嗎?」
「胡博學並不是炸死林曉婷的兇手。他是在頂罪。」
「為什麼?」
「我推測一定是有人答應幫他的家人安排好以後的生活。」林栗思考一會兒後反問道,「再過兩天你會來柚木嗎?」
「什麼?」
「再過兩天是烏河大橋竣工典禮的剪綵儀式,場面非常壯觀,對記者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不是嗎?」
「當然。」許雅玲遲疑道,「我今天來,是向你告別。」
「告別?你要到哪去?」
「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許我們以後再也見不著了。」
「你為何說得這麼傷感?」
「不是傷感,而是我的使命快要結束,我應當回到我要去的地方。」
許雅玲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那麼再見了,我心中偉大的法醫學專家,很希望你對下次的案子做出更精彩的分析。」
許雅玲向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猛地轉過身說道:「對了,請你代我向沈老師問好。」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許雅玲在地上投下的陰影,林栗看出了一種沉重。林栗突然覺得心裡一陣絞痛,他很想沖上前,將那個美麗的身影拉回來。但是,他知道,這一切已是不可能了。
得知劉洪天被警方確定為五命坑中的幕後兇手時,嚴曉春肝腸寸斷。在此之前,雖然她一直有不好的預感,但她心裡還是希望這是一次意外事故。然而,最終的事實證明林栗最初的推測是對的。
父親之死一案得到偵破,可嚴曉春的心並沒有因此有絲毫的欣慰。她站在樓上,僵硬地回頭,望著遠處一個清瘦的身影在街上艱難地走著。
那個人正是劉偉。劉偉來向她告別。
胡博學將所有事情說出來之後,劉偉心如刀絞,這意味著他和嚴曉春之間的感情走到了盡頭,他決心離開這座城市。在離開之前,他想最後看一眼嚴曉春,這個曾經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面臨著要和她分手,劉偉的心情很不好受。
劉偉擡頭看見了樓上的女人,一身淡藍色的長裙,勾勒出她清瘦的身材,她看起來比一個月前見到的時候瘦了一圈,但身材卻更加凹凸有緻。
此時的劉偉,心裡再也激不起當初那種火山似的感情,從前能吞沒他的潮水,如今隻剩下平靜,死一般地平靜。他心裡默默地說:「我們今生注定沒有緣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賣消夜的小販收攤了,亮著的窗戶一個個熄滅了,劉偉懷抱著鮮花站在那一動也不動。沉寂的夜裡格外清冷,不一會兒飄起了夜雨。冬末的雨雖然不大,打在身上卻格外冰涼。
終於,嚴曉春下來了。
「曉春,我來和你告別。」劉偉說話之間甚是淒涼,「能認識你是我一生中的幸福,但是如果我繼續留在你身邊,不但會讓我痛苦,也會讓你更加痛苦。再見吧,我會在遙遠的地方祝福你。」
嚴曉春凝視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感覺眼前有點模糊,「你非要離開這個地方嗎?」
劉偉擡頭望瞭望遙遠的天空,「小時候,我很嚮往過一種平靜穩定的幸福生活,其實我從來沒想到要生活在金錢中。我的父親給了我用不完的零用錢,可我堅持自己隻要必須用到的錢。我很想像大多數人一樣,憑自己的雙手開創自己的未來。然而,現實很殘忍,即使你能容忍我、理解我,但是我想,在這個狹隘的地方,別人會怎樣看我呢?我忍受不了大家對我的白眼或同情的目光,以及對殺人犯兒子的鄙視的神情。」
說罷,劉偉默默地轉身。
嚴曉春心裡充滿了痛苦,愛上一個人不容易,同樣,放棄心中的愛也充滿痛苦。12年前的爆炸案雖然澄清了案件的性質,挖出了事件背後的兇手。可是,她得到了什麼呢?不但不能得到絲毫補償,反而面臨著失去愛情的痛苦。
望著劉偉緩緩離去的身影,嚴曉春再也忍不住,流下淚水。當她意識到3年來的愛情化為一場夢幻時,嚴曉春突然醒悟過來了。不行,畢竟這是劉偉父親的罪,與劉偉無關。2年來劉偉給了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在她生病住院時照顧她,為她弟弟建了一棟房子,甚至從沒牽過她的手,更沒和她親熱過。如今,她不想這樣。劉偉處處尊重她,他具備一種男人所具有的美德。劉偉以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我怎能輕易放棄自己這段愛情呢?想到此,嚴曉春擡起頭,卻發現劉偉已經走遠了。
「劉偉,等等!」嚴曉春在後面聲嘶力竭地叫道。
可是,劉偉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第二天,劉偉從柚木市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在和劉偉交往之前,嚴曉春的心,像上了鎖的大門,一般人很難撬開。唯有劉偉,像一把細膩的鑰匙,能打開她的心門。
她很想跟著劉偉一起遠走高飛,然而她沒有這個勇氣。透過窗口望著外麵灰暗的天,想著父親送她上學時買了碗三鮮面給她吃,而他自己卻在一旁買了兩個大饅頭啃;想著小時候發高燒時,母親在寒冬深夜裡,薄衣薄褲地背著裹著毛毯的她冒著雨往醫院趕的情景,她那時整個人迷迷糊糊,隻記得毛毯下反射著路燈的那快速移動變換的濕滑路面和母親急促的喘氣聲。
為什麼劉洪天會是殺害父母的兇手呢?
嚴曉春趴在窗前哭了,她從來沒這樣傷心過。親人一個個地從身邊離開,現在,最關心她的人也離開了她,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她甚至後悔查這個案子。兇手已經得到報應,但是,這卻讓她失去了劉偉。
嚴曉春每天失魂落魄,神情恍惚不定。
嚴曉春來到烏河大橋,隻見一片燈火通明。遠處站著一個身影,望著橋下的河水若有所思的樣子。耀眼的燈光下,嚴曉春忽然覺得面前的人影很熟悉,她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林栗。
「你怎麼啦?看起來很傷感的樣子。」林栗問道。
嚴曉春望了一眼林栗,「你的神情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今天我看到劉偉背著行李離開了這座城市,走得孤單悲傷。你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的,劉偉和我分手了。」
「是因為他父親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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