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火疑雲 - X的嫌疑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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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放火疑雲

X的嫌疑 by 塵世牧人

2020-3-7 19:10

法醫林栗推斷朱櫻梅洗浴時戴過一條銀項鏈。警方調查得知朱櫻梅在臨死前和一個叫嚴曉冬的人通過電話,這時卻突然傳來嚴曉冬在火災事故中喪生的消息。
那麼死者生前到底有沒有戴過銀項鏈吊墜呢?威爾斯先生認同林栗的分析意見,覺得這是一個偵查方向。
威爾斯先生走後,濱海市公安局立即派警員進行重新取證工作。自從浴室出事後,由於害怕,林曉婷在幸福小區2棟臨時租了一個房間居住,連續一個月不敢住進1棟703房。此外,她還請人將703號房浴室裡的牆壁和天花闆重新粉刷了一遍,所有角落還噴灑了三遍消毒水。按她的意思,要將房間裡的晦氣全部清掉。這樣,現場環境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要檢驗林栗的推測是否正確,唯一可行的辦法就隻能對死者的黑色皮膚取樣分析。分析的結果,黑色皮膚組織的含銀量比一般正常的皮膚組織高出60多倍。這一結果基本上印證了林栗當初的推測,死者的皮膚可能接觸到了銀首飾。
既然死者皮膚呈現黑色的原因找到了,接下來的問題便是設法找到銀項鏈吊墜(假設現場真的有銀項鏈吊墜)。隻要找到銀項鏈吊墜的下落,那麼,林栗推測的一切會得到進一步的證實。
但是,讓人困惑的是,銀項鏈吊墜會到哪兒去呢?假若朱櫻梅死亡期間沒有外人進來,銀項鏈吊墜一定仍會在她身上,這樣的話,唯一有機會從她身上摘走銀項鏈吊墜的人當然是林曉婷。然而,林曉婷斷然否認了這點,並且聲稱她從未看到死者生前戴過銀項鏈。這樣一來,要合理說明是意外死亡還是他殺,必須得找到更多的證據來證明。
警方調查到事發當晚,林曉婷於淩晨2點40分離開酒店,酒店老闆證實了這點,離開時林曉婷略有醉意。林曉婷在臨走之前大約淩晨2點時和死者通過電話,也就是說,朱櫻梅死亡時間至少發生在淩晨2點之後。
林栗找來了古樹青首次到達現場時和林曉婷的對話記錄,他主要想看能不能從對話內容中找出對案發現場取證有幫助作用的信息。
以下為對話內容:
古樹青問:「你最後和朱櫻梅見面是什麼時候?」
「我昨天晚上在華夏路極樂酒吧和朋友們一起吃夜宵喝酒,朱櫻梅當時也在。今天淩晨1點左右,朱櫻梅堅持要回去,說她不能繼續再喝酒了,我便給了她鑰匙,讓她去我家睡,因為她住的地方離酒吧很遠,我擔心路上不安全。」
「她回到你的住處大約是什麼時候?」
「從酒吧步行到我的住所大約要半個小時吧。我本想用車送她,她堅持一個人走回去。」
「朱櫻梅以前有借宿過你家嗎?」
「嗯……有過。」
「她經常在你那兒借宿嗎?」
林曉婷略略遲疑了一下,才回道,「是的,有過幾次。她家裡條件不是很好,開支能省則省。」
「她家裡條件不好嗎?」
「她有個哥哥,12年前死了,她父親做下井工時又不小心從運煤車上摔下來,造成腿腳殘疾。她想打工掙錢養自己的父母。她有時還說,甯願露宿街頭也不願回家。」
「為什麼?」
「她的家處於荒無人煙的山上。她父母是守林員。」
「你是什麼時候回到你的住所的呢?」
「淩晨3點,我喝多了,回家就睡了。」
「喝多了?」
「是的。」
「你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去的嗎?」
「我打電話叫許雅玲開車送我。我回去後睡到上午8點,起床後才發現朱櫻梅死在浴室內。」
「你能描述當時的情景嗎?」
「當時的情況是:浴室連接客廳的門是關閉的,浴室連接廁所的玻璃推拉門半開。我發現時,朱櫻梅赤裸全身倒在浴缸邊沿,當時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失去了好一會兒意識,之後我慌忙走到門口想叫鄰居幫忙,這才知道隔壁房沒有住人。於是,我回身壯起膽用手去拍打朱櫻梅的臉,沒見她有任何反應,一摸她身上,冰涼冰涼的,手都已經硬了,我便確認朱櫻梅已經死了。於是,我撥打了110。」
「你當時有沒有動過現場其他東西?」
「因為頭腦昏沉,在洗臉盆裡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一下臉。」
「你朋友的死亡現場周圍有無異常的現象?」
「我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隻是在警察趕至我住處時,發現我廚房內的燃氣熱水器仍開著火,但火已經很小了,經警察提醒,我才關掉了燃氣熱水器管道煤氣的進氣閥門!」
「你們認識多久了?」
「大概半年時間了吧。」
「半年?」
「是的。」
「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母親介紹來的。」
「你母親?」
「大概她母親認識我母親吧,想通過我為她介紹一份工作,就是這樣的。她第一次見到我時說,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想在我這兒住一段時間,我答應了。」
「出事前,她找到工作了嗎?」
「她在一家叫步步高的超市當收銀員。」
「找到工作後還是和你住嗎?」
「沒有。她和別人合租了房子,隻是偶爾來我這兒住一晚。」
「那麼,這條鉑金項鏈是她參加工作以後買的吧?」
「是吧。」
「是買的嗎?」古樹青的口氣加重了。
「不不,她說是別人送的。」林曉婷臉上出現一絲慌亂。
「你知道是誰送的嗎?」
「這是人家的隱私,我怎麼好意思過問呢?」林曉婷重新恢復了鎮靜。
「關於這件事,你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就是……就是……我發現她的手機裡有一條信息,不知道與她的死有沒有關係。」
「手機嗎?拿來我瞧瞧。」
筆錄中記錄,手機裡存有一條發出的短信,收信的手機號碼是139××××××××,時間顯示為11月13日,內容為:
當我把最後這條信息發送完畢,對你的感情也隨之而盡。心傷了一次又一次,情經不起這樣的透支。謝謝你在那段最灰暗的歲月陪我一路走過。也許唸唸不忘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要不何必放下少女的矜持一次又一次發送我的思念?可是,在今天,你的冷落澆熄了我的熱情,你的猶豫動搖了我的堅定。嬌豔的花朵經不起風雨,美麗的冰雕見不了陽光。此刻,當我回憶和你一起的情景,心裡沉靜如水,再也激不起一點漣漪。
「139××××××××這個號碼是誰的?」
「一個叫嚴曉冬的人。除此,那晚2點過5分時,朱櫻梅還和這個號碼通過一次電話。」
古樹青打開朱櫻梅手機的通信記錄,果然裡面有與139××××××××手機號碼的通話信息。古樹青立即用手機撥打了這個號碼,發現該號碼無人接聽。
「嚴曉冬是誰?」
「我隻知道他是墉湖鎮的。」
「朱櫻梅生前向你提到過這個人嗎?」
「是的,她說,有一次她父親下井拖煤,在上一個陡坡時,運煤車不知怎麼翻倒了,壓在朱櫻梅父親身上,是嚴曉冬及時救了她父親。因為這件事,她父親把嚴曉冬介紹給她認識了。不過,嚴曉冬好像對朱櫻梅沒有好感。」
「你怎麼知道?」
「聽她說的,她說她來城裡找工作主要是逃避她對嚴曉冬產生的感情。」
「為什麼?」
「因為她父親把嚴曉冬看做自己的兒子,經常帶他回家。由於嚴曉冬對她無動於衷,她受不了這種刺激,於是才離開家到城裡來。但是她說,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卻總是裝著嚴曉冬。」
「因此,你猜測這件案子是因為朱櫻梅想不開,開煤氣自殺?」
「嗯。」
「短信內容不能說明什麼,隻能說她有自殺傾向,但不能作為辦案的依據,警方看重的是證據。當然,就20來歲的年齡來說,不排除出於一時的情感衝動,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古樹青將手機遞給林曉婷,「你確定朱櫻梅是因感情問題而自殺嗎?」
「嗯。」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要自殺的話,死者為什麼要將自殺的地點選擇在自己的朋友家裡呢?」
「我是看了手機短信內容之後才產生這種猜測的。」
「如果朱櫻梅確係自殺,你作為她的朋友,應該可以覺察出朱櫻梅生前表現出哪些異常的行為,哪怕是一些蛛絲馬跡。」
「我們雖然是朋友,但結識的時間很短,彼此不是很瞭解,而且平時來往也不多。不過,從我的接觸來看,我沒看出朱櫻梅的表現有什麼異常,也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厭世之類的話。但是,就算朱櫻梅平時表現出有自殺傾向,我說出來,別人會相信嗎?就比如我說,朱櫻梅是開煤氣自殺的,你說別人會相信我的話嗎?如果由我說出來,隻怕跳進黃河也難洗清了。」
「你們調查過嚴曉冬和朱櫻梅最後一次通話的內容嗎?」林栗看完筆錄後問道。
「我們到現在還沒找著嚴曉冬本人。」古樹青回答道。
「什麼?」
「嚴曉冬住在墉湖鎮的峽谷莊,平時在一傢俬人煤礦上班。但幾乎在朱櫻梅死後的同時,他跟煤礦老闆結算了工資,不在那上班了。有人說看到他進了柚木市,從此好像從墉湖鎮消失了一樣,沒有人再看到他了。」
柚木市是濱海市轄下的一個縣級市,從濱海走高速,坐大巴大約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而墉湖鎮是柚木市下屬的一個鄉鎮,位於偏僻的山區。
「嚴曉冬會與朱櫻梅的死有關嗎?」
「之前因法醫說朱櫻梅死於一氧化碳中毒,屬意外死亡,就沒往他殺方面考慮,這樣,關於嚴曉冬與朱櫻梅之間的事,也就不在我們的重點偵查範圍之內。現在看來,嚴曉冬是一個不可忽略的人物,查清那晚他和朱櫻梅通話時說了什麼,以及他人到底在哪裡顯得十分重要。」
古樹青接著問道:「你認識許雅玲嗎?」
林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難道說,她是你們的懷疑對象嗎?」
古樹青笑道:「目前沒看出她有這方面的嫌疑。她是一個記者,與朱櫻梅以前根本不認識。」
「不認識不能成為她沒有作案的理由。」
「林曉婷說,許雅玲送她進臥房時,她一頭倒在床上,雖然頭腦有點迷糊,但許雅玲在房間走動及出去時關門的聲音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她可以肯定,許雅玲沒有進過其他房間,包括浴室。臨出門時,她清晰地聽到許雅玲用力關上門的聲音。」古樹青拍拍林栗的肩膀說道,「所以,老同學,雖然你的模擬實驗驗證了黑色皮膚組織的銀含量比正常皮膚組織多出幾十倍,但死者身上真的存在你所說的銀項鏈吊墜嗎?」
「我覺得我的實驗推理沒有錯。錯的是你們警方沒有及時在現場取到足夠的證據。」
「也許吧,因為當時的情景讓大家懷疑死者僅僅隻是死於煤氣中毒,當然也就有可能忽略其他細微的異常現象。既然你的分析否認了這是一起單純的煤氣中毒事件,我們會繼續調查。」接著,古樹青神秘地一笑,「對了,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有美女想認識你。」
林栗咧咧嘴沒有吭聲。古樹青不止一次拿這個話題調侃他了,隻因為高中全班30個男同學就他一人還沒有和哪個女人牽過手。原因很簡單,林栗個頭不高(才167釐米),長相一般。
「我說的是真的,她還主動提出約你明天晚上7點在香格拉酒店見面。」
林栗聳了聳肩,對古樹青的話不以為意。
第二天,林栗還在床上,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他吵醒了。醒來的林栗感到特別冷,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打開室內的日光燈後,拿起床邊的電話機話筒。
「誰啊?」
「是我,沈樂琪。」
「沈老師您好,請問有什麼事嗎?」林栗立即換上一種溫和親近的聲調。
「墉湖鎮前天晚上發生一起包含人員傷亡的火災事件,我們明星司法鑑定中心接到被害人家屬的委託,要求派法醫到現場勘察火災真相。請你立刻動身前去墉湖鎮。」
「是。」
林栗放下話筒,看向牆面上的石英鍾,不禁怔住:6點半?他心想:糟了,通往墉湖鎮的班車每天隻有兩班,最早的班車於早晨6點50分出發,第二趟班車要等到下午2點30分。
林栗一把抓起散亂在床邊的衣褲迅速穿好,顧不得洗臉漱口,一隻手從櫥櫃裡取出一個冰冷的面包塞進嘴裡,另一隻手抓起法醫外出專用的工具背包箱便出門了。
時值冬季,北風凜冽,天氣又濕又冷。林栗本想打車趕去汽車西站,但大街上來往的行人和車輛非常少他隻得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下雨,街面上的低窪處有了積水,這使得他比以往正常的走路速度又慢了很多。細碎冰涼的雨滴撲在林栗臉上,經北風一吹,瞬間吸走了他體表上的大部分熱量,打了一個寒戰後,他索性將衣領豎了起來。
匆忙中竟忘了帶一把雨傘出來。林栗拍拍腦袋苦笑。
當林栗最終來到汽車西站時,他發現通往墉湖鎮的班車剛剛駛上公路,正徐徐開往城外。
「等等,等等。」林栗扯開嗓門在後面使勁地喊道。
汽車的馬達聲以及車內乘客們的說話聲淹沒了他的叫喊。
要不是倒霉的天氣,他一定能趕上班車。林栗心裡一邊嘀咕著,一邊轉身往城區方向走。現在隻能花高價叫出租車進墉湖鎮了。他想。
一輛紅色的小車從身旁飛速擦身而過,高速運動的車子帶起一陣氣流,形成一股強大的冷氣向他襲來。林栗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突然,紅色的小車在他前面不遠處停住。接著,從駕駛室探出一個女子的腦袋,長長的劉海垂柳般地從車窗飄了出來,髮際的末梢略略向上捲曲。
「嘿。」女子向他打了一個招呼。
林栗遲疑著走過去。
「喂,你是法醫嗎?」待林栗到了面前,女子向他問道。
林栗一愣,「你怎麼知道?」
「聽古樹青先生說,墉湖鎮發生了一起火災事故,並且牽涉到一宗命案,今天會有法醫去現場,我猜想就是你了。」
「我臉上寫著法醫兩個字嗎?」林栗的臉上浮出一絲自嘲。
「進墉湖鎮的人一般為村民,而且大多隨身帶著大包小包或是紙箱,身上的衣服和頭髮都不太幹淨,走路時神色匆匆,四處觀望。而你從容的氣質和整潔的外表很能說明問題,一看就知道你是在城市生活時間不算短的人。而且,你手裡提著的工具箱也說明了你的身份不同一般。」女子接著問道,「請問,你是叫林栗嗎?」
「是。」林慄驚訝得快合不攏嘴了。她不但知道他是一個法醫,而且還知道他叫林栗。
「上車吧。」女子改用一種柔和的口氣說道。
「上車?」林栗以為聽錯了,一時愣在那兒沒有動。
「對啊,你不是要到墉湖鎮去嗎?」
「你要載我去?」
女子沒有回答,而是走下車,打開車座後門,「請吧。」
上了車後,看著駕駛座旁邊擺放著的採訪包以及攝影器材,林栗試探著問道:「你是新聞記者?」
「no。」
「你是?」
「一個雜誌的專欄寫手。」
「我要怎樣稱呼你才好呢?」
「叫我許雅玲。」女子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原來你是林曉婷的朋友。」林栗想起朱櫻梅那件不可思議的案子。
「是。」
「你去墉湖鎮採訪嗎?」
「嗯。」
林栗坐在後座靠右邊的車門旁,這樣的角度恰好能將許雅玲的側面納入視線之內。
整體看來,許雅玲十分美麗性感,隻是她的目光不是很清澈,隱約之間透出幾分陰鬱之氣,讓人略感到冷意和不太友好。不過,漂亮的女孩樣子大多有點冷漠,這是他接觸過許多女孩後得出的結論。
出了城郊,進入崎嶇不平的山區公路,車子顛簸著,將許雅玲的劉海震得在額前飄來蕩去,這番情景使他想起電影女明星範冰冰的嬌媚神態。
咚的一聲,林栗的頭猛地撞向前面的座椅背,他睜眼看去,不知許雅玲何故緊急剎車。
「車子出毛病了嗎?」林栗關心地問道。
「沒有。」許雅玲注視著前方,用眼角餘光瞟了反光鏡中的林栗一眼,嘴邊浮出一絲淡淡的壞笑。
林栗的臉刷地紅了。
這時,駕駛台上一部廉價的諾基亞舊手機發出了來短信的聲響。
許雅玲伸出手將諾基亞手機拿起來,「這部手機的主人,或許你已經知道,她叫朱櫻梅。」
「是上個月發生煤氣中毒死亡的那個年輕女子嗎?」
許雅玲點了點頭。
「手機怎麼到了你手裡呢?」
「我最近打算寫一篇有關人為什麼要自殺的分析文章。因此,我向林曉婷要來了朱櫻梅的手機,因為裡面的短信內容含有這方面的信息。」
「這樣呀。」
「林曉婷被朱櫻梅的父母鬧得哭了好幾次,精神快崩潰了。我想,要是你能為她洗脫這次冤屈,說不定她會感激涕零呢。」
「為什麼?」林栗不以為然,因為從古樹青和林曉婷對話的記錄分析,他並沒有從林曉婷身上感受到她蒙受了不白之冤的感覺,相反,林曉婷像是在極力掩蓋著什麼。
「朱櫻梅父母一口咬定朱櫻梅皮膚上的黑色印跡是兇手所為,偏偏警方又不能說明原因。林曉婷陷進這件案子快瘋掉了,到處躲著朱櫻梅的父母。」
這事確實有點麻煩。林栗想道,明明用實驗證明了黑色印跡是銀項鏈吊墜的印跡,可偏偏找不到它的下落。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希望警方能夠找到嚴曉冬了。
「你聽說墉湖鎮的火災燒死一個人了嗎?」
「是的。」
「我大前天上午在柚木市還遇到過他,沒想到,才隔一天他就被燒死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你認識被燒的死者嗎?」
「認識,他叫嚴曉冬。」
「什麼?」林慄驚訝得幾乎要從車上站起來了。
「你怎麼啦?」
「沒什麼。」林栗像是身上扛著幾百千克的重物,吃力地從嘴裡擠出幾個字。
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而意外。一位神秘的網友X從網上突然出現又神秘消失,QQ個人資料全部改寫;緊接著朱櫻梅一氧化碳中毒而死,其屍體卻出現X的黑色印跡。這一切看起來好像有聯繫又好像沒有聯繫。本指望從嚴曉冬身上找到突破口,然而嚴曉冬卻被燒死了。
林栗的心裡亂成了一團麻。他現在唯一期望的是,能找出那條銀質項鏈來證明他的推測完全正確。因為隻有這樣,他的分析結果才會得到同行們及警方的認可。
許雅玲放了一首歌,這是一首林栗從來沒聽過的歌。那音樂,像在傾述一個淒涼的故事,讓人聽起來悲傷又心碎。
「你或許奇怪我為什麼去墉湖鎮吧?」行駛了一段路後,許雅玲又開口了。
「為了採訪這次火災事件嗎?」
「我對事故現場沒有興趣。」
「哦?」
「我感興趣的是事件背後的故事。有些事件的發生看起來是突然的或者不可思議的,但這些事件發生之前,往往有著合理的量變過程。」許雅玲說道。
「你想調查火災事件背後的隱性因素?」
「不,我這次採訪的任務主要是與墉湖鎮12年前發生的爆炸事件有關。儘管這個事件過去很久了,但事件帶給當事者的心痛和思考,到了今天仍然存在。」
所謂12年前發生的爆炸事件,是指在烏山嶺峽谷煤礦發生的事。林栗對此事略有耳聞,但具體發生過程並不是很清楚。
從柚木到墉湖鎮的路上,必須要穿過一座叫做縱樹坡的高山。上了山後,有一個長長的下坡。下坡時,在一個路面很陡的地方,兩旁聳立著兩棵高大的茶樹,其中左邊的茶樹已被折斷,隻剩下半截樹幹。
許雅玲在殘樹的樹墩邊來了個急剎車。車輪在地畫出一條長長的胎痕,同時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聲。
林栗正詫異時,許雅玲打開車門跳下去,蹲下身子,凝視著茶樹的斷頰。
冷風吹起她的衣角,飛旋的落葉飄過她的臉頰。
林栗打開車門,輕輕走到她的身邊,「你怎麼啦?」
「嗯,這是2年前沈梅出事的地點。」許雅玲站起來,神情冷漠而悲傷。
林慄驚訝地看了看許雅玲,沒想到她不但知道沈梅遇難,而且知道沈梅遇難的準確地點。
「你想瞭解整個詳細過程嗎?」許雅玲點燃一根香菸,眺望著遠處的山巒說道。
林栗點了點頭。
「2年前7月裡一個悶熱的中午,空氣中散發著刺鼻的汽油和塵土味。公路上車輛雖然少了一些,但轟隆隆的噪聲並未減少多少。這天墉湖鎮派出所民警王福井從早上6點就在墉湖鎮通往柚木市的方向開始值班了,因為那段時間烏山北嶺有一個煤礦發生塌井事故,柚木公安局下了高度警戒的任務,所有進出墉湖鎮的可疑人員和車輛都要接受盤查。從早上忙到中午,他已累得連動也不想動了。他把摩托車徑直駛到公路旁邊,停在一棵楊樹的樹蔭下,走進路邊的一家茶館裡。一輛出租車呼地從面前衝過,他懶得答理,隻想找點水來解渴。
「可沒一會兒,一陣尖厲的叫聲在嘈雜的街道上猝然而起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陣重物撞擊和玻璃破碎的聲音打斷。王福井迅速跑出茶館,看到令人心驚的一幕:距他約70米遠的地方,那輛出租車拐了一個幾乎90度的彎,橫過公路,衝至一幢建築物的玻璃窗邊。車子隨後倒車時撞倒一個婦女,而路旁被車頭撞倒的雨篷,又砸在窗玻璃上,打碎的玻璃撒了一地。一輛迎面而來的公共汽車在出租車前面。王福井揮手制止無效後,徑直向出租車跑去。出租車像喝了酒的醉漢歪歪斜斜地又上了路,以瘋一般的車速往進城的方向狂奔。
「出租車大約開到縱樹坡時,發現對面的山腳下迎面開來幾輛警車,便又掉轉車頭往回疾馳。當警車追上出租車時,出租車已撞上茶樹,翻倒在山坡下了。警察費了很大勁才打開被擠癟的駕駛室的門。他們看見沈梅趴在方向盤上,折斷的操縱桿刺進她的胸膛;沈梅旁邊歪著一個男子,已經昏迷過去了,奇怪的是,男子的手也握著方向盤。當時的情景不由得讓人推測出這樣的一個事實:出事前兩人——沈梅和男子——正在爭奪方向盤。」許雅玲吸了一口煙,然後向著空中緩緩地吐出一個煙圈。
「那個男子為什麼會在車上?」
許雅玲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沈梅旁邊的男子名叫徐曉寶,沈梅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沒有證據,也沒有目擊證人,說明徐曉寶實施了犯罪行為。所以,這事法官無法定他的罪。
「救護車聞訊趕到出事地點,受傷的徐曉寶立即被送往醫院。
「墉湖鎮的所有目擊者都證實,沒有任何東西妨礙小車直行,沒有任何可見的原因使得它必須繞過茶館。有人說,他看見風擋玻璃後的駕駛室內人影晃動,兩人好像在爭奪方向盤;但另有人說,隻是隱約感覺到小車駕駛室裡的兩個人靠得特別近,並沒看到有爭奪現象。一個過路人主動向民警反映,他聽到女司機拚命地叫喊:『滾開,壞蛋!』」
「後來呢?」
「醫院的報告是:女司機死了。送到醫院的徐曉寶不久成了植物人。但有人說,徐曉寶被送往醫院之前,頭腦還比較清醒,隻是到醫院之後,因為大腦裡積血過多,搶救沒有及時而不幸失去意識。有傳言說,沈梅到民間採訪12年前的爆炸事件,可能發現了事件背後有著鮮為人知的秘密;又有傳言說她可能拿到當地某些掌權者插手煤礦利益的不利證據。總之,沈梅發生車禍後,這一切成了謎。」
「也就是說,沈梅發生車禍並不是因為調查塌井的事?」
「所謂塌井的事件,是因為下雨天發生山洪爆發,一家煤礦的採煤巷道湧進洪水,結果淹死一個礦工。沈梅不過借採訪塌井這件事,順便調查12年前的爆炸案而已。那一次事故,死了5個人,卻沒有任何相關的官方消息報導。」
「既然屬於非刑事的塌井事件,警方當時為何如臨大敵?」
「與地方政策有關吧。煤礦出現死人事件時,當地政府部門如果不及時安撫民眾情緒,防止矛盾激發,很可能就會演變成惡劣事件。這樣的話,上面會追究墉湖鎮鎮長和派出所所長的責任。」
林栗無語了,他生活在濱海這麼久,居然對這樣的事情毫不知情。至於沈梅遇難的詳細經過,林栗也是從許雅玲嘴裡第一次得知。他記得媒體關於這件事的所有報導,都隻是提到「車禍」兩字,卻對發生車禍的過程諱莫如深。
「你可能沒想到的是,沈梅的死很可能與這次火災被燒死的死者嚴曉冬有關。」
「什麼?」林栗又是大吃一驚。
「沈梅最初進入墉湖鎮時並沒有遭遇什麼危險或阻礙,這種情況發生急劇變化是在她到峽谷莊採訪了嚴曉冬後。」
「這樣啊。」
許雅玲從駕駛台上的香菸盒裡抽出一支菸,遞向林栗,「抽菸嗎?」
「不!謝謝。」林栗笨拙地搖了搖手。
許雅玲將菸頭叼在嘴上,摸出打火機,點上火,輕輕吐出一口煙,將音樂關上,「我喜歡這種音樂。每當我去基層採訪之前,我都要反複聆聽這首曲子,它能讓我產生震撼,使我在採訪的時候能更加仔細地傾聽那些生活在底層的人靈魂的呻吟。」
她說話時,冰冷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狡黠的智慧,而她的臉部則呈現一種迷離而複雜的色彩。
10分鍾後,兩人到達墉湖鎮。
墉湖鎮是個很小的鎮,位於柚木市北面山區的一個偏僻之處。穿鎮而過的烏山河如一條白練靜靜地躺在建築物的中間,彎彎曲曲。一個個用水泥砌成的魚塘點綴其中。站在烏山上看,墉湖鎮猶如浮在巨大的湖水上。墉湖鎮因此得名。
火災發生的地點為墉湖鎮東頭一所普通的民房,建在接近烏山腳下的一塊狹窄的平地上,與街上密集的街區相隔大約1000米。這所民房後牆靠著山壁,前面為一條環形水溝,一座石拱小橋跨過水溝,將民房與對面的公路相連。公路旁停著一輛越野警車。周圍一堆唧唧喳喳議論的人群,被墉湖派出所的民警驅趕到了下面的平地。三個從公安局來的警察正在門口向一位年輕女子詢問有關火災的情況。
年輕女子雙手緊緊抓著旁邊的門框,面容悲慼。年輕女子看上去最多不過23歲的樣子,面容白淨,十分清秀,她穿著一身白色的羽絨服,低垂著頭,淒迷哀怨之中有幾分人見人憐。淚水掛在她的眼角,水晶般的閃亮。腦際的發梢稍顯淩亂,卻絲毫不減她的美麗。
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年輕女子名叫嚴曉春,在這次火災中喪生的嚴曉冬是她弟弟。詢問情況的是濱海市公安局派來的法醫和柚木市公安局派來的刑警。公安法醫於昨天晚上到達柚木,住了一宿後今天早上天一亮和兩位柚木刑警駕車來到墉湖鎮。公安法醫詢問得非常詳盡細緻,專注得連林栗走到他身旁也沒引起他的注意。當林栗開口向他作自我介紹時,瘦高個的公安法醫隻是從嘴裡擠出一個「嗯」字,那神情表示已知道林栗的身份了。
「我來協助你們破案。」見對方不理不睬的樣子,林栗加了一句解釋。
「協助我們?」公安法醫用狐疑的目光望了他一眼,接著用一種輕視的口氣說道,「我們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
看來,公安方面根本沒有向明星司法鑑定中心請求過法醫援助,林栗立刻意識到自己成了多餘的人。正當他考慮是否有必要離開墉湖鎮時,他注意到了身邊站著的嚴曉春。他猛地記起沈老師說要他來,是因為明星司法鑑定中心接了被害者家屬的申請委託。
於是,他望向嚴曉春。嚴曉春沉浸在喪弟的悲痛之中,一時沒留意到身邊不安地站著的林栗。
林栗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直到市公安法醫說了聲「我們進去吧」,這才醒悟般地收起目光,悻悻地打算順著來路回去。
「等一等,林法醫。」後面傳來嚴曉春嘶啞的聲音。
林栗停下腳步。
「是我叫你來的。」嚴曉春走上來說道。
「你?」林栗明知故問。因為他的思想產生了混亂,既然叫他來,為什麼又來了一個市公安法醫。
「是的。」嚴曉春說道,「我要求你們司法鑑定中心派人來的。」
「為什麼?」
「我弟弟出事的前3個月買了保險。」
「公安法醫是保險公司請來的?」林栗恍然大悟。
嚴曉春點了點頭,「我得知弟弟出事前買了保險,在來墉湖鎮之前向保險公司打電話詢問能否先給部分賠償,因為我實在沒有任何經濟能力來處理弟弟的後事。沒想到保險公司立即拒絕我的要求,並聲稱他們要到現場調查火災真相,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栗說道,「既然你委託我們司法鑑定中心來勘察現場,我就有責任幫助你。」
嚴曉春告訴他,她弟弟曾先後三次在保險公司為自己購買了賠償總金額為91萬元的人身意外事故保險和人壽保險,受益人均為她。火災發生後,由於她的詢問,立即引起保險公司工作人員的注意,他們擔心這是一次騙保行為,便向公安機關舉報,要求市公安局技術部門派人前往現場查探真相。
時間不容多想,林栗馬上投入現場勘察。
死者的房子為水泥混凝土結構,地面除最裡面的廚房和衛生間鋪的是瓷磚,其餘兩間均鋪的是實木地闆。
由於起火發生在半夜時分,正值人們熟睡之際,加之起火地點與墉湖鎮相隔一段距離,中間又隔了一個小丘,所以,什麼時候起的火,沒有人知道。第二天天亮,等到大家發現時,整棟房子幾乎被燒成一片廢墟。根據被燒的現狀及與墉湖鎮居民的談話,市公安法醫推斷燃燒時間至少持續了6個小時之久。
進入房間後,儘管林栗見過不止一次這樣的場面,但依然震撼不已。地闆和橫樑被燒塌,主樓和屋頂有部分垮掉。坍塌的床闆上躺著一具被燒焦的屍體,屍體已經變形,像一個燒成焦炭的解剖學模型,骨骸外表被高溫燒焦時的黑色物質所覆蓋,整個骨架被天花闆上掉下的東西撞散,與灰燼、碎渣混在一塊,外表已完全無法辨認。
能供辨認的特徵被徹底毀壞了。林栗想道。
鐵床架下有一些不尋常的東西——煤球,雖然已被燒成了煤灰,但從形狀上仍然可以辨認。觸目驚心的場面證明了火焰的強度,也證明了當時的強風在往南吹。塌落的屋頂落在床闆上,移開上面的東西,才可以看到全部鬆散的屍骨。
在軀體被大火包圍的過程中,如果人體某個部位受傷,傷口會在火災中早早裂開,使受傷部位的骨骼暴露在高溫環境下,並在骨頭中留下永久性的炭黑標記。被火燒死的人的另一個重要變化在頭部。顱骨是一個封閉的容器,隨著外部燃燒產生的溫度不斷升高,顱骨內的液體會達到沸點而汽化,壓力隨之增大。如果頭骨受傷導緻頭骨產生小孔而釋放裡面的壓力,死者的顱骨則可以保持完整,否則,頭蓋骨會爆裂成無數硬幣大小的碎片。遺憾的是,被害者的身體被嚴重燒燬,成了一具焦炭骨骼,加上屋頂上垮塌下來的東西和其混在一塊,要從屍體上尋找是否有嚴重燒開的傷處來證明火災之前是否有他殺的可能性,這點很難辦到。
尋找起火點位置的最佳物理依據是火焰燃燒後形成的v形痕跡圖案,v形的頂點為起火點,因為火焰在燃燒時通常從起火點向外擴張。根據這樣的原理,大家很快找到起火點是位於最東邊廚房內的一個牆角,火災從這兒開始,然後引燃另外兩間房屋。
靠近起火點的牆角處堆集著燃燒後的殘物,散落著金屬及瓷類的廚具、鐵製物品架子等,大部分都已經被從燃燒的天花闆掉下的重物砸碎或壓變形了,混雜在灰燼之中。市公安法醫對起火點位置拍了照,然後指揮兩個警察在著火點附近翻找著有用的東西。兩位警察蹲下身子,費力地在那堆雜物中撥弄了大約10分鍾的時間,找出一個鐵皮製作的圓桶,容量大約能裝5升的液體,桶壁一片漆黑。
毋庸置疑,這是一隻裝汽油的桶。大火從桶內的汽油開始燒起。
火場外圍沒有搜索到可疑的痕跡和物證。起火房間的電線比較完整,房間外的門窗沒有受到損壞,說明火是從裡邊開始燃起的。
電線線路完整,電爐、電飯煲以及插座都處於斷開狀態,可以認定線路短路的可能性不高。廚房中燒火的煤爐上面蓋著鐵蓋,說明此處不可能引起室內火災。
有沒有可能有人從外面扔進火種呢?但這種情況亦可以排除,因為靠近起火點的玻璃窗戶關得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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