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死神來了

特理司發放的通訊器模樣類似對講機，上面有個很小的屏幕，碧綠色，由一道道的細線構成的環組成，這種通訊器主要針對投影內部隊伍之間的通訊，只不過距離越遠受到的干擾越大。

程林說完這句話也沒有抱有太大的期待，但過了大概兩秒，他就收到了回應：

「你在哪？發坐標給我。」

通訊器的喇叭冒出來宋顯真的聲音，背景中還摻雜著戰鬥的嘶吼聲。

「給我你們的坐標吧，我過去。」程林回答。

宋顯真沒有廢話，下一秒，碧綠色的屏幕上浮現出一個閃爍的光點，程林辨認了下方向，並按照標尺測算了距離。

意外的發現並不很遠。

他本來都做好了對方太遠，不方便，然後再聯繫何述的打算。

這下就簡單了很多，他當即開車朝對方所在的地方趕去。

沿途安撫住了那些戰兵，間或騎著草薇飛行，小姑娘雖然不樂意但是看到程林沉下來的臉還是沒有任性。

等他們終於來到了目標地點，就看到二司的人在原地休整，周圍的大片城區幾乎被清空了，街道堆滿了機械屍體，六核傀儡拄著長槍屹立在街道上，在它周圍堆滿了屍體。

宋顯真本來在收拾打掃，看到他們過來當即停下了手裡的工作，走過來，上下打量了程林一眼，略有些意外。

在他想來，程林既然是要「求救」，理應是狀態不佳，可看模樣，卻並非如此。

「決定和我們組隊了？」他勾勒笑意，問道。

程林輕輕搖頭，開門見山，將事情大概敘述了下。

聽到他們聯手斬殺了兩個EUP的成員，宋顯真吃驚不已，即便旁邊二司的那位副司首以及其餘的幾位同行者也投來訝異的目光。

他們至今都還沒有多少斬獲。

程林面對眾人的注視，神情沒有多大變化：

「雖然不清楚德沃德為什麼要抓草薇，但我認為還須警惕，所以我想讓她和你們組隊。」

這樣麼……宋顯真扭頭看了草薇一眼，然後收穫了一個高高揚起的下巴，他無奈道：

「這當然沒有問題，我們求之不得。」

頓了頓，他有些驕傲地指了指身後的六核傀儡：

「有我們在，就算拜倫來，也不用擔心。」

「有你這話就好，」程林點點頭，將不情不願的草薇推過去，那模樣，活像是送妹妹入學的家長，「那小草就交給你們了，我就走了。」

「你不留下來？」宋顯真愣了下。

程林整理了下領口，恰逢微風吹過城區，他漆黑的，略有些凌亂的頭髮拂動，眼角擠出笑紋：「我還是習慣一個人行動。」

「……那好吧……」

宋顯真不再說什麼，目送程林轉身向後走去，也沒有開車，而是踏過如同廢墟般的城市漸行漸遠。

忙於收拾戰場的修士們、靜靜站立的宋顯真、眼巴巴不情願地草薇共同化為了背景畫面，漸漸淡去。

沒有人能看到，程林那個略顯單薄的背影后，凌亂黑髮下的那張臉上正浮現出何等樣冷酷的笑意。

「德沃德……拜倫……呵，看來，你們還是沒搞清楚，這裡是誰的主場啊……」

……

……

沃土，大歐區。

在女媧的改造下，過往的繁華都已如同夢幻中的煙雲散開了。

歐洲修行者聯盟的一個小隊裡，穿著巫師袍，緩緩走在斷壁殘垣中的德沃德忽然打了個冷戰，身體瑟縮，下意識用袍子將自己包裹的更嚴實。

「德沃德，看來你不太適應這裡的氣候。」

揶揄聲緩緩響起，德沃德沉著臉回看過去，就看到了一位騎士。

對方不再是初入投影的襯衫長褲打扮，而是穿戴著一套鎧甲，式樣復古，雕刻繁花，如同從中世紀走來，胸甲、護腿、護腕、合金靴子，頭盔、長劍……這一套器具似乎更應該出現在博物館裡，然而，只有仔細看，才會弄清楚，這是最新靈能科技打造的盔甲。

與夏國一司的「合金裝甲」效力類似，只是外形差異很大。

「我當然不如你們這些藏在鐵皮罐頭裡的木乃伊更抗寒。」

德沃德諷刺了一句，並抬頭望了眼城市上空的陰雲，以及穿過城市的冷風，氣溫彷彿下跌了不少，彷彿從盛夏過渡到了深秋。

「你罵人的用詞總是那麼別具一格，希望戰鬥的時候你的法杖還能像嘴巴一樣靈巧。」

騎士同伴反諷道。

EUP與特理司有些不同，他們的劃分更簡單粗暴，一派是法師，一派騎士，前者以元素系為主，後者更加依靠體能。

「好了，別吵了，到了報點的時間了。」

隊伍中又一位騎士走過來，拉開了他們。

聞言，小隊裡的人們紛紛停下腳步，拿出一個圓形的有按鍵的鐵盒，開始輸入特定的編號。

這是EUP的通訊設備，沒辦法傳遞聲音，只能用敲擊輸入特定的數字串，用以傳遞一些基本的信號，從科技含量上落後了夏國一個身位，但也有優點，比如信號更加穩定，覆蓋距離更長。

按照EUP領隊拜倫制定的規則，每隔一段時間，所有人需要「報點」，來確認存活以及位置。

「滴……滴……」

慣例地輸入了自己的編號，德沃德看到手中的鐵盒表面那塊屏幕上依次亮起一個個數字光點：

「咦，肯尼和卡爾的隊伍怎麼沒有響應？」

「這有什麼奇怪的，可能他們正在與人戰鬥，又或者被機械怪物追殺……誰知道呢，等五分鐘，如果還沒有回應，拜倫大人會主動聯絡他們的。」

一人滿不在乎地說。

頓了頓，又笑道：「當然，或許也有另外一個可能，沒準他們被人宰了也說不定。」

EUP作為整個歐洲各個國家的鬆散聯盟，成員之間的關係並不太好，不同國家之間還有矛盾，顯然，這個騎士對那兩人觀感並不好。

「也許吧……」

德沃德低聲咕噥了一句，收起了通訊盒，之後抬起頭，擰緊了眉頭。

只見在晦暗的天空上，一隻機械鷹正不住盤旋，彷彿在窺視著大地，也窺視著他們。

……

……

遠離了二司的隊伍，程林攀上了一棟十幾層的大廈，借助籐蔓，他迅速來到樓頂，站在這裡，可以俯瞰大片城區，卻依然難以窺見沃土的盡頭。

他甚至都不太確定自己目前位於哪個區。

「呼啦啦……」

樓頂的風更大一些，吹得他身上的黑色風衣獵獵作響，方纔他返回了靈界，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換上了準備好的沒有標牌的套裝。

馬丁靴、深灰色窄口長褲，皮帶，白色襯衣，套著一件風衣，雙手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整理了下帽子，並著重確認了臉上「面膜」貼合的緊實。

他甚至利用「身體掌控」將骨骼略作調整……將身材也改變了些，這下，除非是極為熟悉的人，否則絕不會被認出身份。

凝望著天空翻捲的烏雲，站在冷風中，程林右手托舉著「中樞水晶球」，其中，一座沃土城市影像正緩緩旋轉。

「可惜，沃土太大，利用水晶球排查人類太費力……女媧在這點上就有運算上的先天優勢，論起處理數據，她作為計算機自然是得心應手……我即便是擁有機械之心，也做不到全方位獲取EUP人員的位置……這樣一來，就只能想一些其他的辦法。」

程林默默思索著，右手輕拂水晶球，天空上的烏雲翻捲的便更加劇烈了。

氣溫也在迅速下跌，漸漸的，天地間竟隱隱有些許細碎的雪粒飄舞。

恰如他此刻的心情。

「用什麼辦法才好呢……」

程林站在樓頂，戴著黑皮手套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敲擊著水泥圍欄，忽然間，他若有所覺地扭頭向某個方向望去。

接著，他的視野中躍出了一隻烏鴉。

金屬烏鴉。

它靜靜地佇立在附近的一棟高樓的某個陽台上，一動不動，只是用兩隻眸子靜靜地、無聲地望著他。

這一幕略有些詭異，它似乎也沒料到自己的窺視被發現，怔了兩秒，然後生硬地，裝作自然地撇開頭去，更是伸展翅膀，想要飛離。

「咦……」

程林眼神眨動，一道命令延伸過去，奪取了那只烏鴉的控制權，很順利，旋即，他操控這只體型巨大的醜鳥飛過來，落在他伸展平舉的手臂上。

之後，衝著它輕笑了聲，嘴唇翕動：

「我想，我有辦法了。」

……

片刻後，一道森冷的旋風捲過了破舊城區的大街小巷，也捲過這座天台，這裡卻已不見了人影。

「呱呱……」

一隻巨大的烏鴉發出難聽的，艱澀的叫嚷聲，呆板地震動翅膀，向高空爬升，開始在偌大的城區上空縱橫，飛掠……

可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它的一隻爪子緊緊攥著一個可以攥在手心的精緻的玻璃瓶。

這是一瓶普通的治療藥劑。

此刻，碧綠的小瓶裡，透明的液體正來回滾動，且掀起一層層泡沫，如同無色的血，也如那漸漸從烏黑雲層中飄落下來的，細碎的，粒粒分明的，堅硬的雪粒。

……

寒風吹過。

草薇不情不願地坐在八腳車後座上，瞅了瞅開車的宋顯真，撇撇嘴，旋即額頭眉心忽然一涼。

拿手一摸，是一顆正緩緩融化的雪粒。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