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個人的四季

這種感覺相當獨特，整個視覺被迅速填滿，從某種角度而言，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後退。

如果說一開始程林所在的位置還在城市的郊區，那不一會，就慢慢成了城區，林立的高樓在變化，只有他的視角不變。

當黑夜降臨的時候，起初還只是寥落的點點的燈火，到後來就成了燈光的海洋，無窮無盡的高樓大廈裝飾了他的視野。

【你站在窗前，看到外面的世界正在飛快變化，百年光陰轉瞬即逝】

【你所在的校區幾經擴建，漸漸的納入超級城市群的版塊中】

「超級城市群？」

程林對於這個詞彙並不算陌生。

以前聽說過。

大概的含義就是隨著城市化的不斷加深，多個地理位置相近的城市會組成一個整體。

而這同樣會導致各個城市面積的擴大，形成一個市區常住人口數千萬，生產總值數萬億的地區。

看來，在未來他所在的地區也經歷了這樣的變化。

【與此同時，在世界範圍內，人類社會始終在高速發展】

【你決定移動窗子，獲取更大的視野】

腦海中信息浮現，程林伸出右手，準確來說是兩根手指，放在玻璃上輕輕向外拉……這個動作他在很早前就學會了。

玻璃外面的景色頓時如同電子照片般開始縮小。

很快的，窗外只剩下了個緩緩旋轉的深藍色星球。

拉過了……

稍稍往近些拉，他就看到地表不斷閃爍的晝夜中無數建築、車輛、人流在湧動。

一切仍舊在迅速地變化，不知過了多久，程林看到在城市中開始出現了充滿了科幻感的飛行器。

建築也擺脫了單調的方正，變得更加瑰麗，多姿，甚至是妖嬈。

鏡面玻璃鋪滿了樓體的表層。

一道道橋樑飛舞在空中，在不同的建築之間連通。

一條……又一條，就像是正在搭建中的巢穴。

再然後，一些更加神奇的，令人感到震撼的建築物出現了。

程林試圖縮小，察看細節，卻因為時間的流速太快，光影的切換太頻繁而失敗。

【你試圖觀察細節，卻難以捕捉】

旁白的聲音響起。

旋即，程林發現窗外的景象變化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終於超出了他的視覺神經承受的極限，大腦自動開啟了保護模式。

於是，窗外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他只是隱約看到了星空與燦爛的星環。

再然後，窗外忽然爆發了濃烈的眩光，幾乎不比推演開始的時候的白光差。

「啊。」

程林下意識低呼一聲，扭頭避開。

瞇著眼睛，從眼皮的縫隙中看到了強烈的光芒中，自己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3秒，然後光芒散去，一切復歸平靜。

「發生了什麼？」

程林開口詢問，同時試探地轉回頭，之後他怔住。

只見窗外的世界已經重新清晰了起來，就連時間的加速也已經停止，而展現在他眼前的卻已經不再是絢麗神奇的未來都市，而是一片瘡痍。

【一千餘年過去了，在這個過程中人類社會經過了數次變動，社會形態經過了一次轉變，科學與靈能的結合成為了一股極為巨大的推動力，將人類文明的進程快速地向前挺進】

【然而過於快速的發展終於開始讓這顆古老的星球不堪重負，能源的攝取，污染的加重，環境的變化讓掌握了踏足星河的門票的人類開始謀求新的家園】

【終於，當一切準備就緒，呈現環形的超級宇宙航船正式啟程，它承載著所有的人類以及地球上的各類物種開始奔赴向遠在百億光年外的新家園】

【超級航船的啟動撕碎了大氣層，導致了整個星球的劇烈氣候變化，高溫、輻射、塵埃瀰漫了星球的各處，致使殘餘的生物的新一輪大滅絕開始】

腦海中，旁白的聲音響起。

旋即，程林就看到窗外那漆黑的大地上吹起了風，那風是從天空中吹來的。

「星環」狀的超級航船將大氣層衝開了一個面積高達數千萬平方公里的孔洞。

程林通過伸縮玻璃，得以觀察到了這個孔洞的全貌。

它近乎於圓形，覆蓋了地球的一整塊區域，渾圓的邊緣捲起近乎白色的雲絮，看起來很美麗。

熾熱的陽光從這個超大型孔洞中侵入地表，連帶的，還有輻射能量。

然後，程林就看到了地表吹起了劇烈的風。

他知道，失去大氣層的保護，地表將會直接承受太陽的恐怖高溫，而這將會引起冷熱溫度的劇烈「差」，之後會產生足以蔓延全球的狂風。

不出預料的，狂風吹起了瘡痍的地表塵埃。

程林將視角拉近，可以看到天地間充斥了渾濁的風，那是被捲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窗外的時間短暫地向前加速了下，到了夜晚。

大氣層孔洞在自傳以及星球引力的作用下被拉扯成了橢圓，一部分孔洞終於擺脫了陽光直射。

這時候，從地表仰頭，可以看到美麗的星空。

「這是我這輩子看到的最澄澈的星空。」

程林站在窗前，說。

時間並未在夜晚停留太久，再次開啟了頻繁的晝夜交替，而肆虐全球的沙塵暴也將他的窗子擊打的「嘩啦啦」響，那是風中的沙粒在撞擊，彷彿暴雨的聲音。

【你靜靜站在窗前，凝望這一幕，終於……大氣層慢慢的自我修復完成，地表的颶風停止了，而這場災難也導致本就貧瘠的土地更加荒涼】

【五年時間過去了，這是一個清晨，你決定出門散步】

窗外的畫面停止了。

在旁白聲中，程林轉身，想了想，穿上了扔在沙發上的外套，然後將手放在門把手上，猶豫了三秒，輕輕扳動。

……

……

「卡嚓。」

門打開了一條縫，陽光從縫隙裡灌入進來，在程林的臉龐中心照出金黃色的一道。

邁出屋門，程林反手將房門關好，然後看到身後的房間已經變成了充滿了古典糅雜著異域風情的造型，他輕輕鬆開門把手，旋即，這房屋便淡化成了半透明的狀態。

轉回身，他看向前方，這裡是一片荒蕪的大地，地上鋪滿了碎石，以及一些已經看不清原本模樣的建築殘渣，石縫中生長著一簇簇堅韌的雜草，在清晨的微風中輕輕拂動。

再遠處，則是山巒。

他沒有看到未來超級城市的痕跡，大概是在超級航行器的起飛前就進行了拆除，畢竟如果要進行超遠距離的航行，一切可利用的資源都不能放過。

【你站在這孤寂的世界上，你看到前方的高坡，決定向它走近】

腦海中信息浮現，程林緊了緊領口，踩著地上的灰白碎石，往前走。

耳邊無比寂靜，聽不到任何喧囂，只有風吹著草木的聲音。

氣溫微涼，感覺上應該也是個秋天，冷意透過衣衫侵入皮膚，然後被靈氣膜阻隔，只是呼吸中，仍舊能感覺到空氣中的蕭瑟。

「呼。」

吐出一口氣，程林慢慢往前走，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開啟推演的那天。

也是獨自一人來到空無一人的世界。

莫名的很熟悉。

思索著這些，他終於攀上了前方的高坡，來到頂峰，旋即整個人怔住。

只見在山坡後面，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那平原根本無望不到頭，平整的可怕，沒有高低起伏，只有一個平面，也沒有任何生靈，宛如一片陸地的海，它並不美觀，甚至可以說醜陋，但因為它的巨大，便擁有了一份難以言喻的壯麗。

【你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平原』，那是飛行器的底座，你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驚訝】

在這片超大型平面的極遠處，一輪太陽正緩緩升起，將天地照亮，也將程林照亮。

這一刻，那無邊無際的平原宛如在發光，而作為地表最後一個人類，程林也沐浴在著霞光中，直視太陽，心中波瀾起伏。

這一幕彷彿定格了，旋即，光影變化，程林清晰地看到了面前的景物有些細微的改變，從風暴沙塵掩蓋的土黃色，開始漸漸變白。

那是雪。

【你抬起頭來，望見了冬季】

紛紛揚揚的、純白色的雪花從高空飄落下來，捲著微風，如同細小的精靈，漸漸將整個世界鋪上了一層潔白的毯。

光影變化，頭頂的灰色成了深邃的黑，這場雪彷彿下了好多天，程林這輩子都沒見過下的如此漫長的一場雪。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雪終於融化了，然後那一望無際的平原上終於出現了些許的綠意。

荒蕪的星球在融雪的滋養下開始復甦。

【對於宇宙間的絕大多數種族而言，春天總是令人愉悅的，然而春天也是短暫的，在一場令人喜悅的雨後，夏日降臨】

程林站在坡頂，親身感受到身上覆蓋著的一層積雪融化成水。

打濕了他的衣裳，並在和煦的暖陽下飛快蒸乾。

旋即，天空中便飛來的一群雲朵。

那是積雨雲。

細細的雨絲飄落下來，潤濕了他的眉眼，也潤濕了大地。

不過這種濕潤感並未持續太久，便被烈陽取締。

天空中的陽光開始熱烈起來，荒蕪的大地上植物重新蔓延開。

沒有了人類的干預，它們先是小心翼翼，旋即，便肆無忌憚地鋪開了。

光影變化，不知何時，高溫降低，納西無處不在的植物泛起了淡黃，不知道從何處吹來的落葉拉開了秋天的序幕。

【秋天在一個普通的早晨到來，一年過去了】

站在坡頂，程林抬起右手捉住了卷在風中的，一朵枯黃的花，他凝望著它，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一個人的世界終究是太孤獨了。」

片刻後，腦海中傳來了一段信息，這竟是一段引言：

【生命從來不曾離開孤獨而獨立存在。無論是出生、成長、相愛。還是成功、失敗，直到最後的最後，孤獨猶如影子一樣存在於生命一隅。——《百年孤獨》】

程林拈花不語，沉默下來。

身旁光影變幻，大地在瞬息間閃爍過無數次四季更迭。

……

【一百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