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邪神之謎

皇城議事大殿中。

氣氛緊張嚴肅，卻忽然被從大殿外傳來的這道聲響所驚動。

「什麼？」

這意外的喊聲令神經緊繃的精靈大臣們瞬間沒有反應過來。

一位大臣更是下意識惱怒地看向門口，厲聲喝道：「何人在殿外吵鬧？衛……」

然而，「衛兵」兩個字剛吐出來一半，他便停止了呵斥，轉而驚愕地，惶恐地低下頭，滿面羞慚：「原來是大神官。」

眾目睽睽之下，身著月白色長袍，頭戴華冠，手持魔法權杖的艾露從大門中間快步走來，門口的衛兵哪裡趕阻攔她這等大人物？

須知，經過一百五十年前那場災劫後，祭祀殿的名聲地位已經僅次於精靈王一人。

只是……

剛才在殿外喧嘩喊出那四個字的竟是大神官？

已經連續在大殿中站立爭吵十幾個小時的大臣們，此刻腦子多少已經有些不太好用，直到看到是艾露，才開始努力回憶起剛才飄入大殿的四個字。

記得似乎是……

「神使駕臨。」

群臣呼吸急促起來，也茫然起來。

在這個世界裡任何涉及「神靈」的都是大事。

而神使，在精靈族的字典裡意味著神靈派往人間的使者……大概只存在於傳說和典籍中的名詞，只是今日為何響起？

這些雜亂念頭只持續了幾秒，他們的目光便轉移到了跟隨艾露身後緩緩大步跨入殿門的那道身影。

對方……顯然不是精靈，倒更像是來自異世界的那些異類。

此刻，這異類坦然大方走進來，雙手垂在兩側，目光橫掃大殿，彷彿十分好奇。

大概因為這情景太過於詭異，所以一時間整個大殿竟無人說話，沉默的落針可聞。

只有一道道驚疑不定的目光無聲無息看過去。

「他……莫非就是神使？」

……

……

程林好奇地打量著這間氣勢恢宏的殿宇。

足有十幾米高的穹頂上充滿了浮雕繪像，四方垂星，雕刻的樹籐上雲紋密佈，無數神話生物栩栩如生。

兩輪用魔法寶石擬畫的「雙月」鐫刻在浮雕之中，遙遙呼應，淡淡光芒自其中灑落。

雙月拱衛著世界樹的圖騰，在圖騰上，卻竟還有一張白色的詭異面具。

那面具赫然是程林裝扮邪神的時候佩戴的那隻。

正靜靜俯瞰大殿！

「這……算是為我創造的圖騰麼？」

程林很是驚訝，心中頗覺有趣。

進門之前，他已經從初始空間中找出了一件撕掉了標籤的素色外套換上，在艾露面前隨性些還好，但到了這裡，多少也得有一副「神使」的派頭。

「艾露，這位是……」

耳邊響起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程林收回目光，看向聲音來處。

在大殿主位，王座之上，身穿華服的精靈王洛嘉已然起身，他似乎聯想到了什麼，臉上顯出激動的神情，緊張地看向艾露。

「這位是神靈派來的使者，有要事與您交談，請屏退群臣。」艾露說。

洛嘉沉默兩秒，深深吸了口氣，隨即果斷下令：「朝議暫歇！」

「……是！」

大臣們有些還滿臉不解，有些卻已經隱隱猜出了什麼，瞪大了眼睛，凝視著程林，片刻後醒悟過來般倉皇垂下視線，不敢輕瀆，急忙向大殿外退去。

不多時，群臣皆退出殿外，兩扇大門轟然合攏。

偌大殿宇，只剩下程林、洛嘉、艾露三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嘉走下王座，發問。

程林微微一笑，想了想，向著這位已步入老年的精靈王微微頷首，反手拿出白色面具，在洛嘉震驚的目光中，開口笑問道：「陛下可是洛嘉？老師……曾提起過你。」

……

……

與洛嘉的交談進行的比想像中順利。

在艾露的證明下，程林神使的身份很快被這位精靈王接受。

大概是由於時間過去的終究還不是太久，坐在王座上的洛嘉依舊清楚記得當年的事，「邪神」帶給他的恩與威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減輕，反而是愈來愈甚——尤其是後者。

「這一百多年來，精靈族無時無刻不在感念神靈的恩澤，您看見大殿頭頂的雕塑了麼？原本世界樹上的位置屬於月光與森林之神，如今早已更改。」

洛嘉談興極濃。

指著大殿穹頂說。

「哦？難道說……」

「沒錯，如今，尊師已是我族唯一信仰的正神。」洛嘉肯定道。

程林神色古怪。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不過這樣一來，自己的工作大概會更容易展開吧？

他不禁慶幸投影世界的時間流逝的不是太多，否則，等這一代逝去，換上新王，交流起來怕是要困難許多。

「相信老師知道這個消息後，會很欣慰。」程林微笑。

洛嘉聞言忽然正色詢問：「不知神使到來，是為了什麼事？」

「兩件事，」程林豎起手指，看了眼艾露，說，「其一，是為了取回當年老師放在這裡的一件物品。」

「我知道，是生命之種吧，請放心，艾露大神官始終在小心守衛，至今已經一百餘年，隨時可以取走。」洛嘉點頭。

見他這樣坦然回應，程林也鬆了口氣。

他此前還擔心洛嘉會不會阻撓。

為此，他還準備了一番「狐假虎威」的話術。

尋思著實在不行就扯出身後所謂的「邪神」的旗號。

威脅一番。

如今洛嘉這般配合，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如此自然好，至於第二件事麼……則是有關於目前的境況，我指的是有關異世界的。」程林悠然在大殿中找了張椅子，坐下，緩緩說。

「異世界……與神靈有關？我看貴使的容貌……與異界人頗有些相似。」洛嘉能坐上王位，除開深不可測的修為，其智慧自然不差。

雖然已稍顯老邁，卻依舊瞬間猜測到許多。

只是他聰明地沒有直接問，而是當到程林提起，才藉機提問。

「沒錯，這事……說來有些複雜……」坐在椅子上，程林微笑著讓洛嘉與艾露也都坐下，努力克制住類似邪神的坐姿。

他醞釀了下措辭，將打好的腹稿重新梳理了一遍。

這才緩緩地，在後者期待的目光中開口說：「其實……你們所謂的異界，曾是老師的故鄉……恩，當然了，那是在許多年前的事，在異世界，老師有另外一個十分響亮的名字。」

「什麼名字？」

「……程林。」

……

必須承認，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程林扭捏了下。

主要是這種感覺極度羞恥。

頗有一種自吹自擂的尷尬。

不過好在他臉皮厚，稍稍不適後，便語氣如常繼續開始介紹。

簡單地將「程前輩」、「地球已知唯一飛昇者」、「破碎虛空，踏足宇宙星海，遊歷無窮世界」之類的人類已經很熟悉的那套「故事」給略作修改講述了一遍。

之所以這樣，主要是考慮到精靈族與十三司接觸後，極有可能攻克交流難關，到時候兩邊聊著聊著，萬一聊出問題就比較麻煩了。

尤其是投影開始前，天空上還播放了程前輩拯救克魯姆的「視頻」，幾乎可以肯定，在兩個文明的交流中，必然會提起這個話題。

與其如此，倒不如由他先說，把基本的認知給樹立起來。

在程林的敘述中，邪神「程前輩」便是從地球飛昇的超級強者，遊歷諸多世界，偶然路過精靈世界，意外受到了來自艾露的祈求，隨後降臨……

大體是這個故事。

而他作為程前輩留在地球的傳承，謹遵師命，避世修行，不為世人所知……多虧精靈族裡也有類似的這種「強者喜歡避世潛修」的認知，所以這個謊話很容易就被接受了。

至於自己……身為程前輩的學生，前些日子受到師尊遠隔星海的傳訊，要他過來取生命之種，順便幫助兩個文明和平相處。

考慮到自身愚鈍，修為不高，所以才用這種方式進入王庭，以及坐在這裡。

「原來如此，異界竟是神靈的故鄉？那使者您所說的投影具體是指什麼？」聽完這個故事，精靈王連連點頭，唏噓不已，卻是仍有疑問。

「投影麼……大概相當於兩個世界的短暫融合。」

程林思索了下，想了想，起身，逕直來到大殿中豎立的一個類似沙盤的玩意，大概是之前用來標記人類行蹤的地圖。

桌旁還有不少紙張與皮卷。

他抽出一支筆，展開一張紙，在上面畫了個簡單的浮陸圖形。

轉身，看向洛嘉與艾露，介紹道：「這就是你們目前所在的位置，底下是地球的某個國家的版圖。」

兩個精靈皆是目露吃驚之色。

他們這才第一次明確知曉自身當前所處之地。

「所以……我們的土地現在飄在天上？」

艾露摀住嘴巴，眼睛大大，不知為何，在神使面前，她總是下意識露出小女兒情態。

「沒錯，如果非要做個比喻，就像是天空上浮動的一塊巨大的雲。」

程林點頭，接著，衝他們正色說道：「所謂的投影如何形成……這我也無法解答，老師應該知曉答案，可惜並未透露。」

「目前我所知道的，有關投影的知識，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它的存在具有時效性。」

「時效性？」

「沒錯，按照地球的時間，太陽一次起落是一天，比你們所在世界的一天要短一些，而一個投影的持續時間大概在一到兩天內，一般不超過三天，也就是說，很快，兩個世界便會重新分離開……地球人也將會在空間法則的作用下消失，換句話說，一切恢復原樣。」

說完，程林靜靜看向兩者，卻只見無論是精靈妹子艾露，還是實力深不可測的精靈王，都是用一種極度吃驚的神情看著他，片刻後，洛嘉率先醒轉，卻是長長吐出一口氣。

如果說幾天後，一切便會恢復原樣，那麼，他懸著的一顆心也安定許多。

「使者您……」

就在他即將開口詢問什麼的時候，忽然間，大殿大門閃爍起魔法光芒，猩紅，刺眼，那意味著是有緊急的，必須稟告精靈王的消息已經送達。

「神使稍等。」

洛嘉用抱歉的眼神看過去，見程林點頭，他才揮動衣袖，便見那厚重高大的殿門緩緩打開。

門外。

一位士兵單膝跪在殿外最裡面一級台階，低著頭，雙手捧起一封急報信件，大聲道：「稟，哈羅德將軍回報，異界人欲派遣使者團前往王都，覲見陛下！」

洛嘉皺眉。

艾露張了張嘴。

站在「沙盤」旁的神使程林微微一怔。

十三司要派使者團過來？

這樣的話……

「神使，您看該當如何？」洛嘉扭頭看向他，低聲詢問。

「陛下認為呢？」程林眨眨眼，反問。

洛嘉輕撣華服，大笑說：「既然是神靈故鄉來人，當然要見！」

「那便見，不過……」程林扶著桌案的手指下意識敲擊了幾下，眼神閃動，微笑說，「與使者團接洽之事，我代勞如何？」

洛嘉沉默片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認真道：「那就有勞神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