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不公平的賭局

時隔一月，程林再次來到了學院異能練習區，卻驚訝地發現這裡變了模樣。

這座位於學院角落裡的建築物原本是快速搭建的簡易隔間，如今卻有了新的組成。

在露天練習區不遠，是一座半廢棄的運動場，之前這邊一直隔著板子，在施工，如今施工完畢，這片房屋便煥然一新。

在夜幕下，裡面也亮著燈，看起來頗具威嚴。

不過，令他們驚訝並不是這些，而是……

「怎麼這麼多人？」

孫驍皺眉，說道。

遠遠的，他們只看到整個異能練習區可謂是燈火通明，按照以往的慣例，在這個時間，只有少數的，足夠刻苦的學員才會在這裡逗留。

可今天……未免太多了些。

粗略看去，怕是有數百人，而這些人偏生也沒有在隔間內修煉，而是滯留在外面，零散的，四散分佈，看起來……倒像是在圍觀，等待什麼一般。

相對於這些分散在週遭的學員們，最醒目的還是整個練習區入口處的那個身影。

柏油路筆直延伸過去，在入口處生長著一棵格外妖嬈巨大的懸鈴木，樹旁則是左右兩盞路燈，將入口大門照得通明，樹影斑駁灑落在地，那道身影略顯孤單和清冷地佇立在那裡，彷彿在等待什麼人。

當程林一行人走過來，圍觀的人群中有感知系學員低呼了聲什麼，於是，沒精打采的人們瞬間精神了起來。

「程林真的來了！」

他們紛紛說。

這聲音並不高，但說的人多了，便沸騰起來，隔著百十米，一行人也清楚聽到。

除開程林外，其餘的六人都是面色一沉。

不需要說話，他們也明白，這些學員必然是得到了風聲，知曉韓侖邀約的事，才趕了過來。

「是韓侖放出的風聲？」

謝青珂皺眉低聲說。

眾人皆沉默，他們沒有走漏消息，那顯然只可能是韓侖做的。

他想做什麼？

「他難道是想通過人數來施壓？如果這麼有多人圍觀，提出挑戰的話，就很難拒絕了。」付仲庭凝眉分析。

這個猜測立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同。

然後，心中便升騰起一股怒氣來。

是的，在他們看來，這種小手段完全是在逼迫程林，拒絕韓侖一個人容易，但若是要拒絕學院這麼多學員的期望，便是一件困難的事。

「要不，咱們走吧？」

花蓓咬著嘴唇說。

孫驍苦笑：「哪裡來得及？怪我，剛才吃飯的時候應該注意下消息的，如果早知道，也好做準備。」

「這和你無關，程林，要不……」謝青珂歎了口氣，扭頭看向這場戲的主角。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作為當事人的程林臉上絲毫沒有被小手段「算計」的憤怒，也並無任何忐忑不安。

他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煥然一新的練習區，隨後，才將目光投向樹下那人，「那個傢伙……就是韓侖？」

看他這副沒事人一般的神情，幾個人不禁無奈，也不知道是該讚他心態好，還是說他心大……

但見程林都不緊張，他們心頭的那絲陰鬱感便也悄然散去了。

「我們過去吧，大家都等急了。」

程林笑笑，雙手塞在衣兜裡，邁步便往前走。對於眼前的景況，他並不很憤怒，只是覺得有趣。

隨著靠近，他終於看清了燈光斑駁樹下的那個人影。

他就是韓侖。

個頭中等，身材瘦削，外面套著學院的學員制服，敞著懷，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他的整張臉都籠罩在斑駁的、破碎的樹影裡，顯得有些凌亂，容貌很好看。

是的，即便是對方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程林也不得不承認，韓侖生的真的很好看，容貌青俊，目若朗星，面皮白淨，唯一破壞了這份美感的便是他眉間的神情——那神情未免有些冷了些，且宛如沉凝積澱著許多的壓力和動力，凝固在一起，看著便很沉重。

除了沉重，還有些許的冰冷。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程林一行人，其淡淡看了過來，目光從諸人身上一掃，便定格在程林身上。

「你，就是程林？」

韓侖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有些鋒利，刺破黑暗，硬生生砸過來。

「是你邀請我過來的？韓侖？韓學長？」程林從口袋裡摸出那張卡片紙條，平靜反問。

他敏銳地發現，自己在說出「學長」兩個字的時候，韓侖的神情有了些許的變化，看來，對方似乎對這個稱謂很是不滿。

不過，韓侖卻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直接了當道：「是我。」

夜風裡，程林與韓侖互相打量著對方，因為圍觀者太多的緣故，打完了招呼，卻是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程林敏銳注意到，四周的圍觀的學員們神態很是激動。

他們顯然是預料到了什麼。

一個是首次月考第一名，一個是第二次月考第一名。

一個是本屆學員排名之首，一個是從一司返回的復讀生……無論是出於何種心理和角度，不得不承認，這次會面都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尤其，還有這麼多人圍觀。

夜風清涼，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沉默了一陣，程林詢問道：「你約我過來……不知道是有什麼事？」

韓侖似乎早在等待，聞言當即說：「這次月考，你沒有參加，我很遺憾，之前聽說你回來了，就想著約你過來，切磋一場，畢竟，聽很多人說，你是這一屆學員中最強的一個……」

他只是說了一半，便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所以，你想要挑戰程林？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可笑嗎？你的修為比他高，經驗比他多，修行時間比他長，消耗的資源比他多……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這都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決，我並不認為程林有任何答應你的必要。」

說話的是謝青珂。

為了避免程林被激將，她在交談之初便站了出來。

只可惜，面對著她的質問，韓侖卻只是冷笑了一聲，目光掃過來，眼神中充滿了一種很奇妙的情緒，就彷彿是一個前輩看待一個後輩問出一個極其幼稚可笑的問題般。

他冷聲說：「你這種話我已經聽過了很多次，不過我並不介意再解釋一次，修行者之間的戰鬥，從來不講究公平。

你們這些學員，整日生活在象牙塔中，根本不知曉何謂真正的危險！難道說，你與非法散修，與國外修行者戰鬥的時候，還要對方恪守公平的守則麼？

簡直可笑，沒錯，我的確比你們修行時間更長一些，但我現在既然是在學籍的學員，那過去的事便不再重要，如今，我作為一個學員發起挑戰。

我並不覺得這有任何問題，就像是，你做為二品修士，難道會在月考中為了公平，故意壓低到一品的實力與人交手麼？

等你們畢業，踏入真正的戰場，才會明白，你們現在的這些觀念是多麼無聊可笑！」

韓侖的聲音很冷，字字如刀。

他的聲音飄過偌大廣場，彷彿是在回答謝青珂，又彷彿是在說給程林，又或者……是說給那些圍觀者。

謝青珂面露蘊怒，她認為，對方這番話完全是詭辯。

正當她準備開口反擊的時候，卻忽然被程林伸手攔了下來。

「你……」

謝青珂看了程林一眼，吐出半個字，卻終於在他的平淡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程林笑了笑，他走上前來，似乎是認真思考了一番，說：「有些道理。」

？

他的這句話令韓侖露出愕然神情，在原本的設想中，韓侖本以為程林會咬住兩者修為和經歷的差距，進行避戰，畢竟，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程林都不該是自己的對手。

所以，他才想辦法將消息擴散出去，吸引了一些好事者過來，想要營造出輿論壓力，促使程林不得不應戰。

他甚至準備了許多個預案，無論程林選擇哪種方式推脫，他都能有話跟上。

然而，事實卻從一開始便發生了偏移。

程林竟然贊同了自己的這番話？

也就是說，他並不準備以兩人的修為差距為切入點進行避戰？

他到底想做什麼？

韓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準備的預案悉數失效，這令他怔立當場。

程林並不知道韓侖的複雜心思，他只是單純的贊同對方的話。

他看得出，這位韓學長在面對學員們的時候，語氣中，心態上，都充斥著一種優越感。

就像是……一個步入社會多年的人，回過頭去看學生時代那些年輕人一般，總有種奇怪的，又合情合理的領先感。

也像是，一個上過戰場的老兵，去面對一群在教室裡紙上談兵的軍官，悠然而生的一種俯視感。

學員們的許多幼稚的，天真的想法在他們看來顯得無比可笑，例如所謂的公平，便是如此。

韓侖對於謝青珂的說法，或者說，這也是學院中普遍的一種看法表達出明顯的嗤之以鼻，這種態度雖然令程林不喜，但是他同樣承認這並非全無道理——經歷過與黑方組織的兩次對戰，程林已經發生了某些蛻變，他的視野比普通的學員們更高，所以，也能更明白韓侖的意思。

在規則允許之內，糾結所謂的公平實在毫無意義。

因為，很多事本就是不公平的。

……

異能練習區忽然安靜了下來。

人們的目光集中在程林和韓侖身上，似乎期待著什麼，又似乎抗拒著什麼。

「所以……你贊同我的話？你願意接受和我進行切磋？」

韓侖回過神來，心中喜悅，他不清楚程林是如何想的，但，只要對方答應下來便好，其他並不重要。

「我只是從某些方面上贊同，比如過於苛刻地尋求公平毫無必要，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贊同你的話，尤其是你的態度。

當然，這並不重要，至於是否接受你的切磋……或者說是挑戰，我想說的是，即便我部分同意你的話，但這並意味著我就那麼蠢。

你已經進入三品許久，可我卻才剛剛晉入三品，況且，因為天賦的原因，我甚至都還沒有掌握任何一門異能。」

頓了頓，程林認真說道：「所以，我不會立刻接受你的挑戰。」

話音剛落。

清冷的夜色中忽然響起無數聲驚歎——來自於那些圍觀的學員們，他們此刻又是驚喜，又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個男生更是瞠目喊道：「你……你晉級了三品？」

「是的，就在這幾天。」程林點頭。

於是，上百號人發出吃驚的嘶嘶聲……這個消息太驚人。

不得不承認，來到這裡圍觀的學員們其中相當一部分是存著一些不太光明的心思的。

固然，程林已經成為了整個第二屆學員最後的防線和希望，但，清楚知曉韓侖修為的他們也很容易判斷出，程林不應該是韓侖的對手，這時候，他們依然希望程林能接受挑戰，其中未必沒有一絲盼望程林失敗的情緒在裡面。

畢竟，程林的逆襲也曾惹來一些人的不忿。

所以，當他們聽到程林晉級三品的消息，無一例外地發出低低的驚歎聲，伴隨著的，還有心中無比複雜的，摻雜著嫉妒和某種期盼的複雜情緒——如果都是三品，那程林是否能幫助他們第二屆學員找回場子？

相對於這些學員們，韓侖的神態要鎮靜許多。

他當然也很吃驚，但卻依然保持冷靜，這源於他的自信，同樣的三品修士，戰力依然可以是天差地別。

「不愧是這一屆最強的學員，」韓侖眼神森然，「你說你不會立即接受我的挑戰？那……」

「沒錯，我同樣覺得和韓學長切磋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不過，這需要在我掌握三品異能之後。」

程林淡然回答，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答案，「不過，只是一般的切磋，終究有些沒意思，要不，我們賭鬥一些東西怎麼樣？」

「什麼意思？」

「要不，我們賭點貢獻點吧？」

程林忽然說。

韓侖怔住，完全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會這樣提議。

而聽到這番話的圍觀學員們頓時興奮了起來，紛紛起哄，一時間，整個異能練習區人聲沸騰。

無數道目光落在韓侖身上，這些被他叫過來想要向程林施壓的學員們，此刻，卻反過來變成了他需要面臨的壓力。

「韓學長，這個提議怎麼樣？」程林微笑問道。

在一片喧囂中，韓侖猛地一咬牙，那張英俊的臉龐上一雙眼睛瞇了起來：「好！就按你說的辦，不過，你學會異能要多久？要是幾個月，我可等不了！」

程林淡淡一笑，於夜風中，豎起一根手指，平靜道：「一個星期，七天後，你我切磋，定勝負，如何？」

「成交！」韓侖一口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