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詭計 雪地怪圈 - 二律背反的詛咒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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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詭計 雪地怪圈

二律背反的詛咒 by 御手洗熊貓

2020-3-5 19:28

☆人物表☆

須田暗十郎怪圈協會會長

須田信子 暗十郎之女

行武光二 怪圈協會會員

鬆平萬宏 怪圈協會會員

二條鷹末 怪圈協會會員

藤澤花雪 我,女傭

園田創平 「雪村」看守

鯰川漂馬 刑警

天城一二 法醫

御手洗濁 流浪漢

1.怪圈協會

「雪姑娘!午飯準備好了沒有?各位客人可都在等待吃到熱乎乎的食物呢!」餐廳傳來暗十郎老爺那故作態度的好客之言。

真是虛偽的人,明明心裡特別討厭行武和鬆平,還盛邀他們前來,說是為了信子的婚事。但我知道那是借行武和鬆平是記者的身份而為自己做宣傳。不過……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幾個蹩腳的怪圈能讓這個糟老頭子忽然成了全日本炙手可熱的人物?

須田暗十郎——日本怪圈研究會會長。

哈哈,剛聽到這個頭銜,我都要噴笑出來了。所謂的麥田怪圈如果真是外星人的傑作,那麼這些外星人的腦袋瓜子也實在詭異得很,為何不留下什麼符號文字,而弄幾個糟糕的圈圈?更何況這些怪圈又非人力不可為,大多數都幼稚的可憐。

這麼說來,如我所想的,確實有很大一部分的怪圈都是由人類所製造的,目的也不外乎想引起關注,大發一筆橫財。

須田暗十郎是在二十年前因發現直徑長達一公里的日本第一怪圈而聞名的。其後的二十年中,須田似乎就纏上了怪圈,幾乎年年都會發現更加驚人、更加複雜的麥田怪圈。加之又有一個四海驚絕豔的女兒信子,暗十郎在國內愈發囂張。記得某一探索地外聞名報紙的記者行武光二問起須田信子美貌的時候,暗十郎的回答令人捧腹:「也許是被外星人所影響了吧?我生出來的女兒或許繼承了外星人的外貌特徵哦!」真是愚蠢的回答,怎麼想也不能明白麥田怪圈和生兒育女之間的聯繫,可笑的是暗十郎接著說,「嘿嘿,怪圈周圍的磁場變異可能影響到了我的遺傳因子吧!令我生下了外貌美若天仙的女子!」我不禁想問一句,這個「天仙」是指「外星人」嗎?太可笑了,那些頭腦碩大、雙目突出的醜東西怎麼看都覺得噁心。

「雪姑娘!你在搞什麼?」暗十郎不耐煩了。

「哦!馬上好了!」我守在爐子旁邊,撅嘴回答道。

其實我叫作藤澤花雪,不是什麼「雪姑娘」,不過暗十郎近來卻一直這樣叫我。莫非是……這糟老頭子看上了年輕美貌的我?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幾欲作嘔。須田暗十郎大約五十多歲,身高接近兩米,滿臉的皺紋加上滿嘴的黃牙,令人真的無法相信他有一個如此可愛的女兒。

我想到,難道這般醜陋的外貌也是由於麥田怪圈周圍磁場變異的關係?我一邊想一邊端上了各種美味的食物。可憐天生麗質的我卻必須一個人呆在廚房裡吃些粗糙的簡直能被稱為豬食的東西!如此家財萬貫的暗十郎居然這樣對待一個年輕女傭,我想為什麼這點就沒有新聞價值?

我不敢去瞧餐廳內最璀璨奪目的須田信子——大概源自女人嫉妒的本性——我歪著眼睛瞪了暗十郎一眼,他似乎沒有瞧見我的不滿,依舊滿臉堆笑的和旁邊的行武、鬆平瞎扯。

扯些什麼呢?無非是哪裡哪裡又出現了巨大的、不可思議的、複雜絢爛的麥田怪圈罷了。真是佩服公眾的忍耐力,居然能二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的關注此類無聊的消息!

行武光二約摸三十歲左右,相貌平平,不過我想是他某活躍報紙的首席記者的身份吸引了暗十郎吧!暗十郎似乎挺想把女兒信子嫁給光二的,這樣關於他的各種消息就會更流暢的登上報紙的頭版了吧!

而一旁的鬆平萬宏顯得更年輕也更帥氣一點,我對他的印象很好。此人不卑不亢,只有被自己確認無誤的消息才會寫入自己的文章內而被髮表,所以暗十郎自然對於鬆平不懷好感,因為他的那些「豐功偉績」豈非有一大半都是瞎編出來的?不過,父親的意願女兒似乎不願依從,在我看來,須田信子更加的欣賞鬆平。

真是悲劇!為了實現自己的名聲,而不惜犧牲自己女兒的幸福!有這樣虛偽、矯情、勢利、猥瑣的父親,真是信子的悲劇!

不過,這些也不管我這個做下人的事情。我端著空盤走出了華麗的「怪圈研究會基地」的餐廳,一個人默默的走入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些冷飯,澆上不知道什麼味道的肉汁,就如此湊合一頓吧!

不時傳來暗十郎那討人厭的「哈哈」大笑聲,我咒罵了幾句,無可奈何的收拾好廚房,然後悄悄來到會客室,偷偷的打開那個似乎標榜自己是「暴發戶」的百寸液晶電視,裡面正在放某演唱會的片段。我將音量隔到最小,然後躺在沙發上,舒舒服服的看著電視中的帥哥的賣力演唱。

「雪姑娘!熱咖啡呢?」暗十郎似乎不讓我休息似的,又發出令人討厭的聲音。

「是!我立即準備。」我應了一聲,忙關掉電視,進入廚房,準備燒開水。

「真實無聊的人生、無聊的事業、無聊的談話。」我是指暗十郎。在我看來,「麥田怪圈」雖然透著神祕氣息,但毫無疑問是個不值得研究的東西,更何況現在日本出現的怪圈豈非都是人為的?其中罪魁禍首無疑就是暗十郎!我腦中浮現出暗十郎在黑夜一個人獰笑著拿著某種工具來到麥田製造怪圈的場面,然後搖身一變,居然成了某匪夷所思的怪圈的發現者及研究者!暗十郎「據此」所推理出來的什麼暴風雪、反物質、天外來客之類的解釋,也不過是為之蒙上了一層更加神祕兮兮的面紗,讓自己的研究更加為人所關注罷了!這種譁眾取寵、毫無半點真誠的研究居然能在日本引起潮流,讓大家都趨之若鶩,實在讓我感嘆世道之墮落!

窗外飄著濃密的大雪,冰天雪地。

「麥田怪圈研究會基地」是在「雪村」中的一幢別墅,每年最寒冷的時候,暗十郎、信子、行武、鬆平和最近入會的二條都會來此聚首,按暗十郎的說法,是「在意識最單薄、思維最遲鈍的時候,讓我們歡聚在怪圈基地,暢談神祕的種種吧」!

二條鷹末是在大約三年前入會的,英俊帥氣,年齡和我相仿,都是二十五歲左右。不過不知為何,二條本應該在昨天就來的……

水開了。我沖泡了五杯咖啡——還有一杯是給自己的——端著其中的四杯再次來到了華麗的餐廳。

餐桌上一片狼藉——又要我辛苦了!

我苦笑著將咖啡放到他們面前,正欲走開,暗十郎忽然又有所要求:「雪姑娘!給我泡一瓶開水。前天中國‘怪圈協會’的會長送給我一包一葉千金的龍井,今天正好品品。啊……窗外大雪紛飛啊,看來二條先生今天也不會來了。大家都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吧,晚上還有一大堆資料要大家研究呢!」

我沒好氣的走開,不得不又守在廚房內,忍受著自內發出的各種食物混合的氣息。

不過……二條先生為何今年會爽約呢?窗外大雪瀰漫,看來二條鷹末今天是真的無法前來了。

嘿嘿,這種無聊的「怪圈研究」……大約二條也看破了其中的幼稚和虛偽,唯恐避之而不及吧!

2.會長失蹤

已經下午五點了!我趕忙從昏睡中醒來,再次去廚房準備食物,今天的晚餐萬分的豐盛,可有的我忙了!

在做事的時候,儘量不去想些關於暗十郎和怪圈的事情,否則自己又可能會犯錯,諸如放錯調味品之類的事情。自己還因此受到暗十郎的嚴厲批評。

這種自私自利、不把下人當人的男人……

我強忍自己的委屈——其實有時候是越想越覺得委屈——望著眼前的油氣沸騰。

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幾十道美味完工了。我擦了擦額頭的汗,心中舒暢了好多。

已經不下雪了,窗外的天空格外明淨,我舒展了一下全身,將各種菜餚端進餐廳。

奇怪,須田暗十郎這老頭子現在還沒來這裡主持大局嗎?

以前,一遇上這種能宣揚自己「美名」的機會時,暗十郎總是滿臉笑容的殷勤招待客人,可是現在兩位客人都已在餐廳就座,連女兒信子也如花瓶般「擺放」在那裡了,這糟老頭子卻還不出現?

我將菜餚端上之後,信子終於開口吩咐我了:「花雪!你上樓其通知我父親吃晚飯了。各位,也許我父親因為品嚐龍井而一時忘記了時間吧!」

我點點頭,上樓敲響了暗十郎的房門。

敲了好一陣子,也不見有人開門,我只好重新回來通知信子:「小姐,老爺不開門呢!或許是睡著了吧!」

「怎麼可能?晚上有如此重要的研究會,父親怎麼會睡著?門被鎖住了嗎?」

「嗯,我擰了擰門把手,可是紋絲不動。」

「那就不好辦了,父親房門的鑰匙可只有一把啊。」

「的確。」我用揶揄的語氣回答。這個老頭似乎很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似的,自己房間的鑰匙只有一把,而且天天掛在自己的口袋裡。門一旦從內鎖上,別人別想進去。

鬆平站起來,似乎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這樣吧,我們一起上樓看看吧,最好不要出什麼意外。」

就這樣,「雪地殺人事件」正式揭開了序幕。

鬆平猛敲房門,一直不停的呼喊暗十郎的名字,可是房內沒有傳出任何的回答。

「沒辦法了,只好撞開門了!」鬆平一頭的冷汗。

須田信子雙手發抖的愣在一旁,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幸的事情。

鬆平和行武退開幾步,然後一起用力撞門。

不用幾分鐘,就聽見一聲巨響,木製房門歪斜在地上。

鬆平和行武率先進入房內,而信子似乎很害怕,一直不敢進去。

強烈的好奇心催使我也跨入了暗十郎的房間。

屋內一盞吊燈仍然亮著,可是哪裡都不見暗十郎的人影。這傢伙到哪裡去了?怎麼搞得神神祕祕的?

說實話,在當時我完全沒有想到暗十郎已經被人殺害了!

鬆平四處查看了一遍,然後對站在門口的信子小姐道:「你父親不在這裡,我們再到處找找。真是奇怪啊!」

接著,我們又依次來到了信子的房間、鬆平的房間、行武的房間、二條的房間和幾間空房,結果一無所獲。

難道是躲在一樓的廁所裡?我忽然想到,不禁偷笑。

最後,我來下去了一樓查看,廚房、餐廳、廁所、儲藏室、遊戲室、會客室和醫療室都不見暗十郎的人影。

「怎麼可能?」鬆平疑惑的道。

「可能出去了吧。」我平靜的回答。

「嗯,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行武拍了拍信子的肩膀,「沒事的,我相信,你父親也許是有什麼急事也說不定。」

就這樣,在疑惑、沉默和焦慮中三個年輕人吃完了這豐盛的晚餐。

大廳的時鐘敲響了八下,已經八點了,可是暗十郎還不見人影,連個電話也沒有打來!這老傢伙,難道可以憑空消失嗎?

「光二!」鬆平對行武道,「沒辦法了,我們分頭去尋找吧。信子小姐,要不你待在這裡等待我們的消息?」

信子的嘴脣在顫抖:「不,我也一起去找吧。我不放心……」

鬆平點頭:「不行,冰天雪地的,把你凍壞了怎麼交代?這樣好了,你就呆在這裡等我們的消息好了!我會去森林尋找、行武去河邊尋找、花雪小姐請一直沿著雪地走到‘雪村’的門口好嗎?」

我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打開了門,一陣寒冷凜冽。我縮著脖子漫步在雪地上,四下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我拿著的手電筒也只能照亮前方大約十米的範圍。

究竟到哪裡去了呢?這種傢伙,應該怕孤獨才對,怎麼會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走出去呢?

雪雖然停了好久,但寒風依然猛烈,我心中一直不停的咒罵這個老傢伙,白天叫我幹活,晚上了還要頂著嚴寒去找他。

「雪村」是由河水和森林圍起來的一大片廣袤無垠的雪地,要進入「雪村」必須通過今年才設置好的大門。當然還有條道路是穿越森林,不過盛傳這附近的一大片森林中有凶狠的野狼出沒。

至於河流嘛……對了,現在已經完全結冰了吧?這樣說來,還可以在上面滑冰。

我一路瞎想著,顫顫巍巍的往前走,真是的,早知道這麼寒冷,應該裹一條電熱毯出來的。

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八點四十分,我大約走了將近三、四公里吧!周圍連個腳印都沒有,更不用提什麼暗十郎了!

可是,很快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孤獨的落在雪地上。

奇怪的是,那東西的旁邊似乎有一條弧線。

那是什麼呢?……莫非,這個真的是那老傢伙?

我感到極度害怕,但硬撐著又往前走了幾步。

看清楚了,那的確是一個穿著黑色棉襖的人趴在雪地上。

是暗十郎嗎?我的心怦怦亂跳,又走近了幾步。

大約離那「人」五米的距離的時候,我驚呼出聲,接著往回跑,飛也似的折返回「基地」,去通知信子小姐。

——那個「人」的確是須田暗十郎!

3.雪地怪圈

大約十點的時候,基地中來了警察。

那個自稱「鯰川漂馬」的刑警面對淚珠盈眶的信子小姐毫不憐香惜玉的、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們在距離‘雪村’門口六公里、距離這幢別墅四公里的雪地上發現了一具屍體,我們懷疑是之前失蹤的‘麥田怪圈研究會’的會長鬚田暗十郎的屍體。您就是須田信子小姐吧?」

信子小姐的淚珠唰的一下子滾落了下來,她哽咽著根本無法回答鯰川的問題。

在一旁的我這時忽然有想證明自己在遇到凶案時比這千金小姐更加鎮定的衝動而回答道:「是的,警官,這位是信子小姐。我是這裡基地的服務員,叫作藤澤花雪,暗十郎的屍體就是我發現的。」

鯰川點頭:「那麼花雪小姐,你在發現暗十郎屍體之後,有沒有動過現場呢?」

我忽然想起我那時的慌張,有些臉紅:「當然沒有。在看到屍體後我立即返回這裡,通知了信子小姐。然後鬆平和行武也回來了,接著是他們通知了警方。」

「這麼說來,到我們來之前,誰也沒有去碰過屍體嗎?」

鬆平和行武都點頭。

「……那就奇怪了!」鯰川搔了搔頭髮,踱了幾步,又添了一句,「真是太奇怪了!」

我不禁問道:「到底哪裡奇怪呢?」

鯰川不回答,然後叫人用擔架抬來了暗十郎的屍體。

「這個……各位,大家過來確認一下吧!是否是須田暗十郎的遺體呢?」

沒錯!這張醜臉我是不會認錯的。

鬆平、行武黯然的點頭。信子小姐哭得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喂!天城,立即進行屍檢。我看不出外傷!」鯰川叫道。

那個叫作「天城」的人點頭:「是的,鯰川大人,極有可能是中毒而死!」

中毒?中了毒還跑到這麼遠的地方……

「花雪小姐,你在發現屍體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在屍體旁邊有一個巨大的怪圈?」鯰川面露詭譎的表情。

怪圈?什麼怪圈?麥田怪圈?

我一開始搖頭,但一深思,又馬上回答:「天色很暗,我接著手電筒的燈光,似乎看見屍體旁邊有個奇怪的凹下去的圓弧?難道是被人挖出來?什麼怪圈呢?」

「嗯,是了,你那時所看見的只是整個怪圈的一部分,實際上……最匪夷所思的是,在屍體旁邊有一個巨大的直徑約為二十五米的怪圈!」

鯰川漂馬從口袋中拿出一本筆記本,一翻開來,我就看到了那個怪圈。

「應該是被人用某種類似鐵鏟之類的東西挖掘出來的,所形成的凹下去的弧線旁邊還有堆積起來的雪。不過……最驚人的是……」鯰川似乎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到底是什麼古怪之處?」我不耐煩的問道。

「其實,我是個不相信有外星人的警察,不過這樣的怪圈傑作……我直說了吧,最匪夷所思的是,除去花雪的和到來的警察的足跡,整個方圓十公里的雪地上沒有一個足印!當然屍體周圍、怪圈周圍也沒有一個足印!真的是驚人的傑作!」

沒有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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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仔細觀察這幅示意圖,問道:「不是有的嗎?就在那裡,一長串呢!」

鯰川搖頭:「你難道認為有人能站在那裡而製造出整個的怪圈嗎?何況,據我的推測,這些足跡十有八九是被害者暗十郎的足跡,算作是最後的掙扎吧!所以可以這麼說,暗十郎來到了那裡卻沒有留下任何的足跡、某人制造了這個直徑二十五米的巨大怪圈居然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足跡!這樣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嘿嘿,比之麥田怪圈如何?」

啊……我也想明白了,整個無垠的雪地上除了我、警察的足跡外,找不到任何能證明暗十郎「走」到那裡去的足跡;不僅如此,在怪圈的周圍也找不到任何因為製造怪圈而留下的足跡!

真的是……匪夷所思啊!

我不禁連忙點頭,這個東西……且稱之為「雪地怪圈」吧,在我看來比之愚蠢的麥田怪圈要更加的有意思了!

「那麼……為什麼呢?警官已經清楚了嗎?」我隨口問道。

鯰川搖著頭道:「完全不明白。一是為什麼暗十郎來到那裡,卻不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的足跡——或者不是他自己前來的,而是被凶手所帶來的?可是也沒有凶手的足跡。嗯,一個足跡都沒有!二是要製造這麼巨大的怪圈,為什麼周圍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足跡呢?我真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能夠不留痕跡的完成這個怪圈!難道……呵呵,真的是外星人所幹的嗎?」

鬆平和行武也被這項「不可思議之舉」所深深震撼,愣在那裡,而信子哭著已經回到二樓去了。

我再次觀察,發現了那些排列在圈中的神祕符號:「那麼警官大人,這些符號有是什麼呢?一、二、三……十一、十二,一共有十二個符號,呀,也把這個巨大的圓圈分成了十二等分!」

鯰川解釋道:「這些是黃道十二宮的符號,從這裡起,」他指著一個像Y字型的符號,「這代表的是白羊宮,逆時針看,接著是金牛宮、雙子宮、巨蟹宮、獅子宮、室女宮、天秤宮、天蠍宮、人馬宮、摩羯宮、寶瓶宮、雙魚宮的符號。」

「啊!」我第一次看到這些符號,「好像還挺形象的呢!」

鯰川繼續道:「這是黃道十二宮,天文學上的東西。當然,占星術上也常見。」

我點頭,心想這真是一個不可解釋的現象,不留痕跡而製造怪圈、不留痕跡而將被害者弄到這種空曠的地方……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鯰川求助於專門發表關於「麥田怪圈」報道的鬆平和行武:「兩位看來也是這個‘怪圈協會’的會員吧?你們能解釋一下這個東西究竟代表什麼嗎?還有它究竟是怎麼形成的呢?」

那兩人顯然已經被這巨大的不可思議的傑作所吸引住,將「老丈人」暗十郎給拋在一邊了!

行武看了一會兒,率先道:「以我看來,人力是全然無法完成的!這樣的話,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這個怪圈是外星人的傑作!」

鬆平輕蔑的笑道:「作研究的,哪能如此武斷?這件作品,乍看之下似乎是無法不留痕跡完成的,可是當中必定有著什麼簡單的方法,我們只不過被矇蔽過去了!」

我心想:兩個傢伙,都說了一句廢話。

鯰川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說道:「看來,雪地怪圈之謎真的是複雜難解。那麼,我們先來調查一下關於死者本人的情況吧!花雪小姐、鬆平先生、行武先生,麻煩你們把信子小姐叫下來好嗎?否則偵訊無法進行呀!」

我是無所謂的,這千金小姐的脆弱的情感我可是不會去體諒。

鬆平為難的道:「何必如此!警官你想想信子小姐失去父親的悲痛吧!讓她單獨呆一會兒吧!何況我們和暗十郎先生也非常熟悉,不如先向我們偵訊吧!」

鯰川點頭:「那好吧!各位,現在都坐下來吧。嗯,關於暗十郎本人也知道不少,他是近二十年來日本研究麥田怪圈的中流砥柱啊!……」

我心想:世人可都被矇蔽了!

「……那麼我就開始了!聽說這裡是怪圈研究的基地?」

行武回答:「是的,每年最寒冷的時候,暗十郎就會叫我們這些會員來這裡交流一年之中的研究成果。」

「請問一下,除了你和行武,還有其他會員嗎?」

「暗十郎的協會入會要求十分苛刻,二十年之中只收入了四個會員,其中有一個還因為和暗十郎意見不合而被開除了。最近入會的是二條鷹末先生,他是在三年之前崛起的怪圈研究者中的翹楚,提出了不少嶄新的理論,因此得到了暗十郎的賞識而入會。」

「那麼這位二條先生今年沒有來嗎?」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直到現在也沒有過來。」

「嗯,這點我清楚了。接下去我想問的是:你們最後一次見到暗十郎先生是在什麼時候?」

「是在午餐的時候。午餐過後,暗十郎回自己的房間似乎去泡茶喝了,呵呵,聽他說是一個來自中國的同道中人送給他的極品龍井呢!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鬆平和我也都點頭。

「知道大雪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嗎?」

「一早就下了,吃完午飯我回到自己房間,透過窗戶仍然看到窗外大雪紛飛。」

「那麼是什麼時候雪停了的呢?」

「這個嘛……」行武似乎不太清楚。

鬆平答道:「我一直在房內整理材料,我記得大約是在下午兩點半之前就停止的。」

「你怎麼能如此肯定?」

「因為兩點半的時候我因為要看一檔關於怪圈的紀實節目而停止了整理,起身的時候看了看窗外,那時已經沒有雪花了。」

「明白了。」鯰川邊問邊作筆記,「發現暗十郎失蹤是在什麼時候?」

行武繼續回答:「吃晚飯的時候,大約六點鐘。暗十郎會長特別殷勤好客,但那時還不見他的人影,所以覺得奇怪,大家就一起去敲房門,結果發現門鎖著。然後我和鬆平就撞開了門,但是房內沒有任何人。」

「檢查過窗戶嗎?」

行武遲疑的道:「為什麼要檢查窗戶?警官認為暗十郎是從窗戶出去的嗎?」

鯰川道:「各個房間都開著空調,而且在這麼寒冷的季節,開著窗戶怎麼想都不可能。但是既然門是鎖著的,那麼就只能從窗戶出去了……」

「不對啊,為什麼不是暗十郎從房門出去然後又鎖住了門呢?」

「這個嘛……有這種可能,但是為什麼不能說是凶手把暗十郎‘弄’到那個怪圈旁邊的呢?這樣想來,凶手沒有鑰匙就不可能鎖住房門。」

「破綻百出!」行武毫不客氣,「第一,凶手毒殺了暗十郎後,可以從暗十郎的衣褲內發現鑰匙;第二,如果暗十郎是在房內被毒殺的,那麼怪圈旁邊留下的足跡就不可能是暗十郎‘掙扎’的足跡,而是凶手的足跡,可是凶手為什麼不把那行足跡也用‘某種方法’消除掉呢;第三,為何凶手一定要把暗十郎的房間上鎖呢?」

「這樣啊,」鯰川不好意思的又搔了搔頭髮,「我的推理的確錯亂了。那麼,我們先來整理一下吧!」鯰川翻過了畫著匪夷所思怪圈的一頁,寫下了事件流程表:

早上:大雪紛飛。

午餐後:暗十郎回屋;這是所有人最後一次見到暗十郎。

下午兩點半之前:雪停。

五點:花雪準備晚餐。

六點:晚餐,暗十郎未出現。

六點十分:撞開暗十郎房門,發現暗十郎失蹤。

八點四十:花雪發現暗十郎屍體。

「嗯,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的了!也就是說如果凶手要不留下足跡殺死暗十郎以及製作怪圈的話,必須要是在下午兩點半之前!」鯰川斬釘截鐵的分析道。

「很可惜,警官大人這次又犯下錯誤了!」我也不客氣了,「大雪紛飛的時候,固然可以掩蓋足跡,可是如果在那時製造怪圈的話,豈非會連怪圈一併被雪花掩蓋掉了?」

鯰川沉默了,臉頰上有紅暈:「……的確,我又疏忽了。可是如此看來製造怪圈必定是在下雪之後咯?那麼凶手又是怎麼不留足跡而離開的呢?」

這次換成大家沉默不語了。

「而且,要製造出這麼個直徑長達二十五米的雪地怪圈,為什麼在怪圈周圍都找不到一個足印呢?難道人可以懸浮在空中嗎?」

沒有一個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4.幽浮殺人

完全睡不著!都是被那個老傢伙的死給攪合了!

可是,細細想來,這麼離奇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完成嗎?

足跡……足跡……關鍵在於足跡。

如何不留足跡而製造怪圈?

為什麼要製造怪圈?為什麼要殺死暗十郎?為什麼要將暗十郎的屍體放置在怪圈旁邊?可是怪圈旁邊還留有一行繞著怪圈的約摸十五米的足跡!那個究竟是凶手的還是暗十郎的?

如果是凶手的,為什麼要留下,豈非也能「如法炮製」的消除掉?

可是如果是暗十郎的,那麼暗十郎達到那裡的時候,豈非還活著?忽然被人下毒而死?在冰天雪地中?真是離奇的殺人!

凶手是誰?凶手……凶手……

我翻了個身,忽然有了個想法:暗十郎莫不是自殺?

雖然外表看起來,如此聲名顯赫的他怎麼會選擇自殺,可是除了這種可能外,我實在想不出不留下足跡而離開現場的方法。

是的,如果暗十郎是自殺的話……

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從基地中偷偷溜出來,等到雪停了——這時已經由雪花掩蓋掉了自己的足跡——再製造出這麼個龐大的怪圈,接著服毒自殺……

……哈哈哈,真是個好笑的想法。

第一,我實在想不出暗十郎有任何自殺的理由。

第二,暗十郎在下雪的時候自己出來固然可以掩蓋自己的足跡,可是如何不留痕跡的製造直徑二十五米的怪圈?

第三,為何要製造怪圈?是自己最後的傑作嗎?

我打了個哈欠,想好好睡一覺——因為明天還要準備那個鯰川警官的食物。

可是實在睡不著,種種假設被推翻之後,這件事情的離奇愈發吸引住了我。

但是我依舊想不出來答案。

第二天,在鯰川的報告中發現了更多更加離奇的元素。

在餐桌上,鯰川向大家說明了在現場發現的證物:「死者暗十郎是裹著一條充電熱毯出來的,是自己出來還是被凶手誘引出來,尚未可知。總之,找不到他的足跡。當然,經過仔細的現場勘探,在怪圈的周圍也未發現任何能證明是足跡的痕跡!在屍體周圍、怪圈周圍、甚至整個雪地上也沒有發現任何類似鐵鏟的東西,看來是被凶手帶走了!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東西,只有這麼一個奇怪的燒焦物。」

鯰川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透明袋子,裡面裝著一團黑色的東西。

「那是什麼燒焦物?」我正在貪婪的大口咀嚼美味的燒雞——暗十郎不在了,似乎我的地位有所提高,能夠正大光明的和主人們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了。

「奇怪啊……」鯰川指著它道,「有一股焦炭的味道,初步判斷可能是被燒過的塑料薄膜之類的東西。哦,對了,在現場還有一個被遺落的打火機,上面只有暗十郎一個人的指紋。不過究竟是暗十郎自己用打火機燒掉塑料薄膜還是凶手燒燬的,現在還不能做出判斷!」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呢?」鬆平歪著腦袋,疑惑不解。

「不知道啊!凶手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超越著我們的想象!」鯰川收起證物,「對了,怎麼沒有看到信子小姐呢?」

行武回答道:「剛剛我把早飯送去了。信子小姐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警官最後再過段日子再去偵訊她吧!」

鯰川只好點頭,接著我們默默的吃完早餐,每個人的腦袋中都裝滿了疑惑。

等我們全部吃完後,鯰川又拿出了筆記本,翻到記錄著怪圈的一頁:「我想,各位一定很想親眼去看看那個不可思議的怪圈吧!」

正是如此!隨後經過半個小時的雪中漫步——不若稱之為一睹奇觀之前的不安等待——我們來到了現場。

真是太壯觀了!

在那晚沒有看清的部分終於顯山露水了!

整個雪地怪圈大約有六百平方米這麼大,我必須踮著腳尖才能稍微看清它的全貌!

鯰川解釋道:「每一道弧線——也可以說是雪溝——的深度約為三十釐米、寬度約為五十釐米,挖出來的雪全部被堆放到了雪溝的旁邊。雪溝內部十分整齊,沒有任何其他的痕跡諸如足跡、手印之類。外圈的直徑現在已經知道了,是二十四米;中圈則為十六米;內圈為八米。在外圈靠內有六道折線,所形成的圓心角都為一百三十度左右。而整個圓圈被十分精確的分成了十二等分,每條直線間隔都是三十度。在內圈和中圈之間的那十二個扇形中依次為黃道十二宮的符號。可真是個極度優美的圖案呢!」

我想,這樣的對稱圖案若是鯰川筆記本上的那個可看不出來哪裡優美;可是一旦變大成了直徑二十四米的巨大雪地怪圈,那可實在是壯觀了!

鯰川忽然興奮的提議:「既然來到了雪地,那麼我想請各位發揮一下自己的智慧,看能不能不留足跡的製造出雪地怪圈!」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也試試看能不能製造出這樣的怪圈嗎?」

「是的!沒有鐵鏟,我們就以手代鏟如何?」鯰川躍躍欲試,似乎已經有妙招。

這的確是個有趣的想法!我率先舉手贊成。

鬆平和行武對望一眼,也點頭同意了,可是誰都沒有開始製作,是想不出來如何不留足跡!

「也許我們想辦法逐個擊破吧!」鯰川指著怪圈中的那些符號,「這些符號與整體是不相連的,但是有沒有可能隔空製造呢?」

「什麼意思?」

鯰川並沒回答鬆平的提問,而是俯下身子,向前在雪地上劃下了一個圓弧;接著走到了對面,轉過身也如此劃下了圓弧,兩個圓弧是方向相對的。

然後又如此在不同的方位俯下身子劃下了兩條橫線。

「這樣在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向前俯身操作,就能隔空劃下符號了。」鯰川得意的指著他劃下的雙子宮符號。

「可是……到底留下足跡了!」我毫不客氣的指出。

「唉……我也考慮到了這一點,究竟是怎麼不留足跡的呢?真是個難題啊!不過,我立即想到是否是這符號周圍的雪溝把足跡給‘掩蓋’掉了呢!」鯰川停頓了一下,故意看看眾人的反應,「嗯,是的,也就是說足跡是有的,可是因為‘那個地方’被挖成了雪溝所以因此巧妙的消失了!」

鬆平沉思了一下,道:「不可能。固然,‘那個地方’的足跡是被挖掘的雪溝所掩蓋了,可是要挖掘出雪溝必須要有另外的立足點,試問那個‘另外的立足點’又是怎麼被掩蓋掉的呢?」

鯰川漂馬不知如何回答。

鬆平繼續道:「警官大人的意思是,某人站在雪溝——未形成的雪溝,但是是計劃中的雪溝的形成部位——中而隔空劃下符號咯?這樣的話,內圈和中圈中的符號固然可以如此劃出來,但是中圈和外圈中的那六道折線呢?完全不行嗎?除非一個人的身高將近三米!因為隨著圓圈的變大,兩道弧和兩條線段也離得越開,站在那四道雪溝中也許能劃出六道折線靠近雪溝的一部分,但是無法劃出折線的中心部分吧!因為夠不到啊……」

鬆平的話讓鯰川洩氣了。

「這麼說來,不是這樣乾的咯?」行武問鬆平。

鬆平答道:「是的,這樣的方法不可能不留下足跡。」

行武忽然一笑:「哈哈,這麼說來,依舊是人力所無法搬到的嘛!人又無法懸浮在空中去挖什麼雪溝!這件事情恐怕只有一個解釋了:這個怪圈是外星人的傑作!」

……外星人弄了無數個麥田怪圈,似乎覺得不過癮,又來搞什麼雪地怪圈了?

我心中暗暗大笑。

鬆平反詰道:「那麼行武先生,你認為暗十郎也是被外星人所殺害的嗎?」

「這麼嘛……也有這種可能的!也許暗十郎對於麥田怪圈的研究觸犯到了什麼外星人,所以‘他們’就把暗十郎弄死了唄!」行武似乎很憧憬此類的題材。

「幽浮殺人?」我不禁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鯰川又習慣性的搔了搔頭髮,接著不自覺的望向蘊含巨大不可思議性的雪地怪圈。

5.是誰下毒

今天一天都沒有下雪,或許天公也不忍破壞這麼個完美的、不可思議的藝術品吧!

仔細思索了一天仍無斬獲的我累倒在床上,怎麼想怎麼覺得古怪。

如果暗十郎是在走出基地之前中毒的,也就是說凶手是揹著暗十郎的屍體走了三、四公里咯?並且在雪停了之後製造了怪圈?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幹呢?有什麼意義嗎?死在哪裡不都一樣嗎?

但如果暗十郎是來到了那裡才被毒殺的,則問題是凶手如何在那裡讓暗十郎服下毒藥呢?那個怪圈是在暗十郎死後製造的還是在暗十郎死前製造的呢?暗十郎有沒有參與怪圈的製造呢?或者說暗十郎和凶手一起製造好怪圈之後,凶手才毒殺暗十郎?凶手真的有這樣的機會嗎?

還有,掉落在現場的燒焦物又意味著什麼呢?

總之,我覺得所有問題的關鍵便在於如何不留足跡的製造雪地怪圈!只要弄清了這點,所有的疑問便也冰釋了!

我順著這條路往下推理,可是實在找不到任何可行的方法。

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呢?

一覺醒來,已經八點了,許久都缺乏睡眠的我如今終於美美的睡了一覺!暗十郎這老傢伙,死的好!

不能再得寸進尺了,我的身份畢竟只是個女傭嘛!我立即下樓準備早飯。

今天的飯桌上多了一個人,便是法醫天城一二了。

吃完早飯之後,我們都默然坐在大廳內,等待天城發表驗屍的報告。

天城一二不懷好意的看了看我,接著開講了:「死者須田暗十郎系三氧化二砷中毒,嗯,也就是俗稱的砒霜中毒。三氧化二砷無色無味,極難察覺,致死量為大於零點零五公克。而我們發現死者腹內留有大量液體,檢驗下來就是混合了三氧化二砷的白開水!由此可以推斷,暗十郎是喝下了此種滲毒的開水後死去的。怪圈周圍留下的約摸十五米長的足跡推斷是暗十郎中毒後掙扎的痕跡。」天城面向鯰川,「就是這樣了,而我們知道暗十郎在那天午飯過後,曾向花雪小姐要過一瓶開水,我推測毒藥就下在了那瓶開水之中……」

不等天城說完,我就氣憤的罵道:「狗屁!你的意思是我毒死了暗十郎咯?」

天城鎮靜的道:「花雪小姐不要著急,我們曾對那個空熱水瓶做過檢驗,其中並沒有任何三氧化二砷的殘留!」

「哈哈,這不就洗清了我的嫌疑!」我鬆了口氣。

「可是,」天城接著眯眼看著我道,「在發現暗十郎失蹤了之後,誰也沒有注意到房間內的熱水瓶吧?所以,某人時候把熱水瓶換過、或者洗乾淨也是極有可能的!」

「什麼?你說的某人難道就是指我嗎?」我的怒氣再次衝冠。

「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但毋庸置疑的是,要在食物、飲水中下毒,花雪小姐是最有可能的!」

「你……」我咬牙切齒,卻又覺得此種推理十分合理,所以只是兩個鼻孔出氣,說不出話來。

鯰川打圓場道:「花雪小姐只是嫌疑人之一罷了!如果其他的‘某人’要在水中下毒,也並非是件困難的事情!」

「當然咯……」我開玩笑道,「像我這麼個寶瓶座的女生,怎麼會用砒霜這麼平凡的東西去殺人呢?」

「啊?花雪小姐是寶瓶座的嗎?」天城似乎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眾所周知,凡是寶瓶座(水瓶座)出生的人,性格中總有古怪、孤僻的一面。

「是啊!怎麼了?」我很不解。

「這個……鯰川大人……」天城面向鯰川漂馬。

鯰川漂馬又重新掏出了那個筆記本,翻到「雪地怪圈」那一頁,對著我面露難色的道:「如你所見,暗十郎中毒之後是從白羊宮掙扎著走過雙魚宮然後來到寶瓶宮的!暗十郎這樣做的目的,豈非是在告訴我們凶手的星座就是寶瓶座?」

原來如此……但我不是凶手!

我以沉默對抗懷疑。

一時之間,大廳內誰也不說話,一片難耐的安靜。

在一旁冷靜觀察的鬆平萬宏打破沉默:「警官大人,那麼在屍體腹內發現暗十郎曾打算要喝的龍井茶葉嗎?」

天城答道:「沒有……」

「如此說來,暗十郎本來是要泡茶喝的,但是為什麼卻沒有呢?那麼在暗十郎房內發現龍井茶葉了嗎?」

鯰川答道:「這倒發現了。不過茶葉似乎沒有拆封過。」

鬆平分析道:「明明說自己要喝茶的暗十郎,卻將整瓶白開水灌了進去,怎麼想來都覺得不合理啊!」

的確!為什麼不用來泡茶呢?

「但是……這也不能說明花雪小姐給暗十郎的熱水瓶中就沒有放進去三氧化二砷啊!」天城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鬆平反詰:「但是這也不能說明三氧化二砷一定是由花雪小姐放進去的啊!」

鯰川漂馬擺擺手,示意大家不要爭執不下了:「究竟是誰下毒殺害暗十郎,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的。在破案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我這時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警官大人,須田暗十郎有沒有可能是自殺的呢?」

「嗯?自殺?我確實也想過這種可能。但是第一,暗十郎沒有自殺的動機。第二,既然自殺了,為何要弄出來這匪夷所思的雪地怪圈呢?第三,根據足印,暗十郎必定掙扎過,並且似乎想告訴我們一些事情,如果是自殺,那就沒有必要掙扎了。總之,我覺得暗十郎自殺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他們想的跟我一樣,不過……我繼續提問道:「不過,既然不是自殺,那麼凶手是如何讓暗十郎服下毒藥的呢?依照那個法醫的說法,是我在熱水中下毒,這麼說來,暗十郎也一定死在屋內的咯?可是根據掙扎的足印顯示暗十郎是死在怪圈旁邊的,難道暗十郎喝下毒藥之後,毒性居然沒有發作,等到暗十郎走了三、四公里來到那裡之後才突然毒發身亡?又或者是暗十郎到達了那裡才‘享用’我給他泡的有毒的熱水?不論怎麼解釋,都行不通嘛!」

鯰川又開始搔頭髮:「的確是古怪離奇的矛盾!那麼莫非是暗十郎在屋內被毒斃,然後凶手再將暗十郎的屍體背到這麼遠的地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如何掩蓋自己的足跡?而那一條圍繞怪圈的十五米的足跡有是誰的?既然暗十郎已經被毒斃,那麼就是凶手的咯?怎麼看起來都像是掙扎的時候留下的嘛!凶手又為何要留下這樣的怪異的足跡呢?很顯然,這樣的推測似乎也不甚合理。」

大家都點頭稱是。

我深感這件案子已經走入了迷宮之中,而且找不到出口了!

一直不發言的行武這時又提出了一個更令人困擾的問題:「警官大人,你又將如何解釋留在現場的燒焦的塑料薄膜呢?」

「這確實是個更加令人無法理解的問題!為什麼會出現塑料薄膜呢?這種東西能有什麼用呢?而且被燒掉了,很顯然,如果不燒掉這個東西,將會暴露出一些對於凶手不利的信息呢!可是,究竟是什麼信息呢……」鯰川漂馬鎖緊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行武光二不依不饒,「如果暗十郎是在屋內就毒斃的話,屍體上為何會裹著電熱毯呢?難道是凶手幫忙弄上去的?我們都知道在開著空調的時候,暗十郎也沒有必要裹上電熱毯吧?這樣看來,暗十郎倒是裹著電熱毯自己出去的咯?但是這樣的話,又無法解釋暗十郎究竟是怎麼被毒死的問題了!」

三氧化二砷、未拆封的茶葉、雪地怪圈、不留足跡、十五米的混亂足跡、裹著電熱毯的屍體、燒焦的塑料薄膜……我事後真的不敢相信在這些看似匪夷所思、混亂異常的事物之中就隱藏著整個案件的真相!

「這樣吧!」鯰川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們去問問看守‘雪村’的警衛最近有沒有人出入吧?有誰願意同去的?」

結果,我們大家都願意再次經過雪地怪圈……

看守叫作園田創平,四十多歲,從外表看來是個令人放心的、誠實的男人。

前些年的時候,「雪村」曾經被一群地痞流氓闖入,協會的基地成了他們的樂園。所以「雪村」的經營者決定在入口處增加一個看守。不過,外來者依然可以通過森林進入「雪村」內部——如果他們不怕被惡狼撕咬的話。

園田創平道:「沒有呀!暗十郎先生和他女兒信子、還有這兩位記者、花雪小姐到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別人進來過了!」

鯰川點頭道:「就這樣了,多謝!如果回想起來有什麼異常的話,請務必通知我們,我們就在協會的基地中……」

正說著,門口傳來了陌生人的聲音:「哎呀!鯰川大人!你也在這裡呀!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識啊!」

我轉頭看去,走來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正是二條鷹末,而剛才發話的那一個看起來骯髒邋遢、和暗十郎一般透著令人厭惡的氣息。

鯰川看起來像是無比興奮似的,歡迎道:「哎呀!原來是御手洗君!別來無恙!怎麼樣,我請你大吃一頓吧?」

怎麼突然提出這麼古怪的、低俗的邀請?

想不到那個叫作御手洗的傢伙也是一臉興奮:「好呀!真是太感謝了!那就不要遲疑了,快帶我飽餐一頓吧!」

這時,似乎忍受不了他們二人瞎扯的鬆平推了推鯰川道:「警官,那位就是另一位會員二條鷹末先生。」

6.主角登場

大廳內,華麗的吊燈下,流浪漢御手洗濁正在狼吞虎嚥。鯰川似乎很滿足的看著御手洗的醜相。

我剛剛從鬆平那裡聽到了關於御手洗濁的事情,原來正是這個流浪漢靠著自己的推理曾解決了「二十角館的無頭屍」和「二律背反的無頭案」這兩件複雜的凶殺事件(請見《御手洗濁的流浪》的第一、第二篇)。

難怪鯰川漂馬會對御手洗如此依從了……

可是,為什麼二條鷹末會和御手洗濁一起出現?

「看到了!」御手洗突然迸出來這麼一句話。

看到什麼了?誰也不明白御手洗在說什麼。

「看到了那個怪圈。我走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御手洗進一步解釋道。

鯰川接著拋出了謎題:「那麼你也知道如何不留足跡的製造怪圈咯?」

「哦?沒有留下足跡嗎?」御手洗似乎挺感興趣的。

鯰川漂馬又掏出了他的寶貝筆記本,翻到那一頁,詳細的給御手洗說明案情。

聽完了鯰川冗長的敘述,御手洗也吃完了大餐,他隨便的用衣領擦了擦嘴巴,然後笑嘻嘻的對鯰川說:「什麼呀!這種騙小孩的玩意……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嘛!」

每個人的嘴巴都張成了O型。

怎麼可能!這個傢伙是在吹牛吧……我們幾天幾夜都解不開的謎題,他居然只看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和暗十郎一樣喜歡吹牛的傢伙!」我心道。

鯰川嚥了口口水,道:「太、太好了,既然如此,請御手洗君揭開真相吧!」

「什麼真相?還差得遠呢!知道了怎麼製作雪地怪圈,可是依然還有一大堆謎題不能解開呢!要知道全部的真相,還需尚待時日!」御手洗道。

「那麼,請先告訴大家怪雪地圈是如何製造的吧!」鯰川十分期待御手洗的解說。

御手洗不耐煩的道:「不忙、不忙!何況……嘿嘿,鯰川大人和天城兄弟,你們也耐心的想想吧……這僅僅是個,嘿嘿,是個數學問題罷了!」

數學問題?怪圈為什麼和數學扯上了關係?這個傢伙莫非是在說瘋話?

鯰川不停的向御手洗擠眉弄眼,而御手洗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鯰川的小腿肚。

「啊……御手洗君!你這是什麼意思?」

「鯰川大人,當你走在那片雪地上的時候,雪恰好沒到你的小腿肚這裡吧?」

鯰川回想了一下,然後點頭。

「這不就結了?如果在雪地上留下足印,那麼其深度大約是三十釐米差一點咯?嗯,很好,這樣的話,用挖掘雪溝來掩蓋自己足印的方法就完全行不通了,因為雪溝的深度大約也是三十釐米呀!」

「什麼意思啊?我讓你提出解答,你居然否定掉了一種可能性……」

「嘿嘿,待會再說怪圈之謎吧……」

看來御手洗決定在看穿全部真相之前不透露一丁點關鍵之處,鯰川只好把希望寄託在了新登場的二條鷹末身上:「二條先生,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你們會長鬚田暗十郎已經被人毒殺了!」

二條鷹末沒有露出太意外的神情,道:「剛才你已經對御手洗君說過了。」

「我不禁想問,你為什麼會和御手洗君一起出現?」

「呵呵,我和御手洗君其實是志同道合的,」二條解釋道,「前幾天在‘黑貓酒店’偶然遇見了這個流浪漢,當時他發著高燒,還不停的要酒喝呢!關鍵的是,他沒錢付賬!呵呵,我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屋子,照料了他幾天。嗯,就是這樣耽誤了這次的行程。不過令我高興的是,御手洗君也和我一樣十分痴迷各種不可思議的神祕現象,包括麥田怪圈。所以這次我邀請他來協會基地參觀,和我們一起探討怪圈問題。」

御手洗在一旁點頭,看他的樣子似乎在閉目養神。

「哈哈,這麼說來,是二條先生救活了御手洗咯?哈哈,御手洗君果然福大命大啊!」鯰川笑道,「這麼說來,這幾天中二條先生是一直和御手洗在一起的咯?」

「沒錯!」御手洗像忽然醒悟過來似的,肯定的答道,「我們還在一起不停的探討各種神祕事件呢!鯰川大人,這算不算是二條鷹末的完美不在現場證明?」

鯰川不得不點頭:「實在太完美了。二條無法制造怪圈、也無法讓暗十郎服下毒藥。那麼,二條先生,你能夠提供任何關於暗十郎的信息嗎?比如他有什麼仇家之類的?」

二條鷹末冷峻的眼神對著我道:「有。這個人就是藤澤花雪小姐!」

啊……什麼?為什麼是我?怎麼可能?我和暗十郎有仇?

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無稽的指責從帥氣的二條先生的口中說出!

太突然了!鯰川的嘴巴又張成了O型,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二、二條先生,你是說花雪小姐和暗十郎有仇嗎?」

「是的,」二條面不改色,「我雖然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不過曾經多次察覺到她要害死暗十郎的種種舉動!」

「比如說呢?」鯰川顫抖著問道。

「有一次,我親眼看見花雪拿著水果刀走在暗十郎的後面,幸好花雪舉刀的一剎那,我立即現身阻止了。另一次,花雪為我們沖泡了咖啡,暗十郎似乎察覺到什麼似的,將他的那杯推給了花雪,花雪無奈喝了一口,但是隨後就聽見她在廁所中大聲的嘔吐。最後的一次是在去年的此時,去年冬天來得很晚,暗十郎正在河邊漫步,卻忽然被人從後推落,幸好那時鬆平、行武和我聽到了暗十郎的叫聲,才一起過去把他救上來,可我懷疑推暗十郎下水的也是花雪小姐!」二條轉向鬆平和行武。

「的確!去年的此時,暗十郎確實被不知何人推入河中。」行武一字一頓的道。

「承認吧!花雪小姐!」二條鷹末直瞪著我。

我……我什麼都說不出口。

鯰川轉向我,不敢相信似的問道:「花雪小姐,真的如二條所說的,你有想殺死暗十郎的企圖嗎?」

「我……沒、沒有,怎麼可能?我只是個下人……」我慌張的微弱的反駁。

「好吧,你有權利保持沉默,不過我們會對你展開最全面的調查!」鯰川嚴肅的道,接著望向御手洗,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

御手洗道:「大人,就算花雪是凶手,可是她是怎麼犯罪的呢?固然,她可以在水中下毒,也可以事後換掉熱水瓶或者洗乾淨。可是如何製造怪圈並且讓暗十郎橫屍於這麼遠的地方呢?而且,花雪是凶手的推論也無法解釋暗十郎為何沒有泡茶、為何裹著電熱毯、現場為何留下燒焦的塑料薄膜的事情呢!既然還沒有解開這些謎題,怎麼能如此輕易的認定凶手就是花雪呢?」

現在……終於知道御手洗君不同於暗十郎的地方了,至少御手洗能不偏不私看待一件事和一個人!

「對哦!」我重新有了信心,「御手洗君的說法很對!要證明本人是凶手,一定要先說明我是如何犯罪的!」

鯰川漂馬攤了攤雙手,只好說道:「我們沒有認定你就是凶手的意思,只不過是懷疑罷了!那麼花雪小姐你如何解釋二條先生說起的三樁殺人未遂事件呢?」

「那……完全……不關我的事情!是二條鷹末先生看走眼了吧!」我撅嘴道。

我心裡總覺得二條鷹末這人怪怪的,他的每一次出現,我的心跳就會加速。不過絕對不是因為我喜歡上了他,而是其他的我無法解釋的原因。

就這樣,整件殺人事件走向對我極其不利的方向,我被當作頭號殺人嫌疑犯受到嚴密的注視!

我整個晚上都無法閤眼!

7.解謎之前

「花雪小姐!現在我們都清楚了!」鯰川漂馬嚴肅的拿出一疊檔案,重重的摔在我的前面,「你的本姓不是藤澤吧!讓我告訴你好了!你的本名是星影蓉子,你父母的名字叫作星影哲也和星影香子!而你的母親也就是香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亡了,最重要的是香子正是被人殺死之後棄屍在須田暗十郎發現的第一個麥田怪圈附近的!怎麼樣?我想你知道了你母親是被暗十郎殺死之後,所以來到這裡當服務生,而實際目的是想找機會下手殺死暗十郎吧!」

我佩服警方的辦事能力:「沒辦法了,只好實話實話了。沒錯,我就是星影蓉子,來這裡的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找機會殺死暗十郎!」

「當然,一切的事實我們都知道了。二十年前,須田暗十郎決定一手製造一個日本最大的麥田怪圈來讓自己聞名天下,可是卻被你的母親星影香子偶然看見了。不想半途而廢的暗十郎於是殘忍的殺害了香子,棄屍在離怪圈不遠的地方。香子的屍體是在幾年之後才被發現的,所以當時沒有人把屍體和怪圈聯繫起來。但是推測出母親被殺真相的你卻發誓一定要親自為母親報仇,於是不惜自降身份來到了‘雪村’當服務生,藉機殺害暗十郎!」

我點頭。

「那麼你承認了咯?」

「承認什麼?」

「是你殺死了須田暗十郎?」

「不是我!」

「不是你?」

「我三次想殺害暗十郎,可是都被他僥倖的躲過去了。而這次的毒殺事件,我完全不知情!」

「除了你還有誰?」

「我不可能犯罪!」

「你又有動機、又有下毒的機會!」

「可是,我無法制造怪圈和搬運屍體啊?還有那些個謎題又如何解釋呢?」

「……足跡只是被你掩蓋掉了!而那些古怪之處,只不過是你想誤導警方故意弄出來的罷了!」

「那你說我是怎麼掩蓋掉足跡的?」

「……你快說出來你是怎麼掩蓋掉足跡的吧!」

「哈哈哈哈……」我不禁捧腹大笑,「為什麼重複我的話?」

「你最好自首認罪,否則就是自討苦吃!」

「不是我殺的人,我為什麼要認罪!」

「你還死不承認!……你究竟、你究竟是怎麼犯下罪行的?快說!」

「我沒有殺人。」我打了個哈欠,算作是對於鯰川的蔑視吧。

在一旁看熱鬧的御手洗不禁插嘴道:「自己不解開謎題,而硬逼別人認罪,似乎是你們警方的一貫作風?」

鯰川面露慍色,坐下來道:「那麼御手洗君!你認為花雪不是凶手咯?」

御手洗也打了個哈欠,輕蔑的道:「她有沒有殺人有什麼關係?反正慾加之罪何患無詞咯?到時候,大人在法庭上一定能讓花雪小姐百口莫辯的……」他伸了個懶腰,似乎上樓去休息了。

鯰川重新面對我:「花雪小姐,如果你能夠自首的話,在法律上是可以酌情減刑的!一逕的頑固撒謊,只能博得別人對你糟糕的印象!所以,我們警方希望你能夠……」

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殺人。」

鯰川氣急敗壞的頹倒在沙發上,直勾勾的盯著我,一言不發。

我也直勾勾的盯著他,一言不發。

二條鷹末覺得氣氛難耐,也上樓去了。

鬆平還在樓上安慰著信子小姐,在樓下只剩下了我、鯰川、天城和行武四人。

雙方對峙了好一會兒,行武打破了僵局:「已經很晚了,我看這件事情還是明天再說吧!」說著,他也趕忙溜上了樓!

「是啊!」我應和了一句,看也不看鯰川一眼,飛快的奔了上去,關上自己的房門,蒙上被子,一陣驚悸。

自己的祕密居然被警方知道了!自己處於極其不利的位置!可是!我的確沒有殺人!我斷然沒有在水中下什麼三氧化二砷!我是清白的、無辜的!

翻來覆去睡不著,心中的害怕也愈來愈盛,這時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御手洗。

對了,找那個傢伙商量吧……

我披上衣服,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四下一看,那個「白痴」警察沒有在門口看著我呢!

我嘆了口氣,走到御手洗的房門外。

要不要和這個流浪漢傾訴自己的心情呢?但我和他又不熟悉。

不說的話又覺得憋得慌……

正準備敲門,忽然聽見裡面傳來御手洗的聲音:「你仔細想想看,如果在這樣下去,花雪真的會被認作殺人犯逮捕的!你真的願意看到這一幕嗎?那麼你所做的事情豈非也失去了任何的意義?」

接著是一陣沉默。

御手洗繼續道:「難道你是個沒有感情的傢伙嗎?看到花雪揹著你的罪孽,而你在一旁外表冷漠、內心狂喜嗎?真的沒有見到過你這樣的冷血的傢伙!看來,我真的看錯了你!」

他是在和誰說話?

「總之,你的犯罪手法我全部看破了,可是這種手法的殺人,幾乎可以不留下任何的證據,而且乍看之下,你也根本無法完成犯罪!可以這麼說,你是一個永遠不會讓警方懷疑的真正凶手!可是,你願意看到自己的……唉……」

忽然傳出了哭泣的聲音,但聽不清楚究竟是誰在哭泣。

「唉,我不否認你的做法,如果花雪不被懷疑,我極有可能不揭穿你的真面目。但是現在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清白的、無辜的靈魂被送上絞刑架啊!所以……對不起了!不過,人生本就是聚散無常的,在走到終點的時候能夠了卻兩樁心願,豈非也不枉此生?嗯,我會對花雪保密的。這樣的悲歡離合難道能讓這麼個可愛的女孩也經歷一次嗎?……」

到底……到底……是什麼意思?

「阿嚏……」我不禁打了個噴嚏。

「誰?」御手洗警覺的問道。

我連忙返回了自己的房間,縮在被窩中,不知為何突然熱淚盈眶。

★挑戰讀者★

我要向讀者挑戰!

不必多說,所有的資料早就全部呈現給讀者諸君了。請讀者諸君別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解謎的關鍵事實上就在你的眼前。

該事件的關鍵在於:

第一,為何要製造如此龐大的雪地怪圈?

第二,被燒焦的塑料薄膜、屍體上裹著的充電熱毯意味著什麼?

第三,如何掩蓋掉所有的足跡?

第四,能完成此次犯罪的凶手應符合怎樣的條件?

誠然,作者在「殺人動機」一項上併為對讀者完全公平,但是殺人方法和雪地怪圈如何製造卻是可以依據提供的線索破解的!

提醒讀者的是:「我」,即藤澤花雪(星影蓉子)並非凶手,作者不會使用如此低劣的愚弄讀者的詭計。

——熊貓敬上

8.怪圈之祕

翌日,在嚴肅緊張的氣氛中吃完早餐後,御手洗將大家集中在了大廳,就要說出這次「雪地怪圈殺人事件」的真相了!

每個人都露出期盼的神情,而鯰川漂馬和天城一二傻乎乎的看看我又看看御手洗,似乎期待著御手洗能揭穿我所使用的犯罪手法。

「我可沒有殺人!」我咕噥了一聲,拘謹的坐下。

坐在我旁邊的是二條鷹末先生,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頹喪。

鬆平萬宏小心的捏著須田信子的玉手,看來這兩天的安慰已經讓他們的距離又拉近了不少;而行武光二則一個人孤單的坐在我的對面,看來已經成了一個被忽視的角色了,我想他所鍾情的「UFO殺人事件」也將會在下一秒被完全否定吧!怪不得看起來一副鬱悶的樣子……不過不管如何,一個人類居然能不留足跡的完成此龐大的雪地怪圈,一定擁有很大的新聞價值!

等大家都坐定了之後,御手洗微笑著翻開鯰川的筆記本,給大家再一次出示了那個雪地怪圈的示意圖。

{3.1.jpg}

「我想,整件事情中最吸引人的、最不可思議的當屬如何不留足跡的製造雪地怪圈了!那麼我就先從這點說起吧!首先,要在腦子中排除什麼外星人作案的可能性,因為這個怪圈完全是由有血有肉的活人所製造出來的,只不過手法十分的巧妙而大家都疑惑了!那麼這個直徑長達二十四米的怪圈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呢?這點正是我們所要關注的!」

鯰川問道:「你是說製造怪圈的手法是配合著怪圈的特殊之處而成立的嗎?」

「當然。如果怪圈不是‘這樣’的話,也沒有可能不留痕跡的製造出來!」

「可是……這個怪圈到底有著什麼不同一般之處呢?我可看不出來呢!」鯰川又開始搔頭髮。

「很明顯的地方……」御手洗指著外圈道,「在外圈內邊為何會出現那六道折線呢?鯰川大人,你能做出合理的解釋嗎?」

「也許是為了美觀?」

「說的不錯!為了美觀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可是折線為什麼不是十二條而偏偏是六條呢?做出十二條折線豈非更加的美觀?」御手洗說著翻過一頁,畫出了有十二條折線的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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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盯著這新出現的怪圈,感到疑惑不解。

鯰川一笑道:「也許犯人覺得做出十二條太多,所以就只做了六條唄!」

御手洗開始大笑:「哈哈哈……怎麼可以這麼推斷?要知道,在本案中的犯人可是個智商超高的傢伙,怎麼會做出毫無意義的舉動呢?如果嫌折線太多會破壞怪圈的完整性的話,為何不乾脆不劃出這六道折線呢?」說著,又翻過一頁,畫出了沒有折線的怪圈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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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能夠回答御手洗的問題!

御手洗似乎嫌大家都太遲鈍了,背靠著沙發,笑著道:「犯人只做出六條折線,是有明確目的的行為。也正是由於這六道折線,所以令犯人能夠不留足跡的製造出巨大的怪圈。如果折線多於六條或者沒有折線,都無法令計劃成功!我這麼說,難道大家還不明白嗎?」

鯰川和天城都使勁的搖頭,我也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奧妙。

「那麼……鯰川大人,你有沒有聽說過數學家萊布尼茲提出的‘位置幾何學’?」

鯰川茫然的道:「位置幾何學?沒有聽說過,不過和本案有關嗎?」

「哈哈哈……本案的凶手似乎精通位置幾何學哦!在解釋製作怪圈的手法之前,我還要問幾點:怪圈周圍真的沒有足跡嗎?怪圈的雪溝真的是整齊劃一,長度、寬度都絲毫不差嗎?就像是有人懸浮在空中用鏟子所劃出來的嗎?」

鯰川緩緩的點頭。

御手洗興奮的坐了起來,指著原圖道:「凶手不留足跡的製造雪地怪圈,正是運用了‘位置幾何學’中的‘一筆畫定理’!」

啊!一筆畫定理……

一剎那間,我似乎就要明白了御手洗所暗示的方法。

「一筆畫定理,也被稱為歐拉定理,是數學家歐拉首先提出的定理。這個定理的內容是:一個網絡能夠一筆畫成,必須是連通的,並且奇點個數是0或2!」

奇點……這麼說凶手製造六道折線的目的就是這個了?

「所謂的幾點,是指封閉圖形中,與奇數條線相連的點;當然,也有偶點,是指封閉圖形中,與偶數條線相連的點。而凶手做出不多不少的六道折線,正是將所有的奇點恰好通通的消失了!」

我差不多明白御手洗的意思了,可是鯰川漂馬似乎仍然一頭霧水:「奇點?偶點?什麼意思?一筆畫出怪圈?」

御手洗像教小孩子似的,又在本子上畫出了一個「口」字形的圖案:「鯰川大人,這個圖形你能夠一筆畫成嗎?」

「那當然,閉著眼睛都能畫成。」

「那你數數看在這個圖形中共有多少個奇點?」

「……照你的說法看來,這個圖形中一共有四個偶點,沒有奇點。」

御手洗又畫下了一個「日」字形的圖案:「那麼這個呢?」

「也可以一筆畫成……一共有兩個奇點,四個偶點。」

「是的,零個奇點和兩個奇點的封閉圖形都是可以一筆完成的!那麼試試這個……」御手洗又畫下了一個「田」字形的圖案。

鯰川表情似乎有些不相信:「看上去這麼簡單,應該也可以吧?……」他試了一會兒,卻始終無法一筆畫成。

御手洗嘿嘿笑道:「這個‘田’字圖形是無法一筆完成的,因為它奇點的個數不是零個也不是兩個,而是四個。」

「我明白了,歐拉定理是正確的。那麼御手洗君的意思是罪犯也正是用一筆劃出了怪圈嗎?」

「當然是這樣咯!你首先來看看我畫的第二個怪圈……數數看,一共有多少個奇點?」

「一、二、三……十一、十二,一共有十二個奇點呢!完全不能一筆完成!」鯰川道。

「是的,圓心是偶點;內圈、中圈和十二條從圓心向外劃出的射線的所形成的也都是偶點;只有外圈和射線所形成的十二個點都無一例外是奇點,每個點都與三條線相連。」

御手洗接著翻到他所畫的第一個怪圈的一頁,道:「你再看看這個。」

鯰川接著數數,然後點頭道:「一樣的,雖然那十二個點都與五條直線相連,但是3和5都是奇數,也就是說這個怪圈依然有十二個奇點!」

「馬上到最關鍵的地方了哦!」御手洗翻到鯰川所紀錄下來的怪圈的一頁,「凶手不多不少劃下了六道折線,嘿嘿,大人再數數看這個到底有多少奇點?」

過了一會兒,鯰川簡直像看見了海市蜃樓般面露興奮的表情:「太神奇了!奇點居然全部消失了!這個圖形難道就可以一筆完成了嗎?」

御手洗終於點頭。

太神奇了!我心裡也是如此叫道。討厭的奇點竟然真的全部消失不見了!這個圖形當然可以一筆畫成!

御手洗在金牛宮附近的幾個點標註了大寫字母,然後開始向大家解釋:「某人正是在A點用鏟子挖出怪圈,然後大功告成的返回A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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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手洗進一步解釋:「實際上,有著很多種不同的畫法可以一筆完成,我在這裡就舉一種吧!」他把食指放在A點上,然後緩緩移動,「從A點劃個圓弧,到達B點,然後朝圓心劃線,到達圓心O,接著再由O點劃到A點,接著經過折線A-C-B,然後再作出弧線,到達下一個目標點D。至此,六分之一的圖形就完成了。而其餘的六分之五都是按照如此的方法逐個完成的!當然,方法不止一種,也可以先在A點把整個外圈劃好,然後的路線是A-C-B-O-D。無論哪一種,都可以不走重複的路線,而把怪圈完成!」

大家都不禁點頭。

「而中圈和內圈的劃法則更加的簡單。一旦行進到了E點或者F點就繞圓心一週劃出中圈,然後行進到了G點或者H點再劃出內圈即可。那麼內圈和中圈中的黃道十二宮的符號又是如何完成的呢?當然是俯身向前隔空劃出來的咯!我們以金牛宮為例吧:當劃到EF圓弧時,向前劃出金牛符號的‘兩角’和居於東側四分之一的圓弧;當劃到EG線段時則劃出居於北側的四分之一圓弧;當劃到GH圓弧時則劃出居於西側的四分之一圓弧;最後當劃到HF線段時則劃出居於南側的最後四分之一的圓弧,這樣金牛宮的符號就大功告成了。當然,其他十一宮的符號也是如此完成的,因為內圈和中圈各線段、圓弧之間距離不是太大,所以俯身就可劃成;而至於中圈和外圈之間的六道折線則根本不是這樣劃成的,實際上,完全是某人直接走著劃上去的!」

啊……走著劃上去的?

「當然不能往前走,如果一邊往前走一邊用鏟子畫圈的話,腳印就會留在前面劃好的雪溝中。所以某人是倒著走的!退著身子挖出了寬度、深度完全一致的雪溝,而最終形成了這龐大的、匪夷所思的雪地怪圈!」

啊……倒著走?

「想想看?如果是倒著邊走邊挖雪的話,那麼當前所留下足跡的地方便是下一步要挖溝的地方了,如此倒著挖溝的話,所有的足跡都會被挖成整齊劃一的雪溝了!當然,如果不是一筆劃成的話,就必定會有重複走過的路線,挖出來的雪溝就不能是整齊劃一、長寬一致的了!大家還記得在之前我問鯰川的問題嗎?是的,如果有重複走過的話,那麼踩下的腳印的深度將大於三十釐米!要記得鯰川大人的小腿肚哦……踩一下是三十釐米不到,那麼踩兩下,必定會大於三十釐米;而這樣的話,挖出來的雪溝其深度就會不統一了,即使做了最好的掩蓋,也無法消除這樣深度的不一致。這當然就是為什麼一定要用歐拉定理‘一次完成’的祕密啦!嘿嘿,從A點出發倒退著身子用鏟子挖出雪溝的某人,在製作完怪圈之後,便又重新回到了A點!是的,這個人接著從金牛宮的A點掙扎的走到了寶瓶宮——這個人在垂死之際也不願意破壞這個完美的傑作,所以是繞著外圈掙扎的走過去的——這就是那一串十五米的足跡的由來了!」

不留足跡而製造出雪地怪圈的祕密終於被完全揭開了。

鯰川半天合不攏嘴,嘴脣微顫的道:「這麼說來,這個雪地怪圈的製造者和留下十五米散亂足跡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是的。雪地怪圈的製造者就是被毒斃的須田暗十郎本人!」

呀!……

9.雙重圈套

「怎、怎麼可能?難道御手洗君的意思是:須田暗十郎是自殺的嗎?」鯰川的問題正是所有人心中的最後一個悶葫蘆。

御手洗長嘆了一口氣道:「不!暗十郎是被某人毒殺的。」

「難道等暗十郎完成這個傑作之後,毒性才恰好發作?」

「沒有這種像‘定時炸彈’似的毒藥,實際上,須田是在完成怪圈之後,才吞下三氧化二砷的!」

「那……那怎麼可能?是凶手讓暗十郎服下的嗎?」

「不,那天空曠的雪地上只有暗十郎一個人!」

「那麼就只能推導出是暗十郎自己服毒自殺的唯一結論了嘛!」

「不是這樣的,大人!仔細想想看,暗十郎要自殺的話,又怎麼會留下十五米長的掙扎過的足跡?」

「那是暗十郎想告訴我們什麼吧?是凶手的星座?」

「放棄你那可笑的理論吧!實際上暗十郎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誰下毒殺死他的!他那臨死前的掙扎唯一想要告訴我們的就是:水中有毒!所以才爬到了寶瓶座(水瓶座)那裡。」

「那麼依舊是說,花雪……不,蓉子泡的開水中有毒咯?」

「大人的推論差得遠了!那瓶開水中是沒有毒的,毒藥藏在了另外的地方……這個地方就隱藏在現場的其他線索之中!」御手洗得意的看著鯰川的百思不得其解的狼狽。

鯰川道:「其他線索?裹著充電熱毯的屍體?散落的打火機和燒焦的塑料薄膜?這些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說到點子上了。‘是暗十郎製造了雪地怪圈’的這個結論其實引出了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問題:製造雪溝需要鐵鏟,但是屍體周圍卻沒有類似的東西……那麼這把鐵鏟究竟到哪裡去了呢?」

「啊……這個確實是難題!鐵鏟、鐵鏟……怎麼可能不見了呢?」

御手洗的回答令在場的每一位都感到神奇:「事實上,消失的不是鐵鏟,而是冰鏟!」

「冰鏟?」所有人異口同聲的驚呼道。

「確實如此。唯有冰鏟才能真正的消失不見!」

啊!我已經漸漸看到了整個事件的真相……

「不可思議的冰鏟!不僅挖掘出了龐大的怪圈,甚至也直接造成了暗十郎的死亡!沒錯,冰鏟消失的地點其實就是暗十郎的腹部!冰鏟被融化成水之後,暗十郎喝了下去,而水中其實早就滲入了三氧化二砷的毒藥!事實就是如此。」

鯰川的嘴巴再次張成了O型:「啊!這麼說來,暗十郎所裹著的電熱毯正是為了要融化冰鏟?」

「沒錯!」

「可是,如何製造出冰鏟呢?應該還需要模子吧?」

「是的,需要定型用的模子;而且將冰鏟融化成水之後,還要有個容器來盛水,不能讓水灑在地上重新結冰了!那麼模子和容器究竟是什麼呢?」

「難道是指被燒焦的塑料薄膜嗎?」

「呵呵,這樣的話,每一塊拼圖就都歸位了!那個塑料薄膜正是用來形成冰鏟的模子,也是用來盛水的容器!」

明白了,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御手洗接著重新整理了整個事件:「當天午飯之後,暗十郎問蓉子要了一瓶開水,實際上是為了製造出冰鏟。回到房間後的暗十郎立即取出被製造成鏟子——實際上,我認為‘簸箕’的形狀更加適合,因為冰鏟的把手說不定會在挖掘中斷裂——形狀的定型塑料薄膜,然後將開水注入其中。接著暗十郎帶著將立即被凍成固體形態的冰鏟、裹著充電熱毯走入了滿天飛雪中。

「當然,那個時候的飛雪也掩蓋掉了暗十郎的足跡。走到了那個位置之後,暗十郎必須等待雪停,才能開始他的行動。嗯,暗十郎必定要等待這樣的機會才行,所以我猜測暗十郎可能事先試了許多次。總之,等雪停之後,暗十郎依照‘一筆劃’的方法製造出了雪地怪圈。

「然後,他未曾想的一幕就發生了。暗十郎用電熱毯融化了冰鏟,然後撕開薄膜上的一個口子,將所有的液體都灌入了自己的肚子。但是,暗十郎沒有想到的是,三氧化二砷的毒藥不是在水中,而是被塗在了那個薄膜的內壁之上!

「大量的水將三氧化二砷稀釋了,所以暗十郎喝下‘冰鏟’之後,毒性並未立即發作。接著暗十郎按計劃用打火機燒燬了證物——塑料薄膜。就在這當兒,三氧化二砷的毒性開始起作用了。一臉詫異的暗十郎至死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最後便掙扎的從金牛宮爬到了寶瓶宮,僅僅想告訴我們的是:水中有毒!」

「原來毒藥是下在了薄膜的內壁上!真是……驚人的犯罪!」鯰川一字一頓的道。

御手洗點頭:「這就是完美的‘長距離犯罪’了。施行此犯罪的凶手完全不必抵達現場,只需要告訴暗十郎該怎麼做就行了!」

「但是……我還有一些疑問:比如暗十郎為什麼會去製造怪圈?」

「因為凶手十分恰當的把握了暗十郎的心理。對於暗十郎來說,在空曠無垠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不留任何痕跡的巨大怪圈,而且將由自己所發現,將成因歸結為外星人的傑作,這個事件是多麼的有吸引力啊!……日本怪圈協會會長這個頭銜,可不是任何人都當得起的哦!所以總之一句:誘使暗十郎製造出龐大的雪地怪圈是此殺人事件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那麼是凶手從頭到尾的設計了這麼個製作‘雪地怪圈’的計劃咯?」

「當然,凶手順著暗十郎的心理提出了這個意見,立即被暗十郎所採納了,我想當暗十郎聽到這個異想天開的提議時,別提會有多麼的興奮了!」

「那麼,凶手如何誘使暗十郎製作怪圈的事實我已經知道了,但是問題是……」

「沒錯!」御手洗再次顯得相當興奮,「等雪停之後製造怪圈,當然能掩蓋自己之前走過來的足跡。但是製造了怪圈之後呢?自己也必須‘消失’吧,假裝著對此一無所知吧?那麼如何再次不留足跡的返回呢?」

「這個……如果再等待下場雪的話,豈非不僅足跡、連怪圈一起都要消失了?」鯰川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的確!何況下一場雪本就是無法預計何時會來的!難道在雪中傻傻的站上幾天幾夜?或者在最後功虧一簣,留下自己的足跡折返回去?不可能這麼做!」御手洗臉上的「興奮之光芒」更盛,「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這之後,是有足跡的,但是之後的足跡被當作了另外一個人的足跡,並且此人無法完成怪圈的製作!」

啊……另外一個人……這個人無法制作怪圈?

「究竟是什麼意思啊?我還不甚明白!」鯰川能毫不害羞的袒露自己的遲鈍,因為已經被真相深深的震撼住了。

「凶手給暗十郎的計劃的後半部分是這樣的:當你處理完一切之後,我會從大門進來,來到怪圈旁邊,接著我們只要互換足跡,就可以完成這個‘不可能由人類完成’的傑作了!」

「互換足跡?」

「是的,這是唯一的辦法。當凶手進來之後,會沿著已經冰封的河流走——為何這樣走,我稍後解釋——接著走到雪地的中心,最後來到怪圈的旁邊。這時,暗十郎將自己的鞋子倒穿,瞄準凶手的足跡踩下去,就這樣踩著凶手的足跡來到河旁。而在暗十郎和凶手接頭的時候,凶手說不定給了暗十郎一雙溜冰鞋。暗十郎穿上溜冰鞋通過已經冰封的河流滑行,飛快的返回基地的別墅,然後從正門或者一樓的窗戶進去,來到自己的房間,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當然,或許大人會說,如果在冰上滑行,也會留下痕跡的哦!不過不要緊,在原計劃中,暗十郎穿著溜冰鞋先是直線劃到了對岸,沿途,用某種凶手給予他的利器將留下劃痕的冰面砸裂,這樣不一會兒被砸裂的地方就會重新結冰,劃痕就這樣被掩蓋了。然後沿著對岸劃到基地的別墅,我想警察也不會注意到對岸冰面的情況吧?」

「確實,」鯰川尷尬的道,「我們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檢查結冰的河面。」

「而與此同時,進入大門的凶手裝作發現了怪圈,‘興奮’的跑到基地,通知各位,然後暗十郎會假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從自己的房間中出來。最關鍵的是,從事後看守園田創平的敘述中可以知道,進來的凶手是沒有時間完成這個雪地怪圈的製作的!各位注意,我再說一遍:從外部進入的人無法完成怪圈的製作!而且再加上雪地上僅有那個凶手的足跡,因此得出‘必為外星人傑作’的結論!嘿嘿,實際上,進來的凶手也確實沒有參與制作怪圈!他出現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讓暗十郎能順利的返回罷了!」

鯰川恍然大悟的點頭稱是,但是隨即發現了一個破綻:「御手洗君之前在解釋‘雪地怪圈’時曾說,踩一下留下的足印是三十釐米不到的深度,踩兩下則要大於三十釐米了。那麼互換足跡的行為是否最終會因為所留足跡的深度不一而被發現呢?」

「當然不會!在怪圈上不能重複走兩次,但是涉及到足印問題卻是可以的!第一,如此互換足跡,警方不太可能會察覺而特地去測量足印的深度。第二,在踩第二次之後,可以往留下足印的雪洞中灑雪來做完美的掩蓋!當然雪地怪圈的寬度達到了五十釐米,再怎麼灑雪,也是無法弄得平整一致的;可是足印的直徑有多大呢?也許才二十釐米吧?所以往洞中灑雪便可以掩蓋掉了。第三,就算警方想得到是通過互換足跡來讓怪圈製作者憑空消失的,但是警方有很大的可能只會去檢查從怪圈到基地的足印,認為是製造者跟著闖入者來到基地的;因為一個人很難從逆向思考問題,根本不會想到製造者竟然是踩著從大門到怪圈的足印,最後通過在冰河溜冰回到基地的!所以不管如何,這個互換足跡的詭計是能很完美的、不留破綻的完成的!」

鯰川又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接著忍不住又問:「聽御手洗君這麼說,我又想到為什麼暗十郎在製作怪圈的時候,不把雪溝挖得更深一點呢?這樣不用一次完成也能夠用雪溝掩蓋掉自己的足跡嘛!」

「第一,對於暗十郎來說,能通過‘一次完成’這個近乎完美、絢爛的方法來製作怪圈,實在是魅力難擋,所以在暗十郎的信念中,對於重複挖溝簡直不屑一顧。第二,考慮到暗十郎之後還要飛快的溜冰回到基地,所以挖到略比一個足印更深的深度就可以了,否則可能會體力不濟。」

「原來如此……那麼我還有一個問題:當暗十郎完成雪地怪圈的製作後,如何及時的通知凶手,讓他進來而最終完成‘互換足跡’的計劃呢?而且暗十郎也沒有攜帶手機,究竟是如何通知的呢?」

「完全不必用手機通知對方,只要抬頭看看天空就可以了。因為要進行此計劃必須符合的天氣條件是:第一,必須下雪;第二,當暗十郎走到預計地點準備製作怪圈之前,大雪還要下一段時間,將暗十郎的足跡完全覆蓋掉;第三,雪停之後,在暗十郎製造怪圈的其間不可以再度下雪;第四,製作怪圈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和凶手互換足跡和返回基地的行動也差不多需要一個小時,所以,大雪停止的時候至少是在暗十郎必須出現的晚飯六點之前的兩個小時,也即下午四時。而我們知道那天的大雪在下午兩點半之前就停了,所以暗十郎被害那天的天氣情況完全符合條件,所以根本不必通知凶手,只要凶手也同樣的關注天氣就行了。當然,還需要有一定的默契,我想,這個凶手和暗十郎必定實驗了許多次吧!」

「這樣啊!太巧妙了……」鯰川陷入陶醉之中。

御手洗接著道:「嘿嘿,然而原計劃能不能成功的實行實在不在凶手的考慮之內。所以凶手其人根本就不關注天氣情況,根本沒想和暗十郎互換足跡,暗十郎先生完全被耍了!現在想來,我在那時正在幫凶手製造其完美的不在現場證明呢!……言歸正傳,該事件的最終結果是:原計劃沒有實行,暗十郎被毒殺了!」

御手洗接用鄭重的口吻道:「那麼,在本案中凶手必須符合的條件也就清楚了:凶手必須是一個本該從外部進入的人!」

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二條鷹末身上。

居然是他——遠隔千里之外的二條鷹末!

御手洗響亮的道:「二條先生,是你在提供給暗十郎的薄膜內壁上塗滿毒藥的吧?而且,因為沒有實行原先的計劃,而最終導致了暗十郎的死亡吧!」

二條鷹末毫無抵抗的點了點頭:「我和暗十郎一起實驗了許多次,直到暗十郎能夠製造出完美的雪地怪圈之後,我向暗十郎提供了一個有毒的塑料定型薄膜。我本來很擔心暗十郎會提出要把‘冰鏟’讓我來處理掉,但是這個自稱沉迷在神祕和完美事物中的老頭居然自己提議說:‘讓我把這東西喝下去吧!完成讓工具消失這最匪夷所思的一幕吧!’愚蠢的老傢伙!」

御手洗忽然向凶手致意:「哈哈,這個計劃實在太異想天開了!不過卻能如此完美的完成,太不容易了!你和暗十郎一同向我們下了個怪圈圈套,接著你又向暗十郎下了個死亡圈套!真是不可思議的犯罪!」

我不經意間看了看窗外,又開始下雪了,那個雪地怪圈過不久就會完全消失了吧?人世間的一切,莫不如此。

10.悲歡離合

白日的一幕太過驚人,令我至始至終無法入睡!

真相已經被揭示了,然而卻有一個問題還沒有解答:那就是二條鷹末的動機!他究竟為何要殺死須田暗十郎?

還有,御手洗怎麼會這麼清楚的知道凶手制定的「原計劃」中的細節?連滑冰到對岸,將有劃痕的冰面砸裂這種行動也會知道?

我想,御手洗不可能會有如此驚人的推理能力吧!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是凶手告訴偵探的!

可是,為什麼呢?真的是無法理解。而且這種「長距離犯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證據!二條大可以這麼反駁:「什麼呀!這些都是你的想象罷了!」可是為什麼二條這麼輕易的就認罪了?

為什麼?

我披上大衣,今夜非得找御手洗談話了。

我敲響了御手洗的房門,聽到他在內嘆了口氣,道:「早就知道是瞞不住蓉子小姐的,請進吧!」

我走進去,看到了御手洗那令人不安的神色。

「你是要知道二條先生的作案動機嗎?以及他為何會如此輕易的認罪?」

我認真的點了點頭。

「即使知道了,會讓你感到痛苦……你也想知道嗎?」

我沉默了一下,然後又毅然的點頭。

「沒辦法了,我不能對你隱瞞真相。雖然答應過二條先生不能讓你難過,可是……我想,你是對的,我必須讓你知道二條先生所做的犧牲的真正意義!」

我的心懸了起來,靜靜等待御手洗說出人世的無常。

御手洗道:「二條鷹末的本名叫作星影鷹三,是你的哥哥吧?你母親香子死後,你的父親就帶著星影鷹三離開了——原因是他沒有經濟能力養活你和鷹三兩個人——而將你一個人孤單的拋棄在了你母親家裡,那年你大約才五、六歲吧?是的,你和你哥哥都正確的推測出了殺害你母親的真正凶手,於是都千方百計的希望報仇。鷹三屢次阻止你殺死暗十郎,是因為他想讓暗十郎死在自己的手裡呢!

「而那天,當鯰川查清你的真實身份而質問你的時候,鷹三立即明白了你就是他的妹妹這個事實。鷹三找我商量後,決定不能讓妹妹擔負自己的罪惡,於是向我全盤說出了自己的陰謀,並且很快就認罪了。這便是最後的真相了……」

我怔立當場,雖然自己對於星影鷹三有一種別樣的感覺,但是沒有想到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人生無常,悲歡離合本是常事。鷹三為自己的母親報了深仇大恨、也在最後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可以說鷹三已經此生無憾了!你又何必傷心?唉……」

我滿含的熱淚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倒在我面前這個男人的胸膛之上。

雖然中途曾有離開過酒店一會兒,不過那個時候罪案還沒有發生。

北條圭吾在那夜九點半左右的時候離開酒店,叫了一輛計程車,隨後來到了那個山丘下。

九點半到十點鐘,北條圭吾有足夠的時間來到第一起案子的案發地點,不過配合列車乘客的證言和卜部六神的詛咒,那個時候第一起案子還沒有發生。

到了十點鐘左右,北條圭吾就來到了別墅。

再過了半個小時,也即十點半的時候,香取恭生來到了別墅。

從這點看來,倒並不排除香取恭生可能殺害第一個死者千晶惠美的可能。

畢竟香取恭生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從容行凶。

不過,北條圭吾在九點半時所搭乘的計程車則一直沒有找到。雖然如此,不過北條圭吾的不在場證據也可以成立了。

而本案的另一個疑點,就是香取恭生究竟是何時失蹤的了。

根據鯰川和我的敘述,香取恭生唯一可以離開的時間就是我們一起上樓去找他的時候。

那個時候香取恭生可以先躲在三樓,然後趁我們在二樓一個個房間尋找的時候離開。

不過,香取恭生究竟是自願離開,還是被迫離開?畢竟香取恭生隨後就死掉了!

那麼香取恭生究竟是自殺,還是被謀殺,還是純粹的意外事故?

這一切,都還不得而知。

再次坐在這樁陰森恐怖的別墅探討案情的鯰川漂馬拿出了一張表格:「這是我所整理的事件的順序表,我先給大家讀一遍吧!」

這次,除了我,御手洗濁和北條圭吾都在場。

鯰川道:

「二十四日夜九時,鯰川漂馬和天城一二來到山頂。

「九時半,北條圭吾離開酒店,乘計程車前往該山。

「十時,北條圭吾抵達山頂。

「十時半,香取恭生抵達山頂。此時,第一起案件可能已經發生。

「十時半至十二時之間,卜部六神連續施下四個詛咒。

「於此同時,四件謀殺案連續發生。

「二十五日零時半左右,發現香取恭生失蹤。

「一時左右,天城看見卜部六神在密室被殺。

「鯰川和天城去三樓拿兵器的時候,北條圭吾聽見樓下的不似香取恭生髮出的笑聲。

「一時一刻,鯰川和天城闖入密室。

「隨後,其他五具屍體被陸續發現。

「好了,這就是那個夜晚所發生的事件的先後順序了!」

我點頭。

而御手洗濁卻在一旁搖頭:「大人啊!如果說凶手想要糊弄警方的話,那麼凶手的所有計劃可都成功了呀!」

「什麼?這其中有什麼錯誤嗎?」

「說實話,大人的這張時間表和我所推測的大不一樣。」

「你是說,犯人故意混淆了事件發生的先後順序?」

「能不能畫張木下貴和被吊殺的現場示意圖給我看看?」御手洗濁忽然岔開了話題。

「當然。」說著,鯰川警官畫了下來,高空的屍體旁邊還有另一個空蕩蕩的繩環。

「好了,我知道了。」御手洗輕描淡寫的說道。

「知、知道什麼了?全知道了?」

「當然不是咯。我只不過知道了一點點而已,比如說關於凶手為何要扎兩個繩圈。」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個呀……我記得天城君曾經說過,像連環殺人事件這種情況,只要打破了一個缺口,就可以抽絲剝繭、順藤摸瓜,一點點的看清事實的!」

我點頭。

「不過,那又怎麼樣?」

「嘿嘿,」御手洗道,「我既然明白了第二個繩圈的作用,那麼我接著推理,便可以逐漸推理出事件的一些真相了。」

「那麼……御手洗在沒有洞悉整個事件之前,還是不肯透露一點點信息咯?」

御手洗點頭。

「那麼關於那個密室……御手洗君有沒有什麼想法?」我急切的問道,畢竟是我的親眼所見才將之變成一樁密室殺人案件的。

「呵呵,那個密室呀……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世界上沒有什麼密室,所謂的密室只不過是一種假象罷了。’?」

「聽說過。不過這是一句廢話。世界上當然沒有真的密室了,密室,在之所以成為密室的那一剎那,只不過是‘密室’的一個虛影、一個假象罷了。然而要看穿整個假象,則是異常困難的。因為那大多觸及人類思維的死角。」

「哦,對了,北條兄弟,你在大學時候曾經研究過各種各樣的密室?」

北條開口了:「是的,不過我都快忘記了呢!所謂的密室,如天城君所說,都是假的。但是卻很難讓人看破。好的密室,大多綜合了機械和心理兩方面的詭計。在我的印象中,卡爾的《三口棺材》是個最好的典型了。」

「沒錯,那部小說可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御手洗神采飛揚,「哎呀,聽說這裡還有個叫作‘推理小說大全’的房間?我能去看看嗎?」

這個傢伙,老是心不在焉的。

御手洗和北條圭吾一起上樓去了,只留下我和弱智的鯰川漂馬警官。

「有沒有什麼推論?」我小心的問大人。

鯰川大人尷尬的道:「目前線索還是太少了一點……」

「你有沒有聽到,那個御手洗濁剛才說,他已經知道兩個繩圈和那個密室之謎了!」

「沒這樣說吧,他只是說得比較模稜兩可罷了。」

「……那鯰川大人認為凶手必定是一個我們所還沒有見過的人物嗎?或者是……就是在死者之中?」

「嗯?你是說最後死的木下貴和?誠然,他似乎可以去殺死前三個人,可是那樣的死法……單憑自己一個人,你認為是可以做到的嗎?」

「毫無疑問,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所以我認為凶手必定還在逍遙法外。而那個詭異死去的卜部六神就是凶手的合謀!不過凶手一定和卜部有著某種矛盾,或者計劃出了點問題。於是凶手把卜部給幹掉了!」

「可是,卜部不是自己抽中那張紙條的嗎?」

「……或許……凶手是香取恭生也說不定!在殺了卜部六神之後自己畏罪自殺了。」

「或許香取恭生要殺死第一個人,那還來得及。可是後面的三個麼……香取恭生有著不在場證明。我們都是人證。」

「唉,真傷腦筋呀!那麼看來結論就只能是一個了:凶手是一個還未曾露面的傢伙……」

×××××××××

只是……我在那時完全想不到,這件匪夷所思的案子將在下一秒鐘乾淨利落的解決!

★挑戰讀者★

我要向讀者挑戰!

不必多說,所有的資料早就全部呈現給讀者諸君了。請讀者諸君別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解謎的關鍵事實上就在你的眼前。

本篇的風格有些偏社會派,不過在詭計方面仍然是做足了文章。請讀者諸君仔細思考後,回答以下四個問題:

第一,密室的構造。

第二,兩個繩圈的意義。

第三,所有被害人的正確被害順序。

第四,北條圭吾不在場證明的真偽。

誠然,在殺人動機上,作者沒有和讀者公平競賽。而且,這起案件的另一些事實也是讀者無論如何無法推知的。不過以上四個謎團,卻是可以解開的!

——熊貓敬上

9.清晰駭人的真相

御手洗濁和北條圭吾再次出現的時候,兩人的臉上都很平靜,御手洗道:「知道凶手為什麼會選擇在聖誕夜上演這恐怖的詛咒大戲嗎?」

「這……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這也是破案的關鍵嗎?」

「這雖然不是破案的關鍵,但是對於把握凶手的心態卻有些提示哦!其實,凶手痛恨市民因為外來的聖誕節的興起,而冷落甚至遺忘了本國的傳統節日!的確,一個民族會因為閉關自守而蒙受羞辱,就比如我們的鄰國中國。可是一個民族過分的開放,是否也可以稱得上是另外一種極端呢?這種極端同樣的可怕,因為它使一個民族丟失了自我,呵呵,只不過接了別人的軀殼,卻迷失了自己的靈魂!抱殘守缺當然是一個極端,但是盲目容納又何嘗不是呢?不僅丟失了自己的傳統,而且抱著別人的糟粕還在洋洋得意!可悲呀,可悲!這樣的趕時髦、隨潮流在今日的社會中氾濫不止,人們越來越向著庸俗化、娛樂化的生活和文明邁進了!凶手是一個超脫者,他會選在聖誕夜展開他的計劃,只不過是在向愚昧無知、膚淺可悲的人們示威,發出響亮的咆哮!」

聽得出來,御手洗濁和往常一樣,對著凶手有著大大的尊敬和理解。

御手洗繼續道:「好了,開場白就說到這裡。現在我要向大家揭穿的只有四個詭計,只有四個,因為其他的地方是我所不能推理得出的!呵呵,如果凶手願意說出其他的地方,我倒也不會反對!」

北條圭吾居然點頭:「是呀,那我們就先聽聽御手洗濁精彩的推理吧!」

我和鯰川一下子都愣住,看這兩個流浪漢的對話,似乎北條圭吾就是這次事件的凶手了!怎麼可能?北條圭吾有著明確的不在現場證明,況且卜部六神和香取恭生被害的時候,北條是和我們在一起的,一步沒有離開過!他怎麼可能犯案?不過,我再次揣想北條圭吾這時的話和表情,竟是一副默認的樣子……

「好了,我們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那麼多被害人的正確被害順序!其實,我們在小說中經常看到詛咒殺人或者預告殺人的把戲,被害的人數往往要遠遠大於一兩個人吧?那麼凶手為何要用詛咒殺人這種方式呢?這種方式有什麼好處呢?先不說其他的,就本案來說,我認為凶手採用詛咒的方式,是為了讓警方混淆甚至搞錯被害人的真正死亡順序!

「沒錯!當卜部六神一個接著一個說出詛咒的時候,我們便會中了圈套,而先入為主的以卜部六神說出的詛咒順序來排列我們眼前的死者的死亡順序。卜部六神所說的詛咒順序是什麼呢?第一個死者是千晶惠美,火刑;第二個死者是松下放庵,淹死;第三個死者是菊川雅美,被槍殺;第四個死者是木下貴和,吊死;第五個死者是香取恭生,被砸死;第六個死者是卜部六神自己,被刺殺。當卜部說出詛咒的時候,我們的心中便也按照卜部的順序為死者們列了一張隱形的死亡先後順序表。何況,事後的事實表明,每個人的死亡時間都和卜部的詛咒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很自然中了卜部的圈套,我們現在所以為著的死者的死亡順序,實際上是假的!

「而卜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或者說,這樣費盡心機的改變死亡順序,有沒有什麼好處呢?當然有!但是,種種的好處也只有在我們看穿了真正的死亡順序之後,才能有所發現。好了,現在讓我們一一分析各位死者的具體情況吧。預告中的第一死者千晶惠美,是背後中刀而死,只不過屍體被火焚燒罷了,所以卜部的詛咒可說和事實並不相符。但是因為屍體被火焚燒過,所以死亡時間判斷的並不準確。根據法醫的判定,死亡時間是在夜八時直十二時,但是根據十點鐘經過案發現場的列車上的乘客的證言,可以推知,在十點之前,大火並沒有燒起來,由此警方立即將千晶惠美的死亡時間推斷為在十點到十二點之間。

「預告中的第二死者松下放庵,是先被人按在水中,失去知覺後,才被人用刀殺死的,可以說也和卜部的詛咒不相符合——只不過是表面事實符合而已。由於屍體在熱水中浸泡的時間過久,也無法精確的判定死亡時間,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八時至十二時之間,但是由於警方中了卜部的圈套,於是將這具屍體認為是第二個被害者,所以最終判定死亡時間是十時至十二時之間。

「預告中的第三死者菊川雅美,是最後才發現的,被人從遠距離開槍射殺,並被死後埋屍。法醫判定是在二十四日夜十時至二十五日一時之間死亡。預告中的第四死者木下貴和的屍體最先被人發現,據推斷是在二十四日晚上十一點半到二十五日凌晨一點之間死亡。初看下來,每一個人的死亡時間都和卜部六神的詛咒沒有多大的牴觸,但是也不能完完全全的證明卜部所詛咒的順序就是這四個人的正確被害順序!

「說到這裡,我們仍然沒有能弄明白各位死者的真正死亡順序,甚至連懷疑卜部設置假概念的有力證據都提不出來。那麼,我們先假設卜部確實這麼做了,如何?我早已經說過,各件事實都是互相相連的,我們不妨先做這個假設,然後在慢慢的推理。好了,現在卜部六神確實耍了個圈套,我們推測這四個人之中肯定有幾個人的死亡順序是不對的。那麼問題的關鍵是:究竟真正的死亡順序是什麼呢?

「我們注意到,第一死者千晶惠美在死後被人焚屍,而第二死者松下放庵又在水中浸泡的時間太久,結果造成二人的死亡時間都難以推斷。那麼,是不是有這種可能,這二人的死亡順序正好是相反的呢?也就是說,第一個死的人不是千晶惠美,而是松下放庵!好了,要讓這種假設成立,我們必須要找出一個原因,要讓凶手一定要這麼做,或者說這麼混淆視聽必定對凶手有利。

「那麼,究竟有什麼好處呢?如果第一個被害者是千晶惠美,則將整體的連環命案的發端推後在夜十點之後,因為千晶惠美的死亡時間在十點之後。而我們若拋開第一個死者的影響,我們知道第二個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夜八時至十二時之間。也就是說,凶手讓千晶和松下交換死亡順序,是為了讓罪案原本發端的時間狡猾的‘延後’!那麼,我們先假設第一個死的人不是千晶,而是松下的話,也就是說,罪案的發端不是在夜十時,而要早一些,最早可以在夜八時左右——這就是松下的可能的被害時間!

「不錯!如此顛倒被害順序是為了‘延後’被害的時間。那麼‘延後’被害的時間,又是為了什麼呢?大家都應該很自然的想到製造不在現場證明吧?是的,我們仔細想一下,能因這件事情而得到不在場證明的,究竟是誰呢?根據鯰川所列出的時間表——雖然錯誤百出——我們得知,北條圭吾是在九時半離開酒店,十時到達山頂。而既然警方錯誤的得出罪案發生的開端是在十時之後,那麼很自然的,北條圭吾就和罪案無關啦!

「總之,根據‘被害者順序被故意調換’的假設,我們推斷唯一能從次詭計中獲得好處的人就是北條圭吾!」

御手洗濁得意非凡的指著北條,而北條竟然也毫不生氣,反而面帶微笑的說:「好精彩的推理!那麼,御手洗君請接著說吧!關於我的不在現場證明究竟是如何製造的?」

御手洗點頭:

「根據假設,第一個被害的人其實是松下放庵,而松下根本不是在十時之後被害的,而是在八時到十時之間被害。那麼會不會是北條圭吾前去殺了松下呢?很遺憾,北條圭吾除了十點之後的的不在場證明之外,還有九點半之前的不在場證明!根據酒店老闆的敘述,北條圭吾在那夜九點半之前,一直帶在酒店中,偶有幾次外出,不過時間上並不足以前去殺死松下放庵!

「真是麻煩!而且根據路程上來推算,北條圭吾在九點半搭上計程車,根本不可能先去殺死松下放庵,然後在十時在那個山丘出現的。但是,請注意一點,第二個被害人——根據假設推理出的第二被害人千晶惠美的命案現場,卻在‘黑老鷹’酒店和A山之間!也就是說,北條圭吾沒有餘裕趕到松下放庵的被害現場,但是卻可以順路去一下千晶惠美的被害現場。

「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根據列車乘務員和部分乘客的證詞,我們得知,在十點之前,大火並沒有燒起,而在十點之後,北條圭吾就一直待在A山的別墅內!可惡啊,可惡!我們好不容易得出的推理現在走入了死衚衕了,因為就算我們弄明白了死者真正的死亡順序,卻也不能推翻北條的不在場證明!那麼是不是我們推論中有什麼地方出了紕漏呢?或者說,有什麼地方,沒有經過縝密的思考,而是想當然的過於輕易的放過漏洞了呢?

「當然了!現在,我們根據‘被害者順序被故意調換’的假設,推論到了北條圭吾的不在場證明是被刻意製造出來的。然而鐵一般的事實證明北條圭吾是不可能前去殺死松下放庵的。那麼我們來試試千晶惠美怎麼樣?很顯然,我們的結論下的過快了,事實是,大火是在列車經過,也即十點之後才燒起來的,但是我們憑什麼就推斷千晶惠美的死亡時間是在那——也即十點之後呢?

「別忘了法醫的判定,法醫明確指出千晶惠美的死亡時間是在夜八時至十二時!是的,八時至十二時!只不過我們根據外在的表象——大火的燃燒時間來重新判斷了千晶的死亡時間。那麼,你們現在有沒有領悟到這個詭計呢?不錯!那間被焚燒的木屋,當然不是千晶的第一被害現場!

「仔細想想吧,為什麼凶手要用火刑呢?而起,最後我們知道千晶也不是被大火燒死的,千晶是先被人從後用刀刺殺後,屍體才被焚燒的!那麼,刺殺和焚燒這兩個動作能否分離呢?好了,現在你們腦海中恐怕都有了一個神奇的想法了吧!沒錯,千晶的第一被害現場就在‘黑老鷹’酒店的附近,北條圭吾先用刀刃殺死了千晶惠美,藏在某處,然後搭乘計程車——不過,我懷疑有哪個計程車司機會協助運屍,所以,根本沒有計程車,至於究竟是誰的車子,這點我稍後解釋。總之,在九點半之前解決了千晶之後,北條圭吾用車子將屍體順路運到了靠近鐵軌的木屋旁邊!當然,那個時候北條當然沒有放火。火是其他人放的。

「這樣的話,北條圭吾的不在場證明就完全不成立的。嘿嘿,這就似乎凶手要用火刑解決千晶的原因!讓致命一刀和焚燒的兩個動作互相分離,結果製造出一個虛假的案發現場!進而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如此玄乎的做法,我可想不到呢!可真佩服你的奇思妙想!」

御手洗濁由衷的讚揚了北條圭吾。

北條圭吾微微點頭道:「到現在,所有的推理都很合理。不過卻缺少證據。那麼,御手洗的意思是,殺死松下放庵和在木屋放火的人都不是我咯?」

御手洗繼續推理道:

「呵呵,沒有人可以違反物理定律的,事實證明,北條君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這兩件事!也就是說,殺害松下和放火的另有人在!那麼,問題的關鍵就死後:幹這兩件事的究竟是誰?他是和北條一夥的嗎?是北條的共犯嗎?還是北條是這個未明人物的共犯?

「不過關於此點,我們的線索過少了,我們暫時先放一放。現在,我想說的就是最為激動人心的卜部被殺密室的構造了!這個密室曾讓我一度非常非常的困惑。按照天城君所親眼看到的,卜部六神在密室中試圖和神交流——當然,實際上他只不過是在沉思默想。接著,不可思議的一幕就發生了,卜部呻吟了一聲,接著利刃毫無徵兆的從卜部的前胸透了出來,鮮血也隨之噴灑了出來,接著燈光熄滅了。

「那麼,根據天城的敘述,我們唯一能得出的結論就是:當時,密室中還有另一個人存在,那個人不聲不響的站在卜部的身後,但是不僅天城、鯰川、北條沒有看見,連卜部自己似乎也不知道。難道這個人會隱身嗎?這個人真的是神嗎?當然不是!那個人在殺了卜部之後立即拉線關燈,並且從密室中逃脫——當然,他如果真的會隱身的話,就沒有必要逃走了。

「可是,這個假設毫無疑問是不正確的。因為要將一把刀刺穿一個人的身體,是需要很大的助推力的。假設那個人站在卜部的背後,那麼在出刀的一剎那,難道在一旁窺視的天城會看不到這個人嗎?可是天城的說法,卻好像是在虛空中忽然就襲來一把利刃,一下子就洞穿了卜部的身體!這怎麼可能呢?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當時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凶手——正站在或坐在卜部背後的說法是不正確的。那麼這個推論不得不將整個事件引到更加荒謬無稽的地步,那就是:當時,在那個密室中,沒有其他人,只有卜部六神一個!難道卜部六神有第三隻手嗎?而且這隻手的關節靈活得要命,可以隨時彎曲到自己的背後,並且這隻手力大無比,握著一把刀可以一刀刺穿自己的身體!

「不可能,就算沒有通過屍檢,我們也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這種人存在——如果卜部是這種人,他可以以此為生,發筆大財了,呵呵。那麼,排除了這兩個可能之後,我們卻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了?難道我們非要接受是神從虛空中刺出了致命一刀這種離現實過遠的說法嗎?好啦,現在推理又進入了死衚衕了,我們還是如先前那般,追本溯源,看看我們推理的基礎何在吧!

「我們對於密室事件的一切推理,都源自於天城的親眼所見。當然,作為法醫的天城的正直,我們是不言而喻的,撒謊對於天城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尤其是這種會被別人嘲笑的謊言。天城沒有說錯任何事情,天城看到的都似乎他應該看到的。只不過天城在不知不覺中中了凶手的巧妙圈套了!

「天城是如何看到這一切的呢?是通過一個小小的鑰匙孔。天城俯下身子,用一隻眼睛透過鎖孔看到了密室中的情況。那麼天城會不會看錯了呢?甚至……也許有人會想到,也許天城看到了實現錄製好的影片?呵呵,這個想象可真是奇妙,不過,我認為,就算只用一隻眼睛,只透過一個小孔,天城也能毫無疑問的分辨出影片和現實之間的區別吧!

「請注意天城是如何看到這一切的:天城俯下身子,用一隻眼睛透過一個鎖孔看到了卜部的被殺!是的,關鍵就是在於‘用一隻眼睛’!現在,各位,讓我們來做個實驗好嗎?」

御手洗濁說完,拿出了兩支一摸一樣的鉛筆。

「來,鯰川大人,您來配合一下好嗎?是這樣的,你閉起一隻眼睛,然後一隻手拿著一支鉛筆,然後將它們水平放置,再努力將它們的筆尖碰觸在一起!對,就是這樣的!」

鯰川不明所以的拿起鉛筆,一個手拿一支,將它們水平放置,筆尖相對,然後漸漸的靠攏。

出乎鯰川意料的是,兩支鉛筆最後根本就沒有碰觸到筆尖!

而是擦「尖」而過!

鯰川試了三四次,才總算成功了。

御手洗笑吟吟的解釋道:

「這是每個小朋友都會玩的耍人的遊戲。不過,我的用意可不在於耍弄鯰川大人哦!我的意思是,當人閉上一隻眼睛的時候,就完全不能分辨事物和自己之間的距離了。人,為什麼要用有兩隻眼睛呢?是為了讓我們所看的平面世界轉換成立體世界罷了。如果人只有一隻眼睛,所看的就是一張平面,既然是平面,那就是沒有厚度的,換言之,任何事物對於自己來說,都是沒有‘距離’可言的!哈哈,凶手正是很巧妙的運用了這一點!

「而一當人用兩隻眼睛看事物的時候,就有了兩個不同的座標系,於是人們就能根據兩隻眼睛所看到的有著微妙差別的世界來確定每個東西離自己的距離。如果人只有一隻眼睛的話,還真不能生活呢!

「那麼,我們再將話題轉到這個密室中來。天城透過鎖孔看屋內的情況,那當然是用一隻眼睛了,因為鎖孔是很小的。那麼,最終的結果是,天城看到了一把利刃透過了卜部的身體!如此驚人的事實,會不會也是人們眼睛的錯覺呢?

「當然是這樣的!天城在用一隻眼睛觀察屋內的時候,不能辨別屋內各種東西和自己的距離究竟是近是遠。那麼,凶手又是如何利用這一點,來使天城看到那個驚奇的一幕的呢?很簡單,站在天城這個位置窺看屋內,看到的卜部六神實際上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實際上,天城所看到的‘完整的卜部六神’其實是由兩部分組成的!是由一個真正的卜部六神的頭顱和一個體型類似卜部六神的人偶甚至紙板所一起構成的虛像!

「在解說密室之前,我再說一說人類判斷事物離自己遠近的一個普遍法則吧。是的,那就是繪畫中經常用到的‘近大遠小’的概念。在人眼看來,遠處的東西會縮小,而近處的東西比之遠處更大。正是由於這種人類是視覺的特殊情況,使我們看到鐵軌在遠方的逐漸靠攏乃至相交。而我們在看實質是平面的立體畫的時候,畫家也是運用了‘近大遠小’的法則才在平面上畫出了立體的世界!人們睜著兩隻眼睛的時候,還會被類似的畫作‘騙’過,何況那個時候天城只不過是用一隻眼睛在看?

「是的,凶手正是利用了視覺錯覺,才製造出了那匪夷所思的‘神蹟’!卜部六神所坐的方向,是正對著房門,也就是正對著鎖孔,也就是正對著天城的視線所觀察的地方。那麼,我料想凶手的佈置也就是這樣的了:

「卜部六神進入密室之後,立即關上房門,而此時房中已經不是一片空落的,實際上房間中已經擺放了一個和卜部體型相仿的人偶或者是紙板的道具,當然是卜部坐著時的樣子了。各位要注意的是,這個人偶必定缺少頭部。因為要實行這個計劃,必須讓觀察者認為人偶和在其背後的卜部六神的頭其實是一體的!

「沒錯!隨後卜部六神坐在那個人偶的背後。而那個人偶的體型也要比卜部六神略小,因為根據近大遠小的法則,如果人偶製作得和卜部六神一樣大,那麼從鎖孔觀測,那麼身體部分就會顯得過大。當然,這樣子,也不必擔心人偶遮蔽不了在其身後的卜部六神,因為人的視線是有延伸性的。我想,凶手和卜部六神一定是實驗了許多次,調節好了每一項距離吧!

「這樣的話,天城從鑰匙空中所看到的‘卜部六神’究竟是什麼呢?當然是一個人偶疊加上卜部六神的頭顱所製作出來的二合一體咯!當然,如果天城是睜著兩隻眼睛看密室內的話,當然會發現距離有問題,可是天城卻是用一隻眼睛看的,距離感出現了重大的偏差!」

御手洗接著畫了一張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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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張草圖中,A代表卜部六神的頭顱,而A'則代表著天城用一隻眼睛通過鎖孔看到的連接在人偶肩膀之上的一個虛像!說到這裡,大家就都清楚了吧!正是這個看似不經意的佈局,令天城不得不用一隻眼睛窺看密室內的情況,而密室內的佈置早就已經經過了精心的設計!

「那麼也許天城會有疑惑,因為他確實看到了‘卜部的手’舉起,並且在擦汗!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我的這張草圖畫得過於簡單了,我想那個擋在前面的人偶一定不是固定住的,它的四肢一定能夠靈活的運轉才對!這個人偶略比卜部小,而穿著和卜部一樣的衣服,四肢也能夠讓在其背後的卜部隨意的擺弄。當然人偶的手不可能真的去擦在後面的卜部頭上的汗,人偶的手只不過是在虛空中擺擺樣子罷了,不過因為天城的視覺效果已經從三維轉化到了二維,所以天城也無法分辨。

「何況,密室中的燈光掉在人偶和卜部的上方,可以說地板上就沒有了人偶和卜部的影子,所以天城也無法區分出原來是有兩個物體在內。燈光又打得很暗,再加上天城是一種奇怪的半彎腰的姿勢透過鎖孔窺視,所以種種不利倒置了天城的眼睛被欺騙了!

「既然如此,那麼武士刀為何會奇蹟般的穿透所謂的‘卜部的身體’那也就一目瞭然了。刺出那一刀的不是別人,也不是神,就是卜部六神自己!只不過是卜部六神躲在自己的‘假人’背後,刺穿了‘假人’!而在天城看來——由於一系列的圈套——確實一把利刃憑空般的刺穿了卜部的身軀!

「當然,那把武士刀和人偶都是事先放置好的。我想在武士刀行進的區域,人偶一定做過了特殊處理,所以卜部只用一點力氣就能夠推動武士刀刺穿人偶的‘身軀’。那麼,刀尖、或者說是人偶前胸所噴出的鮮血,又是怎麼回事呢?那也當然就是事先預置的,在人偶體內所藏著的血袋之類的東西。不過其中當然會裝上卜部六神自己的血液了。

「所以,通過一系列的障眼法,令天城的視覺系統產生了嚴重的錯覺,便讓‘神用刀刺殺卜部’一事成真了!在完成這一‘神蹟’之後,天城說屋內的燈立刻就熄滅了。這又如何解釋呢?這點更簡單。屋內的小燈是由門旁的拉線控制的,只要接長拉線,沿著地板到達卜部六神那時可以控制的、又不能為天城所看到的區域就行了。

「然而,天城和鯰川千辛萬苦進入密室之後,卻發現密室之中除了一具被刀刺穿的卜部六神真的屍體外,便空無一物了,而且拉線也看似並沒有被做過手腳。那麼,結論只可能有一個了,那就是在天城和鯰川離去的時間內,又有人進入密室內,將一切的佈置統統的銷燬了。

「這個人是誰呢?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還有一個很令人困惑的問題。如果我推論的這個詭計成立,那麼事實就前後矛盾了。因為在卜部領著天城、鯰川、香取恭生參觀這間密室之後,卜部、天城、鯰川就再也沒有進入其中了。而且,在第一次參觀密室時,所有人都很清楚的看到密室中空無一物。那麼,那些道具——人偶、武士刀、加長的拉線,又是誰放進去的呢?

「很顯然,唯一能辦到此事的,就是香取恭生了。在卜部詛咒完第四個人,並且掀開那張致他自己於死地的白紙時,香取先生大笑著上樓去了,說是去看看樓上的神奇的房間。這不合常理。我揣測香取的性情,他應該是很樂意繼續待在樓下,看著卜部六神如何‘自殺’的才是。但是香取卻上樓了,自然,他和卜部是一夥的,他上樓的目的,毫無疑問,就是擺設各種密室中的道具。

「卜部事前當然說謊了,密室的鑰匙不止一把,香取恭生一定擁有密室的鑰匙。等香取恭生布置好密室之後,大家再去樓上找他,卻發現他失蹤了——當然,在香取佈置密室的時候,卜部六神還纏著大家拖延時間呢!這件失蹤事件,也並不很神祕,偌大的三層樓,想躲起來而一時不被發現,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何況,既然卜部和香取是同謀,那麼對於這樁別墅,這兩人也是再熟悉不過的了。要欺騙欺騙初來乍到的天城和鯰川,簡直易如反掌。

「在‘卜部被殺’事件發生後,天城和鯰川一起撞門,結果發現門紋絲不動。當然了,這個房間是被特意加工過的。其目的,就是要引天城他們離開這裡,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卜部在帶領二人蔘觀各個房間的時候,曾經刻意的提到在三樓有一個‘冷兵器庫’,這是一個暗示,為密室事件做著心理層面的鋪墊。很自然的,撞不開門,二人就想到了用武器。而此時,北條圭吾畏畏縮縮的似乎被‘神蹟’給嚇怕了,而且,作為一個莫名出現的流浪漢,也沒有去參觀過各個房間,所以北條圭吾很自然的留了下來。

「那麼,在天城和鯰川費盡心力去三樓搬救兵的時候,在二樓的密室中,又發生了什麼呢?密室中的卜部沒有死,他只不過是在黑暗中裝裝樣子罷了。等鯰川和天城一離開,在門外的北條就示意卜部把門打開。當然,我們事後在這幢別墅中,什麼人偶都沒有找到。所以,一直沒有離開別墅的北條不可能是處理這些道具的人。很顯然,那個處理道具的人就是先前失蹤的香取恭生。

「卜部開門後,我想為了防止鮮血沾到衣服,用武士刀‘再捅一刀’的人也不是北條,而是香取恭生。香取恭生一刀貫穿卜部身體後,便帶著各種會留下線索的道具離開了別墅。隨後,香取恭生處理掉它們——可能是埋了,也可能是燒了——後,便一頭跌下了懸崖。而此時,鯰川和天城好不容易拿到了兵器,卻錯過了一場好戲。

「總之,根據我的這個推論,只能得出的結論是:香取恭生是自殺身亡,而卜部六神的死則是心甘情願的;而他們和北條圭吾這個意外出現的流浪漢,一定是同謀。正是這三個人將鯰川和天城玩弄於股掌之上。而卜部抽中寫有自己名字的紙條,也自然在他們的計劃之內,不難辦到。

「這樣的事實,真的相當令我感到意外。作為施咒者的卜部,竟然心甘情願的被殺!這一切卻提醒了我很多,會不會是所有被害人其實並不是被謀殺的,而是自殺,或者說是心甘情願的被人殺害?很顯然,我的看法是,所有被害人都和卜部、香取、北條認識,是他們一起策劃了這起‘詛咒殺人事件’!」

北條圭吾再次點頭稱讚:「不錯!你的推論雖然驚人,卻十分的合理。那麼,接下去御手洗兄是不是要說說那兩個繩圈之謎了?」

御手洗說著拿出了兩根繩子:

「既然破解了前三個謎團,也即被害人的死亡順序是被刻意顛倒的、北條圭吾的不在場證明是被故意製造的、密室是通過視覺錯覺形成的。而且所有推論的結果都指向‘所有被害人都是心甘情願被殺或是自殺’的,那麼木下貴和的落幕之戲也就可以很合理的解釋了。

「凶手為何要將木下貴和吊在國旗上?這樣的做法有什麼意義?對了,如果假設木下貴和不是被人謀殺的,而是自殺的,情況又會如何呢?也許所有人都會一致的搖頭否定,因為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將自己吊起來的!我也同意這種看法。好吧,讓我們仔細想想,要殺害木下貴和,並將現場佈置成那個樣子的步驟好了:

「首先,給木下貴和下安眠藥,令其失去知覺。然後,將繩索剪斷,在一頭綁好繩圈,將木下貴和的脖子套進其中。接著拉動繩子,將木下貴和升到頂端。最後在鐵柵欄上綁好另一頭,固定好繩子。按照這麼個步驟,很自然的,木下貴和是如何一頭伸進繩圈,還空出另一隻手不斷的往下拉繩子的另一頭,還在將死未死之際,雙臂猛然暴增個十幾米,在鐵柵欄上綁好繩子,最後才大功告成的被吊死的。完全不可能。

「所以,是我們的步驟出了問題。我們根據現場情況,所臆想出來的凶手行凶過程根本就是不對的,那個夜晚,也根本沒有凶手,一切都是木下貴和一個人搞的鬼!但是,木下貴和是如何運作,最後能令自己吊得那麼高呢?呵呵,我們現在是不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是啊,木下把自己吊得那麼高的用意很清楚的,就是要讓警方誤認為自己是被謀殺的,而不是自殺的!

「那麼,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木下是如何辦到此事的?看來,真的是匪夷所思嘛!好的,現在讓我們拋開高空現場的束縛,我們現象一下,一個上吊自殺的人的自殺步驟好了:首先,準備好一張椅子和一根繩子。然後,站在椅子上,將繩子在房樑或其他高處的且穩固的物體上繞過,綁成一個圓環。最後,將脖子套進去,踢翻椅子。這就是一個‘普通’上吊自殺的人的基本步驟了。

「呵呵,現在大家是否已經想到,會不會是木下貴和在那個詭異的夜晚,突然搬來了十幾米高的椅子,在將脖子套入繩圈後,和其他人一樣‘踢翻’椅子了呢?當然不是這樣,因為現場沒有發現如此高大的椅子,世界上也不會有如此高大的椅子。而如果木下有幫凶,是如何將如此高大的椅子帶進帶出的?

「雖然,以上的推論又進入了死衚衕,不過可喜的是,我們已經離事實進了一步!因為按照這個順序,則木下是先在鐵柵欄上面綁好繩子的另一頭,最後才將脖子套進去的!這樣的話,整個的步驟就完全不一樣啦。

「好了,用椅子上吊的想法雖然波瀾壯闊,但卻是不可實現的。那麼還有沒有其他的方式呢?當然有!請注意,我們的想法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木下是自殺;在將脖子套入繩圈之前,另一頭的繩子已經先被綁在了鐵柵欄上。」

御手洗接著又畫出了一張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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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如此的步驟,那麼當時的情形就應該是如此的了,呵呵,我順便把兩個繩圈都畫上去了。如圖所示那般,在木下貴和完成這一系列行動之後,現場的情況導致木下貴和根本就無法將脖子套入兩個繩圈中的任何一個,因為都太高了。

「那麼,我們肯定又會冒出另外的想法了。是不是木下貴和用了什麼道具,才讓自己伸到了旗杆頂部?我不想排斥這種說法,只不過我認為,有比這種異想天開、費時費力的方法更為合理的方法。我們畫出這張草圖的依據是,木下貴和是先綁好繩子,再用某種工具升到上方自殺的。那麼,這個步驟是否也能夠換一換呢?或者說,木下貴和在綁好繩子之後,已經為自己完成了一種可以升上旗杆頂部的工具?

「說到這裡,我想大家都想到了吧,沒錯!那就是繩梯!有了這個至關重要的繩梯,那讓我再重構木下的自殺步驟吧!

「首先,剪斷繩索。在一頭連續綁出兩個獨立的繩環。然後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繩梯。不過,此繩梯也必須有點特殊……在繩梯的一頭必須先留出一段大約一米長的繩子。而這段繩子隨後和兩個繩圈中的隨意一個綁在一起——不是直接綁在繩圈上,而是穿過繩圈,像個連環一樣綁在繩梯的一頭,形成繩圈C!。」

御手洗在剛才的草圖上又填上了幾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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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是這樣子的。然後將繩子拉上去,並且在鐵柵欄上綁好。當然為了讓大家看清楚,所以每個繩圈都處在沒有拉力的情況下。實際上,當時,除了要套進脖子的繩圈A外,繩圈B和繩圈C因為受到來自下放的地心引力,其實是成一直線的。隨後,木下貴和便登上繩梯,於此同時,繩圈B和C便受到拉力,開始繃得很緊,根本無法在高空之中將頭伸進去,這也就是為何在現場遺留了兩個繩圈的原因了!當然,木下體內的安眠藥也是木下自己服下的,用來誤導警方。

「總之,木下貴和爬上繩梯,後來到了旗杆的頂部。此時,木下貴和急需解決的毫無疑問就是繩梯了,因為我們在之後的現場並沒有看到繩梯被遺漏了下來。那麼木下是如何處理繩梯的呢?要用某一種工具將繩梯運走,這種工具究竟是什麼呢?毫無疑問,那就是氫氣球。

「我想,對於一個品學兼優的大學生來說,不會連製造氫氣的置換公式都不知道吧?何況,有著更多的事實證明,這是一群人的‘演出’,所以木下貴和事先就在繩梯上綁上了氫氣球。在將脖子套入繩圈A後,木下貴和用鋒利的刀子或者是打火機弄斷了繩圈C——當然,刀子或者打火機也是綁在氫氣球上的。於是,結果是,冉冉上升的氫氣球通過空氣的浮力帶走了原本必定會遺留下來的繩梯!最後,現場就變成了我們所看到的那樣:一具屍體和兩個古怪的繩圈。

「而假若我們的推理正確,則我們必須面對這樣一個事實:木下貴和的確是自殺的。而順水推舟,我們很樂意的接受以下的結論:所有人要麼是自殺的,要麼是心甘情願的‘按計劃’被殺的!」

北條圭吾這個時候代替御手洗濁,接著說道:「所有的執行謀殺和自殺的人都是事先計劃好的,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一同行事的!而香取恭生和北條圭吾的出現、卜部六神的預告、卜部六神搞的密室把戲、木下貴和的高空作業、被害者被害順序的倒置等等,都儘可以說明這一點。然而,我想請問的是,在這一連串的事件中,究竟有沒有什麼意外,究竟是所有人都是主謀者,還是有些人被利用了呢?究竟所有人都是心甘情願被殺的,還是其中有個別的是被這個計劃給套入其中而誤殺的呢?或者說,這個計劃本就是一個披著‘心甘情願被殺外衣’的偽計劃,它的真實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10.就是這樣的終了

「千禧年的時候,我在網上開了個叫作‘魔術劇院’的網站,宗旨是‘專為狂人而設,無政府主義者的狂歡’!那個時候的我,流浪天涯,飽受人情冷暖。而在網站建立後沒多久,就有許多志同道合的人註冊了。其中就包括卜部六神、香取恭生、千晶惠美、松下放庵和木下貴和。呵呵,說起來,他們可都是元老級的人物呢!

「我們聚會的地點就是‘黑老鷹’酒店。我們的憤世嫉俗、厭惡世人的心態,各位想必也已經有目共睹了的。在大約〇二年的時候,我便提出了一個絕妙的計劃:讓我們大家在紅塵中都成為知名人物,幹盡任何的迂腐、愚蠢的事情,換言之,就是成為世人眼中的名人和紅人。在我們成功之後,我們會安排卜部六神帶著神的憤怒和意旨,以來到世上剷除墮落、有害的人群為由,向我們所厭惡的塵世報復!這便是我們活下去的意義,是我們的唯一的願望!

「呵呵,恐怕你們是不會了解我們的心境的!在計劃被提出之後,所有的人都一致同意,認為這個計劃實在是棒極了。卜部六神是個孤獨的老人,子女從不盡孝道,平日也從不來陪伴這個寂寞的老人。卜部六神在那個時候就像個老小孩一般總要引起人們的關注,於是我就安排卜部六神作為‘詛咒者’的角色,讓他在警察面前大大的精彩演出一番。

「而當時年紀最輕的木下貴和,也懷著一顆乖戾的心,拼命的學習,終於在幾年後考上了東京大學。可又有誰知道,他們的奮鬥和努力,所謂的‘新生’只不過是為了要在某年某月某一天華麗的‘死亡’呢!所有人都懷著一顆復仇之心,心際間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發誓要完成這個計劃,引起世間的恐慌和反思。

「於是,千晶惠美成了知名的女演員;松下放庵四處演講,成了學術界的領袖;香取恭生成立了‘無神論’協會,呵呵,他的作用只不過是先建立起來一個神壇,然後殘酷的把它瓦解罷了。呵呵,所有的人都搖身一變,變成了自己最為厭惡的角色,然後讓這些‘角色’遭受天譴!這就是我們計劃的核心!但你們是否注意到了,在整個計劃中,我始終沒有提到菊川雅美?是的,我所說的毫不知情的人,就是菊川雅美!

「菊川雅美是知名的美女作家,可誰又曾知道他還是我的初戀女友呢?然而,初戀的愛情的美好,在頃刻間就將傾塌。我心目中的菊川是如此的無邪可愛,而當我和菊川交往得愈深,我也就愈瞭解到她的世俗之心,她的名利之心,她的庸俗的人生理想。我只將她的模樣深刻在我的心扉,而對於她的醜惡的、一無是處的內心,我卻懷著十二萬分的仇恨!

「於是,我開始自私的往這個計劃中塞入不純潔的部分。我要讓菊川雅美——這個給了我幸福,卻又毀了我幸福的人死!我知道我是自私萬分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那顆乖戾的、想要復仇的心!最後,我決定在計劃中耍個花招,騙取最後登場的木下貴和替我‘誤殺’死菊川雅美。

「雖然我和菊川雅美分手了,但是卻在每年的聖誕夜和她有著祕密聯繫。為什麼呢?因為是我提供給菊川雅美那些墮落的、無恥的、卻然她一鳴驚人的稿子的!我將這個信息告訴木下貴和,說菊川雅美也是參與該計劃的一員!當然,在網絡上,我會以‘菊川雅美’的身份虛擬的和木下貴和溝通,騙取木下的信任。

「第一個死者松下放庵實際上是被千晶惠美殺死的——我們的計劃就是後者殺死前者,然後最後一個人用最不可思議的方式自殺,作為神的天譴。松下和千晶配合得很好,使現場看起來顯得有猛烈的掙扎,誤導警方判定凶手是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然後,我約千晶在‘老黑鷹’酒店附近碰頭,出其不意的殺死了她。這和原計劃並不相符,因為在原計劃中,千晶所知道的要殺死她的人其實是木下貴和。但是我卻想讓木下貴和幫我誤殺菊川!

「殺死千晶後,我將千晶的屍體藏在汽車中——這輛汽車是千晶乘坐過來殺死松下的。然後大約九點半的時候,我開車沿途將千晶的屍體拋棄在木屋中。隨後十點左右,我來到別墅,扮演我的流浪漢角色。而在十點時,列車的經過也在我的計算之中,因為我要憑此作為我的不在場證明。

「放火焚屍的人當然就是香取恭生。香取恭生之前一直是一個小職員,過著單調而鬱悶的生活。但就是如此的沉默的生活,令香取一見到我便向我傾倒,在他心目中唯有敢於反抗現實、做出他所不能做的事情的人,才是他心中的英雄!呵呵,各位,你們太不瞭解現代人那顆狂野的心了,你們認為這個時代真的是太平盛世嗎?

「接著,十點半的時候,香取恭生到達山頂。我、香取和卜部便向已經上鉤的警方演了一出好戲。當中的過程,便如御手洗所說的無二了。

「而在別墅之外,卻如我的‘第二計劃’那般,菊川雅美如往年一般在特定的地方和我碰頭。我為了防止菊川和木下對話,而引起木下的懷疑,我特意讓木下從遠距離槍殺菊川。這樣的話,一槍斃命,木下不會發現任何的事實。木下將菊川埋屍——這樣做,主要是向讓警方更加確定菊川是被謀殺的事實。因為菊川最後受到讀者的指責,可能有一些自殺傾向吧!

「而我最對不起的木下,接著就返回學校開始了他驚人的高空表演。說到這裡,整個事件的各個細節我就都已經全部告訴大家了。我完成了我唯一的願望,但是我卻對所有死者都有所愧疚!所以……」

北條圭吾的簡略的陳述中,我聽到了一個有著深邃預見力的天才對於庸俗不堪的人世的嘲弄和諷刺。

這時,這個流浪漢向他眼前的被他玩弄的墮落的、無用的人看了一眼,這是令我不能忘卻的、非常可怕的一瞥!

關於這一瞥的意義,令我又想起了《荒原狼》中哈里望向在臺上無所不曉的做著報告的哲學家的一瞥!

「這一瞥是對那些奉承話的批評,是對報告人人格的批評……這一瞥不光是批評了報告人,而且還以它那雖然溫和然而卻帶有致命的諷刺色彩置這位名人以死地……他的眼光與其說是嘲諷的,毋寧說是悲傷的,而且可說是悲傷之極了;這一瞥露出了他不可言狀的失望心情……這一瞥中包含的失望的光亮不僅把愛好虛榮的報告人的人格照得清清楚楚,而且還諷刺了此時此刻的情景,嘲弄了觀眾……

「不,遠遠不止這些,荒原狼的這一瞥看穿了我們的整個時代,看穿了整個忙忙碌碌的生活,看穿了那些逐鹿鑽營,虛榮無知,自尊自負而又膚淺輕浮的人的精神世界的表面活動——啊,可惜還遠遠不止這些,這眼光還要深遠得多,它不盡指出了我們的時代、思想與文化都是不完美的,毫無希望的,而且還擊中了全部人性的要害,這一瞥在短暫的一秒鐘內雄辯地說出了一位思想家,也許是一位先知先覺者對尊嚴,對人類生活的意義的懷疑。

「這眼光似乎在說:‘看,我們就是這樣的傻瓜!看,人就是這個樣子!’頃刻之間,什麼名譽聲望、聰明才智、精神成果,什麼追求尊嚴、人性的偉大與永恆等等,等等,統統都崩潰倒塌,變成了一場把戲!」

在我的眼中,北條圭吾就是這一頭「荒原狼」,說真的,只有那些真正才智出眾而又不愛虛榮、不願鋒芒畢露或者說不願教訓別人、不願自以為是的人才有這種「狼」的氣質。

北條圭吾轉向御手洗濁,忽然很譏諷的笑道——不過,我知道他的譏諷完全不是向著御手洗:「你知道木下貴和的氫氣球下面還繫著一副廣告嗎?」

「哦?廣告,那上面寫著什麼?」

「‘並無實體的城、並無實體的人、並無實體的靈魂’……」

沉默!只有沉默!

悲哀!只有悲哀!

我的思緒彷彿在此刻變得模糊了,失去了自我的意志。我感到我的身體輕飄飄的,毫無感覺的橫倒在半空之中。我像一團空氣,隨風飄蕩。隨便往下望幾眼,就看到無數匆匆忙忙而沒有靈魂的人在我身下互相嘲笑、互相掠奪。

我們的整個時代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在困惑撕裂我身體的時候,我又想起了天童盧五,想起了森博黎人,想起了星影鷹三,想起了X……

最後,我模模糊糊的看到北條圭吾將右手舉到自己的太陽穴旁,臉上的神情是如此的高傲而不可侵犯……

一片的混沌中浮現了艾略特的詩歌《空心人》中的最後四行詩句:

「世界就是這樣的終了

世界就是這樣的終了

世界就是這樣的終了

沒有砰的一聲而是一聲抽泣」

有多少人是沒有轟轟烈烈而是嗚嗚咽咽的死去的啊!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只聽到一聲槍響:

砰!

幕與影

1

這是十月的初秋,也是最令人魂牽夢繞的季節。窗外的秋雨飄落在碎石子路上,街燈在雨夜中微醺。從這棟略顯破舊,但又因為破舊而不時讓人勾起溫馨回憶的紅磚瓦房中緩緩溢出了樂聲。

那是電貝司的聲音,優雅而悽婉,輕輕的隨著柔和的燈光投射到冷雨夜中。抱著貝司的人影映射在隨風盪漾的簾布上,雖然樂曲緩慢而柔情,但他彷彿從中想起了什麼,所以身影也隨著演奏而搖擺拂動。也許是今晚秋風秋雨的街景讓他如此的感慨萬千吧,他彈了一遍又一遍,在留戀中不捨得讓美好的回憶輕易地逝去。

這時從街的另一頭走來一位撐著碎花圖案雨傘的姑娘,從遠處看來,彷彿是一朵含苞欲放的鮮花。只不過,她的臉上好似充滿了猶豫,走近了這棟瓦房,卻在門口不住的徘徊。好像是在仔細聆聽著柔美的樂曲,又好像是在考慮要不要走進去。

這棟瓦房的一邊已經吊滿了破簷,隨著陰晴不定的歲月,在絢爛中體驗著荒涼,在平靜中緊守著最初。在一處紅磚上隱約看得清幾個字「玫瑰十字偵探社」,只不過女孩沒有去看。她應該早就知道了這處地方吧,所以在淒冷的雨夜依然前來。

這首哀而不傷的獨奏讓女孩在樓下低徊了好久,她彷彿也在回憶某些事情。女孩謝了那朵雨傘,走上了樓。古舊的樓梯發出輕微的呻吟聲,伴隨著樓上的電貝司聲,彷彿形成了一種獨特的二重奏。

聽到敲門的聲音,樂曲緩緩停止,一抹柔和的燈光灑在女孩明媚的臉上。

「偵探先生!」女孩喜悅的叫出聲來,臉上洋溢著一種期盼的歡樂之情,「總算沒有錯過時間吧?」

偵探笑著微微點頭:「請進來坐吧。窗外的雨下得真大,還以為委託人不會來了呢。」

偵探將女孩手中的雨傘掛好,然後讓女孩坐在他的對面。兩個人中隔著一張小小的圓桌,桌上開著一盞微黃但很令人感到溫馨的小燈。除此之外,桌上僅僅攤開著幾本筆記本,似乎這名偵探的事務不算很繁忙。

「為什麼會找上我呢?要知道我接手前一樁案子還得追溯到一年多以前。」偵探很好奇。

女孩頑皮的搖了搖頭:「那一樁應該不算什麼‘案子’吧,因為我知道你從來不接手任何與犯罪和暴力有關的案子。」

「呵呵,這世界上充滿了由私慾所編織的罪惡之網,令人無法衝破。不過我不喜歡這樣的案子,我更喜歡解決人們內心中關於自己生命的種種疑惑。」偵探解釋道。

「關於自己的生命嗎?」

「是的。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由一個個謎團集合起來的。雖然是屬於自己的生命,但是還有有許許多多的謎題連自己都無法解開吧?或許由於這些謎題的締造者不是自己,所以自己才無法知曉幕後的祕密。我的責任就是先確定委託人是否堅定地要求解開謎題,然後幫助她在記憶的長河中將那個製造謎題的人給揪出來。所以準確的來說,我並不想揭開那些殺人事件的謎底,我想讓一個人的內心和記憶中那些有價值的東西再次浮現出來,領略時至今日也未曾感悟到的感動,或者這種感動是被我們所輕易忽略的。」

女孩點頭,不過似乎又覺得不可置信:「你是說就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只要那些細節還未曾被遺忘,你依然可以找出那個謎團的謎底嗎?」

「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去尋找,但是真正的謎底其實早就藏在我們每個人的心底了。」偵探仿似故作高深的答道,「不過呢,在此之前我要先確認委託人是否真心的要求得知這個謎團的真相。」

「那當然咯。」

「可是你要知道,有時候看似美麗的謎面其真相也可能是殘酷的,看似令人望而卻步的謎面其真相也有可能是包含著純潔和悽美的。所以我必須先要詢問委託人是否堅持的要求讓偵探解開謎團:這位小姐,你今晚來我的事務所的目的是為了揭開一個久遠的存在於回憶中的謎題,但是謎底卻不僅可能是歡快的,也有可能令你痛苦,即使是這樣,你也要求讓我儘可能的揭開真相嗎?」

「呀……」女孩彷彿此前就在考慮這樁事情,「不過如偵探先生剛才所說的,在我們心和記憶中始終保持著那些事情的影子,我想那些事情是有價值的,無論能否讓我領略到感動,我還是想知道這個謎團的祕密。許久以來,我或許已經忽略了那次感動,但是製造謎題的人或許從來未曾忘懷過。所以……」

「我明白了。」偵探無可奈何的笑了,「我經常提醒委託人這是很危險的事情,雖然事情已經在內心逐漸的消隱,但是正是由於事件依然是‘有價值’的,所以它對我們的影響還是無法消除。或許某一天它的光芒就能改變我們的人生。不過瞧你的樣子,說得那麼美好,想必也絕非是某種令人神傷的謎底吧?」

女孩狡猾的一笑:「那麼你肯幫我解開謎團了嗎?」

「我無法拒絕一位女孩的強求,不過我從來不希望會因為自己而去傷害到她。所以……偵探也有可能努力的歪曲真相喲!」偵探還以狡猾的一笑。

「不過……這種做法很偉大,也很令人感動。但是在現實中似乎是莫可奈何的事情發生的更多吧?比起不希望會傷害別人,難道傷害自己、委屈自己竟然可以被允許嗎?」

面對女孩的提問,偵探沉默,他低頭撫了一下電貝司上的弦,似乎在用那個音做出一種回答。然後他開始仔細聆聽女孩的訴說,那些心和記憶中的謎團逐漸的浮現出來,就彷彿秋雨打在窗簷,感懷的淚水令人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溼潤起來。

2

「或許自己流露出來的性情,大多給人以溫和和懶散的印象吧。但是心中一直很嚮往羅曼蒂克的浪漫情調。雖然對於和諧與愉快的生活環境十分珍惜,可是實際上是個理想主義者。我想理想主義者和溫和、平易近人之間並不存在著什麼矛盾,因為在心中理應放置一杆維持平衡的秤,衡量施與與回報之間的比重。而所謂的懶散也應該是內心猶豫的一種表現,因為缺乏自身的主見,所以在別人看來會顯得比較中庸而意志薄弱吧。

「雖然被人誇獎說善良仁心,但是有時心中還是會有所抱怨,心想我對某個人這麼好,他竟然會這麼待我,實在是沒有良心之類的很自私的想法。而如果有人待我好,甚至於想方設法給予我那種類似於羅曼蒂克的浪漫般的感受,我也猶豫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希望能夠應對得體、舉止優雅、從容不迫,不要讓自己和對方都顯得有些尷尬。所以可以這麼說,儘管在世俗面前要極力表現得高雅平易,待人接物要公平客觀,但是內心還是有著一份小小的渴望,渴望能在平凡的世界中獲得一份真摯的感情和如詩一般有著無以倫比魅力的禮物。

「不過我的這種小小的算盤,料想偵探先生也早就瞭然於胸了吧。不過偵探先生要了解這個謎團,也不妨聽聽‘涉案人員’都是些什麼性格。言歸正傳,這件可說是完全無法做到的事情發生在美好的大學時代,那天是我的生日。偵探先生,你說我們有緣嗎?我的生日也是在十月,不過那天沒有這般的秋風秋雨,完全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我的心情也異常的愉快,究竟是什麼原因以至於一直忙於學習的我這麼愉快倒也完全忘懷了,不過那件特殊的、不可思議的生日禮物我卻銘記至今。

「我之前說過,自己比較隨和的個性導致我很容易被別人看成是沒有什麼創新意識的。不過真實的我卻完全相反,經常有著不可思議的構想。這些構想我就不說出來獻醜了,想必經歷過更為奇譎事情的偵探先生會不由得笑話我吧。有些想法是完全小女生的想法,什麼白馬王子啦、關於愛情的痴想啦,有些想法倒是不同,有時候甚至顯得很奇異呢!所以生日那天我雖然是相當的高興,但是似乎總覺得過於平淡了,心想是否會發生什麼更加奇妙的事情呢?

「環顧桌上堆放著的禮物,有洋娃娃啦、可愛的飾品啦、自己喜歡的書和唱片啦、早就想要的某個品牌的衣物啦等等,但是看著它們總覺得是現實中總可以得到的東西。比起現實中的東西、物質的東西,我更期待某些……啊,偵探先生說得不錯,我更期待某些不‘物化’的東西,那些是用愛心所包裹起來的真摯情感的流淌,是將自己的心意都融入進去的親切而美好的表達。雖然我知道這些禮物也同樣表達了虔誠的祝福,但還是更加期待能有一份不一樣的禮物讓我感受到久已渴望的那種情調。

「偵探先生大概看到此時我的臉頰上已經有了些紅暈吧?有時候浸入回憶的感覺是如此的令人開心,又令人害羞。呀……生氣了嗎?那我就快點開始說說這個事件吧,畢竟是自己的事情,害得人家等得不耐煩了……事情發生在晚上,晚風輕滲,一輪皓月,總之氣氛相當的愉快輕鬆。室友和同學們都聚在一起給我慶祝生日,雖然生日蛋糕年年都差不多,但是每年所許的心願都不同,故而對於人生有著更加美好而熱誠的憧憬。所以每當我吹熄一次生日蠟燭,就有了更多的動力面對自己的未來。不過,那天正當我想吹熄生日蠟燭的時候,就收到了那份無以倫比的禮物。

「隔壁寢室的同學忽然進來說,有一個人準備了一份別緻的生日禮物想要送給我,請下樓一看。當時覺得很訝異,有了禮物就拿上來吧,為什麼要下樓一看呢?同學又說,是一個男生送的禮物,所以他無法親自上來,不過聽說也不是一般的禮物,要讓我親自下去收取。這麼一說,我便更加驚訝了。驚訝於竟然會有一個男生來送我生日禮物,這是完全想不到的事情。如果是普通的生日禮物,便叫個女生帶過來也就可以了,但要讓我親自下樓收取,那想必是非同一般的禮物吧?懷著這份好奇心,我便和大家一起下樓去了,既是想看看究竟什麼禮物,也不想讓這個男生顯得很尷尬。

「老實說,很難想象會有一個男生特意趕過來送我個生日禮物。在之前,若非是親人、要好的室友和女同學,以及自己的男朋友,誰還記得你的生日呢?誰還會刻意的準備一份禮物呢?要麼是發條短信來祝福一下就得了吧!不過我當時還沒有看到禮物,所以也不明白這個男生究竟用心了沒有?還是會有什麼企圖?

「那的確是一個相當真誠,也相當善良單純的男生。有時候也顯得很幽默,和我們女生的關係都很不錯。知道是他之後,我也就不覺得很奇怪了,因為如若是這麼一個很體貼女同學的男生送給我禮物,一點也不奇怪,何況他也會經常送給其他女孩禮物。我只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禮物,非要親自把我叫下來不可?而且我也看到了他有準備很奇怪的道具,那是一塊很大的布幕,以及他手中所拿著的一串精緻的風鈴。我想他莫非是要送給我一串風鈴?固然風鈴很美麗,聲音也很好聽,但是一看之下,之前的驚喜就略微減輕了一些。不過,偵探先生也當然明白,不可能是一串風鈴,因為這份禮物是精心準備的‘不可能犯罪’!

「看到我出現了,他仿似很靦腆的和我打了個招呼,然後忽然顯得猶豫不決的,不過最終還是開門見山的對我說:‘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首先要跟你說生日快樂咯!另外,匆忙之下準備了一個小小的禮物,希望你能夠收下。’這番話也說的不明所以,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禮物,所以也一時沉默,無法明說是收下還是不收。不過按照我的個性當然是會收下的,不會給對方造成不必要的尷尬場面。男孩見我似乎在考慮之中,又道:‘或許別人送的禮物都是實物,可是我送的這份禮物卻大有不同哦。因為有些東西看似不能永遠的保存下去,甚至有可能只在一瞬之間存在,但是它所表達出的感情卻是永遠的……’我便接著說:‘那麼你是說無論送什麼東西,心意到了就可以了吧?’他忙點了點頭,又解釋說:‘我只想給你帶來一份很新奇的感覺,因為老是送某些小禮物,怪沒意思的啦。那麼,能讓我稍微準備一下嗎?’‘哦,可以呀!’他便吩咐我們站在宿舍樓前面的空地上。這個時候由於已經離熄燈差不多遠了,所以附近也沒有什麼人經過,也沒有引來什麼好奇者的目光。

「男孩走到樓內,然後對值班的同學說了幾句話,大概是說明自己要做的事情,請求配合吧。不過說來也巧了,那天晚上值班的也恰好是我們班級的同學,所以他的要求立馬被她們同意了,這大概也叫作天意如此吧!男孩請求關閉底樓走廊裡的燈,特別是能照到門口的燈,我想如果把燈開著或許會影響到什麼。於是我們便處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上空繁星點點,皎潔的月光灑到大地上,那時候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可真是很浪漫!因為處在這個現代社會中,學習的壓力又是如此的大,好久都沒有仔細看看夜空,在晚風輕拂中體會一份靜謐了。說到這裡,真的是很感謝那個男生,雖然那時還不知道禮物會是什麼,會不會令我覺得很驚喜,但是在那時我好歹體會到了一個人能活著、能在晚風微醺下感受自然的氛圍,那真是太過令人陶醉了!我想看似不理世俗、尋求在心和記憶中謎團的真相的偵探先生也會很理解我的這種想法和訴求吧?

「男孩將手中的風鈴交給了我,讓我拿著。然後展開了手中的那塊白色布幕,和兩個值班的同學商量了一下,接著一個同學將一把椅子搬到了門口的左邊,站在上面,然後拿著布幕的一頭,而另一個同學則拿了把椅子放到了門口的右邊,站在上邊,拎著布幕的另一頭。所以,簡而言之,這塊布幕被兩個同學從兩邊拿著,貼在了宿舍樓的門口。而男孩也事先搬出了一把椅子,卻放在正對著布幕的遠離門口的地方,也就是很靠近我們的地方。完全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難道是要放電影給我看嗎?不過除了布幕和風鈴之外,也沒有看到投影機呀?完全猜不透的禮物令我好奇得不得了,而旁邊的室友們也都很期待。

「接著,男孩從口袋中掏出了他的手機,好像是在調試什麼,過了十多秒,才有所行動。他把手機放在椅子的上面,然後對我說:‘你知不知道手機投影儀?’‘啊……’原來是這樣,我點頭說聽說過,心想原來還真是要放映什麼東西吧?小男孩對我笑道:‘不過現在的技術還不是強,所以投出來的影像還不是很大,也就幾個平方米大小吧!呵呵……話說回來,現實中的生日蛋糕大家都見過,也都嘗過了,那麼虛擬中的生日蛋糕呢?雖然只不過是一個影像,但是……接下來……三、二、一。’說時遲那時快,他按了手機上的一個鍵,然後我們便看到在手機投影儀前方的布幕上出現了一個看上去甜美得不得了的蛋糕的圖像。

「‘呀!’雖然在幾秒之前男孩已經說出了布幕上將會出現的祕密,但是親眼看到一個這麼大而令人垂涎的蛋糕出現在了布幕上,還是頗令人驚奇的。我便以為這就是男孩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了,便馬上滿臉歡喜的說了句:‘謝謝你哦!’不過,說實話,這份禮物雖然別有新意,但是似乎還不夠有趣,也就是能令人眼前一亮而已吧。我想走近點去看看那個大‘蛋糕’,但是男孩卻阻止了我。頗帶神祕的說:‘禮物可不止這些哦!你仔細看看這個蛋糕有什麼不同呢?’我便再用心看了許久,答道:‘倒是和一般的生日蛋糕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不過這張投出來的不是靜態的圖片吧?’因為我看到蛋糕上插著組成一顆心型的二十根蠟燭,而所有的蠟燭都被點燃了,並且很浪漫的是,仿似這是一個真的蛋糕那般,在微風中那些蠟燭的火苗都在不停的搖晃。男孩似乎不願意透露出什麼祕密,繼續說:‘可是在生日慶祝上,這些點燃的蠟燭是要被吹熄的吧?並且在吹熄之前,還要許下一個美好的願望。難道……不想試試看嗎?’

「我心想果然不是這麼簡單的!大概還會有什麼奇妙的事情發生吧?我便小心翼翼的問道:‘嗯,是的,那麼我該怎麼做呢?’男孩從我手中拿過了那串風鈴,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他便指著風鈴道:‘奇蹟的事情需要靠非凡之物才能夠達成,而這串風鈴就蘊含著這樣魔力。請聽我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只有你才能吹滅這塊布幕上的生日蠟燭。不過這裡離布幕太遠,我怕你再怎麼努力吹氣也吹不滅蠟燭。如果走進了吹,那還要一根一根的吹滅,未免太過繁瑣、太過累人。所以考慮再三,我決定拿出我的這個寶貝,就是這串風鈴。我現在舉著這串風鈴,就舉在布幕的前方,只要你來吹一口仙氣。當聽到風鈴聲響的時候,那麼布幕上的所有蠟燭都會熄滅了哦!’男孩說的如此鄭重其事,不過我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什麼機關。不過當時我也儘量配合,因為我很像知道這樣做究竟行不行。可是……哎喲,偵探先生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他說只有我來吹氣,蠟燭才會熄滅,而我的室友們可都不相信了,便都說要讓她們先吹著試試看。我那時候很著急,因為心想室友們這麼做是不是會破壞人家精心準備的禮物了?不過男孩倒不慌不忙,說:‘可以的,不過那可是徒勞無功的喲!’

「室友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似乎覺得事情太神奇了,不太可能發生,所以都想先試試看究竟會怎麼樣。便一個個對著風鈴吹氣,可是門口布幕上的畫面紋絲不動,蠟燭上的火苗依然在微風中搖曳不止。男孩便笑著說:‘早說了是不行的嘛!還是讓今天的主人來試一下吧!’我便更覺得驚奇了,不過一邊心中還是有著一份擔憂,擔憂萬一我吹不滅該怎麼辦?那人家豈非會很尷尬?不過看著男孩這麼自信滿滿的樣子,我也就不再猶豫了,就要對著風鈴吹氣。但是他再一次的阻止了我,道:‘哎喲,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許願。在吹熄生日蠟燭之前,一定要給自己許下一個很美好的願望呢!這樣再滿懷誠意的吹滅蠟燭,那麼你的願望就一定會達成!請許願吧。’是呀!差點忘了許願了,此情此景之下,我緩緩閉上了雙眼,許下了一個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願望,態度是很認真的,因為無法辜負男孩的這份誠心的禮物……什麼,偵探先生要知道我許下了什麼願望?真是的,這個和破解謎團有關係嗎?好吧好吧,等你破解了這個留在我心和記憶中的而美好謎團,我再告訴你我許下的願望,好不好?

「於是,我心滿意足的許下了自己的願望,然後睜開眼睛,對著眼前的風鈴用力吹了一口氣。只聽見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奇蹟便發生了!布幕上所有蠟燭的火苗都已經消失不見了,隨即在蠟燭所圍成的心型的區域內,出現了‘祝生日快樂,心想事成’的九個藝術字。而且更令人感覺到他是如此用心的是,原本放在椅子上的手機忽然也就在那刻播放出了‘祝你生日快樂’的歡快樂曲!我一下子心跳加速,覺得真是不可思議、浪漫至極。室友們也發出一片讚歎驚訝聲,就連舉著布幕的兩個同學都覺得很吃驚。不過吃驚之後,恐怕是甜蜜和喜悅更多一點吧。我那時也覺得幸福極了,連聲對著他說‘謝謝,謝謝’,因為這實在是我那時所收到的最出乎意料、最別出心裁、最令我滿足的禮物了。你能想見此情此景嗎?在滿天繁星盪漾之下,在秋風柔煦的吹拂之下,在身邊最好的朋友都見證之下,在一個人最重要的日子裡,就這麼憑空出現了時至今日都深深銘刻在我的心和回憶中的無法取代的美好禮物。……啊,謝謝,不過偵探先生祝我生日快樂幹什麼呢?我的生日還沒到呢……什麼,你問後面怎麼樣了?真是的,人家難得沉醉在如此美妙的回憶之中,為什麼要急著問後面的情況呢?就算是充滿了不可解釋,但是去解決問題的動力還是抵不過沉醉在不可思議和浪漫萬分的氣氛中的願望呀……」

3

啊!可知道我也是多麼的開心嗎?能令對方如此的開心,難道在你開心之餘不知道我也是如此的開心嗎?要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就應該是這樣的,對方是怎樣的開心,自己也就怎樣的開心,對方是怎樣的傷心,自己也就怎樣的傷心,甚至這種程度比之對方還要深刻。不過還好我的這份愛戀還沒有表白,我深深的害怕自己在表白之後,失去能和對方一同快樂、一同悲傷的資格。我只要能讓自己一個人靜靜的體會到這種衝動就足夠了。不管對方知不知道,不管對方有沒有所感應,我想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聽有人是這麼說的:愛情最美好的時候是即將開始而未開始之際。我想也確實是如此的吧!對於一個暗戀者來說,她(他)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究竟是誰,反而更加的安心。我也看到過很多令人懊悔的例子,當男孩表白之後,女孩本來和他走得蠻近的,但是此刻卻遠遠地躲避著他,留他一個人獨自傷心。或者在愛情之火燃燒的時候,戀慕之初的純真和赤子之心都已經燒成了灰燼,漸漸變成為了維持愛情而維持愛情,而真正的愛情已經不會在灰燼中重生了。

我既不渴求對方能夠儘快給我一點點垂顧的迴應,也不從嫉妒中奪走自己這顆最初的、最純真的愛慕之心。我想該當時機來臨的時候時機就會來臨,而一切的強求都是刻意的、偽善的。而如果臨了最後,我的追求都變成了一場鏡花水月,那也似乎只能說是天命如此,我該安然的接受,並且祝福對方吧?

不過今晚,還是先別沉醉在自己的夢境中了,如果被人揭穿了這個魔術的手法,那可就白費勁了。雖然已經讓意中人感到了這份禮物所帶來的浪漫情調,但是手法被揭穿,還是很丟臉的事情。

我忙趁著大家都陶醉在其中的時刻,將手機的投影功能關閉了,接著一切又恢復如初。我在那時不禁感到略微的失落。

畢竟自己無法向對方表白出自己真正的心意,只能用這些手法和所謂的禮物來讓對方感到開心和愉悅。上演一出一出的奇蹟,也無法掩蓋自己內心深處那個小角落中的失落。因為我再怎麼努力,我面前的這個帶著驚奇和滿足表情的可愛的人也無法知道我的真正用意。不過……自己大概還是太過於自私了吧,這些終究是我自己的做法,如果能要求對方知曉自己的內心呢?何況,我只是為了要讓對方過一個難忘的生日,並不是要讓我過難忘的一天。

如此想來,自己又變得快樂多了,既然讓對方如此的愉快了,那麼我的心境也在那時顯得如此的愉快。

我已然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如何離開的了,或許當時自己完全沉醉在剛剛形成的短暫卻如我所說的是永恆的回憶中了吧?

4

「啊……這樣子呀。」偵探聽完了女孩的敘述,搖了搖頭,顯得很是煩惱,「你能肯定男孩將手機放在椅子上之後就絕對沒有去再碰過了嗎?」

女孩點頭:「你是不是想說在當中,我因為許願所以閉上了眼睛?而他正好趁機去動過手機了?改放了另一張圖片?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我睜開眼睛吹響風鈴的時候,我看見不遠處布幕上的蛋糕圖案根本就沒有變化過,二十根蠟燭都是點燃的。而且我也在事後問過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證實他在那時根本就沒有動過。」

偵探閉著眼睛,沉思了好久,才又問道:「你曾經說過這不是一張靜態的圖片?」

女孩不屑的道:「我是這樣問過,不過他沒有正面回答喲!如果是動態的圖片仿似確實可以解釋圖案如何變化的問題吧。不過有一點很顯然,他不可能知道我會在何時許完願望、睜開眼睛、吹響風鈴,所以他事先怎麼能準備一張正好在我‘吹滅蠟燭’時變化的圖片呢?喂喂,我說偵探先生請認真對待好不好?為何提出這麼些一般人都能解釋的問題呢?」

偵探輕輕一笑,似乎不為所惱,繼續問道:「並且投影變化的時候,手機中還放出了‘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

「是的,很神奇吧?」

「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偵探一本正經地說,「如你所推理的,男孩不可能知道你吹滅蠟燭的時間,所以圖片動態說是不可行的。而男孩又從頭至尾沒有那臺手機投影儀,那麼圖片怎麼會切換的呢?是不是有那種自動放映的模式?」

女孩噗哧一笑:「哈哈,偵探先生,為何總要我這個委託人來和你解釋清楚呢?如果有自動放映模式還是無法完成這個奇蹟的呀,因為他還是不知道我會在什麼時候吹滅蠟燭,還是無法完成自動放映的設置。」

「真傷腦筋呢!」偵探再次閉緊雙眼,看似在很努力的思索中,「不過事件中……不好意思,我習慣稱之為一起‘事件’,不過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很美好的回憶吧……事件中似乎出現了許多不那麼‘單純’的元素。並不是指那種不單純,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按照這個禮物的原始模式,有些元素是不應該出現的。」

「比如?」

「比如風鈴就是一個。他說這個風鈴有著某種魔力吧,而由於布幕太大,所以不能讓你一根一根的吹滅蠟燭,而你又離布幕太遠,所以你再怎麼使勁也無法從遠處吹滅蠟燭吧?是的,他的意思是風鈴起到了一個過渡的作用。可是這個未免也顯得有些牽強了。」

「好像的確如此吧。不過風鈴的聲音真的很好聽,也許他是在刻意為我營造更加浪漫的氣氛吧。」

「呵呵,再一個就是這塊白色的布幕了,你覺不覺得布幕有些過大了呢?我聽你說,要兩個人站在椅子上才能完全展開?」

「是的,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有些過大了。而投影出的蛋糕的大小不及布幕一半的大小吧。」

「再一個就是燃燒著蠟燭的蛋糕的圖像了。這個圖像顯得有些刻意了……」

沒等偵探分析完,女孩就撅著嘴反駁道:「你好像很會懷疑別人嘛!仿似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所在似的咯?」

「呵呵,」偵探睜開眼睛,看著女孩乾笑兩聲,繼續分析道,「有一個刻意的地方在於蠟燭上的火苗是‘隨風’盪漾的,是運動的。而一張圖片上面蠟燭是點燃還是熄滅,其實根本不用做出那種效果的吧?只要讓你看到火焰不就可以了嗎?而且火苗的盪漾不還提醒你這可能是一張動態圖片嗎?你對於後面所發生的奇蹟也會抱著這樣的推理吧?」

「我早說過了,由於他不可能預知我會何時吹滅蠟燭,也從頭至尾沒有碰過那臺手機投影儀,所以這個奇蹟不是用動態圖片製造出來的。」

「所以嘛,我說這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地方。而最後一個我想說的元素就是那首生日快樂歌了。在蠟燭被你吹滅、蛋糕上浮現祝福語的同時,手機就響起了音樂。這個也不不可思議嘛!因為他既然無法預知你何時吹滅蠟燭,就不可能預先設定音樂鈴聲的嘛!還真是無法解釋呢,不過那個,那個……對了,生日快樂歌是在什麼時候停止的呢?」偵探漫不經心的問道,看來這個奇妙的來自女孩記憶中的禮物讓偵探碰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停止?」女孩再次陷入回憶,「我想應該是他關掉手機投影功能的同時吧。嗯,對的,是在布幕上的蛋糕圖像消失的同時,生日快樂歌停止了。」

「有目的啊,肯定有目的!」偵探還處在苦思之中。

女孩急切的問道:「真的想不出來解答方法嗎?唉,不過其實讓謎團永遠成為謎團也蠻不錯的,這才能讓它擁有永恆的魅力。」

「對了,後來那串風鈴怎麼樣了?他還拿在手上嗎?」

「哦,我忘記說了,在我吹滅蠟燭、見證奇蹟之後,他就馬上把這串風鈴送給我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收,因為畢竟人家給我上演了這麼一個對於我來說令我從未如此開心的奇蹟。」

「你吹滅蠟燭之後?也就是說他還沒有關閉投影之前咯?」

「是的,送給我這串風鈴之後,他才去關閉手機投影儀的。」

偵探似乎領悟到了什麼,但在頃刻之後又變得猶豫不決了。

「怎麼樣?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女孩接過偵探遞過來的本子,上面詳細記錄了「生日蛋糕?白色布幕?風鈴與蠟燭」事件的各個細節。女孩也仔細看了一遍,但還是無法解開謎團。

偵探忽然從沉思中醒來,問道:「你有沒有看過一些利用‘混淆視聽’般詭計的推理小說,也就是說要讓見證者以為他們看到的東西實際上是另外一個東西。」

「什麼意思呀?」

「嗯,不妨舉一些例子,比如美國作家……」

「好了好了,你又要開始炫學了!這些作品我都還沒看過呢,就不要給我洩底了。」女孩捂起耳朵,「就說說你有什麼解釋的方法好了。」

「不錯,方法已經想到了一個。」偵探略帶狡猾笑意的說道,「這個男孩是怎麼做到的呢?因為他使用了一個心理詭計,你們所有人都認為布幕上的蛋糕是從擺在正前方椅子上的手機投影儀中所投影出來的,所以才會產生一系列的不可能事件。但是真相不是這樣的,因為布幕上的蛋糕是從其他地方所擺設的手機投影儀中所投影出來的!」

女孩的神情由一開始的充滿期待、恍然大悟,到最後的大失所望:「哎喲,我還以為偵探先生會說出什麼高明萬分的推理呢,原來是這樣啊!這種方法我早就考慮過了,很遺憾,這是行不通的。因為那天是深夜,所以從手機投影儀中投射出的光芒是很亮的,而除了這股光芒,我再也沒有看到從任何地方所投射出來的照向布幕的光線了。再說,我如果站在投影儀的前方,還會看到在布幕中有一個人影呢!所以,蛋糕的圖像肯定是從這臺手機投影儀中投射出來的啦!」

「你能確定嗎?」

「那是自然。如果有來自其他地方的光線照到我們這裡,那肯定會被我們發現呀!所以他不可能使用這個詭計的。」

「那也對,肯定會被看見的。而在當時肯定是從這臺手機投影儀中投射出了白色布幕上的圖案,可是圖案怎麼會隨著你的意志而變化的呢?」

「看來你也搞糊塗了吧?」女孩嘲笑道,「雖然這份禮物是如此的充滿浪漫氣息,但是由於十分的不可思議,所以我心中也一直奇癢難擋,想要看看背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不過……」偵探再次猶豫不決起來,「你真的想要知道背後的祕密嗎?」

「當然,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

「呵呵,讓謎團永遠成為謎團,這樣不好嗎?要知道有些精妙無比的魔術背後的祕密,是那樣的蒼白和愚蠢呀!」

「我還是要知道。」女孩下定決心,「我已知道了他的一片心意,難道背後的祕密會是那麼的不堪嗎?而且……我想當初送我這份禮物的男孩也會很樂意我知道他的手法的吧,因為令我感到開心和浪漫情調的願望雖然已經達成。但是讓我知道背後的祕密,也不會有所損失的吧?甚至,我不知道這個祕密,是否會讓這件禮物的價值有所泯滅呢?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務必有責任讓對方知道你的愛意,不然既是對自己不盡力,也是對對方不尊重。所以……」

「我知道了。」偵探莞爾一笑,「不過以下的說明只不過是我個人的揣測而已,事實的真相究竟如此,你還是要找到那個男孩問問清楚呀!」

女孩笑著點頭,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聽偵探先生的解謎了。

「我之前說過,風鈴、布幕、燃燒的蠟燭和生日快樂之歌是解開這個謎題的關鍵。首先來考慮風鈴的問題,男孩為什麼偏偏要你吹響風鈴呢?當然,不是因為風鈴有著什麼魔力,這只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而當你對著風鈴吹出仙氣的時候,會產生何種效果呢?換言之,如果你不吹響風鈴,那麼這個魔術就不會成功了。很顯然,女孩的櫻脣輕啟所產生的唯一效果就是風鈴的鳴響。所以我認為男孩要求你這麼做,是為了讓風鈴產生響聲,雖然那天晚上是在室外,但是近距離吹動風鈴的響聲和被風吹動風鈴的響聲還是可以分辨清楚的。那麼為什麼要讓風鈴鳴響呢?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要通過這種清脆的聲音來傳達某種訊息,而既然這種聲音很清脆、很容易辨識,所以不妨認為這種聲音是為了傳達給不在場的某個人的。這就是‘風鈴鳴響’事件的真相了。」

女孩恍然大悟般點點頭:「說得在理,仿似也只有這種可能性了,那麼布幕上會有什麼疑點呢?」

「這塊布幕顯得過大,由兩個同學站在兩邊的椅子上從上到下展開才能完全呈現出來。而蛋糕的圖像則被投射到了布幕的中心,不過比之布幕要小很多了。不過,有些疑點需要和另外一些疑點相互參比才能找出這些問題的意義所在。當時,男孩是請你們站到宿舍樓前的空地上,然後讓兩個同學將布幕掛在門口的對不對?」

「沒錯啦,是這樣子的。」

「也就是說,當時布幕是完全擋住了整個宿舍樓的入口處咯?」

女孩仔細回憶了一下,答道:「的確是這樣的。巨大的白色布幕將整個入口都蓋住了。」

「很好,並且我還知道當時宿舍樓底樓走廊裡的燈也都被關閉了。這樣做,固然是為了投影的效果,但是卻另有深意。接下來我們討論討論那些燃燒的蠟燭,這些蠟燭本身沒有什麼蹊蹺,但是蠟燭上的火苗卻很不可思議,是在不停隨風盪漾的。而要讓人以為這是火苗,其實不一定要讓火苗在空氣中振盪。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個刻意的安排,那麼目的究竟何在呢?最後是生日之歌的問題,在你吹滅蠟燭的同時,生日之歌就響起了,而在男孩關閉投影儀的同時,生日之歌又停止了,這樣的做法仔細想來也不可能是隨意的。誠然,讓心愛的女生許完心願、吹滅蠟燭,在那同時響起令人感到幸福甜蜜的生日之歌是很必然的選擇,但是對於我這麼個非凡的偵探來說,不僅僅能注意這點,更會注意事件本身的特殊性。因為既然歌曲響起了,那麼必然有一刻要讓它停止。而男孩讓歌曲停止的時刻正好是關掉投影儀的時刻,這點值得深思呀!並且作為一個非凡的偵探,我也常常會從反面考慮,歌曲停止的動作雖然有蹊蹺,但是歌曲奏響本身會否也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呢?」偵探停頓了一下,看一看女孩的反應。

「呵呵……」女孩雖然聽得偵探這麼自吹自擂,但也完全對於偵探十分的信服,「那麼就請說出真相吧,雖然明白對方給了我一個精心設計的禮物,但時至今日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我未免也心中有愧。」

偵探乖戾地撫摸了一下女孩可愛的臉頰,道:「你有沒有看過皮影戲?」

「皮影戲嗎?有啊,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其實這個禮物用到了和皮影戲差不多的手法。皮影戲是怎麼回事呢?從布幕的後方投射出燈光,然後在燈光範圍內有一些皮影在做動作,而燈光是透不過皮影的,所以坐在布幕前方的觀眾才能看到布幕上有一些黑影在運動。那麼仔細想想這個事件,因為動態圖片的方法已經被我們否定了,但是在布幕上的火苗依然在不停運動,這說明什麼?是不是和皮影戲用的一個手法呢?那麼我們再想一想投影儀的基本原理吧,是直接把光線投射在布幕之上,所以和皮影戲的手法是完全逆反的。」

偵探還沒有說完,女孩就差點跳了起來,驚呼道:「我知道了,難道他用的根本不是投影的方法而是皮影的方法制造禮物的嗎?」

「雖不中亦不遠矣!」偵探似乎佩服般的點點頭,「比之我先前所說的什麼‘混淆視聽’的手法,這個手法則更強大的利用了人們的心理錯覺。因為真相就是:雖然布幕上的蛋糕和二十根蠟燭是從正面投影上去的,但是會搖曳的火苗和隨後出現的祝福文字則是從布幕的背面投影上去的!」

頃刻間,糾結了幾年的謎團就這樣在心靈的天幕中如煙花般璀燦的綻放。

偵探繼續說明道:「在這個詭計中,有一個和男孩配合的女生,我們且稱之為A好了。男孩要求關閉底樓走廊裡的燈,並且將巨大的布幕完全的遮蔽住入口,是為了不讓在布幕後面實行詭計的A被大家所發現!仔細想想,這樣做的話,宿舍樓就變成了一間密室,和空地上的你們完全分離了。因為有布幕的存在,所以布幕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根本不會被看見。之前你有否定過從別處投影的詭計,但是這裡存在了一個盲點,就是那另一個投影點其實是在布幕的背後,這是很難讓人想到的一點。

「當布幕掛好之後,男孩將手機投影儀擺在前方的椅子上,然後說是要投影出一個生日蛋糕,還接著倒數了三秒——三、二、一——對不對?很顯然,這樣倒數是為了通知在布幕後的A能和他同時行動。當數到‘一’的時候,在布幕前方的男孩打開投影儀,在布幕的正面投出插著二十根蠟燭的生日蛋糕圖形,而位於布幕後方的A也同時打開投影儀,在布幕的反面投出了二十朵火苗的圖形。因為之後要讓火苗消失,所以不得不讓蠟燭和火苗進行分離。但是又不能讓大家看出蠟燭和火苗其實是分離的,所以A不停的抖動手機投影儀,讓二十朵‘火苗’顯出其是火苗的一些特徵:因為只有火苗才會在空氣中發生抖動!雖然投影儀可以投出紅黃色的美豔的火苗,但是到底是在布幕反面投影,所以從正面看來,效果要差了不少。所以再讓火苗抖動,這樣進一步讓大家以為這些從反面透到正面的影像的確是風中的火苗了。而既然兩面的投影是同時進行的,而我們只看到了一臺投影儀,所以很自然的以為所有的圖像都是從那臺投影儀中投影出來的。換言之,這個強烈的心理詭計把你們所有人都給誤導了!

「這個方法是完全可行的。因為光本身絕對可以穿透布幕,何況在之前你們所有人都沒有檢查布幕的厚度,所以從反面投影的確可以在正面得到影像。再者,你們都以為影像是從正面投出的,所以你們透過幕布所看到的亮光,均以為是從正面放射出的,但實際上布幕後方的光也同樣透了出來。

「那麼男孩在何時、如何通知A,讓A關閉後方的投影儀,並且完成這個禮物的設計呢?那顯然就是用風鈴的鳴響聲了。在布幕後方的A能完全聽清楚你們的對答,因為那時夜已深人已靜,所以你的那幫室友懷著好奇心去對著風鈴吹氣的時候,A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男孩這次絕對不會再通過倒數的方式來通知A了,因為那樣既缺乏神祕感,又缺乏浪漫感,所以通過風鈴作為過渡。那麼當你許完心願、吹響風鈴的時候,聽到鳴響的A立即切換了投影的圖片,而這張圖片上當然是沒有二十朵火苗的,換成了寫有鏡像祝福語的圖片,這樣從正面看來還以為是從前方的投影儀投出來的呢。而男孩立即又將這串風鈴送給了你,這是為什麼呢?風鈴豈非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為什麼要送給你呢?因為他和A之間一共設計了三種不同的傳遞信息的方法,一個是大聲的倒數三秒,一個是風鈴的鳴響,另外一個麼……就是生日之歌!

「在你吹滅蠟燭的同時,手機中還響起了生日之歌吧!很顯然,那的確是從布幕前方的手機中響起的,因為你們不可能判斷錯聲音的方位。這點該如何解釋呢?肯定不是事先設計的什麼提醒鈴聲,而應該是電話鈴音吧。在布幕後的A聽到風鈴鳴響之後,立即通過另外一臺手機撥通了男孩手機的電話,而男孩手機的來電鈴聲則被設定為了生日快樂之歌。而且我們還知道,來電並不會影像手機的投影功能,也即不會被自動切換掉。這樣的話,這個謎團就被成功的解開了。不過這起‘事件’還沒有完畢,因為在布幕前後方的兩人需要同時關閉投影儀才行,如果稍有偏差就會被看出來了。怎麼辦到的呢?而且風鈴都已經送給你了,無法依靠它來通知A了。不過別擔心,男孩考慮得很周到,男孩在關閉投影儀之時不是也停止了生日之歌的播放嗎?而我們知道那只是一個來電鈴聲而已,所以男孩在按了拒聽鍵之後,布幕後方的A當然也在同時知道電話已經切斷,或者聽到生日之歌停止也是一個信號,所以立即快速的停止投影就可以了。這樣的話,先切斷電話以通知A,然後迅速的關閉投影,這起‘事件’就完美的落幕了!」偵探解釋完畢。

「好精彩喲……」女孩還一時未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說得好清楚,就彷彿是你當時在場一般……」

「那也是你表述得好吧?因為這件事情如你所說已經銘刻在了你的生命中,你的心靈和回憶之中。」偵探似乎稍顯靦腆,「如果你要去證實的話,可以去問問A。我還記得在你收到禮物之前,有個隔壁寢室的女同學來通知你吧?我想她很有可能就是幫男孩忙的A了,他們之間可能配合過蠻多次了,所以從頭至尾都沒有出現什麼失誤。還真是用心呢……」

「真是不虛此行!」女孩的臉上又再次洋溢起沉醉其中的幸福表情,「你之前還嚇唬我說什麼萬一真相令我痛苦萬分該怎麼辦之類的蠢話,可要知道這個真相比之謎面本身可同樣令我感到歡欣雀躍呢!出人意料而又妙到巔毫的手法,一點都不比浪漫無比而又令人驚喜的謎團遜色!」

「是啊,」偵探附和道,「突然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明白了那時那情景究竟是怎麼被精心設計出來的,是會產生源自心底的感動啦……」

窗外的秋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地平線上浮現出了一抹紅光。

女孩接過偵探遞來的雨傘,正想道別,又忽然想到了什麼,歪著脖子倔強的道:「偵探先生會不會覺得這個男孩很傻?」

「傻……嗎?」

「因為站在布幕前面的我看不見布幕後面的事情,也料想不到布幕的後面會發生任何事情,所以我才會聯想到那個男孩的處境。或許永遠都讓我看見發生在布幕前面的美好景象,而他自己的真心和付出卻永遠躲藏在布幕的後面,不讓我輕易的看見。假若我不是個喜歡回憶和尋覓自身生命真相的人,假若我沒有遇上非凡的偵探先生,假若偵探先生陷入了苦思冥想最後也無法推理出答案,那麼布幕後面的屬於這個男孩的一顆真心也無法被我所知曉吧?難道……」

非凡的偵探似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淡然的笑道:「對了,差點忘了問你:當時你所許下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你真的很想知道嗎?按照你的說法,萬一是令你極度痛苦和極度委屈的呢?總之是無法如你所願的呢?」女孩狡譎的反問道。

偵探可能是並不想知道這點吧,所以也不強求了。

當如鮮花一般的傘再次開在朝陽下的街道時,又傳來了優雅而深沉的樂曲聲。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有如深藏在華麗而絢爛的幕布之後的平淡和執著。

女孩頻頻回顧這棟紅磚瓦房,「玫瑰十字偵探社……」女孩低吟自語,「存在於心靈和回憶中的有血有肉的謎團,又何止這麼一個呀……」

5

當我遠離她的時候,再也抑制不了內心的感情,感動的淚水就這麼滴落下來,滴落在她永遠也看不見的幕後。

但是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也沒有什麼不甘心的。

因為我知道一點,儘管伴隨著我們的長大,內心會促生某些欲求,並且只有長大了才能慢慢填滿欲壑。但就算填不滿,只要蜻蜓點水就可以輕易的滿足了。雖然有許多人稱之為煩惱和孽緣,但我覺得那是很開心的追尋。

無論她將來是忘記還是偶然會回憶起這份禮物,我都將今夜銘刻在心和記憶的深處。

我知道自己沒有理由成為她生命中的唯一,但還是無法忘懷她的一切。

不過,雖然無法有勇氣從幕後走出來,向親愛的觀眾鞠躬致謝,但只要有過幕前的感動,那我就很開心了。並且,在這個微風沉醉的夜晚,希望她也能感受到一份快樂,永遠藏在她生命中最美好的私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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