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元亡
大明好國舅 by 宇丑
2020-3-3 20:04
馬度把三人請到書房裡面,讓廚子上了酒菜,他拿著酒壺挨個的給三人倒上,開門見山的問道:「這裡也沒有外人,徐大哥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捨得讓長子棄了爵位去海外蠻荒呢。」
徐達捧著酒杯反問道:「你倒是說說為何捨得家裡的千金貴女去蠻荒海外,剛才碧琳說的時候,你似乎並不驚訝更沒有出言反對。」
李文忠喝了杯酒道:「還能為什麼,他自己出不去,便讓閨女出海趟路呢。」
「有一部分原因,關鍵是碧琳自己願意去,不然我也不會逼她出去。」馬度再次看向徐達,「徐大哥,你可考慮清楚了,興許他們哪天出海你這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等徐達回話,李文忠已經搶先道:「不管徐家的小子去不去,碧琳出海的時候記得帶上我家增枝,我可是出錢造了三艘蒸汽船,到時候再給他配上三百護衛再帶上家眷。」
眾人的眼光立刻看向李文忠,他卻兀自的喝著酒,「皇上心裡已被邪魔侵入,他的瞳孔都是紅的,我只消看上一眼就會心驚膽顫……」
話沒有說完,已經被馬度捂上了嘴,「這話也就你敢說!」
李文忠拿掉馬度手,「玄重幹嘛這麼緊張,是深有同感嗎?」
呃……還真是,別看馬度與從前一樣老朱跟前神色輕鬆的瞎扯淡,可是心裡頭就跟打鼓一樣,如履薄冰生怕說錯了話。
尤其是這次郭桓案之後,每次去謹身殿見老朱,總感覺他週身冒著黑焰,雙眼通紅,隨時都會擇人而噬一樣,即便他言行和藹也不會讓人生出半點的親切之感,從頭到腳都是一股子涼意。
李文忠接著道:「陛下用不著咱們了,他眼下極力的忍耐著沒做出斬盡殺絕的事來,他是我的舅舅,我最知道他不過。
大傢伙嘴上不說心裡頭都有數,你看看那些個倭國封了公的,有哪個說要回來的,薛顯的兄弟都已經辭了官職往倭國去了,百里王啊,豈不比空有頭銜沒有封地的公侯自在啊!」
常遇春也道:「顧時在呂宋沒找到金礦,卻找到一個大銅礦,產銅那叫一個多喲,發了大財了。早就派了家裡的二小子去那邊經營了,現在已是立住了根腳,佔了好大一片地方。」
「你也莫要羨慕旁人,你家常茂的地盤可大的多了。我也得給家裡找一條後路不是,免得整天在皇上跟前轉悠,讓他看不順眼。反正跟著玄重走沒錯了,徐大哥心裡也是這般想的吧?」
徐達微微搖頭:「思本莫要再說了,你這話已是大不敬了。」
「怕什麼!玄重家裡沒有錦衣衛了。也就是你好脾氣,那個福壽竟還養在家裡,我家的那個早就被我一刀宰了。還有你家的常五,誰能想得到啊,那可算是你的半個養子了,想想都叫人後怕啊!」
「你宰了他做什麼,以為不再你家派了嗎,徐大哥做得才是對的。」馬度指指門口站著的張五六,「我家也不是沒錦衣衛,那不就是嗎?正在記錄咱們一言一行!」
三人立刻臉色都變了,李文忠的手已經按在刀子上了,馬度把張五六叫過來,「給大家瞧瞧你手裡畫的什麼東西!」
張五六攤開小冊子,果然就見上面有四個火柴人圍著桌子大吃大喝,其中那個半張臉都烏七八黑的便是滿臉虯髯的常遇春了吧。
人畫的不怎麼樣,可是桌子上的幾樣菜倒是畫的還行,比如那條蒸魚和豬爪就畫的不錯,看他嘴邊濕漉漉的八成注意力都放在這上頭了。
「五六,最近畫功見漲嘛。」
「公爺說過,做事當兢兢業業,小的專門到書院裡請教了會畫畫的先生。可小的做事用心,上頭人卻不用心,俺放在老鴰窩裡的小冊子都沒拿走,您說氣人不氣人!」
張五六往桌子瞧了一眼,「這裡還有一盤蠶豆,俺剛才沒瞧見這就畫上。」
「行了!你也趕緊的去廚房吃飯吧。」
等張五六走了,眾人不由得笑了起來,徐達飲了一杯酒道:「這張五六年歲也不小,還是和從前一樣混。好了,說正事,讓輝祖遠去東勝洲,我原本也是捨不得的,可是他情根深重已是拔不出來了,另外就如思本說的給我徐家留條後路,讓皇上對咱們能少些猜忌。」
「我知道好幾家已經準備船隻去東勝洲了,你們要去就快些,金山莫要被旁人搶了去。」常遇春用酒壺往嘴裡灌了兩口,「在應天這般過得也憋屈,倒不如一起出海,野人也是人殺起來也痛快,俺的刀都快生銹了。」
馬度拍拍他的肩頭,「你多養幾隻猴子殺起來也是差不多,就不要想著出海了,咱們這幾個公爵是皇上最後的遮羞布,還沒到扯爛的時候。」
「大捷!大捷!」忽然聽見官道上傳來一陣陣的馬蹄聲,還有人大聲的咋呼,幾人連忙的出了書房豎起耳朵,只聽見有人大聲的喊道:「大捷,燕王殿下和永昌侯率軍突襲漠北生擒韃子皇帝,俘虜十萬餘人,牛羊無數……奉皇上旨意,傳令天下,普天同……」
那聲音越來越弱直至聽不見,隨著馬蹄的呼嘯而去,馬度的心頭刮過一陣涼風,耳邊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句,「似乎到了扯爛的時候了。」
這話不是胡說的,歷史上洪武二十一年,藍玉率軍北征,突襲捕魚兒海大獲全勝正式宣告了蒙元朝廷的終結,也去掉了老朱心頭的最後一刺。
沒了顧忌的老朱,在洪武二十三年,就開始狠炒胡惟庸案這碗冷飯,不知道勳貴們被接連抄家滅族,不過老朱終究沒有把勳貴殺干屠盡,還留了些給兒子他認為忠誠可靠的當幫手。
可直到洪武二十五年,朱標突然薨逝,生怕文弱的孫子治不了這些驕兵悍將,便又弄出來個藍玉案,埋葬了幾乎所有的勳貴。
北元小朝廷的終結,有人歡喜有人憂,可是會有一個人為之傷心難過,這人自然是薄啟。北元小朝廷已經十分的勢弱,只要這個小朝廷存在一天,對薄啟來說便是一種安慰,即便他回不去那也是他的家。
家沒了不傷心哪才是怪了,當他聽到消息便一屁股跌坐木屑裡面,如喪考妣的大聲哭嚎,不知所以的學生百般相勸也是無用,直至哭到昏厥。
馬度去看他的時候已是臥在床上起不了身了,靠在床頭睜著一雙無神的雙眼問道:「海英是誰來了?」
「是徐國公聽說您病倒了,這是來給您診病了。」海英搬了凳子放在窗前,「公爺,您坐!」
馬度伸手在他在眼前晃了晃,薄啟的亮眼沒有半點的反應,他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何至於如此,這國不是早就亡了嗎,才幾日的時間就把自己哭瞎了。你有消渴症,本就容易致盲,哪裡經得住這般大悲大喜的。海英可曾請大夫看過了,藥可用了嗎?」
「已經請過大夫了,也開了藥只是不見好,還請公爺施展神術救上一救。」
「呵呵……他又不是神仙,幫著老夫調理活了這些年,已是他的神術了。再說這眼睛也用不了幾日了,治不治的都不重要。」
海英跪地泣道:「您是萬金之軀,可不能說這種灰心話……」
「出去,老夫要和徐國公說幾句話!」薄啟把海英攆走,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奏折和一封信出來,「聽到漠北傳來的消息,老夫當天就連夜寫好了。一個是遞給皇上奏折,不求風光大葬,只想死後以書院先生的身份葬在方山。另外一份是寫給老夫的孫子的,麻煩玄重幫我轉交,您放心這次絕對沒有什麼大逆不道話。」
「你馬上可就要和孫子團聚了,有話直接跟他說就是?」
薄啟苦笑一聲,「祖孫二人同為異國囚徒,團聚了也不是什麼喜事,不如不見。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從漠北這一路怕是要兩三個月,老夫撐不過去的。」
薄啟指了指書桌的方向,「老夫將這些年的教書心得編纂成冊,可以給書院做教材使,老夫是看不見了,記得刊印之後務必要燒一本給我。」
馬度起身一揖,「我替書院謝過先生了!」
「不必謝老夫,老夫這書其實是為自己編的。老夫是個爛皇帝死後少不得被人唾罵,能在旁的事上有所成就,被世人讚賞一句也可瞑目了。」薄啟似想到了什麼似得,「老夫能不能和朱楓林一樣有一座石像,碑文上就寫老夫的化名就成。」
「您做皇帝三十餘年,百姓遭殃受難,確實是個爛皇帝自然人人唾棄。可您執教十餘載,教的無數得意門生更營造了不少的好東西,無數百姓終會為之受益,又當受天下人敬仰。
歷史是公平的,功過是非自有人評說,何須用化名躲躲藏藏。讓後來人在史書裡尋章摘句的去尋您的身份,這才招人恨呢!」
「呵呵……」薄啟笑了笑,坐在床上拱手一揖,「老夫多謝玄重了!對了,替老夫再謝謝你家的小妾,若不是她當年帶你去帳篷,說不準老夫早就死在漠北了。」
「哈哈……算你有良心!」
薄啟死了,那天他在書院裡面剛剛豎起的雕像的上面摸到自己名字——孛兒只斤妥懽帖睦爾便不行了,回到住所不到半個時辰就沒了氣息。
仁慈的大明皇帝沒有給他什麼「煬」「哀」「殤」這種帶有貶損之意的謚號,念他「知順天命」給了一個「順帝」的尊號,並且按照其遺願安葬在了方山。
一眾方山的學生,這才得知這位在書院裡面神秘又神奇的先生竟是前朝的亡國之君,有人輕蔑不齒,也有人越加敬仰,評價不一。
他門下得意弟子,工部員外郎王筱垂不計毀譽,親自扶棺送葬在墳前哀嚎痛哭。就連烏日娜也做了一盤奶豆腐、殺了一頭羊送來做祭品,哀悼死去的族人。
當一切的紛擾散去之後,馬度到了他的墳前,從懷裡取出一本書,「你編寫的教材我印好了,我親自做的序以後便是書院的教材了,著作人同樣也是用你的本名,希望你的亡靈可以看得見。」
他劃著火柴將書本點燃,看著他一點點的化作灰燼,然後又被山風吹散。馬度看看守在墳前的海英道:「海英你有什麼打算?偌是打算在這裡守陵,可以每月到我家中領些錢米過活。不願守陵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入宮,或者伺候即將到應天的那位也行!」
海英磕了個頭,「多謝公爺好意!宮裡太可怕奴婢不願意再入宮了,那位身邊定也有可心人未必用得上老奴。老奴已有盤算,會繼續伺候皇上!」
「海英,順命公已經去了帝號,你不能再稱呼他,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的!」
「奴婢不怕,嘿嘿……」海英腦袋一低,突然衝向墳墓外面的一塊岩石,「陛下奴婢來陪您了,思密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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