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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實錄 by 徐浪
2020-3-2 19:56
獨居姑娘回到家,屋裡多出三人菸頭
在燕市生活,除了調查和寫稿,還有一項煩惱——租房。
2016年4月14日,我的房東找到我,賠付我違約金,讓我在一個月內搬走——燕市房價今年翻了一倍,他把房子賣掉了,只等過戶手續辦完。
在燕市租房,是件麻煩事。
燕市市委、市政協社法委聯合發布過一份《燕市青年人才住房狀況調研報告》——在燕市,有43.8%的青年人遭遇過黑中介。
這些黑中介不止騙錢,有時也騙些其他的,比如色。
除黑中介外,鄰居是租房另一個可能的麻煩。
因為燕市房價高,租金貴,90%的人都會選擇與人合租——與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合租,肯定會有安全隱患。誰也不知道,一牆之隔的鄰居是否品行端正。甚至,住了很久後,才發現隔壁的鄰居是一具屍體。
我認識一姑娘,她通過App租了一間臥室,卻從沒見過同屋的鄰居。二十多天後,風把鄰居的門吹開,她發現了一具屍體。
即使是我,對在燕市租房這事也很頭痛。
接到房東通知後,我琢磨著打電話約田靜——我想讓她陪我挑房子。
剛要撥號,她先給我打了過來。
我接起電話:「心有靈犀啊,靜姐,正想給你打呢。」
田靜說:「你別貧,有點事想找你幫忙。」
我說:「客氣,我也有事想找你幫忙,你先說吧。」
田靜的堂妹田蕊,是燕大法學院的大四學生,現在白雲寺附近的律所實習。為了工作方便,她在玄寺嘉園租了間房。13號晚上,田蕊下班回家,洗了個澡,給床邊窗台上的花澆水。澆水時,她發現花盆裡有點東西,仔細看了看,是兩個菸頭——她嚇壞了,自己從不抽菸,花也是親手剛種的。她仔細觀察,又發現了一些反常的事——房間裡有泥土,牙刷被人用過……
最後她確定,自己不在家時,臥室進了人,並在床邊抽了兩根菸。
她很害怕,但不願和父母說,怕他們擔心。然後她想起了自己的堂姐,田靜——她曾是個資深記者,於是她打電話給田靜,尋求幫助。
我看了看表,還不到7點:「你妹妹現在在哪裡呢?」
田靜:「在我家。」
我讓田靜把她妹在玄寺嘉園的住址發我,讓她倆到那裡等我,然後我給周庸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會合。
我和周庸在玄寺嘉園西南門進了小區,向田蕊住的十三號樓走,迎面過來一姑娘,短裙黑絲高跟鞋,穿得花枝招展的,周庸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周庸:「嘿,徐哥,品質不錯啊,你說我是不是去要個微信?」
我說:「你去要吧,她肯定給你,因為這姑娘十有八九是一樓鳳。」
周庸:「徐哥,你這揣測也太惡意了,看人小姑娘穿得前衛點,就猜測人家是失足婦女!」
我沒和他爭論:「你知道這什麼小區嗎?」
周庸:「玄寺嘉園啊,你讓我來的。」
我說:「這社區還有個名字,叫玄寺區。」
周庸:「是我知道的那個玄寺區嗎?」
我說應該是。
玄寺區,是燕市很傳奇的一個社區。曾經是最知名的二奶村,以前許多有錢人包了情人後,都會在這裡給她買套房。後來許多失足婦女覺得,這裡有錢又有欲望的男人多,商機很大,就也紛紛跑到這邊來租住,當起了樓鳳。於是這裡變成了失足婦女的聚集地。
周庸感慨:「我上高中時聽朋友說過,每天大奶樓下罵二奶,冬天最冷時,這社區裡仍然都是黑絲和大白腿。一直想來看看,今天可算來了。」
我說:「你別感慨了,咱先去幫你靜姐解決問題。」
我和周庸上了樓,田靜和田蕊已經在樓上等著了。田蕊和她姐一樣,個兒高,長得很白淨。
田靜給我們互相介紹了一下,田蕊說:「我姐跟我說過你倆,你們寫的東西我也看過。」
田蕊住的是套兩室一廳,我問她整租還是合租。
田蕊:「本來是和同學合租的,前段時間她搬男朋友那裡去了,就變成我自己住了。」
我問她丟東西了嗎,田蕊說沒有,電腦和iPad就放在桌子上,都沒丟。
我點點頭:「先看看你的房間吧。」
田蕊的房間大概有二十平方公尺,收拾得很乾淨,屋裡有一個衣櫃和一個架子,床靠著窗邊,床單和被褥都是素色的。
窗台上擺著那盆發現菸頭的花,菸頭還在花盆裡。周庸戴上手套,伸手把菸頭拿出來,擺在窗台上,轉過頭:「徐哥。」
我問怎麼了。
周庸:「這兩個菸頭不是一個牌子的,一個是黃金葉,一個是南京。」
我過去檢查了一下,一個菸頭是二十六元一包的南京十二釵,另一個是二十元一包的黃金葉大金圓。
周庸:「可能進來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然後抽的都是自己的煙。」
我點點頭,確實有這種可能。
我問田蕊,是第一次發現有人進她屋嗎?她說是。
「我是個處女座,對屋裡東西的擺放特敏感,不只是菸頭,紙巾盒的位置也變了。地上有土,我的電動牙刷早上走之前換的頭,不知道為什麼是濕的。廚房電熱壺裡的水是溫的——但我今天根本就沒燒水!」
我說:「你能判斷菸頭是哪天出現的嗎?」
田蕊點點頭:「我花盆裡養的是雨林植物,特缺水,燕市天干,我每天都給它澆一次水,菸頭是昨天才出現的,之前一直沒有。」
我說:「你平時鎖臥室門嗎?」她搖搖頭:「這房子就我和我同學住,鎖臥室門幹嗎?」
周庸:「有沒有可能是你同學回來了,這些都是她做的。」
田蕊說:「不可能,我同學不抽菸,而且我問她了,她沒回來。」
有很大的可能,昨天以前,田蕊的房間並沒進過人。而昨天她發現家裡進過人後,直接就去了田靜的家裡。那個進了她屋卻沒偷東西的人,即便想對她做什麼,也無從下手。
田靜把我拉到一邊:「徐浪,現在怎麼辦?」
我說:「可能需要你表妹在這裡住一晚。」
田靜皺了一下眉:「那她有危險怎麼辦?」
我說:「沒事,我就在樓下蹲點,你也可以在這裡陪她,但得和周庸在她同學那屋待著,不能開燈出聲,免得被發現屋裡還有其他人。」
田靜點點頭:「行。」
我回到樓下,假裝在小區溜達,一直注視著樓上的動靜——田蕊按我的指示開燈在窗口站了會兒,提示可能有犯罪意圖的人今晚她在家。
直到田蕊第二天早上睡醒,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上樓和他們會合:「咱出去吃飯吧。」
周庸:「徐哥,這屋蚊子可多了,我都要被咬死了。」
田靜點頭:「我也被咬了。」
這時田蕊穿著無袖睡衣出來了,手臂上也是紅腫一片。
我看著有點不對:「給我看看你們身上被咬的地方。」
田靜、田蕊、周庸身上被咬的地方,都是一個一個硬硬的小紅點。
我說:「這不是蚊子叮的,這是跳蚤咬的。」
周庸:「田蕊,你們是不是養過寵物啊?怎麼還有跳蚤?」
田蕊說:「沒有啊,之前從沒有過跳蚤,徐哥你是不是認錯了?」
我說:「就是跳蚤,這東西挺難殺死的,何況屋裡還進入了,這房子別住了,提前解約吧,咱吃點虧,賠點違約金得了。」
田蕊鬱悶地點頭:「好吧。」
下午時,田蕊又打來電話,她和同學去找中介提前解約,出了麻煩——中介不同意提前解約和退錢。
我讓她等一會:「我現在過去。」
我開車到了白雲嘉園南門的房產公司,田蕊正站在門口等我:「徐哥。」
我說:「咱進去說。」
我們進了房產公司,和中介協商解約,我說:「我妹妹不願住這邊了,我們現在願意賠違約金,能不能提前解約?」
中介開始打太極:「我們負責違約的同事出差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這樣吧,等他回來我通知你們。」
我說:「你把他電話給我,我給他打。」
中介給了我一個電話,我打過去,關機。
我故意和田蕊說:「行了,咱不退了,回去收拾收拾,轉租給別人。」
中介馬上說:「先生,我們簽的契約裡是不允許轉租的,否則我們有權利收回房屋。」
敷衍、不退錢、不負責、不讓轉租——這是碰上黑中介了。
我沒和他糾纏,帶著田蕊出了門,中介的門上貼著一張招聘啟事,我拿起電話打給周庸:「幹嘛呢?」
周庸:「我去醫院看一下被跳蚤咬的包。」
我說:「你可真嬌氣,別看了,趕緊再來玄寺區一趟。」
周庸:「幹嘛啊,徐哥,這麼著急?」
「應聘。」
4月15日下午,周庸應聘到了房產公司,成為一名房產中介。
之所以讓周庸臥底到中介公司,是因為我懷疑,進田蕊房間的就是中介公司的某個人——房子是從他們手裡租到的,他們有鑰匙,能輕易進入田蕊的房間。
周庸臥底到了18號下午,給我打電話:「徐哥,門兒清了。」
周庸有錢、大方、會說話,花了兩天時間就和房產公司的人都成了「朋友」。加上週庸以行業新人的姿態,連續兩晚請前輩們吃飯唱歌,立刻被當成了自己人,教了他別的新人不可能學到的套路。
我和周庸見了面,說:「做得不錯,請吃飯唱歌的錢可以給你報了。」
周庸:「嗨,要什麼錢?都是給靜姐幫忙。」
我點點頭,讓他說說。
周庸:「這幫人真是黑心腸啊!他們收房的時候給房東高價,比市面價格高一大截,房東當然租給他們了,那些正規的中介公司根本搶不過!」
「他們一般會簽個兩三年的長約,自己把房子弄一弄,再租出去,然後找各種理由讓租客契約沒到期就搬走,讓手中的房源輪轉起來,繼續吃下一個租客。」
「然後押金、違約金甚至租金他們都要,一分都不還你,每干成一個,具體經手的那個人就能拿20%-30%的提成。」
我說:「沒人告他們嗎?」
周庸說:「當然有,但他們不怕啊!有個顧客來要求退錢,說要告。經理直接告訴他:『要錢沒有,我們就這樣,都不退錢,願意去哪裡告就去哪裡告,熬的就是你們的時間和精力。我還告訴你了,就算勝訴,但我們不履行,你也白玩。』」
我說:「這時間長了不都知道了嗎?房子還能租出去嗎?」
周庸搖頭:「名字臭了他們就換個名,人還是那撥人。徐哥,你說燕市的租房市場,是不是就被這幫人搞臭了。」
我問周庸,除了搞清他們的盈利模式,還有沒有什麼收穫。
周庸嘿嘿一笑:「當然,我發現有個叫劉哥的中介,只抽二十元的黃金葉大金圓。我今晚單獨約了他吃飯,所以打電話叫你過來。」
我點點頭:「直接來硬的?」
周庸狂搖頭:「徐哥,你別坑我,他們可影印我身份證了。」
白天清冷的酒吧,一到夜晚就變得熱鬧起來
我說:「行吧,今晚你儘量把他帶到個人少點的地方。」
周庸說:「好,我帶他去馬忠路的智叟酒吧,把他灌多了,然後出來交給你,馬忠路晚上人少。」
晚上9點多,周庸帶著中介劉哥去了智叟酒吧,我開車在街的路邊等著,11:20,周庸給我發微信:「準備出去了。」
我開著車,到了路邊,周庸和劉哥互相扶著從智叟酒吧走了出來,然後周庸藉口上廁所,返回了酒吧。
我看看路兩邊沒什麼人,把車停在路邊,拿著一個袋子下車,從他身後把袋子套在了他腦袋上,給了他兩下,把他塞進了車後座上,關上門,綁上了他的手。
確認繩子綁好後,我開車往前走,到了前面不遠處的一執政府舊址。
執政府舊址裡有幾棟民宅,所以門衛沒有攔我。我把車停在二層小樓與執政府主樓之間,把劉哥拽下了車,推進了執政府舊址。
這棟建築正在進行維修和修復,裡面沒有任何人。
建築裡一片黑暗,我不怕他看見我的臉,摘下了他頭上的袋子:「問你點事,我有個妹妹從你那裡租了套房,沒倆月,房間裡就又有人留下的菸頭又有跳蚤的。你知不知道怎麼回事?」
摘了頭套仍然什麼也看不見的劉哥,嚇壞了——人類對黑暗永遠是最恐懼的,我深知這一點。
不需要多說什麼,劉哥就全招了。
他進了田蕊的屋子,黃金葉也是他抽的,兩個臥室裡的跳蚤都是他人為放的——因為他想儘快趕走田蕊她們,繼續租給別人騙錢。
但還是有點不對的地方,我說:「那和你一起去的人是誰?」
劉哥說:「沒人跟我去啊,就我自己。」
我說那南京是誰抽的,水是誰燒的,牙刷誰弄濕的。
劉哥呆了:「什麼南京?我平時只抽黃金葉啊。」
他沒必要撒謊,是另一個人抽了南京、燒了水、弄濕了牙刷——最可怕的是,這個人和中介不是一伙兒的,連中介也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從劉哥嘴裡套出了所有有用訊息後,我就放他走,然後給周庸打了個電話。
周庸:「怎麼樣,徐哥,查清了嗎?」
我說:「沒查清,事情變得更複雜了,不過你的中介生涯結束了。」
我去田靜家拿了田蕊的鑰匙,然後和周庸又回到了玄寺嘉園,田蕊的住處。
周庸特地穿了一身緊身的長衣,說不能給跳蚤任何可乘之機。開門進屋,周庸按了兩下開關:「徐哥,怎麼沒電呢?」
我說:「上次我陪田蕊來收拾東西時,就沒電了,因為短時間內不打算回來住,田蕊就沒交電費——不過沒關係,我帶著手電筒呢。」
四處檢查了一下,和上次一樣,沒什麼收穫。我靠在桌子上,忽然想起田蕊說過紙巾盒被動過,就拿起來隨手看了一眼。然後我發現了一個不太對的圓孔。
我叫周庸:「你來看看這個!」
拿手機給周庸照著亮,周庸看了兩眼:「這是……針孔攝影?」
我點點頭:「是個偽裝成紙巾盒的針孔,你下樓一趟,把後車廂裡的工具箱拿上來。」
周庸下樓把工具箱取了上來,我打開,拿出了三樣東西。
周庸:「徐哥,這都什麼啊?」
我給他解釋了一下:「鏡頭掃描器、熱成像儀和手持金屬檢測器,都是用來反偷拍反竊聽的。」
我和周庸把整間屋子檢查了一遍。
在插板、插座、門把手、掛鉤甚至洗手間的沐浴液上,算上紙巾盒總共檢查到了十個針孔攝影,其中四個在浴室,兩個在田蕊朋友的房間,還有四個在田蕊的臥室。
這十個針孔攝影裡,有六個插電的,四個不插電的,插電的全都在插板和插座裡。不插電的分別在紙巾盒、門把手、掛鉤和沐浴露裡。
周庸拿著熱成像儀,說:「徐哥,就這東西不好用啊,鏡頭掃描器和金屬探測器都檢測出東西來了,只有它什麼都沒檢測出來,太弱了吧?」
鏡頭掃描器(左)、熱成像儀(右上)、手持金屬檢測器(右下)
我說:「不是它弱。熱成像儀只能檢測出有熱量的東西,它什麼都沒檢測到,說明所有的針孔攝影都不在運行狀態。」
「一般不插電的針孔攝影運行時間最長也就八個小時,正常只有三到五個小時,現在它們的電都用光了。至於插電的針孔,這屋子都斷電了,自然就沒用了。」
周庸拿著一堆針孔攝影:「徐哥,這堆東西挺貴吧?」
我說:「加起來得有個大幾萬塊吧。那四個不插電的不值錢,三四百塊錢一個。但那六個插電的,都是Wi-Fi即時傳送畫面的精品。應該是日本一家不出名的小工廠產的,很貴,不是專業玩器材的人,不可能知道這牌子。」
周庸:「誰會花這麼大的價錢偷拍田蕊啊?雖然她長得還可以,但也不至於花大幾萬偷拍她吧,難道有個特別迷戀她的變態?」
我說:「有可能,我們看看那幾個不插電帶記憶卡的針孔攝影都拍到了什麼。」
拿出了偽裝成沐浴露的針孔攝影,它有一個U口,可以直接插在電腦上。我用電腦打開了裡面的影片檔案,鏡頭正對著浴室。我往後倒了倒,過了一會,終於出現了人影——田蕊進了浴室,開始脫衣服。我急忙把影片關了。
周庸:「徐哥,不往下看嗎?萬一後面有什麼關鍵線索呢。」
我說:「別扯犢子,非禮勿視。咱現在把所有的攝影都放回原位,然後讓田蕊把電費交上。」
周庸:「守株待兔?」
我說:「是,而且還得給他們來點反偵察。」
我和周庸在對著田蕊臥室門的地方,安裝了兩個針孔攝影,然後讓田蕊交了電費。
19日、20日,我和周庸一直在玄寺嘉園附近晃著,兩人輪流守夜,二十四小時看著手機上針孔攝影傳過來的畫面。
21日凌晨3點,周庸推醒了我:「徐哥,你看看,我不確定有沒有人,我感覺有個人進了田蕊的臥室。」
我仔細看了會兒,田蕊的臥室裡好像有微弱的光晃了一下。我說:「走,有人來了。」
我和周庸拿上準備好的鋼管防身,不坐電梯,放慢腳步,儘量不發出聲音,走防火梯到了田蕊家門口,迅速用鑰匙打開門,然後打開了客廳的燈。
一個一米七五左右的長髮男人,站在田蕊臥室的門口,頭上戴著一個微型防爆頭燈,背對著我和周庸。
我讓他把雙手舉起來,然後轉過身。
他沒按我說的做,雙手仍然放在下面,但是緩緩地轉過身,衝我無奈地一笑:「徐浪。」
周庸:「徐哥你認識他?」
我說:「把鋼管放下吧,這是老孔,你管他叫孔哥就行。」
微型防爆頭燈
老孔伸手過來和僵硬的周庸握了握:「這就是你這兩年新帶的小兄弟?你好,我是孔大志。」
周庸:「徐哥,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老孔是燕市最棒的私家偵探,也是器材大師,有幾次咱追蹤手機什麼的,都是老孔幫忙解決的。」
然後我轉向老孔:「你怎麼接了偷拍小姑娘的活了?」
老孔:「哪裡啊,我接的就不是這活,白幹這麼長時間了。一個富商的媳婦,正跟她老公鬧離婚,找上我,讓我幫她拿到她老公婚內出軌的證據,好多分點錢。然後她給了我個地址,就是咱現在這屋,說這房子是她老公給二奶買的。」
周庸:「田蕊是二奶,不可能吧!」
我說:「你別打岔,聽他接著說。」
老孔一拍手:「然後我就趁沒人,開鎖進來,安了幾個針孔。結果啊,一個月過去了,她老公沒來,你來了!」
「然後我就意識到不對了。我一查,這房子被那二奶租出去了,裡面住的人根本就不是二奶。我正琢磨著把設備收回去呢,結果第二天全滅了。我還以為你給我點了呢,尋思著哪天找你要。結果過了兩天,針孔攝影又有畫面了。」
「我上樓看了一下電錶,接近整數。我判斷之前應該是沒電了,電費才交上,然後我就趁晚上沒人來取設備了,結果中了你的套了。」
周庸:「真是一場誤會!」
我點點頭:「老孔,你什麼時候這麼不上道兒了,連幾百塊的電池針孔也用。」
老孔一愣:「我沒用過啊,我就裝了六個即時傳輸的攝影。」
我說:「你別嚇唬我,你抽南京十二釵嗎?你在這屋裡抽菸了嗎?你是不是不小心把人小姑娘牙刷弄濕了?」
老孔沒聽明白:「什麼十二釵和牙刷?我怎麼可能幹活兒時在這屋抽菸?那也太不專業了。」
周庸:「徐哥,我感覺後背有點發涼。」
我說:「我也是,可能還有第三個人。」
我給老孔解釋了一下花盆裡的菸頭和多出來的針孔攝影,老孔點點頭:「你說那中介抽菸放跳蚤,我看見了,就13號下午。那天下午,還有個男的進了屋。但他倆都不是那富商,我就沒在意。」
我說:「你這偷攝錄影還在嗎?」老孔點點頭:「都在我家硬碟裡存著,還沒刪。」
我問方便去那裡看看嗎?老孔笑了:「別人不太方便,你還是挺方便的,畢竟咱行業類似。」
老孔住在胡家莊附近的萬紅小區,他住的是一個大開間,床靠著窗戶,屋子中間的桌上,十一台電腦拼在一起,其中有三台放著一些監控畫面。
周庸感慨:「孔哥,我覺得和你一比我們檔次好低啊。你這裡就跟中情局一樣,徐哥住的地方,就一塊小黑板,一台筆電。」
我說:「咱要那麼多設備幹嗎?有病啊?還費錢,有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吃點好的。」
老孔坐在他的「情報中心」前,說:「冰箱裡有水有煙,自己拿,我調一下錄影。」
我和周庸抽完一支菸後,老孔找到了13日的錄影,把電腦螢幕轉向我和周庸:「看吧。」
我和周庸站到電腦前,慢慢地向後倒,先是中介劉哥進來,把塑膠袋裡的東西往床上灑,然後打開窗戶抽了支菸,又把煙掐滅在花盆裡。
劉哥走了大概半小時後,一個長髮的青年男子抽著煙,走進田蕊屋裡。吸完煙後,他四處找了找,大概看見花盆裡有菸頭,將自己的煙也掐滅在花盆裡。
然後他四處看了看,從口袋裡掏出一些東西,擺弄了一會紙巾盒和門把手,從田蕊的衣櫃裡,翻出田蕊的內衣放在臉上聞。
接著,他又去洗手間弄了弄沐浴露,然後他看見田蕊的牙刷,拿起來給自己刷了牙。
老孔站在我身後瞧了瞧:「就是他裝的吧?」
我點點頭,這時候天已經亮了,我打電話給田蕊:「醒醒。」
田蕊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問我幹嘛。我說:「你看一眼微信。」
我拍下了安裝針孔攝影的男人的臉,發給她:「這人你認識嗎?」
田蕊很快回覆:「這是我同學的男朋友,是他在我屋裡抽菸了?」
我說:「是,他還在你屋裡和臥室安了針孔攝影。你洗澡的過程全被拍了,好在他沒來得及看,我就刪了。」
田蕊立刻打了電話過來:「你和周庸看見我洗澡了?我不活了,我要告訴我姐!」
「我發毒誓,你剛要脫我倆就關了,撒謊全家死光。」
我掛了電話,周庸開始復盤:「怪不得那四個破針孔,兩個安在田蕊臥室,兩個安在洗手間,田蕊同學那屋卻沒有,原來是她男朋友幹的。」
我說:「是,女孩在外租房確實要小心點,最好在網路上買個鏡頭掃描器,二百來塊錢,每次租新房時都用掃描器檢查一遍。」
10點多,我和田靜一起帶著田蕊去派出所報了警,說有人對田蕊進行偷拍和盜攝,我手裡有證據。
警察聽完,說:「我可以立案調查,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偷拍盜攝一般不構成犯罪,最多刑拘他兩天。」
我說不止偷拍和盜攝,還得加上非法侵入住宅罪。
警察點點頭:「那差不多夠判了。」
至於黑中介劉哥,田蕊沒告發他非法侵入住宅,因為他的行為沒那麼嚴重,不夠刑事處罰的,最多就是個拘留。
但我拿著錄影找上門,逼他退了田蕊的押金和租金。
從警察局出來,田靜對我表示了感謝:「那天我給你打電話,你說你也有事要找我幫忙,是什麼事?」
我想想這幾天查到的黑中介和監控,覺得最近不應該著急找房,應該慢慢找,就說:「沒事了。」
我把東西都搬到了周庸家,暫時借住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