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尋人者

下雨了。

李老太躲到了一家商鋪屋簷下，雖然是夏天，她的腿因多年的老毛病隱隱有些疼痛。

懷裡是找複印店複印的尋人啟事。五百份已經發了一大半，尋人啟事上都有女兒李玲的照片。

異鄉的雨，故鄉的爹孃。

資料顯示，李玲是李老太三十八歲時在路邊撿到的，李玲五歲那年，李老太老伴兒死了，全靠李老太一個人將她拉扯大。

李玲三年前來到林城打工，每月都會給李老太寄錢。半年前，李老太沒有收到李玲的匯款，一開始她以為是女兒忙，後來打電話卻打不通。

李玲就這樣消失了。

一個人在一座城市失蹤，像一條魚消失在水裡。

李老太找過警察，找過新聞媒體，找過了城市的大大小小的旅店、小區民房，在這個過程中還幫別人找到了丟失的孩子、走失的寵物，唯獨沒有找到自己的女兒。

她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但是找到女兒已經成了她活著的唯一理由。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李老太慌忙從口袋裡拿出來，這是一部可以一週不用充電的老年手機，她每天都在期待電話響起，期待女兒的聲音。

「是李阿姨嗎？」電話裡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

「是，是，你是哪位？」李老太嚥了口唾沫，儘量說清楚自己的普通話。

「李阿姨，你好，我知道李玲在哪裡。不過你得給我點錢，不然我可不會冒險告訴你，讓那些人知道，我也會被牽連的。」女人不太情願地說道。

「那你要多少錢，我老太婆也沒什麼錢的，求求你告訴我吧。」聽到有女兒下落，李老太頓時欣喜萬分，可是對方提出要錢，讓她又有點擔心。

「五千塊。」女人說。

「我，我沒那麼多啊。我求求你了，我真沒那麼多，你告訴我女兒的下落，我們以後賺錢還你。」對方的要價果然超過了李老太的承受能力。

「算了，算了，就當我沒找過你。」對方一聽，語氣頓時變了。

「三千，我身上只有三千啊，都給你，可以嗎？」李老太感覺對方要掛電話，也顧不得其他了，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押了上去。

「好吧，三千就三千吧。一會兒你來四合路的天橋下面等我，準備好錢。」女人說完掛掉了電話。

四合路的天橋，李老太記住了地方。這些天的奔走讓她對這個城市已經瞭如指掌，四合路有些偏，這會兒天也有點黑了，不過對方應該也是想找個偏僻的地方進行交易，還是個女孩，沒什麼危險。找女兒的希望讓李老太頓時精神抖擻，她從路邊找到一個紙箱，撕下來一塊舉在頭上，衝進了雨簾之中。

李老太走後，一個男人從商店裡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雨披，戴著一副茶色眼鏡，盯著漸漸被雨簾吞沒的李老太。他點了根菸，深深地吐了幾個菸圈，然後戴上雨披的帽子，向前走去。

四合路天橋下面。

雨下了幾個小時，雨水已經在橋下形成了水流，天橋下的風吹在人臉上冰冷異常。最近的燈光是前面的路燈，只能照亮橋下一點。李老太走到天橋下面，然後摸出手機給剛才打電話的女孩撥了過去，可是打了幾次，都沒有打通。

李老太有點著急了，拿著手機四處晃了晃，害怕是信號的問題，然後又撥了出去，這一次電話響了，並且鈴聲就在她前面。

前面站著一個人，拿著手機，手機的來電七彩燈亮著，是一個男人。

李老太愣住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女兒的下落嗎？」男人說著往前走了兩步。暗淡的光線下，看不清男人的樣子。

「剛才，剛才打電話的不是個女孩嗎？」李老太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我是她老公，這種事她怎麼能來？萬一你是騙子呢？」男人說道。

「那能讓我和她通個話嗎？」李老太多了個心眼。

「真麻煩，錢帶了嗎？」男人說著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李老太往後看了看，如果她要跑，需要經過一個陡坡，但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體力不錯，她不一定能逃走。現在只能期待對方不是騙子或者搶劫犯了。

男人的手機打通了，裡面傳來了之前跟李老太聯繫的女孩的聲音。

「閨女，你怎麼沒來啊？」李老太接過手機問道。

「下雨了，我害怕，就讓我哥過去了。」女孩說道。

「他是你哥？怎麼他說是你男朋友啊？」李老太愣住了。

「我們稱呼習慣了，男朋友也喊哥。」女孩解釋了一下。

「好吧。」李老太掛了電話，然後突然將手機往前面用力一扔，撒手就跑。

「老太婆你他媽的幹什麼？」男人愣住了，回頭去撿手機，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追去。

和李老太擔心的一樣，她剛爬上陡坡就被那個男人從背後抓住了腳，一下子從坡上滾到了橋下面。

「老太婆，老子只求財，別逼我殺人啊。你還想見你女兒嗎？」男人揪著李老太的衣服領子，大聲罵道。

「你們騙我，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女兒在哪裡。我的錢是我賣了老家房子換來的，你拿走了，我拿什麼去找女兒！」李老太哭著說道。

「這城市這麼大，你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告訴你，你女兒肯定死了。你也別找了，錢給我，興許等哪天你到地了下，會見到你女兒。」男人說著伸手去李老太的衣服口袋裡面摸錢。

「那不如你先去地下幫她看看情況？」這時候，後面突然傳來一個男人陰冷的聲音。

男人一驚，站了起來，回頭看。

一個穿著黑色雨披、戴著帽子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後面了。

「你是什麼人？」男人警惕地看著對方，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拿這個殺人，還是削水果？我數三個數，你趕緊給我滾，要不然明天報紙上的頭條就是有人在這裡發現你的屍體。」雨披男厲聲說道。

「好，你有種，你他媽的有種在這裡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男人說著，轉身走了。

「謝謝你啊。」看到那個男人被趕跑了，李老太對著雨披男彎腰感謝起來。

「我們走吧，這裡太冷了。」雨披男走過來扶住了李老太。

「還好遇到了你，不然我這點錢被搶走了，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李老太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我知道你女兒在哪裡。」這時候，雨披男對李老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