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遺 願

人的一生有多長？

再長，長不過天際。

屋子裡的牆壁上掛了十頂草帽，樣式不同，大小也不同。

大多時候，榮強就坐在這些草帽面前發呆。

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跟他說過，草帽是農民的第一個保護神，可以避免被太陽暴晒，可以阻擋雨水澆淋。

在文學的創作田地，他就是一個農民。

每當讀到其他作者的書，他總是有萬千情緒。

他出版了四本書，可惜反響平平。他那麼熱愛文學，喜歡文字，可是卻沒有得到命運的青睞，反而還有本書因得罪了供貨商，被全部下架。

他像一隻離群的大雁，明明知道目的地，但是卻怎麼也飛不到。

兩年前，他寫了《推理先生的遊戲》這本書，因為一些原因，沒有辦法署自己的名字。這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遺憾。

《推理先生的遊戲》講的是半決賽後，為了爭奪冠軍而發生的一起連環殺人案的故事。罪犯也是參加決賽的選手，他將排在自己前面的選手一一殺死，最後取得決賽資格。可惜在凶手即將功成名就的時候，警察破了案，將他繩之以法。

半年前，他去了趟醫院，查出了肝癌晚期，醫生說他的生命超不過三個月。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有時候肝疼，深夜輾轉難眠，厭食味苦了。

生命就要逝去。

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通過一本書讓人知道他的名字。

是誰說過，不幸與幸運，總是牽手在一起。

三個月前，發生了第一起《英雄聯盟》玩家被殺的案子。

很快，是第二起。

這兩起案子和他書裡的情節是如此相似，有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隱藏在黑暗裡的凶手。凶手穿著黑色的衣服，戴著詭異的面具，手裡拿著明亮的尖刀，站在床邊，微笑著看著他。

於是，他開始調查這兩起凶殺案，並很快發現了其中的祕密。

即將離世之人，老天都會眷顧。

他希望利用這個機會，實現自己的願望。

可惜，在他找到第三名疑似被害者的時候，警察也出現了，於是他的計劃一下子落了空。但他並沒有承擔法律後果，只是被警告以後不要插手警方辦案。

即使胸中無日月，也想照亮眼前人。

望著鏡子裡日漸消瘦的臉、面無血色的嘴脣，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一些事情，有些東西可能就真的永遠實現不了了。

他開始跟蹤向子峰。

很快，他知道了向子峰的祕密。

他是一隻躲在一邊的黃雀，看著螳螂與蟬的遊戲，最終，他要把控這個遊戲，成為遊戲裡的勝出者。

他看著向子峰被那個人殺害。

當時，他忍不住想衝上去。可是他知道，憑著自己孱弱的身軀，即使衝上去，也不過是白丟性命。

既然是黃雀，就要沉得住氣。

他靜靜地躲在一邊，看著這個遊戲的開始與進展。

他看到了一切，並且掌握了一切。

一個人如果有了祕密，那祕密會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裡，讓他痛不欲生。

黑夜之中，他穿上了自己的行裝。

無數次，他在電腦前構思一個一個犯罪詭計，無數個人在他的書裡被殺，現在這些東西要轉化成真實的情節，想一想，他還是有些激動。

他的手裡拿著一本書，封面上是一個戴著帽子的殺手，殺手手裡的尖刀上滴著殷紅的血，在暗色的背景下，令人戰慄。

他靜靜地站在巷子口，等著獵物經過。

這裡是南城的娛樂街，聚集各種娛樂會所、酒吧、飯店；後面則是一排老居民區，樓房破損不堪，像一個個衰老的老人，與前街的繁華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站在黑暗中，靜靜地數著時間。

他已經觀察了幾天，每天的這個時候，目標都會經過這裡。

他選擇在這天晚上動手。

終於，前面傳來了一個聲音，是高跟鞋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安靜的巷子裡格外響亮。

他的心突然「突突」地跳了起來，拿刀的手也顫抖起來。

獵物出現了。

他的腦子裡掀起一片熱浪，對方越來越近，他的眼前有了一層水汽。

水汽漸漸冷卻，他的心也跟著冷卻，他從巷子口衝了出去。

女孩顯然沒有想到有人會衝出來，瞬間就被他扼住了脖子。他用另一隻手捂著女孩的嘴巴，拖著女孩進了巷子。

女孩用力掙扎著，兩隻手和兩隻腳加上身體同時用勁。他感覺女孩像一條泥鰍一樣，晃來晃去。

「給我安靜點。」他照著女孩的臉打了一巴掌。

女孩瞬間放棄了掙扎，驚恐地喘著氣。

「安靜，安靜下來。」他對女孩輕聲說道。

「你，你是什麼人？你要做什麼？」女孩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他一把將女孩推到了牆壁上，一隻手捏著女孩的臉，另一隻手遊移到了女孩的臀部，然後慢慢往下移動。

女孩的身體在顫抖，嘴裡發出「嗚嗚」的哭聲。

「對不起。」他湊到女孩的耳邊輕聲說道。

「你會殺了我嗎？」女孩忽然說話了，聲音裡帶著哭腔。

他愣住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你要是能放過我，我幫你。」女孩說著慢慢轉過了身，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身體貼到了他身上。

他的身體裡頓時燃起了一股熱氣，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因為對女孩的反應感到意外，他微微顫抖。

昏暗的月光下，女孩蹲下了身體，她的臉上還帶著淚，猶如一朵嬌羞的蓮花。她幫他解開了褲子，溫柔的手如靈蛇般伸了進去。

那一刻，他腦袋裡一片空白，忘記了一切。

也許，面對生死，每個人都可以做出任何選擇的。

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再享受任何美好。死亡這兩個字，像是冰冷的氣息蔓延到他的全身，繼而澆滅了他身上的熱流。

女孩詫異地抬起了頭，兩隻手還沒有從他身體下面抽出來，迎面看到的是他無奈抱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