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泉湧

靈感是一種常人捉摸不透的存在。

它不講邏輯，也沒有道理可言，來了就是來了，沒有就是沒有。

尤其是對於娑娜這種真正的藝術家相比——她的音樂可沒有全勤這一說，作曲基本全靠自己的靈感迸發。

而實際上，娑娜已經很久沒有新的、讓她自己滿意的作品了。

上上一次，羅德在德瑪西亞聽到的《英雄母親》就已經是她最新的作品了。

至於《尋找羅寧》……這部組曲是在阿瓦羅薩之歌的基礎上誕生的，對娑娜而言，這更像是一份實驗品。）

英勇讚美詩、堅毅詠歎調、迅捷奏鳴曲、狂舞終樂章，雖然娑娜的四部曲被譽為「瓦羅蘭古典音樂無可超越的巔峰」，但實際上，娑娜自己卻依舊有所遺憾。

還是差一點。

娑娜一直在尋找著這差了一點的問題所在，試圖讓自己的作品能夠再更進一步，達到自己所期待的那個境界。

然而，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無比的困難。

娑娜缺少那一份靈感。

英勇、堅毅、迅捷、狂歡，這已經是人類情緒的極致表達了，娑娜一時之間並不能找到新的方向和突破口。

為了自我突破，娑娜像是無數的音樂家一樣，四處巡演、到處采風，想要以此來獲得那無比珍貴的思維火花。

可惜，她特殊的身份限制了她的采風效果，雖然不在德瑪西亞，但娑娜無論去哪，也依舊是受人尊敬的；她雖然看見了不一樣的風景，但卻在同一個世界之中。

而現在，羅德的顯擺向娑娜展示了一種全新的世界、一種全新的思維思考和行動方式。

這一刻，娑娜彷彿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讀到德瑪西亞英雄史詩的時候，那種混雜著崇拜、激動和難以置信的感受曾經為娑娜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讓她作出了英勇讚美詩。

而現在，娑娜看著侃侃而談的羅德，彷彿站在了一個更加神奇的高度上。

將與自己心意相通的古琴靉華橫在了膝蓋上，娑娜十指不停。

短短短長——沉重有力的四聲機動節奏開場讓羅德心下幾乎停跳了一拍，他下意識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卻看見娑娜已經完全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擁有靉華這樣章古琴，娑娜可以盡情的發揮自己的創作才華，靜靜需要小指清掃琴弦，古琴就能自發地用神奇的和弦來為娑娜進行和聲。

一人，一琴，卻彷彿是一支樂團。

打盹的悠米也被娑娜的琴聲所驚醒，小傢伙下意識地想要給娑娜搗搗亂，但她剛剛跳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落到娑娜身邊的時候，羅德早就先一步出手，將她禁錮在了半空中。

將自己的食指放在嘴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羅德輕輕地將小貓咪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雖然不知道娑娜現在這副樣子是怎麼回事，但……羅德至少知道現在自己不應該打擾。

……………………

完全沉浸在了音樂之中的娑娜完全不知道自己彈奏了多久——她依照著自己腦海之中的那個旋律，一遍遍的修改，一遍遍地潤色，而羅德就抱著悠米，默默地看著娑娜修改，聽著她彈奏。

娑娜完全迸發的狀態下，曲目的創作幾乎是一蹴而就——但在大量的細節上，她一直都有很多的問題。

因為旋律的迭起多變，很多細節的處理消耗了娑娜大量的精力，她的手指甚至都非常疼痛，但卻仍然有很多不和諧的音符，倔強的反抗著她的調和。

這種微妙的感覺讓娑娜始終不能念頭通達，為了能夠徹底解決掉這些雜音的問題，她嘗試了大量的修飾手法，但卻始終難以得到一個完美的解決。

怎麼辦？

手上還在下意識地彈奏著、重複著已經完全從旋律，雙眼緊閉的娑娜額頭上竟已經沁出了汗水。

這是過去作曲之中，從未有過的情況！

「放輕鬆，娑娜。」手上的彈奏繼續，娑娜心下再次提醒自己，「回到最開始的地方，回到整個曲子之中，這些雜音是可以被解決的……一定可以的！」

然而，娑娜幾乎實驗完了所有自己已知的修飾手法，但卻始終無法得到自己滿意的結果。

無奈之下，娑娜終於睜開了眼睛。

羅德抱著悠米正坐在自己的對面，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冥想之中。

娑娜沒由來地有些害羞——雖然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但節奏終究還是亂了。

為了掩飾這種混亂，娑娜下意識地加重了主旋律。

有趣的是，這段主旋律正是不協調的那一部分。

娑娜的手快過了腦袋——就在彈奏了出來的瞬間她忽然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可惜，箭在弦上。

然後，硬著頭皮繼續的娑娜卻發現，不協的音符在被拉出來強調之後，卻有了一種特殊的韻味。

就好像……

真正胸懷大志之人，為了偉大的目標，並沒有避諱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一樣。

對於接受著德瑪西亞教育的娑娜來說，這是第一次有這樣神奇的體驗。

雖然娑娜的故鄉在艾歐尼亞，但她自小在德瑪西亞長大，她一直以來所接受的教育都是擁抱真善美，拒絕假醜惡，任何錯誤的、低劣的手段都要被批判。

然而現在，她卻彷彿有了一種明悟——如果你是為了一個偉大的目標，那在行事的過程中，必要的假醜惡或許從來都不可避免。

就像是……和平固然偉大、戰爭固然可怕，但從來都不能為了避免戰爭而無限制地妥協和退讓。

想通了這一點的娑娜雙眼之中竟是神采奕奕，她看著自己面前的羅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油然而生。

乾脆利落地結束了這一次的彈奏，得到了自己滿意版本的娑娜放下了靉華——此時此刻，她應該拿出樂譜，將一切都記錄下來，但鬼使神差地，她上前一步，張開了自己的雙臂。

被羅德定身的小貓咪毫無準備地被夾在中間，在擠壓之下，悠米完全變形。

「真的……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