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章 老皇帝的困境

面對著自己兒子的反對，嘉文三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子腦子出問題了」——但略一思索，他卻大致明白了嘉文四世的意思。

嘉文四世和他麾下的改革派時整個德瑪西亞最陽光的一群人。

這群人有著最為崇高的政治理想，希望德瑪西亞以一種絕對陽光和積極的態度站在瓦羅蘭，但可惜的時，在嘉文三世看來，這些人缺乏與之對應的手段。

你可以渴望光明，但卻不能拒絕陰影——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通俗一點說，那就是……這群人實在是天真了點，缺乏達成崇高目標的手段。

嘉文三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群人八成是真的希望菲奧娜能夠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完全發揮出自己的才能——畢竟現在德瑪西亞的政局不穩定，革命軍那邊隨時可能造成惡化，這時候一個掌握了勞倫特心眼劍術的人躍居高位，也算是對德瑪西亞人民的一次鼓舞……

但事情不能這麼看啊！

嘉文三世真的想要衝下王座，揪住自己混蛋兒子的耳朵告訴他，一個身居高位的反對者遠比一個不得志的人才更可怕，後者頂多引起零星的抱怨，只要你的手腕足夠高明，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但前者卻會和那些反對你的人形成化學反應，然後給你帶來巨大的麻煩！

但嘉文三世不能。

嘉文三世和嘉文四世這對父子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談過心了——而且嘉文四世也早就不是那個孩子了，他有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認知，想要改變何其困難！

在這種時候，嘉文三世甚至有些懷念起了死在塞拉斯手中的那位磐石先生——贊提亞作為敵人的時候的確很麻煩，但有贊提亞在身邊，至少嘉文四世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選擇啊……

看著爭吵的貴族們，嘉文三世忽然有些恍惚。

這些傢伙……一個個的都心懷鬼胎！

有些頹然地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嘉文三世忽然感覺自己的王冠異乎尋常的沉重，沉重到壓得自己脖子生疼，腦袋都要抬不起來了——有那麼一瞬間，嘉文三世甚至產生了「我是不是已經老了」這樣可怕的念頭。

當然，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

在一片爭吵聲中，嘉文三世用力眨了眨自己乾澀的眼睛，伸手扶正了自己的王冠。

「咳咳——」

乾澀的咳嗽之後，嘉文三世感覺自己的狀態好了不少，他扭了扭脖子，然後將手握成了拳頭，用指關節狠狠地敲了敲桌子。

「肅靜——肅靜！」

嘉文三世突然的舉動讓吵得不可開交的貴族們愣了一下，他們有些意外地看著難得精神了起來的老國王，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親自下場。

作為德瑪西亞的皇帝，嘉文三世一直都很少直接發表自己的意見，他總是習慣性地將自己藏在幕後，用隱晦的暗示，讓手下的人去衝鋒陷陣——而現在，這位老皇帝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自己出手。

「吵吵嚷嚷，沒有一點貴族的禮儀。」嘉文三世環視周圍，聲音低沉，「這是在討論一位有前途的爵士的未來，而你們卻生生將這場討論變成了低劣的討價還價——愚蠢至極！」

面對著突然爆發的嘉文三世，貴族們表面上維持了足夠的尊敬——但很可惜，在絕大多數人的心中，此時有的並非是惶恐而不安，而是對嘉文三世的不屑。

沒錯，不屑。

如果不是你這個老傢伙故意弄出來一個充滿了爭議的提議，會發生這次的爭吵嗎？

呵呵——老狐狸。

但不管怎麼說，面對著皇帝的憤怒，在座的貴族至少在表面上平靜了下來，雖然還有腹誹，但至少會議的秩序得到了恢復。

「四世——你剛剛不是說你認為調菲奧娜小姐去衛戍部隊不合適嗎？說說看，怎麼想的。」

「父皇。」嘉文四世起身施禮，「勞倫特心眼劍術非比尋常，而且有著極為重要的象徵意義，這種時候將菲奧娜小姐調到無關緊要的衛戍部隊實在是一種浪費——因為那些叛逆的緣故，諾克薩斯人已經很不安分了，這正是我們需要團結所有力量的時候，如果菲奧娜小姐能夠出現在東部的邊界線上，那麼對於蠢蠢欲動的諾克薩斯人來說，無異於一次印象深刻的震懾，只要我們找機會讓菲奧娜小姐參與陣前決鬥，就能夠給諾克薩斯人當頭一棒……」

面對嘉文三世的點名，嘉文四世毫不客氣地起身，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核心內容大概就是「我們不能浪費人才，現在德瑪西亞的外部環境不怎麼好，所以更不能浪費人才了」。

一席話很有道理，然後聽得他老爹腦殼疼。

德瑪西亞什麼情況你以為我不知道？

諾克薩斯什麼尿性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也知道人才很重要，不能浪費人才！

可你想過沒有，如果菲奧娜真的成為了東邊的大將，她會不會領你的情？

現在的最高議會中，我們光盾家族的席位可沒有幾個了——為了讓娑娜有資格繼承布維爾家族的席位，我讓出來那麼多的利益，這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能夠成為下一任的德瑪西亞皇帝？

你可好，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想的，菲奧娜在東邊境立下大功，一旦她有資格進入最高議會，她會願意將皇位的票投給你嗎？

一直關注著自家傻兒子舉動的嘉文三世很清楚，嘉文四世那邊絕對沒有和菲奧娜有過任何形式的聯繫——當初在賈克斯武館進行試探的人中，也有嘉文三世的眼線，他很確定，當初菲奧娜和希瓦娜就是單純的通館練武而已，並沒有什麼交流。

勞倫特心眼劍術厲害嗎？

厲害啊！

但就是因為太厲害了，嘉文三世才會不放心的啊！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冕衛家族，這一代人才中蓋倫那個憨貨一直帶著無畏先鋒，而拉克絲又是個見不得光的（？），如果菲奧娜的地位再高一些……你叫冕衛家族的人怎麼辦？

看著自己滿臉陽光的兒子，嘉文三世嗓子又一次有點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