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其之九 逆風 - 不完全犯罪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事件‧其之九 逆風

不完全犯罪 by 鮎川哲也

2020-2-29 17:46

01
那個男人來到診所的時候是中午的午休時間。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我的牙科診所從十二點到一點之間是絕對不營業的午休時間。所以,這個時候跑來看病的人不是急診病人,就是偶然路過此地的外地人。
當時,我正在給瓜葉菊的盆栽澆水。由於今天早上忙著向稅務署申報營業所得,所以原本是每天早上做的事情就推到了中午。要是忘了澆水,這種菊科的花朵可是會很快枯萎掉的。
聽到鈴聲後打開門一看,一個五十歲左右,有些發福的男人正捂著左邊的臉頰站在門口。他戴著一副無框的方形近視眼鏡,身穿花俏的方格大衣,衣襟處露出了水珠圖案的圍巾。
他的鼻子下面留著短而整齊的鬍鬚,看起來有幾分刻意裝模作樣的感覺,事實上也是如此。隻是他捂著臉頰的那隻手上的手套指尖處已經破損得很厲害了,看樣子是有意弄壞的。這個人怕是有咬指頭的習慣吧。
「可能是牙齦發炎了吧,突然一下疼得不得了。醫生,您趕緊幫我處理一下吧。」
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我都不會在病人面前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時,我壓制住心裡厭煩的情緒,臉上充滿了隻有醫術精湛的牙醫才會有的自信微笑,然後把他領到了候診室。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除了對病人露出職業性的微笑之外,就很少有笑的時候了。
「請在這張卡片上寫上你的住址和姓名——」
「醫生,你幫我寫一下吧。」
他依然用戴著皮手套的手捂著臉頰,咆哮著對我吼道。我心想,這可真是個任性的男人啊,心中就不免有些火冒三丈。大概他是個身處高位朝部下吼慣了的人吧,要不然就是手剛一離開臉頰的時候,劇烈的冷痛又猛地襲來了吧。
「好的,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握著筆,擡起頭來望著眼前的患者。他長得濃眉大眼,要不是因為疼痛而皺著眉頭的話,真算得上是個相當帥氣的美男子。
「荻山佑一。」
我驚訝得一下子打翻了墨水瓶。因為這是個令我想忘也忘不掉的名字。
「那個佑字怎麼寫?」
聽了他的回答之後,我確信眼前的這個病人就是著名的話劇導演。著名這個形容詞用在他身上,不是在形容他的才華,而是形容他見了女人就垂涎三尺的好色本性。
我的獨生女夏子也曾夢想成為一名話劇演員,並因此去了表演研修班學習,後來被他的甜言蜜語迷惑後對他以身相許。可是,僅兩個月之後就被他拋棄,可憐的夏子就從陽台上跳樓自殺了。
「您就是話劇導演荻山先生嗎……」
我強行抑制住自己的激動情緒,裝著很平靜地問道。
荻山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顯然,他為我這樣一個簡陋診所的牙醫都知道他的大名而感到很驕傲。不過,他很快又皺起眉頭,開始痛苦地呻吟了。
「我給你注射一支特效藥吧。很快就可以止痛。」
我把他帶到診療室,讓他坐在治療椅上,又給他胸前掛上了一塊小圍裙,然後我就上了二樓。在我房間的衣櫥裡,放著一把小型手槍。
我不是多血質的意大利人,也不是報複心強的科西嘉人和喬治亞人。雖然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女兒的死,但也沒想過要做出跟在荻山的後面,趁其不注意的時候幹掉他為女兒報仇這種熱血沖頭的事。不過,對方自己送上門來就不一樣了,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溜走。我穿好手術服,並在衣服裡藏好史密斯‧威森手槍,回到了診療室。戰爭讓我失去了妻子,眼前的這個男人又讓我失去了女兒。我當時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打算一死了之,於是就死乞白賴地央求在牙醫醫專時認識的一個住在香港的中國朋友,請他讓給了我這把手槍。怯懦的我最終還是沒有叩響扳機的勇氣,後來就一直把手槍放在衣櫃裡沒動過。
「是哪顆牙疼?把嘴巴張大點……」
荻山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按我的要求張大了嘴巴,果然不假,右邊下側的第二顆臼齒被蟲蛀了,牙齦腫得很厲害。
「很快就不痛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經常就診的牙醫吧。」
我按照常規的處置方法給他注射了一毫升的麻醉藥之後,裝著若無其事地問道:
「你以前就知道這個診所嗎?」
「是從這路過時看到了招牌。」
「那這麼說,不是別人推薦你來的了?」
然後我輕描淡寫地告訴他說,因為我經常懷疑招牌到底會有多大效果,所以每次都要問病人這個問題。我必須要事先確認清楚荻山來我這裡是純屬偶然,他在我這裡接受過治療的事除了我跟他本人以外沒有第三者知道。
02
藥物會在大約兩分鍾之後見效。看見荻山的劇痛有所緩減之後,我又一次讓他張大嘴巴,並迅速地掏出史密斯‧威森手槍塞進他的嘴裡。我手上的動作有些慌亂,槍口好像頂到了柔軟的咽喉部。
「你,你要幹什麼!」
他可能是打算這麼嚷嚷吧。可惜那並沒有形成一句清晰的話語,最後隻是變成了一聲既不像憤怒也不像哀鳴的嚎叫。
「喂,荻山。你在看到石田這個招牌時有沒有想到點什麼?你沒注意到這和被你玩弄後從陽台上跳下來的表演研修班的學生石田夏子是同一個姓嗎?」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剛才激動過度,連聲音都變尖了。荻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向後仰著的身子不停地哆嗦,上下兩側的牙齒咬得手槍外殼咯咯地響。
他又叫喊了些什麼。應該是「救命啊」或「饒了我吧」之類的吧。
「叫也沒用,我不會改變主意的。這個房子裡隻有我一個人。既沒有助手也沒有女傭。你叫得再大聲也沒用。然後,你的小命還有不到一分鍾時間。十二點四十分左右,有趟上行列車從院子的對面駛過。我會在列車呼嘯而過的時候開槍。」
我說這一切的時候,一直冷酷地盯著對方的眼睛。我平時看電視看到殘忍的場面都會背過臉去,可這時卻顯得出奇的冷靜。
不過,我好像失算了,槍掏得稍微早了一點。我將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握著槍,身子壓在對方身上,這時腰突然痛了起來。右手手腕感到很乏力,搬動扳機的手指也麻木了。突然冒出來的汗水從額頭上往下淌,雖說眉毛稍微給阻擋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就衝過眉毛流到了眼睛裡。荻山胖呼呼的蒼白臉頰也在我的視線中變得模糊不清了。
我斜著眼睛看了一眼時鍾。指針馬上就要指向十二點四十五分了。是鍾表走得太快了呢?還是電車發生了什麼事故而晚點了呢?在電車到來之前,我就不得不保持現在的姿勢。不行,一點鍾一過就會有病人來,我殺人的一幕就有可能被人看到。
遠遠傳來了令我期待已久的汽笛聲,我感覺自己像是得救了一般如釋重負。於是,一分鍾之後,我就在列車的轟鳴聲中叩響了扳機。鮮血就像決堤之水一樣噴湧而出,滴答滴答地滴進我慌亂中遞過去的膿盆裡,在差一點就要溢出來的時候終於止住了。
我將膿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又回過頭來看著荻山。這個卑劣的舞台導演,打著一條紅色的高級領帶,就像是故意要在我面前顯擺一樣伸出了好長一截;然後,他突然無力地往後一倒,緊接著就嚥了氣。他那胖呼呼的圓臉顯得很平靜,既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恐的表情。
時鍾的指針馬上就要指向十二點五十五分了,我趕緊趁還沒有病人來的時候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匆匆忙忙地拉下窗簾之後才開始認真思考屍體如何處理的問題。我不能讓他一直坐在治療椅上。在明天早上到來之前,不要說屍體,就是濺在地闆上的血跡也必須要處理幹淨。
我坐在候診室的沙發上,抽了將近兩包和平牌香菸之後才好不容易將情緒穩定下來,最後總算是想出了一個自認為是萬無一失的萬全之策。把荻山的屍體運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再把手槍放在他的手上,這樣看起來不就像是自殺而死的了嗎?將槍口塞進嘴裡再叩響扳機的自殺方法與其他射擊方法——比方說瞄準心臟的方法——不同,保證不會失手。所以,這種方法在歐美的自殺者中間佔有相當高的比例,也絕不是不自然的自殺方法。
那麼,既然荻山是自殺而死的,手槍上就必須要有他的指紋,並且是隻能有他的指紋。但選擇用手槍自殺的人在叩響扳機之前,一股都會雙手握著手槍仔細檢查看有沒有問再嚴肅認真地盯著這個在一瞬間就會結束自己生命的小武器端詳一會。這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嗎?
屍體變硬了之後再弄就麻煩了,於是我決定馬上動手往手槍上印指紋。首先,用手絹擦乾淨手槍外殼上我留下的指紋,再擦乾淨彈殼等我曾接觸過的地方,然後取下死人的手套並將他的手指與手槍接觸。最後再讓他的右手手掌完全握住手槍,並使其食指與扳機處接觸。總之,已經在手槍上印上了足夠多的指紋。
隻有一點讓我拿不定主意。就是荻山在開槍的時候是把一雙手的手套都取下來呢?還是隻取下右手的呢?在這個問題上我稍微猶豫了一下。不過,後來我想現在又不是寒冬臘月,沒必要糾纏這個細節。於是就決定讓他兩隻手都光著。
最近也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吧,記憶力退化了好多。不過,幸好還記得荻山去年秋天參加了藝術節的演出,報紙上還為此發表過評論文章。總之,那是篇措詞極為嚴厲的批評性文章,估計是某個批評家之類的人寫的吧。
我從倉庫裡找出舊報紙,把那篇評論文章剪下來放在死者的衣袋裡。心想人們肯定會由此推測,荻山是不是還對此事耿耿於懷才自殺的呢?我毫不猶豫地就將這個想法付諸了行動。
忙完這事之後又檢查了他的隨身物品。如果在荻山的衣袋裡發現有附近車站發售的車票之類的東西的話,警方很快就會推測出他是在這一帶被殺害的。所以,為了不招來這些麻煩,就必須要對他的隨身物品進行檢查。
荻山的隨身物品中有個錢包,裡面有張一萬圓的紙幣和一些零錢;白色和藍色的手帕三條和一本日記本,本子上的記錄到一月二十三日為止,之後就全是空白的。除此之外,還有個鱷魚皮鞋的鞋拔子和象牙印章等一大堆奢侈東西。我從日記本上那些空白的頁數就能看出,這個舞台導演是個沒有克制精神又沒恆心的家夥。
03
把他扔在什麼地方呢?陰森森的墓地公園的長椅上……。什麼時候去扔呢?天黑以後……用什麼搬運呢?我的Prince汽車……
我洗幹淨了地闆上的血跡,又給汽車加好了油,忙好這一切準備工作時已經將近四點了。我坐下來休息了一會,順便打開了收音機。那時,電台正實況轉播一個在某劇場的舞台上進行的本地彩券的搖獎活動。這種既不讓人興奮又沒有吸引力的節目,似乎具有讓我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的效果。這時,我才想起自己還空著肚子,於是我就拿出現成的面包就著鮪魚油湊合了一頓,午飯和晚飯都給解決了。
我決定八點整開始行動。把僵硬得像雕塑一樣的屍體扛出去放在車子上是個有點費力的體力勞動,但總算順利地搬上去了。我開著車上了甲州大道,駛入了由M特快電氣鐵路公司經營的M墓地。因為這裡的工人們正為提高待遇的事情跟公司較勁,所以看守墓地的工人們大概在三個星期以前就罷工回家了。現在不要說是晚上,就是大白天也難得見著個人影。
這是一大片遠離人煙的墓地,在黑夜中顯得一片死寂,隻聽見夜風拂過杉樹林時樹梢沙沙作響的聲音。我將車開到靠近墓園北邊的地方,然後才停下來。
這一帶正在將新購買的農田改造成墓地。不過,這項過程也因罷工而中途擱淺了。外圍一帶是較好的墓園,我記得給妻子和女兒選墓地時曾看到那邊有幾張白色的長椅;那個冬日,太陽十分溫暖,但卻沒有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曬太陽,隻有陽光照射在空蕩蕩的椅背上而已。對於一個才華遭到否定的舞台導演來說,選擇這裡作為自己自殺的舞台一點也不奇怪。
我走下車來尋找合適的長椅,每看見一條,都要輕手輕腳地打開手電筒仔細察看一番。如果某個無心的掃墓者把雞蛋殼之類的東西扔在椅子上的話,這位舞台導演肯定是會選擇別的椅子坐的。所以,椅子上不能有一丁點讓他覺得不舒服的東西。
不過,我看到的儘是些刻滿了人名、寫著「某某愛某某」的愛情傘、數字、以及單純的幾何圖形等東西的椅子,既沒有雞蛋殼也沒有嚼過的口香糖。
我回到車裡,把屍體扛過來並讓它坐在椅子上。在治療椅上斷氣的荻山就像是一開始就坐在這個椅子上似的,擺著一個很自然的姿勢。我將他左右兩隻手的手套放在屍體的旁邊,又將手槍扔在屍體的腳邊上。最後把荻山的血液滴在椅子上和地面上,這些血液是當時從膿盆裡取出來放進瓶子裡的,為防止凝固而一直攪拌著。
我真正感到害怕是在轉過身子往車上走的時候。我總覺得荻山會從椅子上站起來猛地一下撲在我背上,一這樣想,心裡就忍不住有一種要高聲尖叫著逃跑的衝動。我當時肯定臉都嚇白了,是一副快要哭出來了的醜態吧。
我再次經甲州大道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過了。我決定第二天早上再把車放回車庫,所以下車後就直接進屋了。我喝了兩三杯威士忌酒,然後就躺在床上不停的想著。對於今晚這件我從未幹過的工作,我卻覺得十分有自信;既沒有把打火機忘在現場的失誤,也沒有愚蠢地留下自己的指紋,可說是天衣無縫了。到了明天的話,屍體會被某個人發現,然後會被當成自殺事件簡單地處理掉。手槍的來路不明這一點上會有點問題,但一個想死的人總會有辦法弄到手的,因為現實生活中我就曾經擁有過。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可能喝了幾杯威士忌酒也是原因之一吧。但我覺得主要還是因為完美犯罪的踏實感和為女兒報仇之後的成就感吧。但即便是這樣,我的自信還是在一天之後就從根本上動搖了,並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在搜查課的警官一一指出來之前,我絲毫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在作案時出現了什麼失誤。
04
警方傳訊我的時候是在第二天晚上。我心想他們不可能知道殺害荻山的兇手是我,於是就問來傳話的巡警他們找我有什麼事。對方告訴我說偷我家衣服的小偷抓到了,所以趟。聽他這麼一說之後,我才想起來去年九月份的時候家裡確實遭了賊,我還為此去報了案。不過犯人一直沒被抓到,而我自己也早把這事給忘了。
我被帶到了警署的一個小房間裡。那裡坐著一個很穩重的中年警官,他彎下腰恭恭敬敬地和我打招呼。從肩章上看,他的頭銜應該是警部。
「您來了。在辛苦一天了之後再來打擾您實在是很過意不去。實際上呢,我們說抓到小偷了是個藉口,要不那麼說的話,就不能瞞過警察局周圍那些記者的眼睛。要是您作為殺害荻山佑一的嫌疑人被警察傳訊過來的事情讓外界知道了,而您萬一又是清白的的話,那不是給您添麻煩了嘛?我們是基於這個考慮才故意找這個藉口的。」
寬下巴的警官極其鄭重地行了一個禮,以表示他對撒謊這件事情的歉意。
「荻山佑一?」
「我們調查發現,您的女兒就是因為那個男人而自殺身亡的。」
「但,但是,那個男人是開槍自殺的啊……」
「晚報上是這麼說的。但是,據家屬和醫生反應的情況來看,荻山得了腦軟化症,右手行動不方便。右手既然沒有一點力氣,那也就不可能握著槍再叩響扳機了。」
我隻是輕輕地「啊」了一聲,自己都能感覺到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也許您沒看出來,他那病是一月二十四日發作的。所以,自那以後他口袋裡的記事本上就沒有記過任何東西。」
「……」
「你有沒有發現,他左手手套的指尖處已經破損了呢?那是因為他取手套的時候要用牙咬著扯下來,癱瘓的右手已經取不下來左手的手套了。」
哦,我明白了。難怪那個家夥不肯在病曆上籤字呢。這些細節我都注意到了,可我隻看到了表面現象,一點也沒注意到其背後還隱藏著另外一層含義。
「我明白了。你是想說是我殺的對不對?可是,警部先生,報紙上說他的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一點左右,而那個時候我卻在自己的診所裡。有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
我儘量冷靜地駁斥對方。
我殺害荻山之後,就去往入口處的大門上掛「暫停營業」的牌子。當時酒館裡的店員正好從門外經過,我就跟他打了個招呼。雖然這是偶發事件,卻能很好地證明我當時不在現場。
「不,這並不能構成不在場證明。因為屍體是後來運到那裡去的。」
「你撒謊!」
「這是事實。昨天下午四點左右,有個失業的年輕人去那一帶閒逛,還在那條凳子上坐過。那位年輕人說當時沒見到有什麼自殺身亡的屍體。」
「你胡說。這都是你亂編的。」
我的聲音沙啞了。
「你先別激動,聽我慢慢跟你說。那具屍體恰好坐在年輕人寫的那串數字上面。也就是說,屍體是在那位年輕人走了之後才放過去的。」
「胡說八道。這隻是你毫無根據的猜想。就算是那裡的確寫有數字,經筆跡鑑定也證明確實是那個年輕人寫的,但也有可能是前幾天寫的,也有可能是半年前寫上去的啊。」
「不,不。」
警部輕輕地擺了擺手。他的態度、語氣和相貌仍然保持著沉穩與溫和。
「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筆跡鑑定。比起到底是誰寫的這個問題,那九位數字本身才是關鍵。」
「九位數字……?」
「是的。那是我們大家都很熟悉的彩券中獎號碼。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那是昨天下午四點左右搖的獎,收音機裡還有實況轉播。順便說一下,那串數字是那位年輕人邊聽收音機邊記下的特等獎和一等獎的號碼。」
形勢好像對我不利了。這串會讓某個人一夜暴富的數字卻要將我送上絞刑台。這時,我的腦海突然掠過一句以前在中學裡學過的英文諺語,「It's an ill wind that blows nobody good!(離港船的順風是回港船的逆風)」。
「您這下明白了吧。既然屍體坐在那串數字上面,那就隻能認為是在青年離開之後,某個人把它載到那裡放著的。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
「這些情況弄清楚之後,就很容易想到犯人是牙醫或是耳鼻喉科的醫生。因為能讓被害人放心地閉著眼睛又張著嘴巴,這隻會是發生在牙醫或耳鼻喉科醫生的治療椅上的事情。」
「……」
「於是,我就下令查找昨天下午突然掛出『暫停營業』牌子的診所。由於槍聲沒有傳出去,我曾想過是不是診所的牆壁很厚而又位於大樓裡的緣故,但這種環境下一般都有保安把守,要把屍體運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推測是發生在個人經營的、面臨車輛川流不息的繁華大街的醫院裡。看來,我的推理也不全對啊。」
但是,我已經聽不進去聽警部在說些什麼了。我的腦海裡不停地浮現出死去的夏子的身影。桌上檯燈的燈光照射到污跡斑斑的牆壁上,我彷彿從牆上看到了夏子幸福而又憂傷的微笑。我想我是真的看到了。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