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八百八十二章 初心和背後

顧惜今大步而去，有唏噓之聲，從身後傳來。

殿中的豪雨仙子，目光十分複雜。

無論是沉睡星淵裡，還是外面的大世界裡，都有極多的修士，覺得他們在躲避著浩劫，沒有去對抗那吞噬勢頭，非議種種。

但又有幾個修士知道，為了最終的勝利，這些人在默默付出著多少代價，就如方駿眉的那無數付出一般。

……腳踏遁光，徜徉於山野之中。

顧惜今金袍飄蕩，心神也有些飄飄蕩蕩，說不出的平靜，又說不出的要遠離這個塵世一般。

恍惚之間，便是想起了自己碰上天河道人時，第一次踏上他的劍光，被他帶著穿梭天際，徜徉於天地間的震撼。

小小的身影，俯視著下方的山河大地，在那劍上顫抖著。

不是畏懼！不是驚慌！而是——興奮，是壓抑不住要歡呼出來的興奮，是陡然間打開了一扇門，看見了另外一個世界般的狂喜！彷彿自己生來，就該成為這樣的人，去做這樣的事一般。

這一刻，眼前世界裡，似乎又出現了那個幼小的自己，顧惜今目光呆呆的看向前方里，混然忘了天空裡一個個朝他行禮的小輩。

那孩童，抓住天河道人衣服的小手，在顫抖著。

那孩童，偷偷望向下方天地的眼睛裡，有明亮的光閃爍著。

那孩童，他的心臟，激烈的跳動著。

這久違的一幕，在顧惜今的眼前，不斷反覆著，帶著某種不可思議的衝擊力量一般，震撼著他的心神！「沒錯，就是那一刻，我立下了要飛上雲端，飛的更高，成為這個天地間，最光彩奪目的存在的誓言。」

顧惜今喃喃出聲來。

那孩童，朝前飛來，與現在的他，一點一點重合起來，彷彿過去現在，兩個世界重疊到了一起一般。

那久違的初心感覺，在顧惜今的心中，瘋狂澎湃著，彷彿洶湧的大海一般，浪潮狂掀！要飛上雲端！要飛的更高！要成為這個天地間，最光彩奪目的存在！灑脫如顧惜今，不知覺間，雙拳緊握，竟有熱淚要滾滾而下的感覺來。

而他的身上，那尋找了極多年，也沒有動過的三變道心的氣息，驀然浮現，又翻滾著，朝著高處裡燃燒起來。

「這是——」顧惜今立刻有所察覺，目光一震，身影立停！……「怎麼了？」

「顧前輩的道心氣息在向上燃燒，他要道心四變？」

「他到底感悟了什麼？」

附近的修士，也是很快有所察覺，個個露出見鬼般的震驚神色來，也停了下來，小聲議論起來。

自然也是滿眼的羨慕和期待之色。

這動靜，幾乎是飛一般的蔓延向遠方里，惹來越來越多的修士，目光神識看來，要親眼見證一場傳說中的大造化！但很快，眾人神色，就是轉為了失望之色。

顧惜今身上，那向上燃燒的道心氣息，在沒一會之後，便是弱了下去，再一次歸於平靜。

「呼——」整齊的歎息之聲，響起在附近。

顧惜今回過神來後，也是苦笑搖頭。

沒有理會眾人，繼續飛去，很快，進了一座小山谷中。

山谷之中，有房屋五六間，分散各處，籐蘿滿掛，生趣盎然，又清淨幽雅。

顧惜今一間間掃過，最終，走到了左手側面方向裡，最靠山壁的那一間，觸動禁制。

過了好一會之後，房門打開，走出一個金冠白髮的老道來，正是天河道人，老傢伙一直在衝擊著人祖兩步，今天被生生打斷。

「惜今，發生什麼事了？」

只看了一眼，便感覺到自己這個最驕傲的徒弟，心中藏著大心事。

「進去再說。」

顧惜今嘿然一笑。

……進了房來，天河道人熱上茶水，親手給顧惜今倒了一杯。

「惜今，我是已經遠遠不如你了，不過修到你這一步，又經歷了那麼多，便是天真的塌下來，也不用這麼心事重重吧？」

天河道人輕鬆般道。

顧惜今聽的再一笑。

想了想，就道：「師傅，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駿眉和錦衣那樣的人？

我明明和他們不一樣的。」

「他們是哪樣的人？」

天河道人反問。

「為了——不相干的人，也願意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的那種人。」

顧惜今回道，聲音低沉了幾分。

天河道人聽的目中精芒一閃，微一沉吟，就笑道：「惜今，你還記不記得，我把你從凡人間帶走，去往桃源劍派的那一天？」

「自然記得。」

顧惜今一笑，就在剛才，他還想起來呢。

「那一天，你家被滅門，只有你和一個僕人的孩子，因為早早從後門偷偷溜出去玩，暫時躲過了一劫。」

天河道人幽幽道來。

「不過後來追兵還是找上你們了，那僕人的孩子，為了救你，被他們殺了，然後，你像發了瘋一般，揮舞著短劍，施展著從江湖中人那裡學來的粗淺把勢，和他們打，要為他報仇？」

「……有這事嗎？」

顧惜今聲音開始顫抖起來，目光更顫抖。

「……我都忘了……只記得後來……我踩著你的劍光……在天上飛……飛的很高很高……」又道一句，聲音越發顫抖！又是一張幼小的面孔，開始浮上眼前來，開始還有些模糊，漸漸清晰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

這張幼小面孔，同樣是看著顧惜今，笑的極天真，咧出兩排牙齒來。

……「少爺，今天去哪玩？」

「少爺，守後門的王三，我悄悄塞了幾個銅板給他，把他搞定了，只要午飯前回來就行！」

「少爺，你慢點走，等等我！」

一句句聲音，在顧惜今的腦海中，迴盪起來，越來越大，彷彿要把他這無數年遺忘的事情，一起還給他一般。

最終，化為一張倒在血泊中的面龐！是他！就是他，真的有個被自己遺忘了很多年的人！顧惜今雙拳，再一次握起，又一次顫抖起來，眼眶飛快轉紅。

之前忍住的，沒有掉下來的熱淚，終於是滾滾而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