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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狼跋(四)

BL酌鹿 by 綠野千鶴

2020-2-22 19:13

  
  宮牆百丈高,人心似海深。
  
  因為鹿璃的存在,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凡人,普通修士,貴族修士,大貴族修士。
  
  林信穿著朱家的絳紅鮫綃,走在宮道上,路過的宮人會低頭向他行禮。大部分宮女太監都是凡人,只有近衛和大宮女是仙者。
  
  「東宮怎麼走?」林信拉起一名小宮女詢問,勾住她的衣袖輕搓了一下,粗糙質硬,不及一念宮下人的衣料昂貴。
  
  小宮女瞧見他這個動作,禁不住紅了臉,偷瞄一眼林信的長相,緋紅的色澤從臉頰一直蔓延到了脖頸,「回,回大人,在那邊。」
  
  林信微微頷首,賞了顆金瓜子給她。這是臨行前跟師伯討的,朱家專門用來打賞的小玩意兒,每顆瓜子都雕得極為精巧,稜角凸起分毫畢現,側面還有個小小的「朱」字。
  
  皇室乃天下之主,宮人的衣料竟還比不上一念宮的下人,這其中雖然有朱家奢靡浪費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國庫空虛。
  
  林信神色有些凝重,照這樣下去,酌鹿令很快就會有人提及。
  
  ……
  
  「朕知你心中委屈,重兒那邊朕會替你解釋,」封卓奕將一份奏表推給他,「先看看這個。」
  
  【四域橫行無忌,養兵眾多,不聽號令久矣,長此以往,君威薄,江山動盪,宗廟不存。當行割鹿之律,驗歲貢以削諸侯封地……】
  
  ……
  
  努力回憶上面的字跡,然歲月久遠已然記不清了。
  
  「信信。」沈樓的聲音打斷了林信的思緒,抬頭瞬間,來不及遮掩的陰沉戾氣盡數落在沈樓眼裡。
  
  沈樓就站在東宮門外的石階下,沒有宮人跟隨,顯然是在等他。
  
  看到這場景,林信頓時笑起來,方纔的神色似乎從未存在過,快步走上前去,「你在等我?」
  
  「嗯,你師父說怕你走丟。」沈樓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傻,林信有上輩子的記憶,那裡會不記得東宮的路。
  
  師父?朱星離可不會操這個心,只會告訴他找不到路就翻牆。抿唇忍笑,憶及雁丘大雨中那句「只對你好」,心尖發燙。
  
  「我剛才騙了皇上,」林信快走兩步,繞到沈樓面前倒著走,「我說我的表字意在不負皇恩。」
  
  沈樓一本正經道,「這不叫騙,叫官話。」
  
  「哈哈哈,」沒想到正直的沈世子會這麼說,林信忍不住笑起來,「那你也說句官話我聽聽?」
  
  「你以後是侯爺,我是世子,得向你行禮了。」沈樓一把拉住快要撞到柱子的林信,忽然臉色一變,用力將人拉倒身後,抽出虞淵落日準確接住自上而來的一劍。
  
  偷襲者怪叫一聲,旋身欲逃,被沈樓用劍鞘敲中了小腿,不得已又回來接招。
  
  「不打了,不打了,你的劍怎會如此之快!」鍾有玉嚷嚷道。
  
  沈樓將未出鞘的虞淵劍掛回腰間,「不是我快,是你太慢了。」
  
  「呸!」鍾有玉氣得跳起來,「那是我讓著你,走走走,咱們去演武場打一架。」禁宮之中不許使用鹿璃比劍,要用鹿璃就得去演武場。
  
  沈樓不理他,抬頭看到石階之上正站著一身杏黃常服的太子——封章,躬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太子走下台階,身後跟著沉默不語的鍾無墨,「多日不見,小樓的劍法又長進了。」
  
  太子封章比沈樓年長,面頰瘦削,嘴角的梨渦偏狹長,看起來有些冷厲。
  
  林信躲在沈樓身後,觀察著鍾家兄弟。身處矮簷之下,兩人過得定然沒有西域自在,但也沒吃什麼苦,只是鍾有玉越發話多,而鍾無墨更加寡言。
  
  他對鍾家兄弟沒有什麼惡感,鍾長夜已死,殺父之仇便報了,禍不及子嗣。何況這兩個傻子根本不知情。
  
  「這位就是尋鹿侯世子吧?」太子看向林信。
  
  林信從沈樓身後出來,給太子見禮,「臣林信,林不負,見過太子殿下。」
  
  封章伸手扶起林信,「聽父皇提及,過幾日就會下旨讓你承爵了。」太子自幼聰慧,說話做事雖帶著幾分簡傲,卻絕對禮數周道。這話就好似一直在關注林信的事一般,讓人心生好感。
  
  說罷,又轉頭打趣鍾家兄弟和沈樓,「尋鹿侯乃是列侯,以後不負就是侯爺了,你們還是世子,見到人家,可得行禮了。」
  
  這還真是官話,林信忍不住跟沈樓擠擠眼。
  
  三言兩語,拉近了幾人的距離,太子邀請眾人去廳中飲宴,給沈樓和林信接風。
  
  「謝太子美意,臣想去看看六皇子。」林信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面色皆是一變。
  
  六皇子何許人?皇家子嗣單薄,太子其他的兄弟基本上都夭折了,近來新尋回的這位皇子殿下,對太子的地位可是個不小的威脅。尋常都不敢在太子面前提及,這林信倒好,初次見面就駁了太子顏面,還提出要去看六皇子。
  
  也不知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還是故意為之。
  
  「皇弟傷勢未癒,在別莊調養,今日怕是見不到了。」太子面不改色地說,眼中隱隱有些不悅。
  
  傷勢未癒……
  
  林信摸摸自己完好無損的小臂,眸色微暗。上輩子這個時候他渾渾噩噩的,並不知道封重過得如何。但大半年之後再見,整個人明顯變了很多。
  
  次日,林信找到封重的時候,這傢伙正在城中茶樓裡啃燒雞。
  
  手上的夾板已經撤了,只是還纏著布條,不能持物。身邊站著兩名年輕貌美的侍女,一個倒水,一個舉雞腿。
  
  「你倒是自在。」林信上去給他後腦勺一巴掌。
  
  「唔……咳咳……」封重被雞肉噎到了,倒水的侍女趕緊將茶杯遞上來,讓他喝一大口,又給拍了拍胸口。好容易緩過來,發覺自家師兄正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著自己,頓覺丟人,擺手道,「行了,你們倆外頭候著吧。」
  
  兩名侍女應聲離去,屋中只剩下師兄弟二人。
  
  「你的手怎麼回事?」林信拉過一隻纏滿佈條的手看,彈了彈露出來的指頭尖,「這麼久了還沒好嗎?」
  
  「太醫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昨日來看還說沒長好。」封重無奈道,沒有手很不方便,吃飯都得侍女餵。
  
  「那你不會叫人代筆寫封信回去嗎?」林信三下五除二地將布條拆下來,捏著封重的胳膊查看。
  
  封重搖頭,「那樣,他們就注意到你了。」說完,歎了口氣,縱然他已經盡量隱瞞,還是被皇帝發現了林信。
  
  「嘖,吃幾天墉都米,都會說矯情話了。」林信使勁在封重小臂上拍了一巴掌。
  
  「啊啊啊,斷了斷了!」封重嚇了一跳,趕緊把手收回去,一摸才發現根本沒事,「咦?」
  
  筋骨完好,活動自如。
  
  明明已經痊癒,太醫卻說他沒好,這是為何?
  
  「因為後天便是閒池圍獵。」林信把布條扔到他頭上,因為師父尚在,心中沒有怨恨,他這師弟真是越發往傻了長,就知道吃。
  
  這幾年沈樓都沒有參加,太子一直是閒池圍獵的頭名。今年是太子最後一次參加閒池圍獵,明年就要開始臨朝聽政了。若是輸給沈樓不丟人,畢竟玄國公世子十二歲就上戰場,不是他們能比的。但若輸給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弟弟,就難看了。
  
  「太子還真是多慮,以我的資質,哪裡能贏得了。」封重拿起沒吃完的燒雞繼續吃,果然還是自己拿著吃舒服。
  
  林信挑眉,「是啊,你資質這麼差,只怕要丟人。丟你自己的人不打緊,折了師父的名頭可不好,他是要做太師的。」
  
  吃雞的封重聽到這話,眉頭一皺,愁苦地繼續吃雞,「我盡力吧。」
  
  敲打完師弟,林信心滿意足地下樓去。大堂裡說書先生正講著南域的奇聞異事,茶桌上坐著的多是剛考完武科的年輕人。
  
  「這話說的,難不成朱家比皇家還有錢嗎?」有人對於說書先生對一念宮的誇讚不甚相信。雖然整個大庸都知道南域富庶,但在普通仙者與凡人眼中,天下間最有錢的應該是皇室。
  
  「咱們大庸就那麼一條鹿璃礦脈,全在南域,連個尾巴稍都沒留給中原,你說朱家多有錢?」
  
  「朱家只是好奢靡,每年挖出的鹿璃,大部分都交了歲貢,哪裡能比皇家?」
  
  「你知道朱家挖多少鹿璃又交多少歲貢?」
  
  眾人爭執了起來,大庸不禁民言,但他們也不敢直接說大家族的壞話,畢竟這是皇城根,四處都是顯貴,指不定被哪位大人物聽了去。
  
  「四域諸侯手握重兵,實力太強,久則必成大禍。應當收攏邊界,歸權於天子才是!」突然有人說了這麼一句,全場皆驚,整個大堂都靜了下來,朝著說話的人看去。
  
  林信循著看過去,說話的乃是一名身著靛藍儒衫的男子,被眾人盯著看,很快就漲紅了臉。同桌的夥伴趕緊打圓場,「他喝多了,諸位莫怪。」
  
  在茶樓外久等不見人的沈樓尋了進來,恰好看到這一幕,行至看熱鬧的林信身邊,低聲道:「那人是個凡人,望亭侯舉薦的舉子,明年要參加春闈的。」
  
  「你怎麼知道?」林信奇道,這種小人物,應該沒有什麼機會能讓沈世子認識的。
  
  「見過。」沈樓面不改色地說,也不說具體在哪裡見過。
  
  新上任的太師朱星離,以馬上要秋獵為由,不去學宮講課,整日躲在皇家藏書樓裡翻看古籍。
  
  轉眼到了閒池圍獵這天,太子殿下還沒見到太師。
  
  換上一身箭袖勁裝,林信依舊跟在沈樓身後。聖旨未宣,理當稱林信未世子,但事實上林信也沒有被封過世子,於是眾人就暫且叫他小侯爺。
  
  「我說,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鍾有玉看看跟沈樓黏在一起的林信,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正在兄弟情深互相關切的太子與六皇子殿下,聽到這話紛紛轉過頭來。
  
  鍾無墨拽了兄長一下,示意他別瞎問。
  
  然而話已出口,林信並不打算糊弄過去,十分真誠地答道:「你不記得了,咱們小時候見過的,我就是沈世子收的那個暖床隨侍,阿信吶。」
  
  正在查驗弓箭的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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