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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無常(二)

BL酌鹿 by 綠野千鶴

2020-2-22 19:13

  
  南域炎熱,初夏時節已是酷暑難耐。一念宮中處處古木參天,倒也還算涼爽。
  
  朱星離穿上了他的絳紅鮫綃,給林信也穿了一身同樣的衣裳。朱家好奢靡,若是穿得寒磣了,可能會被下人轟出去。沈樓也換上了他的玄色銀紋袞服,並用一根帶著長長銀色流蘇的黑色緞帶束髮。
  
  與此行無關的剪重師弟,留在雁丘看家。
  
  「這房子怎麼會下雨?」林信驚奇地指著一處三層高的宮室,艷陽高照的大晴天裡,密如山瀑的流水源源不斷地從房簷上落下,遠遠就能聞到沁涼的水汽。
  
  「那是清涼殿。」朱星離走在前面,額間的八面玲瓏鹿璃珠燦若星辰。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侍衛紛紛躬身行禮,待他們過去了方直起腰,繼續做自己的事。
  
  所謂清涼殿,是用機巧將山泉水提到房屋頂端,再沿著房簷落下來,用以解暑降溫。無論外面多麼酷熱,那清涼殿中永遠是涼風習習,可蓋被而眠。
  
  林信自然是知道的,前世他的封地裡,也有這麼一座清涼殿。只是地處偏北,並不常用。
  
  「清闕,你說這水是怎麼跑上去的?」林信趴到沈樓肩上,跟他咬耳朵。
  
  沈樓耳尖微紅,「鹿璃水車。」
  
  普通水車的力量,不足以提供這麼多的水,朱家在水車上裝了鹿璃,又快又穩地供水上去。用鹿璃做這種消遣,也就只有朱家幹得出來了。
  
  「嘿呦嘿呦!」幾名壯漢抬著個大鐵籠子路過,一名身著絳紅衣的修士領著一名藍衣修士走在前面,步履匆匆。
  
  「大春,幹什麼去?」朱星離叫住那名修士。
  
  「二公子,」被叫做大春的修士停下來,給朱星離行禮,「望亭侯派家臣來,屬下正要帶人去見家主。」
  
  那名藍衣修士抬手跟朱星離見禮,面上是客氣的笑意,眼中卻露出了幾分不甚尊敬的打量。這位朱家二公子,可是四境之內有名的大混混,文不成武不就,被絳國公趕出家門,幾年都不敢回。
  
  修仙界以強為尊,朱星離這種人即便出身高,也沒什麼可忌憚的。
  
  「你們先去,先去。」仿若沒有看到對方的神色,朱星離笑瞇瞇地擺手,示意他們先上清涼台,自己則老實巴交地拉著徒弟和假裝與古木融為一體的沈世子讓開路。
  
  見朱星離這般作態,那望亭侯的家臣頓覺自己猜對了,這朱家老二果然是不受家主待見的。微微頷首,跟著被喚做「大春」的紅衣修士踏上了清涼殿的白玉階。
  
  「疊劍三尊的春水劍。」沈樓看到那紅衣修士腰間的雙劍,低聲給林信解釋,眸光不動聲色地停留在他的臉上。
  
  「我知道,朱江春嘛。」林信撇嘴,對那總是跟他過不去的三兄弟不怎麼待見。
  
  沈樓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清涼殿高,玉階悠長。
  
  林信像隻長了跳蚤腿的花蝴蝶,甩著絳紅鮫綃跟在師父後面一蹦一跳地上了玉階。穿過流水簾,踏入清涼殿,正殿裡白天也點著琉璃燈、燃著沉香,一張金絲楠木臥榻擺在正中,背後則是近乎落地的珠簾大窗。
  
  一身艷紅鮫綃衣的男人,斜臥在榻上,鳳目輕闔,似在小憩。額間三顆米粒大小的鹿璃珠子,成楓葉狀墜在眉心,映著琉璃燈的光亮熠熠生輝。此人正是朱家家主,絳國公朱顏改。
  
  「望亭侯的次子即將束髮,想請國公爺給我們小少爺鑄劍。」
  
  林信他們走進來,就聽到方纔那藍衣修士的聲音。巨大的鐵籠子就擺在大殿裡,上面蒙著的黑布被掀開,一隻通體漆黑的豹子正扒著鐵柵欄低吼,利爪剮蹭在鐵欄杆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春水劍客朱江春恭敬地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這是日前捉到的一隻黑豹,頗有靈性,侯爺希望能把這豹子煉進小少爺的劍中,以增靈性。」那藍衣修士還在滔滔不絕。
  
  朱顏改之所以成為大庸最頂端的煉器師,是因為他煉製的靈劍有一定機率生出靈性。據說是因為他把一些妖獸的血肉魂魄煉進了劍中。
  
  鳳目緩緩睜開,「你說誰?」
  
  「望亭侯,皇上剛封的列侯。」朱江春趕緊低聲解釋,並將一封望亭侯的親筆信呈遞上去。
  
  朱顏改並未伸手去接,瞥了一眼道:「他是個什麼東西。」
  
  藍衣修士的笑容僵在臉上,就見朱顏改提筆,在那封信的背面寫下一個蒼勁有力的「滾」字。
  
  一方列侯的家臣,就這般被扔出了清涼殿。
  
  朱江春額角冒汗,躬身告罪,遞給朱星離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老老實實地退了出去。
  
  朱星離吞了吞口水,拉著兩個孩子上前,「嘿嘿,哥。」
  
  朱顏改與朱星離長得有七分相似,只是他的眼尾上挑,使得整個人顯得凌厲而難以親近。鳳目張開之時,霸道的氣勢宛如狂風過湖驟起波瀾,呼嘯著橫掃整個大殿。
  
  「你還知道回來?」朱顏改冷眼看向久不歸家的弟弟。
  
  「我師伯脾氣不好。」林信小聲對沈樓說。
  
  「嗯。」沈樓微微頷首,絳國公脾氣不好,極難相處,是大庸人都知道的事,並沒有什麼稀奇的。他幾乎年年都會見到朱顏改,早就習以為常。
  
  殿中氣氛很是緊張,籠子裡的黑豹都不敢吼叫了,趴在籠子裡抿著耳朵小心觀察。
  
  正在這時,一隻烏雲踏雪的小貓從多寶閣上跳下來,直接踩著朱顏改的頭走了過去。小貓立在他身上打了個哈欠,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又在原地扒了扒,將昂貴的絳紅鮫綃勾開了絲。
  
  「侄兒見過朱世叔,見過菁夫人。」沈樓上前,拱手向朱顏改行禮,而後又向那隻貓輕施一禮。
  
  「侄兒見過師伯,見過菁夫人。」林信也跟著行禮,偷偷衝那隻小貓擠眼睛。
  
  菁夫人是朱顏改的愛寵,一隻烏雲踏雪的貓,許是常年在鹿璃堆裡打滾的緣故,比尋常的貓要機靈一些。但不管怎樣,那還是隻貓,且是一隻脾氣比朱顏改還要差的貓。朱顏改給取名叫菁夫人,還要求所有人按照對待國公夫人的禮數對待它。
  
  「小樓來了,」朱顏改坐起身,把貓放在腿上,想摸一把毛,結果被貓狠狠拍了一爪子,「你爹說讓你跟著亦蕭治病,我勸他別犯糊塗,他倒好,還真把你送去……」話沒說完,突然瞪大了眼睛。
  
  菁夫人從朱顏改懷裡竄下去,直接跑到林信腳邊,圍著他瞧了一圈。林信伸手,試探著摸向貓頭,脾氣暴躁的菁夫人竟然皇恩浩蕩的給他摸了。
  
  「信兒是吧?」朱顏改的臉色似有緩和,招手讓林信過去,看向跟在林信身後的貓,凌厲的鳳目中滿是溫柔,「夫人很喜歡你。」
  
  「謝夫人厚愛。」林信應得甚是乾脆。
  
  朱顏改眸中有了些笑意,瞥向自家弟弟,「幾年不見,你這徒弟倒是越發出挑了。」
  
  「嘿嘿,那是,」朱星離蹭到兄長的榻上,把提著的錦布包袱交上去,「前日捉了隻蠱雕,你瞅瞅。」
  
  聽到蠱雕,朱顏改來了興致,打開包袱拿起鳥爪和鳥喙查看,「說吧,又想要什麼?」
  
  「這不是信兒要滿十五了,你說咱們做長輩的,是不是得給他弄把劍?」朱星離笑嘻嘻地說。
  
  朱顏改不置可否,抬眼看看兀自跟菁夫人玩耍的林信,「你想要什麼劍?」
  
  這幾年朱顏改很少鑄劍了,最近的一把就是沈樓手裡的那隻「虞淵落日」。原因是他覺得鑄劍無趣,一門心思去研究上古殘卷,想要做出傳說中的仙門法器。
  
  雖然林信是他的師侄,但若是林信的回答讓他不滿意,這劍也鑄不得。
  
  林信抬頭看看衝他擠眉弄眼的師父,又看看面無表情的沈樓,輕撩衣擺跪了下來,「侄兒斗膽,想求一把能存儲魂力的劍。」
  
  「什麼?」朱星離吃了一驚。
  
  沈樓藏在衣袖裡的手驟然攥緊。
  
  朱顏改有些詫異,「魂力?你是說神魂之力?你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他人之力,」林信垂目,看著地磚上若隱若現的朱雀紋,「神魂之力,可以抽取出來替代鹿璃靈力,但無法留存。侄兒妄想,或許師伯可以做出能留存魂力的靈劍。」
  
  這話給在場之外的任何人聽,都會覺得林信在胡說八道,但作為立於頂端的煉器、陣道大師,朱顏改瞬間就明白了林信說的是什麼。
  
  御魂之道,是為邪術;妄圖抽取魂力為己用,簡直大逆不道!
  
  「這小子……」朱星離側挪一步,萬一兄長暴起要打人,他得替信兒擋著。
  
  「世叔,阿信他是一時貪玩,您別當真。」沈樓上前一步,擋在林信面前。
  
  朱顏改站起身,負手在原地走了兩步,抬眼用冷厲的鳳目瞪向林信,在朱星離和沈樓繃起身體準備護犢子的時候,自言自語道:「魂之力,代替鹿璃……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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