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第19章 芄蘭(三)

BL酌鹿 by 綠野千鶴

2020-2-22 19:13

  
  次日,林信醒來的時候,沈樓已經起身了。未著廣袖外衫,穿著一身箭袖勁裝,在庭院中揮劍。
  
  虞淵劍,全名叫虞淵落日,揮劍時劍氣如虹,即便沒有鹿璃,靠著沈樓本身的靈力,亦可幻化出耀目靈光。
  
  刺、劈、掛、撩、抹雲、架挑,一遍一遍重複著用劍最基本的招式,手腕穩如千斤墜,每一招都點到同樣的位置。
  
  林信倚在廊下,咬著一根楊柳枝漱口,默默數著沈樓的揮劍次數。
  
  此時恰好換到了「撩劍式」,立劍,自下而上,貼身送出,翻轉手腕以為撩。這一招需要配合腰力,做不好會很醜,沈樓的動作堪比簡譜上的工筆畫,撩劍一出翩若游龍,一息一招,整整一千次!
  
  靈力到了這個程度,還每日練基礎劍招,也就沈樓有這份毅力了。
  
  吐出嘴裡的柳枝,林信回屋裡拿了自己的小劍出來,自廊下一躍而出,與平平而過的「抹劍」相撞。
  
  「世子,你方纔那一招撩劍式怎的那般好看,教教我吧。」林信露出勤學好問的眼神。
  
  沈樓看看他手中握著的小劍,「好。」
  
  林信捏著劍柄挽了個花,擺好架勢準備跟著沈樓學,卻不料那人直接繞到他背後,「你出一招,我看看。」低沉如暮鼓晨鐘的聲音,從耳畔鑽入腦中,讓林信差點忘了動作。
  
  胡亂擺了個撩劍的姿勢,還未等林信開口,平平遞出去的手腕突然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托住,「撩劍式不拘高低,但出手定要快且直。」
  
  因為練劍而升高的體溫,沿著兩人相觸的地方傳給林信,在這暮春時節的暖風裡,惹人熏染。
  
  「師兄!」剪重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就看到自家那個入門第一年就學會了所有劍招且無可挑剔的師兄,竟然像個初學稚兒一般,擺出個歪歪斜斜的撩劍式。這簡直比師父給他一箱鹿璃還要稀奇。
  
  「又怎麼了?」林信收起劍,瞪向沒眼力見的師弟。
  
  「師父要下山除妖,叫咱倆一起去。」剪重已經穿戴齊整,腰間掛著本命靈劍。
  
  「除什麼妖?」迅速回屋穿上外衫,順手將沈樓的玄色廣袖扔給他,抓了把帶柄的小銅鏡揣在腰間,邊走邊說。
  
  「我也不知道,」剪重咂咂嘴,露出兩個委屈的小梨渦,「早膳還沒用呢。」
  
  「就知道吃!」林信敲他腦袋,當師兄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肆無忌憚敲封重的腦袋,就算以後他當了王爺,還可以敲。回頭看沈樓,見那人已經穿戴整齊默默跟上了,「世子也去?」
  
  沈樓有些好笑,這人把衣服遞給他,不就是邀他同去的意思?但笑不語地點點頭。
  
  雁丘只是個小土包,土包外五里便是一處小鎮,名叫落雁鎮。平日裡的吃穿採買基本都在這個鎮山,朱星離所謂的「山下」,就是下了土包往鎮上去。
  
  「師父,出什麼事了?」林信順手摘了把棗子,竄到朱星離身邊問。
  
  朱星離搶了顆棗塞到嘴裡嚼,「為師夜觀星象,察覺附近有妖物出沒。」高深莫測地說了這麼一句,將棗核吐出了一丈遠。
  
  「昨夜不是陰天嗎?」林信扒著師父的肩膀,「呸」一聲將棗核吐出了一丈零三寸。
  
  「去去去,就你話多。」朱星離抬手要揍他,被林信哧溜一下躲過,藏到沈樓身後,衝師父做鬼臉。
  
  沈樓抿唇輕笑,任由林信在自己周身跑來跑去。
  
  因著是南域與東域的交界處,南北貫通、東西有路,落雁鎮很是繁華,絕非一般小鎮可比。客棧、酒肆、勾欄院,該有的不該有的一應俱全。
  
  剪重到了鎮子上便如雛鳥歸林,直奔路邊的小吃攤,「師父,那邊有餛飩!」
  
  「沒出息!」朱星離敲徒弟腦袋,他穿著朱家的絳紅鮫綃,額間綴著八面玲瓏的鹿璃珠子,一看就是出身頗高的仙者。這樣的仙人,能坐在餛飩攤上吃餛飩嗎?
  
  當然能。
  
  於是,餛飩攤主戰戰兢兢地端了四碗熱餛飩上桌,眼睜睜地看著仙風道骨的仙長哧溜哧溜喝餛飩。
  
  「這位大哥,跟你打聽個事,」朱星離喝了口湯,勾勾手示意攤主過來坐,「聽聞這鎮上有人丟了魂,你可知是哪家。」
  
  「知道,就北街那家開藥鋪的,」說起這些市井傳言,攤主漸漸沒了先前的拘謹,將胳膊上的撘巾往肩上一甩,坐到了看起來最無害的林信身邊,「前日他兒子去山裡收藥材,一天一夜沒回來,後來爺娘去尋,發現兒子與兩個藥童都像睡著了一樣。藥石罔醫,便求了位仙長來,招魂陣一起,反倒死了個透徹。」
  
  好似被攤主擠到了,林信捧著餛飩碗,往沈樓身邊蹭了蹭,「若是沒了魂,即刻就死,這沒死就是還有魂。怎麼一招魂就死了呢?」
  
  「仙長說是被妖物吞噬了,只有一縷殘魂,殘魂留存時間不長。」攤主也不是很懂這些魂靈之事,道聽途說,有一句學一句。
  
  「胡說八道,哪裡找來的廢物。」朱星離蹙眉,三兩下吃完餛飩就甩袖往北街而去。
  
  剪重見師父走了,掂起碗一股腦倒進嘴裡,抹著嘴跟上去。林信壓根沒吃完,竄得比師弟還快。留下不明所以的沈世子,面對伸手要錢的攤主。
  
  藥鋪關了門,院裡正辦喪事,白沙人送黑髮人的老兩口泣不成聲。眾人見是仙者,紛紛起身行禮,七嘴八舌地將情況告知。
  
  布招魂陣的是一名過路的散仙,不知名姓,據說只招出了魄,沒有魂,那仙人說可能是吞魂蠱雕作祟。
  
  「一定是蠱雕來了,六年前不就死了好多人嘛!」
  
  「哎,還以為都走了呢,怎的還來。」
  
  沒有靈力的凡人,對於這些妖魔精怪甚是害怕。
  
  「六年前怎麼了?」沈樓聽到六年前的事,立時開口問。
  
  「這鎮上六年前曾一夜之間死了數人。」林信小聲給他解釋,說起這個,不免有些心虛。這些人的死,跟他也有關係,都是鎮上那家醉荷居的小二和跑堂。
  
  那年他剛封了割鹿侯,清明時節回來祭拜尊師,想在醉荷居買一份師父最愛吃的醬鴨舌。
  
  「半斤鴨舌,一隻燒雞,一壇梨花酒。」林信沒有帶侍衛,獨自一人坐在醉荷居大堂裡。外面春雨綿綿,行人匆匆。
  
  「呦,這不是割鹿侯嗎?」三名緋衣金玉袍的修士,認出了低頭喝茶的林信。
  
  林信抬頭,那三人沒有戴鹿璃額墜,不是朱家的嫡系,但也是南域朱家的人,「見本侯卻不行禮,絳國公就是這麼教你們規矩的?」
  
  「呸,你還有臉提國公爺,」其中一人將手裡的竹筐摔在桌上,筐裡放著剛買的香燭紙錢,「弒師殺父的小畜生!」
  
  林信單指按在彎刀吞鉤的刀柄上,聲音中透著冰碴子,「你罵誰是畜生?」
  
  「罵你!二公子把你從小養大,教你仙術,還親自到南域求家主給你鑄劍,你卻殺了他!皇上竟然封你這不仁不義之徒做割鹿侯,我呸!」三名朱家子弟義憤填膺,大聲叫嚷,引得過路之人紛紛駐足。
  
  眾人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割鹿侯竟然是個未及冠的少年,無論凡人仙者,都忍不住多看幾眼,想知道他有沒有傳說中的三頭六臂夜叉嘴。
  
  是,他是個弒師的畜生,朱家人罵也就罵了,但割鹿侯的威嚴,不容挑釁!
  
  吞鉤出鞘,凶悍的殺伐之氣瞬間將大堂內的一排桌椅震得粉碎。那三人絲毫不懼,紛紛祭出鹿璃靈劍,擺出了六璃三絕陣。竟然是朱家的高手「疊劍三尊」!
  
  這三人都使的雙劍,一次就要消耗六顆鹿璃。然朱家財大氣粗,供應得起,六把靈劍縱橫交錯,呈蛛網狀朝林信撲來。
  
  吞鉤以一敵六,絲毫不落下乘。然朱家鹿璃充足,鬥了小半個時辰,吞鉤上的鹿璃便化為齏粉,朱家三人卻輪番換了新鹿璃。林信什麼也沒帶,手邊只有一包鴨舌一壇梨花白,強大的靈力兜頭壓下來,將酒罈子壓碎了,清香的酒液淌了一地。
  
  單膝跪地的林信,嘴角溢出了鮮血。
  
  「師父,靈力的本源是什麼?」
  
  「靈力,其實就是日月精華,鹿璃天生地養,乃是存儲日月精華的上品。」
  
  「那魂魄是什麼?」
  
  「魂為天地精華,吞吐日月;魄為肉體禁錮,接地入土。」
  
  鹿璃裡的日月精華可用,魂魄的精華自然也可用!逆轉靈脈,抽取周遭魂魄之力,無數光點自周遭匯聚而來,妖刀吞鉤的銀刃忽如浸了血池,紅光大盛,將與天靈蓋只差半寸的劍光絞了個粉碎。
  
  「這是什麼妖術!」三人大吃一驚,紛紛回劍防禦。
  
  對方的魂力被源源不斷地抽取,越戰越虛弱,而沒有鹿璃的林信卻越戰越勇。
  
  「轟——」三人被扔出了醉荷居,因為魂魄虛弱,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林信合刀入鞘,深藍色的眸子亮如星辰,彷彿上古的吞魂大妖,吸了魂魄,漲了修為。
  
  回頭看去,躲在角落裡的小二和跑堂,已經魂飛魄散,沒了生機。第一次悟出了魂魄之力,抽取得沒有章法,將方圓三丈內的魂力盡數抽走。
  
  仙者,修魂,將魂與魄剝離而成神魂,失了魂力會虛弱;凡人魂魄相連,又脆弱無比,吸魂力便會連帶著毀了魄。
  
  「啊,殺人了——」百姓們四散奔逃。
  
  割鹿侯濫殺無辜,連手無寸鐵的百信也不放過,凶名一夜傳百里,可止小兒夜啼。
  
  再次回到雁丘,林信第一時間去了醉荷居,卻打聽到,這裡的小二、跑堂,六年前突然死光。老闆嚇破了膽,賣了酒樓回鄉種地去了。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