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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藝術家

大象無形 by 澤帆

2020-2-22 19:08


周昊在武漢任刑警期間,立了不少功,但真正讓他聲名大噪的,是他幾乎憑一己之力,破獲了一樁發生在2008年夏天的劇組兇殺案。時隔8年後的2016年,根據這起命案改編的電影《犯罪藝術家》上映,這部懸疑片如同在河中空降大石,生生將水流一分為二。周昊從高峰下落,大象卻因此受到啓發,走出執念四年的困局。
一切要從那場命案說開。
2008年7月,導演羅廣雲經過一個月的選角,確定了新片中四位主要演員。在電影開拍前,他帶領劇組主創前往自己位於郊外的別墅,做最後的劇本探討。
飾演電影男主角的張楷廉是羅廣雲的好朋友兼禦用演員,帥氣儒雅,在演藝圈中名頭不小。
吳銘天是羅廣雲的表弟,長相俊朗,性格傲慢。羅廣雲看中他身上自帶的富二代特質,並不是出於私情。
王慧娟和羅廣雲是大學同學,也是電影的編劇兼副導演。在羅廣雲出道前,兩人就已經合作過幾部短片。他們品味相近,在工作中配合默契,彼此都相當清楚對方喜惡,有時僅需眼神交流就能發現問題所在。可以說,羅廣雲如果少了王慧娟,所獲得的成就會少很多。
爭議最大要數女主演陳琪,她是表演學院的學生,早在拍這部電影之前,學校已經流傳她與羅廣雲在交往。關於她的各種故事極盡八卦之能事,一部分已經發展到人身攻擊:靠放蕩行為搏出位,到處求潛規則,現實中已是最佳女主角,何必多此一舉?
譚明華是五人中唯一與羅廣雲不相幹的人,之前是一家超市職工。得知羅廣雲劇組招演員的消息後,報名入選。他坦言自己從小就熱愛表演,也深信自己有表演天賦。
他們一行人來到別墅已近中午,因昨天通宵開會,大家都疲憊不堪,吃好午餐後,一點左右各自回到安排好的房間休息。王慧娟和陳琪分別住在二樓的房間裡,羅廣雲、張楷廉、吳銘天和譚明華則住在一樓。
下午三點左右,別墅外面響起了一聲很大的撞擊聲。羅廣雲首先跑出去,在跑回來的途中遇到聞訊趕來的吳銘天和譚明華。他們一起看了現場之後,回到別墅,上樓通知王慧娟和陳琪。
王慧娟還在睡覺,而陳琪房間的門卻反鎖了。由於裡面許久沒反應,羅廣雲拿來鑰匙,開門進入後,發現房間沒開空調,而陳琪身上蓋著棉被,滿身大汗。羅廣雲拍了她幾下臉,她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張楷廉的汽車尾部撞到斜坡下的一堵牆,整個人癱在座椅上,頭部中一槍,子彈穿過椅墊射進後腦勺,當場死亡。他的手機放在副駕駛座位上,車內沒有搏鬥跡象,錢包不見,據羅廣雲交代,張楷廉的錢包落在客廳的茶几上。在車內的前座上找到幾根長發。在斜坡上方的黃土地上,有四個微凹的車輪印,不遠處的草叢中發現一把槍,後證實是作案兇器。
別墅大門有監控頭,從拍攝的畫面看,下午兩點八分的時候,張楷廉車子開出大門,隻有駕駛座有人,但因為角度原因隻顯示到握方向盤的手。三點十九分,羅廣雲跑出大門。
從張楷廉的手機通話記錄中發現,下午一點二十八分,陳琪曾經打過一個電話給他。兩點三十二分,張楷廉打了一個電話給譚明華,三點十二分,又打了一個電話給羅廣雲。

警察很快趕到,封鎖現場,由於別墅位於偏僻的郊區,人跡罕至,因此劇組其餘五人都有嫌疑。
周昊在別墅裡分別對他們錄了口供。
陳琪:昨天開了一天會,我整個人睏乏得不行,回到房間倒頭就睡。我記不起來我當時有沒有鎖門,也記不起當時有沒有開空調。當時我的大腦一片混亂,簡直連最簡單的思考都不行。在那種狀態下,我絕對不可能給楷廉哥打電話,我們剛接觸不久,又同住在別墅裡,打電話交流實在說不通,一定有人趁我熟睡拿我的手機打電話。他們都可以為我作證,我當時睡得很沉,是羅導把我弄醒的。
羅廣云:吃好午飯後,我回到房間就睡下了。三點左右,楷廉給我打電話,他說他要出門,錢包忘在茶几上了,讓我幫他拿出去。我覺得奇怪,但也照做了。在我準備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很大的汽車撞擊聲,還有一聲槍響。我趕緊跑出去,發現楷廉的汽車停在斜坡下,車後冒煙,走近一看,他整個人坐在座椅上,當時我以為他頭上的傷是撞擊所緻。之後銘天和明華聽到響聲也都跑了出來,我告訴他們楷廉出事了,並報了警。接著我們回到別墅叫醒陳琪和慧娟。陳琪睡得很死,我打了她幾下臉才醒過來,怪異的是,她居然能在那麼熱的天,不開空調蓋著棉被睡覺。
王慧娟:這些年跟廣雲拍戲,生理鍾紊亂,日積月累就害了失眠。有時很困,但就是睡不下,經常頭痛,隻能靠吃安眠藥來解決。在一點半左右,我下樓到客廳接水,正好發現張楷廉正在門邊穿鞋,他的動作看起來小心翼翼的,發現我後,向我笑笑,笑容看起來有點尷尬。我問他現在天氣這麼熱,出去幹什麼,他打了哈哈,說一會兒就回來。我也沒怎麼細想,吃了安眠藥後就回房休息了。期間譚明華從房間出來向我請教一些關於劇本台詞的細節。回到房間不久我就睡著了,直到他們來我的房間叫醒我,我才知道張楷廉出事了。
譚明華:羅導在中午將劇本拿給我,並說晚上要探討,我回房間時並不困,就躺在床上閱讀。我發覺其中有些台詞好像不連貫,這時正好聽到外面王慧娟小姐和張楷廉先生在交談,我就趁機拿劇本出去請教王慧娟小姐。在兩點多的時候,我接到了張楷廉先生的來電,我沒想到他會打電話給我。他在電話裡告訴我自己有事先走了。我記得他的原話,「我有事要先走了。」隻有這一句,口氣充滿歉意,好像必須經過我同意似的,但這不是應該告訴導演更合理嗎?我本想問他有什麼事的,但他說了那句話後就把電話掛了。我還感覺,那句話很怪,不像我們平常的說話方式。我的意思是,好像沒說完的樣子,並且「我」字的前面好像還有個字,像是「qi」。後來聽到一聲槍聲,因為我沒睡,所以第一時間就從房間出來了,那時羅導正開門跑出去。
吳銘天:我回房間後在玩遊戲。不久後我聽到外面娟姐和楷廉哥在交談。過了一會兒聽到明華的聲音,他好像在和娟姐討論劇本的問題。之後我就睡了,直到外面的汽車撞擊聲把我驚醒。我是和明華一同出去的,在外面發現了羅導,當時他手裡拿著楷廉哥的錢包。

事後經過檢測,證實了出事的汽車座位上的長發是陳琪的,槍上也發現了陳琪的指紋。陳琪作為最大嫌疑犯被傳訊,她解釋不了為什麼在一點半打電話給張楷廉,解釋不了從沒坐過張楷廉的車的她,車裡為什麼會有她的頭髮,解釋不了為什麼反鎖房門,沒開空調,蓋棉被睡覺,更解釋不了兇器上有她的指紋。她當場嚇哭,說一定有人想要陷害她。
偵查至此,證據確鑿,參與調查的警察普遍認定陳琪即是兇手,甚至將報告都初擬出來:一點半,陳琪約張楷廉到別墅外,兩人在車內逗留了一段時間,那時陳琪坐於副駕駛,遺留的頭髮即是明證。兩點八分,陳琪改坐後座,張楷廉開車出大門,因此監控錄像顯示車前座隻有一人。
車子開到別墅遠處,陳琪起了殺心,兩點三十二分張楷廉打給譚明華那個不合時宜的電話,是張楷廉受到陳琪的脅迫,根據譚明華口供,原話為:「琪(qi),我有事要先走了。」目的是為了讓譚明華以為張楷廉撥錯電話,以便為自己作不在場證明。
之後陳琪用槍支抵住座椅,朝張楷廉的後腦勺開槍,這樣可以有效減少槍聲,並且避免血液濺射在身。張楷廉死亡後,陳琪把車開回別墅附近的斜坡,任車子從斜坡滑下,自己快速溜回別墅,把張楷廉的錢包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再回到自己房間將門反鎖。
三點十二分,用張楷廉的手機打電話給羅廣雲,誘使羅廣雲將張楷廉的錢包拿出去,為了驚醒房間內的其他人,在羅廣雲出門時,陳琪在房間內朝窗外再開一空槍,槍聲如願引起吳銘天和譚明華的注意,給他們造成張楷廉剛被槍擊而死的錯覺,並讓三位目擊者證明陳琪當時不在現場。
接著就是裝睡,把棉被蓋在身上,這樣事發後可以很好解釋自己為何滿身大汗。被叫醒之後,在警察還沒來之前,她趁人不注意把死者手機放進車內座位,把槍支扔向草叢,卻因情況緊急,忘了擦拭槍支上的指紋。而自己在前面的口供中堅稱從未坐過張楷廉的汽車,對於車內遺留的長發,隻能以「有人陷害」來做抵賴。
對於會上大家關於案情的討論,周昊黝黑的臉龐眉頭緊皺。當年他27歲,留著一頭整齊的短髮,警服裡面穿素色T恤。他真正熱愛刑偵工作,面對這樣牽強的案情推測,內心莫名煩躁。
還有一堆謎團未解,事情遠沒有這樣簡單。以作案手法來看,兇手犯罪是早有預謀,但事後把兇器扔進附近的草叢,更何況連指紋都沒擦除,這樣的百密一疏看起來很刻意。綜合口供,羅廣雲、譚明華和吳銘天都提及案發時聽到的撞擊聲和槍聲,假如這一槍真的是陳琪在房間內所開,理應會在眾人面前出現來證明自己的不在場,為何還要躲在房間內裝睡,並做出那麼多不合常理的舉動,將疑點攬到自己身上?
單單就槍支來說,在國內非法藏械是要判刑的,陳琪一個學生不太可能得到一把槍。兇手一定另有其人,周昊決定再到別墅看看。

命案發生後,電影不得不停止拍攝。因為偵查人員頻繁往來別墅,羅廣雲事後在別墅住下,提供後續幫助。
周昊對現場重新做了一番考察。這是一座獨棟別墅,房子面積三百二十平方米,別墅外面築了一圈石牆。房子除了正門外,還有一個後門。羅廣雲表示一般進出都是正門,後門很少用。周昊打開房子後門,發現後門五米開外,正對別墅圍牆一個廢棄的欄杆門,欄杆門周圍長滿雜草,門上鏽跡斑斑。從欄杆望出去,正是事故發生的斜坡下方。周昊跟羅廣雲要欄杆門的鑰匙,對方回答,別墅建好後,這個欄杆門至今都沒用過,鑰匙也不知道丟哪兒了。
在欄杆門附近的草叢中,周昊發現了一塊白色手帕。
周昊實地測試,從欄杆門快步走到房子的後門,十二秒即可完成。而從圍牆的正門跑回房子的話,至少需要兩分鍾。並且在後門可以看清楚正門的情況,假如兇手從這裡進出,會省去很多時間,也避過正門上方的監控攝像頭,做到無人知曉。
黃土斜坡上有四個微凹的車輪印,汽車應該就是從那個地點開始滑下的。在酷熱天氣的烘烤下,黃土地又燙又硬,不管用多大的重量,都不可能壓出這般清晰的轍印。因此周昊推測,兇手是利用某種定時裝置來設置汽車的自由滑落。
回到別墅,周昊以口渴的緣由,自己打開冰箱拿了一瓶飲料。在冰箱的冷凍層,他果然發現了兩個凍冰塊的冰格,每個模具可以凍三塊,問其用途,羅廣雲回答,是聚會用來冰啤酒的。又說,自己平時由於拍戲的緣故,很少來別墅,基本不怎麼用到大冰格。
「羅先生,當時錄像顯示你三點十九分跑出大門,直到二十二分才折回,我想請問一下,在這三分鍾內,你具體做了什麼?」在別墅客廳,周昊問羅廣雲。
面對這個質問,羅廣雲臉色頃刻陰沉,「還能幹什麼?就是查看楷廉的傷情,我叫了他幾聲,搖了他一下,他都沒有反應,確認他出事後,才跑回別墅叫其他人。」
周昊接著問,「當時你口供所說,聽到房間外面的汽車撞擊聲,還有槍聲,請問這兩種聲音哪個在前,哪個在後?」
羅廣雲思考了一會兒,說,「都不是,撞擊聲和槍聲是同時發生的。」
「確定?」
羅廣雲點了點頭,「確定。」
「槍聲是從房子的前方響起,還是後方?」
「當然是前方,從別的地方不合邏輯啊,楷廉不是中槍而死的嗎?」羅廣雲對周昊的問題一臉疑惑。

「我之前看過報紙,瞭解一些你的情況,破案很有自己的風格,被業內人稱為『警探』。」在周昊面前,王慧娟不吝讚美,「不滿足現場獲得的證據,親自過來完善細節,這種專業精神很值得尊敬,現在很少有像你這樣的警察了。」
「王小姐過譽了。」周昊謙虛一笑,轉問道,「看來王小姐也並不贊同陳琪是兇手的論斷?」
「嗯。」王慧娟點頭,「我感覺小琪不像是會做出殺人的事的人。」
「這個看法是怎麼得來的?」
「怎麼說呢,小琪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事情不會想得很深入,我是想像不了她會去做這樣一件需要精密籌劃的犯罪。而且就我當時的印象,事後她被廣雲拍醒時,那個樣子不像是裝睡的。」王慧娟問周昊,「我想問一下,兇手會不會是外人所為?」
「兇手對別墅的監控和格局一清二楚,加上現場獲得的證物,基本可以排除掉外人作案的可能。」周昊如實回答。
「按你的說法,兇手必須事前來過別墅,那目前我們這五個人,似乎隻有明華可以擺脫嫌疑。」王慧娟笑道。
「你是說陳琪之前也曾來過別墅?」多年的口供經驗,讓周昊可以快速捕捉到對方話中所隱含的信息。
「因為我之前聽過廣雲跟小琪交往的傳言,下意識認為小琪之前也曾來過別墅。」王慧娟表露歉意,「這話說得有失嚴謹。」
「沒事,我們現在是閒聊,案情的突破,往往是在這些不做預設的對話中取得的。」周昊說,「關於陳琪的事,我想再跟王小姐瞭解一下,你作為羅導演最親密的工作夥伴,在這部電影籌備之前,有見過陳琪嗎?或者聽到羅廣雲談論過她嗎?」
「印象中沒有。」
「在案發之前你是否有聽到陳琪房間傳出什麼動靜?」
「一點半左右我吃了安眠藥,一直睡到他們叫醒我,在這之前我沒聽到小琪房間有什麼動靜。」
「案發當時,有聽到汽車撞擊聲和槍聲嗎?」
王慧娟搖搖頭,「也沒有。」
「謝謝王小姐的配合,往後如果有什麼信息,可以隨時聯繫我。」
王慧娟停頓了一會兒,突然說:「剛才提到的證物,有一件事我覺得還是要說出來好,你們在草叢找到的那把槍,是羅廣雲的,我曾在他家看到過,當時以為是道具。」
周昊是在一家酒吧和吳銘天見面的。
得知周昊來意後,吳銘天表示之前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其實你們這樣做是多此一舉。槍上的指紋和車內的頭髮不是清楚表示陳琪是兇手了嗎?我很清楚她打的算盤,知道我跟羅導是親戚,在我面前裝自來熟,說實話我很討厭她。她一定是想勾引楷廉哥,遭到拒絕和羞辱,惱羞成怒把他殺了。」
對吳銘天不配合的態度,周昊並不在意,他接連又問了幾個問題,「你吃好飯後就一直在房間沒出來過嗎?」
「對。」
「你當時的口供說,自己是被汽車的撞擊聲驚醒的,除了汽車撞擊聲,還聽到其他聲音嗎?」
「還有槍聲。」
「這兩種聲音哪個在先,哪個在後?」
「當時醒來迷迷糊糊,記不清楚聲音前後的順序。」
「槍聲的聲源呢?是在別墅前方還是後方?」
「事故發生在別墅前方,槍聲不可能從後方響起啊。」
周昊同樣問了譚明華這幾個問題。
相比吳銘天,譚明華態度謙和,向周昊講述:「我在房間一直在練習台詞。一點半左右,我聽到王慧娟小姐在客廳與張楷廉先生交談。我正好有一些劇本的問題想諮詢王小姐,就出門請教她,她看了看我的劇本,也覺得有點問題。事後我聽羅導說楷廉哥把錢包忘在茶几上,關於這點我感到疑惑,因為我在客廳跟王小姐討論劇本時,她叫我到茶几上拿她那份原劇本來對照,我認真找遍整個茶几,最後才發現劇本是放在沙發上,假如張楷廉先生第一次出門沒有再回來的話,那麼我敢肯定當時茶几上一定沒有錢包。」
譚明華又說,「跟王小姐的劇本對照之後,發現上面確實出現一些問題,王小姐幫我做了一些修改,然後就著水杯吞了幾顆藥,上樓休息了。在房間內由於我一直沒睡,因此記得很清楚,外頭響起汽車撞擊聲時,槍聲也同時響起。聲源都是同一個地方發出的。」
周昊聽完,問道,「譚先生,你當時在房間看的劇本,可以借我一下嗎?」
譚明華拿出自己的劇本給周昊,神色略帶沮喪,「本來好好的,慶幸終於有機會能夠真正演一場電影,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大事。」
周昊翻閱幾頁劇本,突然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他擡頭問譚明華:「這些劇本台詞是誰編寫的?」
「劇本是王小姐寫的。」譚明華說,「但裡面的大部分台詞,羅導演經常做調整。命案的前一晚,我們開會,羅導演和王小姐還差點因為修改台詞的事情吵起來。」

張楷廉出事時的雷克薩斯轎車被停放在露天車場內,周昊頂著大太陽,對汽車做細緻的勘查。駕駛座位頭墊處被槍打出一個洞,子彈就是從這裡射入張楷廉後腦,而正對駕駛後座的車座頭墊,似乎被人故意拔高了一點,導緻與座椅之間隔出了一段奇怪的距離。在後座的縫隙裡面,周昊翻出了兩根相同的白色細繩,一對比,繩子跟左後座位頭墊的勒痕吻合。
「我這次過來,是要幫你洗脫嫌疑的,希望你配合。」周昊從停車場離開,來到拘留所,陳琪看起來受了很大的驚嚇,整個人恍恍惚惚,但聽了對面的青年開口,語氣誠懇,不似套路,當即流下淚來。
「你好好想想,當時自己回到房間具體做了什麼?」
「我真的是想不起來了,當時我開了一通宵的會,整個人很睏乏,吃完午飯,回到房間倒頭就睡,可能困得連空調都忘了開。」
「你記得午餐吃什麼嗎?」周昊問。
「午餐是羅導路上買的快餐,可樂和一個漢堡,還有一些薯條。」陳琪想了想,回答道。
「能描述一下當時的睏意嗎?」
「就是前所未有的困,身體不聽使喚的困,我之前從來沒有通宵過,第一次這樣,可能不太習慣,連走上二樓都覺得困難。」
「你和張楷廉先生關係怎麼樣?他有你的電話嗎?」
「我和楷廉哥畢竟才剛認識,沒有什麼交流,電話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告訴他了。當時是我主動提出跟他交換聯繫方式的。」
「你和羅廣雲導演的關係呢?案發當天,你是第一次來到他的別墅嗎?」周昊盯著陳琪的眼睛,「希望你如實回答,這些很重要。」
陳琪嘆了口氣,「半年前吧,羅導來我們學校做演講,我趁著跟他要簽名和合影的機會和他有過短暫的交流,聊得還算愉快,我主動給他留了電話,讓他有空聯繫我。這樣做,無非就是想和他成為進一步的朋友。大概過了三天,他約了我,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之後我們又秘密約會了七八次,都是去酒店,並不是去他的別墅。在我的催促下,他答應讓我當他電影的女主角。我們平時的關係都是很隱秘的,在工作場合也都保持距離,他的別墅我是那天第一次過去的。」
周昊拿出那把沾有陳琪指紋的槍的照片,問,「這把槍,你有印象嗎?」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把槍。」

除陳琪被關在拘留所之外,周昊通知案發當天劇組的其他人,下午一點在羅廣雲的別墅集合。
但早上十點,周昊就提前來到了別墅,他從停車場領了一輛跟張楷廉出事時差不多的汽車,進別墅將冰箱裡的兩個大冰格灌滿水。期間面對羅廣雲的質疑,一律微笑以對。
人員到齊坐定後,周昊開門見山:「這次麻煩你們過來,是想將當天情景重演一遍,希望能讓兇手現身。可以肯定的一點,殺死張楷廉的兇手,就在你們四個人之中。」
聽周昊說完,四人都表現出不同程度的驚訝,吳銘天難以置信,「兇手在我們四人當中,物證齊全的陳琪卻排除在外?這怎麼可能!」
周昊沉默地戴上手套,從冰箱裡拿出已經凍結的四塊冰塊,放進保溫箱中,提著走出門外。四人唯有跟隨。
先將汽車開到斜坡上方,然後拿出那把手槍,倒置,槍口穿過汽車後座頭墊間隙,對準駕駛座,用細繩綁住槍身將其固定在座位上,再用一根細繩牽住手槍扳機,繩子末端繫著一顆兩千克的砝碼。
打開後車廂,周昊從裡面拿出一個人形公仔,安放在駕駛座上。又下車將冰塊各墊在四個車輪後,再回車內啓動汽車。十分鍾後,冰塊漸漸融化,車子慢慢向下滑行,被冰水濡濕的土地留下四個清晰的車輪印。當車子快速滑落到底,後車猛烈撞向斜坡下方的牆體時,砝碼由於巨大的慣性拉動槍的扳機,子彈射中駕駛座座位穿進玩偶頭部。而斜坡上的水漬,由於天氣炎熱的緣故,已經蒸發幹淨。
四人看得目瞪口呆,周昊解釋,「這就是兇手設計殺人的整個過程。我之所以可以準確地還原當時的場景,是受到了斜坡車輪印和別墅冰箱兩個大冰格的啓發。而撞擊聲和槍聲的同時響起,還有車內留下的線索,把這些聯繫起來,可以推出,兇手是利用慣性來設置開槍。」
「之後,兇手快速跑到出事地點,將繩子解下,塞進座位縫隙,把槍扔向不遠處的草叢中。」周昊邊說邊演示。
「各位應該從我剛才的表演中看出一些頭緒了吧。兇手要殺張楷廉,完全不必這麼麻煩,但他卻費盡心思設計機關,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證明自己不在場,擺脫自己的犯罪嫌疑,並栽贓陳琪。」回到房間,周昊已是滿頭大汗,喝掉半瓶水後,停頓一下,又開口道,「而在你們四人當中,能這樣做的就隻有羅導演羅廣雲一人。他在案發時最先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現場。」
其餘三人看向羅廣雲,又看向周昊。
「簡直是天方夜譚,就因為我最先跑出去,無緣無故就成為兇手,太有想像力了!」羅廣雲似乎才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
「剛才隻是出示結論,還沒什麼證據,現在我把整起命案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希望羅導到時不要再抵抗。」周昊一臉淡然地看向羅廣雲。
羅廣雲指著周昊的手指發抖,「好,就看你這個偵探怎麼把我編成兇手。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你能拿出什麼證據。申明一下,如果最後你拿不出證據,我一定告你誹謗。」
「在這之前,我還要再跟羅導你確認一個事情。」周昊說。
「什麼事?」
「據陳琪所說,早在半年前,你們就在隱秘交往。期間你沒帶她來過這座別墅,這是真的嗎?」
羅廣雲顯然被周昊的詢問驚嚇到,低下了頭,之後頹喪地問道:「這與案子有關聯嗎?」
「有很大的關係。」周昊說。
羅廣雲點了點頭,「她說的是真的。」
「好,那麼我開始我的推理。」周昊看向四人,「期間大家有什麼異議,麻煩等我說完再發表。謝謝。」

「兇手必定要對這座別墅非常熟悉,才可能設置這起謀殺案。陳琪是第一次來這裡,不可能做到這些。而且剛才的犯罪演示已經很清楚,兇手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不在場證明,但案發時,陳琪卻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顯然達不到目的,這是我把陳琪排除在外的原因。
「七月十號當天,你們開了通宵會議,十一號上午,一行人來到別墅暫作休息。午餐是羅廣雲在路上買的快餐,陳琪一天沒睡,已經疲憊不堪,如果這時再在她的可樂裡加幾顆安眠藥,則可以讓她昏睡過去。據我瞭解,陳琪沒有吃安眠藥的經驗,第一次吃安眠藥的人,基本都會睡得不省人事。陳琪吃好飯後,果真如兇手所願,回到房間倒頭就睡。
「趁大家回房午休的空當,兇手偷偷溜進陳琪的房間,把空調關掉,並將棉被蓋在她身上,之後用她的手機撥打張楷廉的電話,如果不出意外,那句原話應該是這麼說的,『喂,你現在出來一下好嗎?我在外面等你,有事要跟你說。』掛斷電話後,兇手拿出準備好的手槍,在槍柄上印上陳琪指紋,等張楷廉出別墅,王慧娟上樓休息後,兇手將陳琪房間反鎖,來到外面。」
周昊出示一個塑料密封袋,裡面裝著一塊手帕,「這是我在別墅圍牆廢棄的欄杆門附近發現的,上面檢測有張楷廉的唾沫。兇手在別墅外面,就是用這塊塗有迷藥的手帕摀住張楷廉口鼻緻其昏迷,但事後上面的迷藥——類似乙醚或氯仿揮發幹淨,因此沒有檢測出來。」
「兇手將昏迷的張楷廉平放在車座下,開車出別墅。」周昊又拿出一張放大的監控錄像圖,「我自己看了幾遍錄像,發現錄像中開車的人右手中指上戴有戒指,但張楷廉手上是沒有戒指的。車子在別墅外的斜坡上停好,兇手接著佈置殺人機關,然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陳琪的頭髮放在副駕駛上,用張楷廉的手機打電話給譚明華,原話聽似『琪(qi),我有事要先走了』,其實是『……起(qi),我有事要先走了』。有關電話的疑點等下再統一解釋。這樣做的目的,是讓人認為張楷廉那時還行動自如,造成一種他已經離開的假象。一切準備妥當,兇手通過斜坡下方附近的欄杆門,進入別墅後門。我仔細觀察了欄杆門上那個生鏽的大鎖頭,雖然看起來很舊,但上面的灰塵卻不規則,證明近期有人使用過。而那個在慣性作用下拉動扳機的重物,曾一度困擾我,直到我注意到這個鎖頭。一枚廢棄的鎖比砝碼更隱蔽,重量更重,案發後也更容易放回原位。兇手利用鎖頭作案後,再將它重新鎖在欄杆門上,很難引起懷疑。」
「至於電話錄音的謎團。」周昊抖了抖手中的劇本,「前天去譚明華家瞭解情況時,我向他借了你們拍戲的劇本,在劇本台詞上我發現了一些至關重要的線索。張楷廉和陳琪在這部電影中飾演一對情侶,第一場戲是他們的分手戲,電影中,張楷廉在與陳琪約會途中,突然有事,他向她這樣說道:『對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公司打電話過來,你先回家,我今晚再去找你。』在第二場戲中,陳琪到了張楷廉公司樓下,打電話給男主角,台詞是這樣的:『喂,你現在出來一下好嗎?我在外面等你,有事要跟你說。』從這裡你們可以發現什麼?台詞語境非常適合犯罪當天。而我也瞭解到,劇本是王小姐創作,羅導演則會根據拍攝需要修改台詞。在趁演員排練時,兇手用錄音器錄下他們的台詞,最有可能是手機,然後再利用錄音來打電話,製造假象。張楷廉的台詞錄音比較長,兇手必須截取得當,這就是為什麼譚明華感覺張楷廉口氣有歉意,並且話好像沒有說完的緣故,那個不明不白的『qi'字,其實就是台詞開頭『對不起』的『起』字。」
「根據羅廣雲的口供,三點十二分,自己接到了張楷廉的電話,叫他幫忙把忘在茶几上的錢包拿出去,關於這方面的台詞我沒有在劇本裡找到。那個時段張楷廉處於昏迷當中,自然不可能給羅廣雲打電話,而且據譚明華的回憶,張楷廉出門後,他曾在茶几上仔細地找過劇本,確認那時上面並沒有錢包。所以很明顯,羅廣雲是用張楷廉的手機給自己打的電話,然後編造了一個拿錢包給張楷廉的藉口,最先來到命案現場。在命案現場逗留的三分鍾時間裡,他總共做了三件事,一,把張楷廉的手機放在座位上;二,把槍從座位上解下,扔向草叢,把繩子塞進座位內;三,把拉動扳機的鎖頭重新安在欄杆門上。」
周昊停下,最後總結,「這一切的推理證明了,羅廣雲就是謀殺張楷廉的兇手。」

「證據呢?」聽完周昊的推理,羅廣雲不但沒有震驚,反而笑了出來,「你的分析完全憑想像,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大家今天都在場,可以作證,你這樣污衊我的清白,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個兇手哪怕計畫再周全,智商再高,也總是栽倒在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上。要麼就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要麼就是低估警察的能力。先來說說那把槍,羅導演你有印象嗎?」周昊問。
「那把槍確實是我的,我放在我的書房裡,從沒有用過。案發後沒人懷疑我,在上面也發現了陳琪的指紋,我不想捲入麻煩,所以就隱瞞了這件事,但這不代表我是兇手,別人完全可以從我書房偷出這把槍。」
「假如你現在還認為自己是清白的,那我可以讓人過來搜查這間別墅嗎?」
「歡迎來搜。」
搜查過程中,警察在書房的一個抽屜底層找到幾把鑰匙,其中一把正是欄杆門上鎖頭的,上面檢測到了羅廣雲的指紋。在羅廣雲的汽車後備箱中,找到作案時裝冰塊的保溫箱。在別墅後院的荒草地裡,找到一台跟羅廣雲一模一樣的手機,上面同樣檢測到羅廣雲的指紋。手機充電開機後,在裡面發現了幾段錄音台詞,跟周昊推理的錄音一模一樣。
憑藉這些證據,最終將羅廣雲定罪。羅廣雲堅決不承認,一直辯解自己的手機平時除了打電話幾乎沒有用過別的功能,鑰匙一定是別人放在他的抽屜內。至於錄像中握方向盤的右手中指戒指,其他人也可以僞造啊。
王慧娟感到很傷心,看著不斷掙紮的羅廣雲,雙眼泛紅。羅廣雲與她對視,突然怔了一下,接著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垂著身體,任由警察帶走。
後來對於謀殺,羅廣雲供認不諱,但殺人動機卻一律緘口不語。公眾對於撲朔迷離的殺人動機,比計畫周密的謀殺細節更感興趣。事後媒體紛紛猜測各種各樣的版本,最權威同時也最惡劣的版本就是,羅廣雲對陳琪動了真感情,但陳琪卻勾引上了羅廣雲的好朋友張楷廉,導緻羅廣雲起了殺心,精心籌劃這起「一石二鳥」的犯罪,卻沒逃過周昊的眼睛。

2012年夏天,由大象領頭,我和周昊協助,接連破獲了那三樁法術命案。之後,周昊回武漢,我跟大象去了廣州,紅鬼沒找著,倒順手撬出了牧野的養父沈天漢的一樁陳年命案。2016年,紅鬼人間蒸發,相關卷宗落塵,大家默認此案終止,我們自然回歸生活,跟周昊也少了聯繫,隻知道他已經35歲,從一名青年刑警,晉陞為刑警隊長。
那年夏天——還是夏天,童年往事在夏天,愛情故事在夏天,殺人也多發在夏天——根據周昊現實破獲的劇組兇殺案改編而成的電影《犯罪藝術家》上映,此片的導演兼編劇,就是當時劇組裡面的副導演王慧娟。
改編,即是說電影的劇情可在現實的基礎上加以虛構,使其更顯戲劇性。在《犯罪藝術家》中,王慧娟在現實的真相之上,給出了另一種答案,最終實現了結局的反轉。為了便於敘述,接下來我以現實版本來做延展。
早在大學期間,王慧娟就為羅廣雲創作一個劇本,羅廣雲憑藉那部電影獲得了一個國際影展的編劇獎,王慧娟才得知自己的署名被替換,她質問羅廣雲,對方卻辯稱自己事後修改的成分更多,王慧娟最多隻是提供了一個框架。面對這樣的侮辱,王慧娟暗暗發誓要給予報複,隨著時間推移,羅廣雲的侵犯越來越明目張膽,直到羅廣雲準備開拍一部小成本電影時,王慧娟感到時機成熟,開始了自己的複仇計畫。
通宵開會是他們一直以來的工作模式,王慧娟故意在劇本上犯錯,即是為了轉戰陣地,讓羅廣雲帶領他們到郊外別墅避暑並研討。王慧娟熟悉這個別墅,有時為了創作劇本,會閉關在這裡苦寫。
午餐雖是羅廣雲在路上所買,卻是王慧娟分發給眾人,在遞給陳琪的可樂中,她在裡面加入了兩顆安眠藥,早先跟羅廣雲安排休息房間時,王慧娟就跟他建議:她和陳琪都是女性,正好可住樓上兩間房間。
吃好午飯後,陳琪回房間熟睡,王慧娟潛入,拿出準備好的手槍,在上面印上陳琪的指紋,關掉空調,給陳琪蓋上被子,再用陳琪手機給張楷廉打電話,內容是陳琪的台詞錄音。
聽到樓下張楷廉出門的動靜,王慧娟下樓與其攀談,聲調故意讓在房間內練習台詞的譚明華聽見,而不久前給譚明華的劇本,王慧娟故意在上面犯低級錯誤。譚明華果真被誘引出來請教,王慧娟這時吩咐他去客廳茶几上拿自己的劇本過來對照,就是確保他在茶几上仔細尋找,為事後上面沒有張楷廉錢包作證。
指出譚明華劇本錯誤後,王慧娟在他面前吞下安眠藥,上樓後又吐掉。再偷偷溜出別墅外,趁張楷廉不注意,用沾有迷藥的手帕摀住他的口鼻。故意戴一枚光亮戒指於右手中指上,把張楷廉的汽車開出別墅外的斜坡,佈置殺人機關。然後用張楷廉的手機給譚明華打電話,用的仍是提前準備好的台詞錄音。
王慧娟早在之前就已經算出冰塊融化的時間,在車子差不多滑落時,她用張楷廉的手機給羅廣雲打了一個電話,張楷廉是羅廣雲的禦用演員,因此這段讓羅廣雲幫拿錢包出門的錄音內容,王慧娟用的是上一部電影的台詞,周昊事後果真沒有察覺。車子滑落撞牆後,慣性使得鎖頭拉動扳機開槍,緻昏迷在駕駛座的張楷廉死亡,王慧娟通過欄杆門,快速收拾車內殘局,把鎖頭物歸原位。由於這時別墅裡三人都被響聲吸引,跑出外面,王慧娟得以從別墅後門跑回房間,在房間內用同一款衣服換掉被汗水濕透的衣服,將頭罩、手套和髒衣服藏進房間的抽屜裡,躺在床上假睡,等命案目擊者來叫醒自己。
因為瞭解羅廣雲手機隻打電話的緣故,在之前她就用一台跟羅廣雲一模一樣的手機,在裡面存儲了前兩段台詞錄音,在工作期間,趁羅廣雲不注意,讓他錯拿手機,留下指紋。在案發當天,王慧娟將這台手機扔向別墅後院。欄杆門的鑰匙,則藏於書房抽屜底層中。
王慧娟之所以認為謀殺時機成熟,是因為在此案中有可以利用的人。比如在跟羅廣雲秘密交往的陳琪,比如對陳琪暗生情愫的張楷廉,比如老實本分對表演充滿熱情的譚明華。
比如聰明的警探周昊。果真,周昊被自己一步一步牽進精心設計的犯罪迷宮裡,成了幫兇。觀看周昊分毫不差地按著自己的意願推理出羅廣雲是兇手的過程,王慧娟感受到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滿足。
在確鑿的證據面前,羅廣雲拚死掙紮,卻無意對上了王慧娟的眼神,那雙鳳眼雖泛淚光,卻堅毅、冷冽,迸發強大的能量。羅廣雲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真正的創作火花,敗在一個犯罪藝術家的手裡,他震撼於王慧娟純粹的惡,深感自己無力回天。所以在最後,他停止了抵抗,承認自己是兇手。
而王慧娟,在報仇之後卻得到了空虛。後來,她才意識到,她殺死了張楷廉,讓陳琪陷入恐慌,緻使羅廣雲被判刑,誤導周昊抓錯兇手。這一切都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創作欲,並不是那可笑的報複心。她與他們都沒有仇,他們隻是在現實充當了她鏡頭下的「演員」。
每一樣藝術的締造者,都有流傳於世的野心——哪怕是犯罪。命案時隔8年後,王慧娟終於將完整的故事呈現給世界,在票房和榮譽雙豐收的情況下,電影裡的「王慧娟」,在家中用手槍安然地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現實的故事版本呢?
電影上映半個月後,《犯罪藝術家》導演王慧娟在家中飲彈自盡。
在刑警隊長周昊事業最頂峰時,他卻突然辭職了。
沒人比他更清楚:虛構的電影結局,才是真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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