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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為奴十二年 by 小説達人

2020-2-22 19:05

埃普斯老爺買下我之後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製作斧頭柄。當地人用的斧頭柄做起來很簡單,就是一根直筒狀的木棍。我按照北方人的習慣,自己做了一根彎曲的柄。做好後我拿給埃普斯看,他當時特別驚訝,不知道我做的是什麼東西。他之前從沒見過這樣的柄,於是我解釋了一下這種彎曲的柄用起來有多方便。他覺得這個新穎的設計有趣極了,所以把我做的柄在屋裡放了很長一段時間,一有朋友來就拿出來展示一下。

我剛到種植園的時候恰逢鋤草季節。一開始我在玉米地幹了一陣,然後被派去翻棉。我日復一日地翻棉,等所有的地都快翻完的時候,身體狀況突然變得越來越糟糕。我開始覺得冷,然後持續不斷地發燒,身體非常虛弱,使不出力氣,頭腦暈暈乎乎的,腿腳也不穩,走起路來就像醉漢一樣跌跌撞撞的。儘管已經病成這樣,我還是必須跟上隊伍一起幹活。沒生病的時候,我當然不會掉隊,但現在就很困難了。我走著走著就會落在後面,工頭的鞭子毫不猶豫地打在我背上,讓我本已綿軟無力的身軀略微激出幾絲力氣來。但我的狀況越來越糟,到後來實在沒有一絲力氣了,再怎麼抽打我,也無法激起半點力氣來。快到摘棉忙季的時候,我已經病得完全沒有力氣走出小屋的門了。我病了這麼久,卻連一粒藥都沒有吃到過,老爺和夫人也完全沒有過問過。最後病得連生活都無法自理的時候,只有老廚師看我可憐,偶爾會來看看我,給我煮點玉米糊或者一點點燻肉。

直到聽說我快要死了,埃普斯老爺才終於捨得花錢找來了霍姆斯維爾的瓦恩斯大夫,畢竟如果我真的死了,他當初買下我的那一千大洋算是打水漂了。瓦恩斯大夫診斷下來覺得我基本上沒希望了,是水土不服造成的。於是埃普斯老爺立即下令,不允許我再吃肉,玉米也不準多吃,不餓死就行了。我咬著牙挺了下去,忍飢挨餓了好幾個星期,病情居然有所好轉了。誰料,我的病剛剛稍有起色,身體還依然虛弱著,埃普斯就扔給我一個麻袋,命令我下地去摘棉花。那是我第一次摘棉花,完全不得要領,狼狽不堪。別人都是用兩隻手靈巧無比地捻下棉花就扔進麻袋裡,動作無比麻利精確,我完全沒看明白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必須用一隻手先捏住棉鈴,然後再用另一隻手去把白色的棉花拽出來。

把棉花扔進胸前的麻袋也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必須手眼並用,精確無比。我總是一不小心就扔到了地上。更糟糕的是,棉花枝杈又長又密,上面還結滿了尚未綻開的棉花,我胸前掛著又大又笨重的麻袋,要想在往前走時不碰斷枝杈非常困難。我拖著尚未病癒的身軀辛苦地摘了一整天,收工後扛著我的籃子去軋棉房稱重,結果居然只有九十五磅,連最低標準的一半都沒達到。埃普斯老爺咬牙切齒地告訴我,本應該狠狠教訓你一下,但考慮到你是「新手」,今天就暫且放過你一回。我又幹了很多天,後來幾天也沒有一次能達標——我顯然特別不適合這個工種。我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不像帕希那樣雙手靈巧、動作敏捷——她摘起棉花來就像手指在跳舞一樣,只看見一朵朵雪白的棉花在指尖靈巧地翻動,倏忽一下就已經落到了麻袋裡。我苦苦地練習了很多天,結結實實地捱了好多鞭子,但始終不得要領。埃普斯最終不得不放棄了,他覺得我真是個恥辱,在摘棉花的時候居然像個廢物一樣,每天摘那麼一點點棉花,幫我去稱都是在浪費人力。他讓我不要再去棉花地裡幹活了。於是,我開始幹別的活,比如劈柴、搬柴、把摘好的棉花運到軋棉房等等;反正,除了棉花地裡的活,其他需要我乾的活兒都要幹,一刻都不能閒著。

每天都會有奴隸受罰,有時只有一兩個,有時多一點,通常都是在棉花稱重之後。當天採摘的棉花重量沒有達標的奴隸會被揪出來,臉朝下趴在地上,然後根據短缺的程度接受不同的懲罰。在摘棉的季節,皮鞭的抽打聲和奴隸的慘叫聲每天都會在種植園響起,從收工後到睡覺前一直不絕於耳。這是埃普斯種植園的真實寫照,絕非誇大其詞。

具體鞭笞多少下則會根據情況不同而定。二十五鞭是最少的,只算是輕微的懲戒,一般是因為摘下來的棉花裡夾雜了乾枯的葉片或者棉鈴殼,或是因為折斷了地裡的枝杈;如果重量沒有達標,一般要鞭笞五十下;一百鞭是比較嚴重的懲罰了,一般是因為沒有賣力幹活;如果跟同伴吵架,要鞭笞一百五十下到兩百下;最嚴重的是逃跑,被抓的時候會被狗撕咬,抓回來之後要鞭笞五百下,幾周都下不了床。

埃普斯在赫夫鮑爾種植園的這兩年裡,至少每兩週會去一次霍姆斯維爾的射擊比賽,每次回來時都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總是要鬧騰一場才肯罷休。他在喝醉了之後特別暴躁,就像瘋了一樣,往往隨手拿起東西就往外砸,盤子、椅子、傢俱等無一倖免。在屋裡鬧騰夠了,他就拿著鞭子走到院子裡;每到這時候,所有的奴隸都必須格外小心。只要一有奴隸走近,他就狠狠地一鞭子抽上去。他會追得奴隸四處逃竄,有時一連追上幾個小時也不肯罷休。偶爾若是碰到個毫無防備的,被他冷不丁地一鞭子抽到,他能一個人樂上半天,就像是幹了什麼了不起的事一樣。在這些時候,年幼的孩子和上了年紀的奴隸總是最倒黴的。他還會在追得四處雞飛狗跳之後,悄悄躲在小屋外的隱祕處,高舉著鞭子等著,朝第一個探頭出來查看狀況的奴隸劈頭抽下去。

有時,他喝醉了回來的時候心情還算不錯,那就一定要找點樂子,最好能伴著音樂翩翩起舞。每當這時,他就會叫嚷著要聽小提琴,然後興致勃勃地繞著空地或在屋裡歡快地跳起舞來。

提比茲曾聽福特老爺提起過我會拉小提琴,他在把我賣給埃普斯的時候也告訴了埃普斯。埃普斯太太特別喜歡音樂,在她的再三央求下,埃普斯老爺有一次去新奧爾良的時候特地買了一把琴。我常常被叫進屋裡為他們一家人演奏。

埃普斯老爺跳舞興致高漲的時候,所有的奴隸都會被要求在大屋裡集合,全體一起跳。他不會理會我們一天勞作下來早已精疲力竭,命令每個人都必須跳起來。我則需要擺起架勢,開始演奏。

「跳啊,你們這些該死的黑鬼們,都給我跳起來啊!」埃普斯時不時地大聲喊叫。

所有人都不準停下來,也不準慢一步;所有人都必須舞步利索歡快、踩準節拍,不能懶洋洋的。「向上、向下、腳跟、腳尖,跳起來!」埃普斯一邊喊著,一邊腆著肚子腳步輕快地穿梭在愁眉苦臉的奴隸中間。

他跳舞的時候還常常拿著鞭子,準備隨時教訓那些膽敢偷懶的人,若有人稍微停下來喘一口氣也會被抽上一鞭。等到自己精疲力竭的時候,他才會命令所有人都停下來歇一歇,但時間通常都非常短。還沒等奴隸把氣都喘勻,他就揮著鞭子又喊了起來:「跳起來,黑鬼們,跳起來!」大家只能又一股腦兒地動了起來。我有時候也會挨鞭子,那是埃普斯老爺不滿意我拉的曲子了,讓我換首更加輕快的。他太太有時會罵他,會嚷嚷著要回孃家去;但有時看到他這樣子胡鬧,也只是一笑了事。奴隸們經常要跳上一整晚,天快亮了才能回去。他一直這樣沒日沒夜地折磨著我們,只要能稍微睡上一會兒就算是萬幸了;有時候我們累得恨不得直接趴在地上痛哭,但他還逼著我們都強打起精神歡快地跳舞。

折騰了差不多一整夜,我們照樣要在天剛亮就趕到地裡開始又一天的勞作。而且,就算前一晚完全沒能休息,第二天摘的棉花重量也不允許少,鋤草速度也不允許慢下來。鞭子依然無情地抽打著我們,逼迫著每一個奴隸都使出渾身的幹勁,就好像昨晚睡了個好覺、今天特別精力充沛一樣。更可怕的是,每次徹夜的「狂歡」之後,埃普斯老爺的脾氣會更加暴躁,哪怕揪到一點點錯,也會狠狠地抽上一頓。

我為這個暴戾而無情的人幹了十年活,沒有得到任何回報。那十年裡,我的辛勤勞作為他積累了多少財富啊!整整十年,我在他面前始終俯首帖耳,以一個奴隸的身份服侍著他。而我自己卻什麼都沒有得到,唯有莫名的謾罵和鞭打。

如今,我站在生我養我的北方自由之土上,埃普斯已鞭長莫及了。我要感謝上帝,讓我恢復了自由,讓我能重新抬起頭來,讓我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訴說那段悲慘經歷。我並不想刻意地醜化他們,我只想坦誠地說出真實經歷。提到埃普斯,我必須公正地說一句:他是一個內心毫無半點仁慈或公平可言的粗鄙小人。他不光沒有教養,而且脾氣粗暴、貪得無厭。當地人都知道他這種脾性,都知道他會把奴隸逼瘋,所以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奴隸剋星」;他知道別人都這麼說他,但絲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覺得這是別人在誇讚他有能力駕馭奴隸,常常誇誇其談,就像騎士炫耀自己馴服了烈馬一樣驕傲。他從來不把黑人當成「人」來看待,真是辜負了造物主賜予他的心智;在他眼裡,黑人就是他的「私人動產」,跟騾子或獵狗這種牲畜沒什麼區別,只是貴了一點而已。後來,當無可辯駁的證據擺在他面前,向他證明我是一個自由人,一個跟他一樣生而自由的人;當我在離開的那天告訴他,我也有妻兒,就像他的家人一樣寶貴的妻兒;他唯一的反應是咆哮和惡狠狠的毒誓,他咒罵把我從他身邊奪走的法律,咒罵那個幫我送信的人,發誓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把那個人找出來捅死。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的損失,甚至罵我不該是生而自由的人。只要能賺到錢,他可以無動於衷地眼睜睜看著他的奴隸被割掉舌頭,或是被燒成灰燼,或是被惡狗撕成碎片。埃普斯就是這樣一個冷血、殘暴、毫無情義可言的人。

貝夫河畔唯有一個人的名聲比埃普斯更糟糕,那就是我之前曾提到過只用女奴的吉姆·伯恩斯。那個種植園的女奴都被鞭打折磨得半死不活,連最基本的日常勞作都沒辦法完成。伯恩斯也一直對他自己的殘暴引以為豪,是方圓幾百裡內公認的惡霸,比埃普斯還可恨。伯恩斯是一個本性殘暴的人,毫無憐憫之心;也是一個極其愚蠢的人,像他這樣把奴隸都打得幹不了活,自己又有什麼好處呢!

埃普斯在赫夫鮑爾的種植園待了兩年,期間積累了頗為可觀的財富。於是,他在1845年聖誕節後買下了貝夫河東岸的一個種植園,之後就一直住在那裡。他搬過去的時候帶了九個奴隸,除了我和後來去世的蘇珊之外,其他人可能現在仍然還在那裡幫他幹活。後來的八年裡,他一直沒有再買別的奴隸;所以,在那八年裡,跟我同吃同住的一直是亞伯拉罕、威利、菲比、鮑勃、亨利、愛德華和帕希。除了愛德華出生後就一直是埃普斯的奴隸之外,其他人都是他在幫阿奇·B·威廉姆斯做工頭的時候買的。阿奇·B·威廉姆斯的種植園位於雷德河岸邊,在亞歷山德里亞附近。

亞伯拉罕特別高大,比普通人要高出一個頭。他出生在田納西州,當時已經六十歲了。二十年前,一個奴隸販子買下了他,把他帶到了南卡羅來納州,隨後賣給了該州威廉斯堡縣的詹姆斯·布福德。他年輕的時候是出了名的大力士,但經年累月的辛苦勞作不僅侵蝕了他的筋骨,也消磨了他的心智。

威利四十八歲,自出生起就是威廉·塔索家的奴隸,塔索是布福德的鄰居。他在南卡羅來納州的「大黑河」上為主人撐了好多年的船。

菲比也曾是布福德的奴隸,她是威利的妻子。後來在菲比的懇求下,布福德也買下了威利。布福德是當地的治安官,家裡非常富有。

鮑勃和亨利是菲比和她前夫的孩子。當年,年輕的威利讓菲比一見傾心,於是菲比一腳把前夫踢出了家門。愛德華是菲比和威利在赫夫鮑爾生下的孩子。

帕希二十三歲,也曾是布福德的奴隸。她不太善於跟別人交往。她一直因為自己是「幾內亞黑人」的後代而頗為自豪。他們被一艘奴隸船帶到了古巴,隨後被賣給了布福德。她母親也是布福德的奴隸。

這就是我的同伴們大概的情況了,都是他們自己告訴我的。他們之前已經在一起相處了很久,所以非常喜歡湊在一起回憶過往的歲月,常常一邊嘆氣一邊回想當年在卡羅來納時的情景。布福德後來遇到了一些麻煩,而且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嚴重。他逐漸債臺高築,不得不賣掉了奴隸。他們被鐵鏈鎖著一路跨越密西西比走到了阿奇·B·威廉姆斯的種植園。當時埃普斯一直在那裡做工頭,他正琢磨著自己也開個種植園,所以就同意收下這些奴隸來抵他的工錢。

老亞伯拉罕是個好心腸的人,就像我們的長輩一樣,特別喜歡給小輩們講一些嚴肅沉重的話題。他常會講一些自己感悟的人生哲理,但最喜歡講的是傑克遜將軍的軼事,因為他在田納西州為奴時,他年輕的主人曾跟隨傑克遜將軍南征北戰。他特別喜歡追憶往昔,思緒總是會飄回他出生的地方,彷彿又看到了那段烽火連天的歲月。他年輕的時候體格健壯、力大無比,可惜現在已經開始老眼昏花,力氣也大不如前了。他常常會一邊興致勃勃地講述著怎麼樣烤的玉米餅最好吃或是追憶著傑克遜將軍的光輝歲月,一邊就忘了剛才把帽子或是籃子放在了哪裡。每當這個時候,大家就鬧哄哄地嘲笑他一通——當然,這都是在埃普斯不在的時候;如果埃普斯在邊上,免不了又要抽老亞伯拉罕幾鞭。他逐漸變得越來越糊塗,一想到自己正漸漸老去,終將一無是處,就忍不住嘆氣。追憶中的往昔和殘酷的現實消磨著他,使他頭髮白得越來越快,人生的路也將走到盡頭。

菲比是幹農活的好手,不過後來被安排在了廚房幹活,只在忙季的時候去地裡幫忙。她是個很精明的人,老爺或者太太不在的時候,她總喜歡嘮叨個沒完。

威利則恰恰相反,他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他總是悶聲不響地幹活,極少說話。唯一經常掛在嘴邊的就是希望能逃離埃普斯的魔爪,能回南卡羅來納去。

鮑勃當時二十歲,亨利二十三歲,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小夥子,沒什麼鮮明的特點。愛德華才十三歲,還跟不上地裡幹活的隊伍,所以就被留在屋裡伺候主人家的孩子們。

帕希身材窈窕、亭亭玉立,腰桿子挺得筆直。她的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股子傲氣,就算遭受再多折磨、就算勞作再辛苦也無法磨去她的這股氣質。帕希的確是個氣質出眾的姑娘,若不是被埋沒在了奴役的黑暗裡,她一定會受到萬眾矚目。她能跳過最高的柵欄,跑得也極快,只有最敏捷的獵犬才能追上她;馬術也特別精湛,不僅能駕馭烈馬,趕起馬車來也特別利索;她在地裡翻出來的溝總是最好的,連劈木頭這種活兒都沒人能比得上她。晚上收工的時候,她總能一口氣利索敏捷地把騾子牽回去、卸下套、喂好食、刷好毛。她這一連串都做完的時候,老亞伯拉罕還沒找到他的帽子呢!但這些都算不上什麼,真正讓她出名的是摘棉花的本事。她的雙手在棉花田裡翻飛著,就像閃電一樣快,從來沒有人能超越她。帕希簡直就是棉花地裡的女王!

帕希的性格親切和藹,而且非常忠誠順從。她是那種天生就特別樂觀的姑娘,一直樂呵呵的,稍微找到一點存在感就能樂呵很久。但是,帕希是所有人裡忍受折磨最多的、最常哭的那一個。她背上估計早已被鞭子抽打得找不到一處沒有傷痕的皮膚了。她要忍受那麼多折磨,並不是因為幹活偷懶,也不是因為粗心大意,更不是因為喜歡頂嘴,只是因為她攤上了一個好色的主人和一個嫉妒心極重的太太。她一邊要在主人色眯眯的眼神裡嚇到發抖,一邊還要提防著吃醋的太太隨時會要她的命,整天過得膽戰心驚的。老爺和太太有時候一吵就是好幾天,誰都能聽到大屋裡傳來的厲聲對罵,而爭吵的源頭就是最無辜的帕希。最能讓太太高興的事,就是把帕希狠狠地鞭打一頓。每次當埃普斯拒絕把帕希賣掉的時候,太太總是會偷偷摸摸地給我點小恩小惠,希望我能把帕希悄悄殺掉,然後隨便扔到沼澤的某個荒涼角落裡去。帕希也希望能平息太太的怒火,可惜她完全無能為力;但她與《聖經》裡的約瑟不同,她只能拼盡全力逃離埃普斯老爺,哪怕衣服還被他拽在手掌心。帕希的頭頂永遠是烏雲密佈。只要她有一點點違逆主人的意思,鞭子就立刻抽了過來,直到她求饒為止;只要走路稍有不慎,就會被太太橫空扔過來的木塊或是碎瓶子砸中。帕希在慾望和仇恨的縫隙間艱難地生存著。

他們就是十年來跟我風雨與共的同伴,我們每天一起下地幹活、收工回屋。如果他們尚在人世,現在應該還在貝夫河畔的種植園裡辛苦地勞作著,身上一直揹著奴役的沉重枷鎖,直到生命的盡頭,永遠不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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