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465 懶惰對手

「這裡透著古怪。」

費奇命令幻蛇科克塔爾提高警惕，小心觀察周圍情況。很顯然，這些魔鬼是被挑撥之後才開始互相廝殺的，這個挑撥的人或者法術效果一定很強，而且非常隱秘，否則那麼多角魔、契約魔肯定不會中招。從魔鬼們的表現看，他很滿意深獄煉魔雅卡的選擇，但仍不能確定這是她的本來想法，還只是她的魔鬼位階足夠高，抵抗住了法術的效果。

至於雅卡的安全，費奇並不擔心。在給雅卡進階的時候，他用無限零點符為她選擇了最完美的進階結果，意味著她在各個方面都超過一般意義上的深獄煉魔。眼前的威脅，就這幾個角魔、冰魔，還不至於讓她體會到失敗的滋味。一直以來雅卡都小心翼翼，那是因為她總把自己和費奇相比，自信心受到了一些打擊。本質上她還是很強的。

正如費奇所料，雅卡被打出怒氣來之後，場面迅速得到了控制。她的火焰重劍直接穿透角魔的臉頰，劈斷了它的羚羊一樣的硬角，然後直接嵌在對手的臉頰裡。當另一隻角魔試圖夾擊的時候，雅卡手中的火焰長鞭如同靈活的蛇，狡詐的從地面向上躍起，狠狠咬住了角魔的下身。隨後，她快速轉身，同時又召喚出一把新的火焰重劍，順手劈了下去。

角魔的頭骨再次被劈開，這種精度和力道讓雅卡自己都感到驚訝。在兩個角魔都無力再戰的情況下，那些冰魔、欲魔和契約魔最多只能製造一些麻煩，威脅都算不上。

按照費奇的想法，這個時候將會是雅卡最危險的時候，因為不管背後推手是誰，此時肯定會以全部精力來對付場面上最強的深獄煉魔。但是雅卡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忙著喝令魔鬼住手，想要控制局面。這種嘗試基本是徒勞的，若不是貪心，就不該這麼大意。

不過還有費奇。他控制著幻蛇科克塔爾在存放神性水晶的洞穴中到處遊蕩，半截身子藏在建築物中，外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一對耳朵、一隻鼻子。不一會兒，那只鼻子嗅到了古怪的味道，像是已經許久沒有活水經過的腐敗沼澤，裡面還堆積了幾頭惡臭的屍體。這股味道時斷時續、時存時消，就好像它的本體並非一直存在與這個世界。勉強循著氣味過去，科克塔爾看到了一隻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那是一隻癩蛤蟆，穩穩蹲在地上，如同水牛大小。灰黃色的褶皺皮膚上滿是有毒的巨大皰疹，最小的如同葡萄，大的彷彿哈密瓜，褐色和綠色混合的古怪毒液從這些囊體的頂端開口處向下流淌，場面令人作嘔。這個怪物長著十多隻眼睛，同時看著身前身後所有方向。一張巨大的嘴巴微微張開，從裡面露出七八根舌頭，就像是章魚的觸手一樣費奇也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那是舌頭，而不是它正忙著大嚼的海鮮晚餐。

這只蟾蜍怪物保持蹲坐的姿勢不變，卻能在不斷搖晃舌頭的過程中變換位置，同時還不發出任何傳送的法力波動。費奇第一反應是遇到了比自己更強的空間法術使用者，他立刻饒有興致地觀察起來。

越看越覺得古怪，越看越想繼續看下去，好在費奇很快發現自己的狀態也變得有些古怪。他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再緩緩睜開，將情緒重新調節一下。他對自己說：「不管那蟾蜍是如何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所以並不需要貪圖它的方法。」

就像已經會用腿走路的人沒必要學會只用雙手走路的方法，哪怕那種走法一樣快。換種情緒、換種視角，費奇突然覺得豁然開朗。原來受到影響的並不是他，而是科克塔爾，這條幻蛇才是源頭。在那蟾蜍的影響下，科克塔爾的視野變得非常狹窄，完全集中到蟾蜍展現的少數幾個方面上，造成許多信息被它忽略。等費奇命令它後退、看全局、審視全體的時候，問題也得到了解答。

這只蟾蜍在吞噬空間。它的觸手向前延伸，將一部分空間吞下去，於是便隨著自己所在空間前去補充的過程，被帶動向前。這種方式簡直是懶到極限了，連動一下腿的意願都沒有。那些吃下去的空間又沒什麼營養，也不能消化，隨著觸手的輕微擺動，又被它吐到了身後。於是，它又可以被擠著向前移動一段距離。

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移動著，蟾蜍繞過山一樣的神性水晶，來到雅卡背後。此時，深獄煉魔正用火焰重劍擋在兩個契約魔中間，強行將它們分開，並用強大的邪惡氣息進行壓制。兩個契約魔受不了此等威壓，雖然貪婪之心不減，但貪婪之心只會帶來衝動和魯莽，並不會提升自身實力。它們眼睛裡、心裡仍舊想著神性水晶和升階，但身體只能被乖乖地壓在地上，無法動彈。

「想死還是想要水晶？」雅卡用地獄的火焰灼燒它們，逼它們做出選擇。由於地獄的生物不怕火燒，所以地獄火焰能傷到的只有非地獄的東西，理論上可以「驅除非邪惡」。這就像善神的聖騎士用神聖力量驅邪一樣，道理相同，結果類似。契約魔們果然痛苦地哀嚎起來，它們的靈魂正在滋滋冒煙，一些灰黃色的煙霧在血色的火焰中被燒成飛灰。

蟾蜍停了下來，它猛地張開嘴巴，十一根章魚觸手一樣的舌頭隔空飛向雅卡！費奇抬起右手，無限零點符已經聚集起力量，但他並沒有真正出手。因為深獄煉魔雅卡就在舌頭飛出的一瞬間張開了翅膀，全身覆蓋了地獄的火焰，然後猛地轉身，讓火焰形成可怕的龍捲風。

「等著你呢！」雅卡怒吼一聲，兩柄火焰重劍同時出現在她的雙手中，一前一後斬向那些觸手。她早就覺得不對，但苦於沒有幻蛇科克塔爾的偵查手段，所以只能以自己作為誘餌，等待敵人上鉤。

雅卡只要不死，這些神性水晶就肯定保不住，所以蟾蜍必須解決她。不過雅卡雖然成功逼迫蟾蜍現身，但不代表就能夠戰勝它。火焰重劍的第一擊砍在觸手舌頭上，爆起了無數火花，但是一層虹彩光芒擋住了地獄火焰以及鋒利的劍刃。那些舌頭只是稍微停頓一下，扛住第一劍之後繼續向雅卡身上纏過來。

最完美進化的深獄煉魔擁有最完整的戰鬥技能，雅卡的第二劍雖然和之前那一劍是連續的，但仍做到了中途變招，從劈砍變成旋切，一轉一擰之間和追擊而來的舌頭纏在一起，縮短了它們的距離。同時，雅卡放開兩把火焰重劍，翅膀向前一扇，身體極速後退，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了觸手舌頭。那蟾蜍舌頭一卷，想將火焰重劍吃進嘴裡。不過雅卡微微凝神，立刻解除了召喚出來的地獄火焰劍。實體的重劍重新變成火焰，從舌頭中脫離飛出，向著雅卡飛來。

蟾蜍似乎生氣了，它弓起或者是鼓起後背，向前一拱，同時猛地張大嘴巴。一股強大的吸力重新裹住了那兩股重劍變成的火焰。雅卡一個趔趄，一探手，爪子摳進身旁的牆壁裡才看看站穩。兩隻契約魔被吸力拽飛，她趕忙用尾巴抓住一隻，用翅膀撈住另外一隻，將它們救下來。她猛地向後甩，將契約魔扔到安全區域，兩股火焰毫無疑問地被蟾蜍吃掉。牆壁上留下的四道深深的抓痕證明了這股吸力有多麼強大，契約魔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心頭的貪念一半被嚇沒了，另一半也被地獄的邪惡火焰淨化。它們望向雅卡，詢問接下來該幹什麼。

「和之前一樣，打開傳送門。」雅卡臉上露出邪魅的笑容，活動一下肩膀，重新站直身體。「這些神性水晶我要定了，這鬼東西我殺定了！」

這句話無疑嚴重刺激到那蟾蜍，它頭頂的十多隻眼睛同時看向雅卡，裡面有彩虹般的光芒閃爍。電光火石之間，雙方的對抗便開始了。蛤蟆每隻眼睛中都發出射線，五彩繽紛各不相同。而雅卡似乎早有預料，一道地獄火焰的屏障憑空燃燒，擋在射線之前。

「這擋不住的。」費奇皺皺眉，他一直在觀戰，但一直也沒有出手。那裡沒有傳送門，他就沒法將地獄氣息傳過去，全力出手的話受到很大的時間限制，有可能招來阿斯莫蒂爾斯。另一方面，就算出手，他還沒搞清這，有什麼能力，該怎樣出手。而且，他已經將逃命的護身符給了雅卡，還有不少繼續看戲的底氣。

火焰屏障果然沒有擋住射線，甚至可以說是一觸即潰，炸成漫天火雨。那些五顏六色的射線穿過爆炸的屏障，打在牆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就是沒有打在雅卡身上。準確地說，雅卡突然消失不見，而且肯定不是隱形。

蟾蜍愣了一下，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它的視線重新散開，四面八方尋找深獄煉魔的痕跡。不過，身處地獄的費奇微微一笑，更早掌握了雅卡的位置。

雅卡通過地獄火焰進行傳送，從一片火跳到了另一片火中，利用傳送的間隙躲避所有射線。她突然出現在蟾蜍頭頂，也不用火焰重劍，直接兩隻爪子抓下來。只聽得砰地一聲，深獄煉魔狠狠踩在蟾蜍後背上，全身燃燒起地獄火焰，然後狠狠在它的那些眼睛上展開猛擊！

對於喜歡遠程攻擊的敵人，深獄煉魔都是近身戰鬥的。蟾蜍雖然有毒液護身，但這個只能和燃燒邪惡靈光產生的地獄火焰進行對耗，一時傷不到魔鬼的根本。而深獄煉魔的爪子帶有褻瀆和腐化的力量，雖然被眼睛放出的射線灼燒消耗，但還是深深刺入進去。

兩道可怕的傷口出現在蟾蜍的頭頂上，每一道傷口都帶走了它數只眼睛。與此同時，雅卡也被多道射線命中，身上同時出現了石化、詛咒、裂解等多種傷害效果。但相比於之前要面對所有眼睛的十多條射線攻擊，這次需要她扛住的不過是六道而已。與此同時，她還廢掉了蟾蜍的眼睛，讓它們無法攻擊，怎麼算都是賺了。

「嘶」雅卡身上六個洞，有的在往外流沙子，有的不斷冒紫色的光，這些絕不是什麼好現象，而且疼得她都在倒抽冷氣。別說是她了，在遠處觀戰的費奇都感同身受地覺得疼。深獄煉魔的身體有多麼堅韌，費奇非常清楚。因此那份被傷害的感覺，通過想像力就能夠呈現出來。

此時雅卡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用邪惡靈光中保存的地獄好感進行快速醫治，同時驅除身上的不良效果，另一個則是繼續進攻。她看了一眼正在佈置傳送陣的契約魔，果斷選擇後者。只有連綿不斷的進攻才能給契約魔創造機會，只有打開傳送門才能搬運神性水晶、完成費奇主人佈置的任務。

於是她雙手向下一按，將殘缺的手指重新插回到蟾蜍眼睛的創口裡，然後噴射火焰。褻瀆和腐化的力量被她強行灌進去，在蟾蜍的血肉裡灼燒，甚至從毒囊中重新噴出來。那蟾蜍被徹底激怒了，向上張開大嘴，觸手舌頭甩上來，直至雅卡的頭頸。雅卡將身後的翅膀向前一攏，擋住了觸手，但也被死死拽住。

反正是近身戰，拽住就拽住，誰攻擊更強誰就贏唄。蟾蜍的四隻腳在身子下面，支撐起兩個生物的重量，幫不上忙。雅卡用一對翅膀，哪怕重傷殘疾，也能擋住那些舌頭。蟾蜍剩下還有什麼東西能阻擋深獄煉魔的爪子？

因為擋不住，所以它後背的皮肉被掀開，發出了布帛撕裂的聲音。但是還沒等雅卡看清下面是什麼，蟾蜍猛一吸氣，直接吞掉了自身周圍的空間。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傳來，雅卡只覺得後背劇痛、腳下一輕，然後便發現自己直接站在地上，蟾蜍跑了。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她一對翅膀，幾乎是被連根從後背上撕掉了。

蟾蜍吞掉空間逃跑，但它並沒有離開這裡，而是來到洞穴另一面。它皮開肉綻，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更重要的是損失了大量血肉。損失，這是它最不能接受的概念。

它是貪婪，它認真起來。

一股澎湃的神力從蟾蜍身上向外散發，與旁邊的神性水晶交相輝映。在神力波動中，蟾蜍治好了身上的傷，並且比之前壯大了整整兩圈。神力的威壓讓雅卡踉蹌幾步，她別無選擇，只有消耗寶貴的地獄好感為自己治療，並用自身作為盾牌，為契約魔擋住了神力的威壓。

她完全沒有撤退的想法。

在貪婪面前，誰都貪婪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