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411 契約的魔鬼

魔鬼和巨人雙方都損失慘重，但只有巨人傷筋動骨。駝背巨人死傷殆盡，只留下三五個所在山洞角落苟延殘喘，無助地等候魔鬼前來給他們補上最後一刀。黃金龍和魔鬼們打了個半斤八兩，一方身體殘缺行動不便，另一方不捨得下手。即便心有不捨，黃金龍還是死了七條，剩下的在失去駝背巨人法力支持後，又從龍變成蜥蜴。

恐懼和馴服已經刻在了許多黃金龍的骨子裡，它們的野性和兇惡只是法術的效果。法術消失，戰鬥慾望便降到谷底。魔鬼們迅速控制了沒有戰鬥慾望的龍，並用它們來要挾那些想要搏一搏的年長龍。於是，巨龍的威脅也被魔鬼化解掉了。

如果符文巨人父子兩人沒有發生內訌，那麼魔鬼們必然會被擊敗，最好的結果是落荒而逃。費奇肯定還會殺回來，但那是之後的事情，而且肯定會面對整個巨人部族，不會只是眼前的國王父子，那意味著更嚴峻的挑戰和更大的損失。費奇很滿意現在的局面，尤其是看著符文巨人王子漸漸佔據上風，那局勢就更穩了。

「可惡的魔鬼！」焦洛國王憤怒而無奈地吼叫著，然後向自己的兒子揮拳。他最後的希望就是打醒自己的傻兒子，但毫無技巧的拳頭與精妙的控制咒語競爭，誰會勝出顯而易見。

雅卡解決了敵人，飛到費奇身邊，恭敬地問道：「大人，要不我去殺掉那兩個符文巨人？」

「等他們徹底分出勝負再說吧。」費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指了指還在迷惑中的巨人王子。角魔雅卡想了想便懂了，應該是精神暗示類的法術需要保持專注，若是自己貿然插手，有可能會讓巨人王子清醒過來。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反正父子局不管結果，勝利的一方也不會殘留下多少戰鬥力。

巨人國王似乎也想明白了這點，他開始將攻擊的重心移到溶洞本身，想用巨大的力量將這裡弄塌，若能砸死這些魔鬼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只不過他有些遲了，巨人王子塔塔同樣會阻止他製造塌方的行為，於是他就死在了一記命中後腦的重拳下。

一拳擊殺帶來的巨大刺激讓塔塔轉向清醒，但此時雅卡已經帶著魔鬼佔據了最好的位置。她只負責佯攻，用角魔的威脅逼迫符文巨人優先防守反擊，從而給其他魔鬼一擁而上創造更好的機會。費奇對她這樣「怯戰」的舉動表示欣賞，因為這最有效率。

似乎經歷的戰鬥越多，對生死就看得越輕。費奇從來不在乎魔鬼死掉多少，就像他從不在乎自己在血戰中收割多少惡魔一樣。符文巨人王子清醒過來之後，開始發瘋一樣與魔鬼搏鬥，但是他被自己父親教訓的太厲害，落敗只是時間問題。「快點結束，別縮手縮腳的！」費奇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嚴苛的命令，只是沒讓雅卡上前。他看著自己手下的魔鬼迎著拳頭衝上去，冒著本可以不冒的風險，只為讓自己的領主能夠盡早收穫勝利——他沒有一絲動容。

這不是偽裝出來的冷酷，而是真實的表現。當巨人王子也倒下後，費奇張開邪惡靈光，專門將在場死者的一部分靈魂之力也吸收進來。如此一來，即便有精通死靈法術的施法者，也無法使用死者交談一類的咒語獲知這裡的情況。

「屍體全都收拾乾淨，將巨龍和鱗片金全都帶走，一個不剩。不要給後來者留下任何線索。」費奇下達命令，說道：「人手不夠就花一些靈幣，召喚咱們的人過來。盡快行動！」

魔鬼們召喚自己的同類，很快就湊夠了數量，在雅卡的指揮下開始工作。它們在戰鬥時可以是群狼，它們在工作時則像螞蟻，一樣充滿著秩序的分工配合。費奇看著它們，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認為眼前的魔鬼比自己帝國裡的工匠要優秀得多。

就在魔鬼們用符文巨人教會的方法來控制黃金龍的時候，其中一隻全身佈滿疤痕，殘缺了一隻眼睛、半片臉頰和所有牙齒的老龍，突然抬起頭來對費奇喊道：「魔鬼！我可以和你談一筆交易嗎？」

費奇瞥了它一眼，不置可否，直到它第三次喊叫時才降落下去。他清晰記得之前的戰鬥過程，這只龍是最努力、最拚命，但同時也是青年龍被控制後，第一個投降的老龍。「你是領主大人的所有物，只是生產鱗片的工具，沒有資格談論交易。」

「如果我們配合，可以生產出更多，質量也可以更好。」那條黃金龍急切地說道：「以此，我們想要交換自由。」

「看到之前那個巨人王子了嗎？我的領主大人只需要略施小計，就可以讓他與自己的父親反目成仇、自相殘殺。你覺得讓你們『配合』來提高產量和質量，這還能有多少難度嗎？」費奇搖搖頭，聲音中飽含嘲弄，這讓周圍的魔鬼聽起來都感到非常愉悅。「自由？你們的屍體都可以用來收割鱗片金，放你們離開就意味著巨大的損失。而且你們會為保守秘密付出多少代價？哼，你們根本支付不起贖身的費用。」

冷冰冰的話語如同刀子一樣戳了過去，但傷疤龍卻眼睛一亮，忙追問道：「既然提到了贖身的費用，那麼就還是有可能的！能問一下你們領主的開價是多少嗎？」

「我不會問他的，那純粹是自找苦吃。」費奇搖了搖頭。

「那你開個價，」傷疤龍一直努力昂著頭，牽動了剛剛戰鬥中收穫的新傷口，血重新往下流，但是看不出它有一絲疼痛。從它僅剩的那一隻眼睛裡，在被折磨而產生的渾濁晶體後面，仍然能透出一絲智慧的光芒：「強大的領主大人，您開個價吧。」

費奇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多元宇宙裡笨蛋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因為直接利用它們就行，並不費力。除了靈魂、黃金和智慧之外，便只有生命值得用利益交換。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們比平均增加四倍的繁殖量，那麼五隻中就可以有一隻直接放生。它可以從出生起就享受自由，而且不必帶著被折磨過的痛苦記憶。」

「每五隻有一隻能自由？但是我們無法將繁殖速度提升到原來的五倍。每一隻黃金龍都有自己的生理週期……」

「哦，原來還有這個限制，那就算了。」費奇擺了擺手。「其實在你們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聽我的並按照我的要求完成，要麼被聽我的兵按照要求完成。精神控制可以做到完全一樣的效果，契約唯一的優勢只是能讓人省心省力。」

「領主大人，請不要關閉交易，可以再談，再談……」傷疤龍趕忙說道：「那些蠢笨的巨人不懂得交易的偉大之處，而魔鬼則完全不同。我並沒有拒絕協議，只是想說明一下，健康的龍蛋需要積蓄能量和營養才能產生，這和交……交配的頻率並沒有直接關係。我們需要吃的更多更好，更長期的休息，才能積蓄出龍蛋所需要的能量。而我們的身體也是有極限的，即便什麼都不做，只是繁衍，也只能提高到原來的三倍。」

「提高三倍？」費奇掐著指頭算了算，然後搖搖頭：「四放一對我來說沒有多少利潤，而且我剛剛還沒計算要額外增加的飼養費用。這不好辦，畢竟龍只能一隻一隻算，分數和小數點都沒有實際意義，只能四捨五入。這個交易不合適，還……」

「黃金龍是金龍的一個分支，如果我們抱有希望，那麼靈魂就會更加積極，身體隨之會更有活力，生長速度會更快。魔鬼領主，你的精神控制能真正影響靈魂嗎？你看看這些失去了希望的年輕龍，它們光吃不長，這才是巨人願意將它們賣給你的真正原因。」

費奇皺了皺眉，他飛過去，摸著那些年輕龍的腦袋，用法術探知它們的靈魂。果然如傷疤龍所說，這些絕望的龍狀態很差，失去希望和活力的靈魂幾乎凝固，反映到身體上，嚴重阻礙了它們的生長。相反，傷疤龍就要好的多，它的傷疤最多，但是全身上下的黃金鱗片仍舊是最漂亮、質量最好的。

「你說的果然有些道理，四放一現在進入了可以考慮的範疇內，這就是智慧的價值。」費奇回到傷疤龍面前，說道：「我需要一些額外的籌碼來平衡收入和損失，所以四放一放出去的優先是公龍。」

「總要放一些母龍出去，不然和沒放有什麼區別？」

「哦，討價還價？我喜歡這個節奏。」費奇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有連續四隻母龍出生，那麼就可以放一隻母龍出去，然後重新計數。」

「四隻太困難，三隻行不行？」傷疤龍的表情有些尷尬，看來總是談論這個話題令它有些不適應——或者是太久沒有談論相關的問題？

費奇笑了起來，然後拍了幾下手，說道：「你的用詞很好，『困難』，這說明你們有某種能夠控制性別的辦法。我聽說過類似傳聞，說什麼龍是法力構成的生物，可以變化萬千，在需要的時候可公可母。龍蛋需要能量聚集，我聽起來這像是個主動過程，要是從這個角度思考，你們很有可能具備控制出生性別的能力。」

「或許有。」傷疤龍只能這麼說，它越是惜字如金，越能佐證這種能力的存在。

「四放一，默認雄性，連續三隻雌性則可以釋放一隻雌性。但是，我還有個最後的附加條件。答應了，就可以訂立協議。」費奇說道：「我要知道你們這個族群的全部生理特徵和能力，包括與金龍的區別。你們是非常獨特的龍類分支，自我開始，魔鬼將會長期與你們打交道，這些知識可以給我換來地獄的好感。老老實實說了，可以讓我省去解剖和研究你們的時間，也可以少死幾隻金龍。你意下如何？」

傷疤龍第一次回過頭，獨眼望向它身後的同族。有那麼十幾隻龍通過歪歪脖子、扭扭身子的動作來表達意見，這似乎是它們在語言之外某種秘密的溝通方式。幾個扭身子交談的回合結束後，傷疤龍再次看著費奇，說道：「那些被你釋放的龍，要真正的自由，不能處於魔鬼或者魔鬼勢力的範圍內。」

「這有些難，因為我也沒法監視所有的魔鬼。」費奇想了想，說道：「我可以將它們扔到善良神靈的領地，或者臨近天堂山的外層位面去。到那裡之後，我就不再負責了。」

「那更……」傷疤龍強壓住激動，放緩音調說道：「那就可以了。我們同意，我要仔細看看協議。」

費奇本就使用著契約魔形態，所以一抬手便將協議展現出來。那是一份靈魂協議，上面詳細規定了雙方的權力和義務。傷疤龍將協議拿過去，發現裡面的條文非常詳細，環環相扣，比自己想的更加周到。比如它規定，費奇需要提供足夠的飼料，不能影響黃金龍族的加速繁衍，否則不視為黃金龍族違反協議。與此同時，黃金龍族不得使用隱瞞、欺騙、誤導等手段來令費奇遭受損失，它們必須盡心盡力地生產，毫無保留地交代黃金龍族和金龍族相關的知識。

類似的條款有很多，傷疤龍只覺得這些條款都很好，完全挑不出錯來，也因此越來越心驚。魔鬼在契約中耍手段的威名在整個多元宇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足夠小心的簽約者至少能看出幾個不太合適的點。傷疤龍已經夠謹慎了，它也不認為自己笨，但一處問題都看不出來，這說明了什麼？

其實費奇就沒想坑他們，協議沒有問題——但是在傷疤龍的眼中，在智商上協議已經將它碾壓了。它猶豫了一會兒，也曾回過頭，可千言萬語也說不清協議到底哪裡存疑。它回想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時侯它還有自由，曾多少次嘲笑那些被魔鬼欺騙了的貪心鬼。現在，它貪心嗎？貌似沒有。新生的年輕龍能夠自由，恰恰說明它這種老龍永世不得翻身，這還能叫做貪心嗎？可是就算沒有貪心，好像還是被騙了啊？

黃金龍們最終只能答應，然後每條龍都在契約上留下印記，這樣它們的靈魂就都受到契約的約束。這是必須要完成的步驟，為的就是讓靈魂契約可以影響到它們的後代。

「不用打殘你們的翅膀，割掉你們的膝蓋，這樣既可以降低成本，收成還可以提高一些。」費奇說著殘忍的話，黃金龍只能老老實實聽著，不敢發表意見。它們知道自己落入到一個殘酷、聰明而強大的魔鬼手中，從現在開始一切都必須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魔鬼們都覺得自己的領主做得很好，這個協議、他的言談，都非常精彩。

那個叫做費奇的魔鬼也有同樣的感覺。

以魔法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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