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99 兩個老咒語

巫師都離不開魔杖，而奧利凡德是最好的魔杖製造匠人，這讓他的地位顯得有些獨特。即便巫師們在購買完屬於自己的魔杖後，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間魔杖商店，但他們絕不會忘記奧利凡德帶著鼓勵的微笑，以及他們共同分享了獲得魔杖的那個幸福時刻。再加上奧利凡德本就是一個友善、與世無爭的人，因此每個人都會成為他的好朋友。

法拉奇·奈傑爾是一個很繁忙的人，他自詡為「整個魔法部」除去部長之外最勤奮的工作者。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處理可能有利於將巫師界從地球主世界分離的工作時，他的熱情才會完全爆發出來。

一封來自奧利凡德的信將他的這種熱情激發出來，他讓家養小精靈去魔法部為自己請假，然後連早飯也沒顧得上吃就出發前往對角巷奧利凡德魔杖商店。大門上掛著「休息中」的牌子，旁邊門縫裡塞著昨天的《預言家日報》。這份報紙總是在上班時間前投遞，今天的那一份正在報童的籃子裡徐徐接近。

「整整一天沒有開門？這不太像是奧利凡德的習慣。」他低頭再次閱讀那封信，確認上面的確提到了「巫師界」、「地球」等字眼，字裡行間也有一種充滿困惑的感覺，難道奧利凡德放下魔杖，用了一整天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

「既然他關心，那就有機會說服他。如果他能夠表態支持，至少表態不反對的話，那麼我的支持率就會大幅上升。魔法部，也就到了改換部長的時候了。」

帶著這種想法，他對著奧利凡德魔杖商店的櫥窗整理一下領結和禮服，然後用手杖輕輕敲門。不一會兒，奧利凡德走了出來，他紅通通的眼睛和黑色的眼圈吸引了奈傑爾的注意。

「奧利凡德先生，您這是沒有休息好嗎？」奈傑爾等門一開，立刻上前，一邊握手一邊熱情的說道：「我有什麼可以為您排憂解難的嗎？不論是什麼，我都將全力以赴。」

「進來吧，我有個朋友來了，我們談了很久，一整天都沒有休息。」奧利凡德說道：「他非常有智慧，而我有些問題想不明白，想找你咨詢一下。」

「哦？」奈傑爾更關心能被奧利凡德稱為朋友的人是誰，但是一個政客的職業素養讓他要首先問另外的事情：「很樂意為您解答問題。您叫我來，是為了脫離地球的事情嗎？」

奧利凡德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奈傑爾喜出望外，不過仍舊只能表現出嚴肅、認真、自信的態度，任何嬉笑都是不專業的。奧利凡德引奈傑爾進入魔杖商店，帶到後面的工作間。於是，費奇、夏妮就和這個著名的堅定脫離派見面了。

「我是費奇·聖·霍爾，旁邊這是我的夫人，夏妮·霍爾。」費奇雖然保持肅立，不過卻沒有握手，只是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等一下，你就是雷維魔法帝國的皇帝陛下吧？」奈傑爾對於出乎自己預料的事情表現出非常不適應的狀態，他皺著眉向奧利凡德發問：「皇帝陛下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的新朋友。」奧利凡德拿給奈傑爾一個杯子，「白蘭地，能驅散外面的寒氣。」

「謝謝。」奈傑爾接過去喝了一口，讓辛辣的感覺在身體中蔓延一會兒，他也趁這一會兒整理一下思路。「兩位先生和一位女士，巫師界脫離地球主世界的事情是我們巫師的內部事務，我不能與另一個魔法帝國的人詳談。非常抱歉。」

「我理解你的小心謹慎，但能不能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來說明我的想法？」費奇抬手叫住了奈傑爾。他也不是真的要走，費奇看出來了，用「請」字順勢給他的表演來一個打賞而已。「我的魔法帝國也有需要面對的危險，某種脫離政策也在我的考慮當中。我不對巫師的脫離發表意見，完全是一種謙虛學習的態度，想聽聽你的見解。」

「如果只是介紹的話，那完全沒有問題。」奈傑爾這才正式坐下來，放下杯子，開始講述巫師們在與地球主世界的交往中受到的歧視和壓迫，在交易中遭遇的「不公平」，在文化和其他生活領域感受到的「被矮化」。他說的聲情並茂，引用了大量的數據進行支持，邏輯完整、條理清晰，非常具有感染力。他的靈魂之火也熱烈地燃燒著，這說明他非常堅定地信任和支持這一套理論。

奈傑爾是個非常好的說服者，他列舉出來的東西甚至已經動搖了奧利凡德的想法。『或許我的知識面太少，研究的太少，所以不知道這背後還有這麼多東西？』他甚至也開始懷疑地球主世界，『巫師界逐漸衰落看來是主世界的一個策略嘍！否則，它為什麼不想讓巫師界離開，一直在其中作梗？』

不過費奇並沒有被奈傑爾的演講能力影響，他的情緒仍然和地獄冰川一樣平穩。調動情緒其實是諸多交涉方法中最簡單的一種，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一種。比它更高明的方法，比如重建邏輯基礎之上的全面分析，從提出問題到解決問題的全過程講述，那就需要更強的能力才能做到了。

所有僅提出問題，而不分析問題的成因，也不提出治標治本解決方法的「說服」，都是忽悠。奈傑爾滔滔不絕的講述只是在表明態度，發洩情緒，距離說服還有好遠呢！

「地球主世界做得太不公平了！」費奇簡單的一聲歎息，就拉近了與奈傑爾在情緒上的距離。「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趕緊動員巫師們，做好戰爭準備吧！」

「我們沒有要發起戰爭啊！」奈傑爾看向奧利凡德，兩個人一起看向費奇：「我們沒有說到要進行戰爭。」

「獨立自主都是在戰爭之中或之後獲得的。地球主世界這麼欺負你們，你們應該奮起反抗！唯有戰爭，才是最根本、最徹底的解決之道！」

「在文明社會發動戰爭，那會讓巫師們的處境更加不利。我們畢竟不是皇帝陛下，不能以簡單的想法就將巫師界推入戰爭之中。」奈傑爾就差沒有直接說費奇是野蠻人了。「我們現在的主要手段是進行談判。」

「不得不說，你的這種策略是非常幼稚的，我為巫師界受壓迫、受剝削、被損害的巫師們感到悲哀。」費奇一步步將奈傑爾引入自己的套路之中，他說道：「這就像是奴隸與奴隸主談判，要求奴隸主放自己自由一樣。奴隸主不可能放所有奴隸自由，因為那樣他就不再是奴隸主了。因此，要麼一部分奴隸以犧牲另外一部分奴隸的方法來讓自己自由，或者在談判失敗後開始戰爭，或者被消滅乾淨。不做作戰爭的準備是不行的，沒有自己掙脫枷鎖的能力是更不行的！」

「地球主世界太強大，與其戰鬥是不可能取勝的，戰爭準備只會激化現狀，毫無意義。」

第二世界的造物神難道就不強大嗎？費奇卻依舊做好了戰爭準備。不過他不會反駁奈傑爾的話，因為討論戰爭並非他的主要目的。「讓我搞清楚一件事：在你們打不過的情況下，有沒有讓他們再也管不到你們的方法？比如你們直接和他們分開？」

奈傑爾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這個問題似乎到達了「探討」的敏感界限。費奇裝作沒發現他神態的變化，進步一解釋說道：「如果你們沒有強行離開的辦法，那麼地球主世界為什麼要和你談判？拖著你、晾著你、耍著你就是了，反正你也走不了。談判，總要有籌碼。不管是盈利還是損失，都可以作為籌碼。怕就怕沒有任何籌碼。」

這個時候奧利凡德有點回過味來了。理想再好，沒有實現的路徑，沒有為之奮鬥的努力，那其實是空想。

「從地球主世界強行離開的能力？將這個作為談判的籌碼？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奈傑爾也發現自己的理論出現了危機，所以立刻開始打圓場。「但我們相信談判能夠解決問題，我們也認為巫師們只要團結起來，也可以在文化、經濟、政治上與地球主世界隔離。我們可以擋住他們的思想和他們的身體進入巫師界！」

解釋不清就嚷嚷大聲，典型的心虛表現。費奇歎了口氣，帶著萬分同情和一分鄙視的目光看著奈傑爾，問道：「我有些哀傷，原來巫師的能力不在魔杖上，而是在嘴上。我在此只能祝願你談判成功，畢竟巫師界沒能力完成分離，也就只有耍耍嘴皮子了。」

「你不瞭解巫師的歷史，所以我可以原諒你有這樣的誤判。」奈傑爾臉皮繃得緊緊的，他一揚頭顱，就好像這樣既能展現飄柔也能強化自信一樣。「巫師們有著悠久的歷史，早在三百年前巫師界開始與地球主世界融合的時候，便有人開始了研究。我們有兩個強大的咒語：擊穿咒和切天咒，前者能夠打破所有防護屏障，後者能夠在割裂沒有防護的空間。憑藉著兩個咒語，我們當然可以與地球主世界分開！」

「我們有這兩個咒語嗎？」奧利凡德臉上驚訝的表情非常真實。他看向費奇，眼角瞥到費奇藏在身後的右手。他不用看也知道，老魔杖一定就在拿在手裡，而費奇肯定正在查詢這兩個咒語。

任何魔杖都能持續記錄其主人使用過的咒語，不管它是不是通過魔杖施展出去的。老魔杖比一般的魔杖更強，它還會將使用者、使用時間和地點、咒語的目標，甚至整個施展的場面記錄下來。也正是它這種特性，讓老魔杖總能選擇最合適的方法來應對別人的法術進攻——它本身就是經驗最豐富的咒語記錄者，還擁有歷史上最強的那些巫師們的施法經驗。

普通魔杖可以用閃回咒來查詢施法記錄，但這個咒語對老魔杖無效，只有主人的靈魂溝通才行。費奇首先需要知道咒語的名字，然後集中精神，運用靈魂回波咒語的一些特性，沉浸到老魔杖的「歷任巫師咒語資料庫」中，靠咒語名字調取相關的資料才行。

他看到了擊破咒：一個沒鼻子的巫師用這個咒語擊破了某個城堡超大型的防護屏障。雖然這是一次成功的施法，可那個沒鼻子巫師並非老魔杖的主人，所以他的形象非常不清晰，記錄也有些殘缺。在之前的歷史中，鮮有這個咒語的記錄，因為依著老魔杖的威力，沒有巫師會碰上必須靠擊破咒才能打穿的防護。

但是，一個白色鬍子面容和藹的老頭曾經多次施放擊破咒，目標是一枚戒指？他完成了這個任務，但是也觸發了可怕的反擊魔法。在那一瞬間，他施展了多個防護咒語，而他沒來得及施展出切天咒，就被擊穿了之前所有屏障的魔法傷害，從此進入了必死的局面。

之後的日子，他多次試用切天咒，將戒指發射的死亡詛咒隔離起來，以此強撐著自己不會死去。在老魔杖的歷史中，除了他之外，只有另外兩個巫師有施展這個魔法的記錄。

費奇看到了這兩個咒語，但他施展不了。他擁有巫師的魔杖，但是他的靈魂是自己發明的魔法矩陣系統，巫師的咒語對他來說只是一段發音。不過，他能夠通過老魔杖來體會當時那些巫師施法時的感覺，從靈魂的層面嘗試形成共鳴，最終模仿那些咒語。於是他拿出魔杖，指向奧利凡德魔杖商店工作間的後窗：「擊破！」

一道白色的光線呈螺旋形狀飛出魔杖，並在空中猛然伸直，瞬間便撞在了玻璃窗戶上。一個白色的光球爆炸開來，刺眼的光芒如同將整個房間暴露在烈日之下。這光芒來的猛，去的也快。大家定睛一看，窗戶還是那個窗戶，變得一塵不染光潔如新，但並沒有任何東西被擊破。

「唉，我的咒語水平不夠。這個擊破咒……」費奇看著奧利凡德說道：「不行，這個咒語達不到它應該有的效果。」

「它無法切開兩個世界的連接點？」奧利凡德立刻問道。

費奇搖搖頭，於是奧利凡德懂了。他親眼見過費奇的法力有多麼強大，僅僅依靠靈魂的波動，都不用借助咒語，就能夠全面壓制他的力量。若是費奇拿著老魔杖都無法將巫師界從地球主世界上分離，那麼就沒人能夠做到。

也就是說，奈傑爾所謂的分離計劃談不上是計劃，他的談判籌碼更算不上籌碼，整個這個運動都是毫無意義的。哪怕他的理想和願望是美好的，但誰也不該追隨行動力方面只達到臆想階段的人。想法美好、方法沒有、能力匱乏，這不是孩童嗎？

奈傑爾愣愣地看著費奇，半晌才說道：「我收到了非法施法的警報，你的……你的魔杖註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