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53 重溫舊夢

開啟傳送陣，費奇將一條信息發往永黎大陸：「夏妮，將那個不會腐化的試驗體送過來。」

費奇想到的解決方案是那個契約魔。在他通過血池變成魔鬼的時候，本應該一同獻祭的契約魔身體卻完好無損的重新出現在旁邊，這是他心中一直沒想明白的一件事。契約魔的身體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狀態，地獄的腐化力量對它沒有效果，人間的自然環境也似乎完全無視了它的存在。既不會蟲吃鼠咬，也不會變成蘑菇的溫床。契約魔一直面色紅潤，看起來就像個「睡美人」。

當然，這個美是相對來說的。以魔鬼的視角來看，深獄煉魔是最美的，契約魔只能算是「耐看」。而以普通人類的觀念來看，肯定是欲魔的顏值排第一。費奇並不在乎這些「虛假的審美」，他認為這個契約魔屍體或許能夠完美解決自己的問題，那當然是美的。

「完好的魔鬼軀殼，裡面沒有靈魂？你竟然還有這麼古怪的東西？」阿老頭表示自己見識很少，一定要湊上來開開眼界。「我和魔鬼交過手，只要用咒語滅殺魔鬼的靈魂，那麼它們都會變成一灘血乎乎的爛泥。類似遺體防腐那樣的咒語也不能夠保持魔鬼屍體的狀態，就算放在空間袋裡面，當時看起來是好的，只要一取出來就會立刻崩潰。你這是怎麼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這一副身體，實話實說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如何產生的。嗯……更正一下，我知道它是如何產生的，但不知道它為什麼會產生。嗯……這樣說也不太對。哈，你能明白我的經歷有多複雜了嗎？我一個魔鬼，有著深獄煉魔和轉心魔的語言能力，都說不明白。」

「你若是不明白，那就先想明白再說，微小的理解比大量的猜測更有價值。」阿老頭圍著契約魔轉了幾圈，好奇地想要伸手摸一摸，卻被費奇擋住了。

「我想用它來避免被神力影響，所以可以看，不可以摸。」

阿老頭點了點頭，認同費奇的顧慮。「是應該小心點，這畢竟事關重大。如果你能夠成功，就意味著你的確可以在某些方面超出地獄九層那一位。我將因此擁有更大的希望，在某一天重獲自由，返回自己世界的希望。」

「保持希望是個好習慣。」費奇點了點頭。「這個身體只有一個，因此我的機會也只有一次，不容許任何失敗。我現在可以用第一稿法術來進行嘗試，但我很擔心之前的成功會讓我忽視裡面的風險。所以，如果你發現有這個苗頭，一定勸住我。」

「你這不是想的很明白嗎？而且你認為我能勸得住你？」

「我在擔心永黎大陸那邊的事情，第二次血色流星之夜的威脅如果變成現實，如果損失很大，我可能會衝動地鋌而走險。真要發生那樣的事情……」

「稍等一下，讓我理解理解。如果真出了事情，他們必須用傳送通道來通知你吧？如果通道能開，那他們也就能過來嘍——至少你未婚妻沒有問題吧？所以真正能讓你著急、衝動、魯莽的，其實是傳送門打開，而他們因為某種原因過不來的情況。」

費奇點點頭，仔細想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雖然我不是很贊成這個辦法，但……」阿老頭歎了口氣，用沉痛的表情說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個地獄領主？如果你全力以赴，你能掌握的力量足夠征服一個世界。況且永黎大陸，按你的描述只是個原始、狹小的世界。你大可以讓魔鬼替你打仗。」

「我不想讓魔鬼玷污永黎大陸。」

「即使面對第二世界的那個血色流星攻擊？」阿老頭嘿嘿兩聲，說道：「你這個深獄煉魔一心想回去，用自己的力量影響永黎大陸，卻同時在談不想讓魔鬼玷污？費奇，你的思路是不是有點混亂？」

費奇閉上眼睛，睜開時裡面已經沒有迷茫。他先將契約魔的屍體放進空間袋，然後以深獄煉魔的形態操控科克塔爾之眼，四處尋找可以利用的魔鬼，只要找到了，就立刻展開抓捕！

大部分時間，深獄煉魔出現的時候，強大的位階壓力就足以讓中階魔鬼臣服——這樣的魔鬼帶回來，再用轉心魔的能力潛移默化一下，就是非常好用的手下。以前用轉心魔形態時就沒這麼方便，因為轉心魔的位階壓力是非常內斂的，幾乎只針對深獄煉魔、角魔、幡祭魔等高階魔鬼，剩下的欲魔、骨魔之類的中階全都不認識它，只當轉心魔是某種地獄大魔鬼製造出來的高階亡靈生物。因此，深獄煉魔的出擊效率是轉心魔四五倍，同時還具備了抓捕其他高階魔鬼的可能。

之前說服一隻冰魔來效力，花費了大把的精力和時間，半年裡也就成功了兩個。這次，深獄煉魔出手，兩天抓回來六個。見到效果這麼好，費奇就將注意打到角魔身上，這是深獄煉魔之下最重要的高階魔鬼，地獄大公的核心打手，中階魔鬼的天然指揮官，血戰前線的絕對支柱。如果說深獄煉魔是地獄的前進要塞，那麼角魔就是從要塞出發的裝甲集群。費奇到處尋找，終於在地獄第六層，無限傾斜的滾石山坡上找到這麼一隻。

它被三百魔鬼手下保護著，正在押送一批東西，不知道要去哪裡。費奇沒有托大，用科克塔爾之眼監視，然後糾結自己的手下，直接對角魔發起了傳送突襲。

角魔只用了片刻功夫，就立刻組織起非常有效的反擊，一時擋住了費奇手下的突襲，但是深獄煉魔的位階壓制能力體現在多個方面，其中就包括用蠻力打破任何戰場上的僵局。尤其是費奇以深獄煉魔的身體，施放出幻影移形的時候。數十個深獄煉魔懸浮空中，各自做著不同的威脅動作，高階魔鬼的威壓從四面八方傳來，防線便立刻隨著精神壓力而崩潰。

費奇沒有趕盡殺絕，他讓手下盡可能控制住角魔的部隊，這樣自己就能專注擒拿這個高階魔鬼。這是一場以大欺小的戰鬥，其實在費奇發射位階優勢和靈魂力量加強的次元錨命中對手後，勝負已經注定了。

於是，費奇有了一隻叫做雅卡的角魔手下，負責統籌領地地上堡壘的建設，以及重新將地獄邪光炮的生意開起來。這個角魔並不容易說服，但是當它看到被流星暴轟擊過的領地時，不知怎麼變得異常興奮，很快就接受了說服，開始了盡職盡責的工作。

這是個喜歡防守的角魔，它在原第一層地獄領主拜爾的手下工作，曾經參加和指揮過血戰中近千次的防守戰，在這方面極有心得。當他看到流星暴都沒能完全摧毀的地獄領地時，便產生了一種歸屬感，這是自從瘋狂進攻風格的扎瑞爾重新上台後久未體驗過的。

在給這些魔鬼下達了「遠離冥河，互相監督」的命令後，費奇由著他們在領地中進行建設——反正實際上花的都是他們自己的錢。地獄邪光炮的工坊佔不了多少地方，而且讓這些魔鬼完全掌握生產工藝，或者等他們再找到足夠的工匠，這都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費奇終於可以安下心來，研究他的契約魔身體。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期間，夏妮來了四次，和費奇短暫見面，確認兩邊都沒有出問題，看到費奇巨大的工作壓力，因此走得也很匆忙。現在，王座和靈魂水晶兩個大廳都被研究用的卷軸堆滿，費奇不得不又在王座大廳後面開了一個專門的倉庫，來存放這些東西。他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修改，與阿老頭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辯論。這一個月，費奇全身心地投入在被他稱為「靈魂投射」的法術上。

「我覺得可以了。」這是費奇第九次對自己說這話，同樣也第九次向阿老頭發問：「你覺得怎麼樣？」之前八次，阿老頭都覺得費奇沒有準備好，他對這個法術還有疑慮。但這一次，施法者之神終於點了點頭：「我也覺得可以了。」

費奇終於開始動工，他將契約魔的身體取出來，造一張石頭桌子擺上去。這名個銹紅色皮膚的健壯魔鬼，全身被王冠一樣尖角包圍，尖角上還纏著許多契約文本。由於契約魔目前是「死」的，所以契約文本上全都是空白。

做過契約魔便知道，這些契約文本是契約魔力量的表現，所有的契約都直接連接到契約魔的靈魂，那裡是存放「真實」文本的位置。費奇相信，如果一個契約魔對自己使用「靈魂回波」咒語，他看到的不會是火刑柱，而是一個堆滿了契約文本的藏書館。

既然這些文本通往靈魂，那麼在上面書寫的特定咒語，應該也能在靈魂中發揮影響。這是個非常便利的條件，是在第二周的時候費奇想出來的。如果用地獄符文和地獄契約的方式，先行將契約魔的內部空間準備好，這將可以提高咒語的成功率，尤其是防止神力「污染」。

費奇用深獄煉魔的血來書寫符文，這可以說是整個地獄裡，甚至是多元宇宙中，最奢侈的符文墨水之一。使用深獄煉魔的血，一來是考慮到深獄煉魔就是地獄的活動領土，用它的血書寫的地獄符文具有更強的力量，可以在靈魂內部空間也發揮力量。另外，費奇會從深獄煉魔的形態，將靈魂投射到契約魔身體裡，然後將深獄煉魔留在地獄。用它的血，可以在兩者之間建立更強的感應能力，這樣遇到突發情況，費奇也能更快做出反應。

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慮到了，剩下的便是細緻、耐心和精確地工作。寫完契約卷軸後，費奇還要再契約魔身上刻畫符文，還要為整個儀式準備法術陣，這都不是什麼輕快的工作。

用了又整整一個星期，費奇才終於完成，但是這一天傳送陣沒有如期啟動。他有了種不祥預感，於是主動發起連接，卻根本無法建立傳送通道。沒有什麼比這種情況更令人擔心的了，費奇又試了好幾個永黎大陸的位置坐標，都是同樣的情況，對面完全沒有響應。

這太奇怪了！永黎大陸不會整個消失了吧？費奇一邊擔心，一邊強令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感受、檢查了一番，費奇的靈魂並沒有受傷的跡象，這說明留在永黎大陸的午夜還好好活著。所以他想到會不會是血色流星攻擊這種事情導致永黎大陸的空間狀態發生了改變？

他立刻調整傳送陣，將目標對準了第二世界，結果遇到了相同的失敗。這個失敗已經足夠說明問題，血色流星進攻開始了，第二世界和永黎大陸之間的大規模傳送和持續的空間邊界衝突，讓雙方對費奇發起的傳送無法做出響應。

「因為正常情況下，第二世界應該用密鑰不對，快速掐斷通道的方式來回應我。而兩個世界處於同樣的狀態，就只有互相開戰這一個解釋。」費奇揉著腦袋，他發現自己遇到了一種之前沒設想過的情況。

為今之計，只有完成法術，先解決能解決的問題再說。費奇佈置好法陣，將契約魔的屍體擺放在一個法陣的圓圈中，然後變化成深獄煉魔的形態，站在另一個位置。兩個魔鬼的手抓在一起，這樣便於一會兒施法。

「靈魂回波！」

暴雨般的符文從天而降。阿老頭抬起頭，雖然看不懂這個咒語，但還是由衷地讚歎一聲「好壯美！」費奇聽到了只是笑笑，他沉浸在微微下墜的感覺中，便輕車熟路的邁出一步，來到火刑柱的位置。

再次對深獄煉魔施法，將另一個「自己」安放進去。深獄煉魔睜開眼睛，只簡單地對費奇說道：「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在最後開始之前，費奇花了幾秒鐘調整一下情緒，然後毫不猶豫地施展出「靈魂投射」咒語。在閃電和雷鳴出現的剎那，整個靈魂空間多了一種有節奏的心跳聲。費奇覺得自己飄飛起來，向著心跳聲來源的方向前進。那是一種愜意的、輕鬆的飛行，讓人感到無比放鬆。他好似同時擺脫了肩上的重擔和靈魂的枷鎖，又似乎從粘稠、狹窄、壓抑的地下洞穴中爬出來，面對一片廣闊的大海。腳下的沙子鬆軟而溫暖，海水清涼透亮，望不到邊的海天一色由他一人獨享。

費奇沉浸在幸福中，慢慢閉上了眼睛。作為魔鬼，他不需要睡覺。但作為施法者，他的精神和靈魂的確需要休息。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的是躺在地上發呆的深獄煉魔，這說明他的確進入了契約魔的身體。稍微適應了一會兒，費奇緩緩爬出來，打了個響指。「阿老頭，你在哪兒？」

阿老頭從深獄煉魔的耳朵眼裡冒出來，他並沒有變成兩個。「祝賀你，」阿老頭說道：「我從你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神力，至少你可以自由行動了。」

費奇舔了舔嘴唇，右手腕一翻，魔法矩陣直接被召喚出來。「這的確是我的身體，一切都很契合，魔法矩陣也不需要再打磨。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空間恢復正常，能夠傳送，我便回去。」

「傳送在三天前就好了。」阿老頭說道：「你整整睡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