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07 我來準備斷頭台

岔路魔等這個機會已經好久好久了。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一千五百靈幣是一筆巨款，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在地獄，一千五百靈幣足夠讓任何中階魔鬼提升至高階，可以買大半本《畫皮書》，甚至可以在血販集市這樣的地方買一千個奴隸終生為自己服務。而對於岔路魔來說，一千五百靈幣可以讓它使用深獄煉魔的魔鬼塑形能力，暫時凝結出一個深獄煉魔的形體。它的靈魂可以鑽進去，在半個小時之內發揮出全部力量。半個小時，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隱藏在靈魂水晶中深獄煉魔的黑影越發清晰，紮實的肌肉、強健的雙翼和堅硬的雙角都逐漸顯現出來。過了一會兒，一隻黑色的手伸出靈魂水晶，慢慢地、堅定地將整個身子拉了出來。一個由黑色濃霧構成的深獄煉魔重新呼吸到了地獄的空氣。

它不敢聲張，慢慢邁著步子，小心翼翼來到王座大廳。靈魂水晶房間和空間亂流房間門對著門，因此正凝神觀察空間的費奇背對著岔路魔，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的動靜。岔路魔如同幽靈一樣漂浮著，穿過王座大廳，悄無聲息的來到費奇背後。

「這是最後的機會，也是最好的機會。」岔路魔在心中默念。黑色霧氣變化成黑色的長劍，地獄的火焰在長劍上點燃。紅色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大廳，而費奇似乎仍沉浸在專注的觀察中。儘管感覺有點奇怪，但岔路魔還是用力揮動長劍，斬下費奇的頭顱。

欲魔的腦袋在地上滾動，一雙驚駭的眼睛睜到最大，微開的嘴巴卻發不出一絲慘叫。隨著費奇無頭的身子倒在地上，岔路魔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任何疏忽都會釀成悲劇，這就是你的下場！」他評價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費奇的聲音傳入岔路魔的耳朵，沒有什麼比這個更令它驚訝的了。

紅色的水晶王座之上，費奇逐漸顯出身形。他一隻手托著腮，另一隻手在王座的扶手上輕輕敲打。「殺死合作夥伴是魔鬼的通病嗎？我來這裡之前剛剛看到扎瑞爾殺死了庫爾旦，我怎麼能不做防範？相信若不是和地獄之王阿斯莫蒂爾斯的計劃有關，拜爾也會被扎瑞爾殺死。可我有點想不明白，一百年的服務對你來說是很大的負擔嗎？它值得你冒著死亡的風險來嘗試殺我？」

岔路魔轉過身來，微微張開嘴巴，似乎要為自己辯解。可是辯解的話並沒有出現，黑色的巨劍便刺了過來，將王座上的費奇從前胸到後背刺了個對穿。只是天不遂人願，下一秒費奇的「屍體」變成一堆五彩斑斕的泡泡，伴隨著「咕嚕咕嚕」的聲音飛向天花板。岔路魔緊緊皺起眉頭，怒吼道「出來！你藏在什麼地方了！」

「我就在這裡。」費奇在岔路魔的背後再次顯形，他雙手平攤在身體兩側，根本沒有做出防禦的準備。「為什麼要自相殘殺？難道這就是邪惡的必然命運嗎？」

「你這個又是幻像嗎？」岔路魔轉過身來看著費奇「看來你的確學了不少東西，居然能用法術對我進行欺騙。不過，深獄煉魔是可以看破所有幻像的，只要一個簡單的咒語就行！」

「這不是幻像，之前兩次的確是。」費奇說道「我現在就站在這裡，等著你揮舞起武器。攻擊幻像和攻擊我的本體可不是一回事，你一點都不擔心地獄契約對你的懲罰嗎？」

岔路魔先揮出一劍，將眼前的費奇斬成兩段。它看著飛濺的鮮血和重重墜落在地的屍體，嗅著空氣中新鮮的血腥氣息，滿意地露出了笑容「哪有什麼懲罰？裡面並沒有規定我不能殺了你！」

「但裡面規定了你必須將靈幣用於領地的建設而不是其他。」費奇用只剩半截的腦袋說話，而地上殘破的身體向中間聚集，重新拼接起來，然後手撐著地緩緩坐起。他扯掉已經破爛的袍子，露出健壯而且完好的軀體來，用悲傷和憐憫的表情看著岔路魔「你確實攻擊我了，這將是你覆滅的開始。」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陷入了幻覺之中？」岔路魔突然怒吼一聲，釋放出強大的法力，整個王座大廳都陷入劇烈地震顫之中。它隨後投射出火球，釋放出強大的邪惡氣息，甚至用烈焰將整個王座大廳全部填滿。但是費奇的身體可以在火焰中燃燒、熔化、被切成碎片，但它依舊能夠不斷重組，再次出現在岔路魔面前。

「這不對！我的法力和能力都是真的，可為什麼殺不死你？即便你是個深獄煉魔，也不能一點傷害都不受！」岔路魔臉上帶著一絲驚恐，身體感到一陣疲憊。現在這副深獄煉魔的軀體畢竟是靠著靈幣的能量支撐起來的，隨著它不斷地使用，身體接替的時間將會越來越近。「你到底都學了什麼，費奇！」

「我在給你地獄契約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一百年的服務，足夠抹平我對你的恨意，至少對我來說是絕對接受的結局。」

岔路魔哼了一聲「但這對我來說是不可以接受的。你只是一個破碎的人類，靈魂連正常的一半都不到，在地獄的價值還不如一隻靈魂蛆蟲！我給了你第二次機會，而你想要做的就是爬到我的頭上？一隻蛆蟲！你能接受蛆蟲到頭頂上嗎？」

「誰死後身體不會被蛆蟲佔領呢？如果蟲子足夠努力，那就要正視這種努力，接受現實，而不是用塞滿謊言的驕傲來欺騙自己。」費奇對岔路魔說道「我非常珍惜你給我的第二次機會，同時也給了你第二次機會，只可惜你沒有像我一樣珍惜。現在，任何舉動都會引來後果，你做好準備了嗎？」

「你還能把我怎麼樣？用將我封印在這裡的說法來嚇唬我？我早就看清你這個人了！」岔路魔說道「你捨不得那副人類的軀體，你更捨不得這裡的空間亂流！你為別人尋找那個叫做卡拉的倒霉女人，其實內心還存著想要回到家鄉的幻想！你放不下這些虛假的希望，你不敢破壞這個領地，所以你也不能對我怎麼樣！我最差不過是回到之前的狀態，然後等著某一天有個魔鬼路過這裡，然後再慢慢恢復。你殺不死一個擁有領地但沒有軀體的魔鬼，我甚至根本不會被降階！」

「如果你的領地變成我的，那事情就另當別論了。」費奇對岔路魔說道「你現在可以使用深獄煉魔的力量，於是就等於恢復了正常狀態。你應該給我百年服務，而你卻向我揮出刀劍、發射火焰。你的行為已經違背了地獄契約，你將要降階成為劣魔，並將領地轉移給我。」

「我這叫正常狀態？」

「發生爭議後，哪種解釋對我有利，便會採取哪種。」

「哼哼哼，你的小聰明很有趣。但你忽略了一點只有我降階成為劣魔，領地才會轉移，而我不會被降階。」

「降階成劣魔是對你的懲罰，也就是對我的補償，我可以給你優惠一下，免去這個懲罰。」費奇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轉了轉，「辦妥了，你不需要降階了。」

「等等，你藏在什麼地方？這個動作是召喚地獄契約的，但契約並沒有……」岔路魔雙眼一亮，突然離開王座大廳，衝回了靈魂水晶的房間。正如它懷疑的那樣，費奇展開黑色雙翼，好整以暇地坐在靈魂水晶旁邊，用玩味的眼神看著岔路魔。金色的地獄契約正懸浮在他的手指上，上面的紅字閃閃發亮。

「你如果在這裡，那我就根本沒有攻擊到你！打你的幻像……」

岔路魔突然閉口不言了，因為費奇將翅膀向前伸，露出了一截燒焦的痕跡。很顯然，岔路魔在王座大廳噴出的火蔓延到靈魂水晶房間，費奇故意壓制讓自己的翅膀受了點傷。而且，費奇事先警告過岔路魔，如果不停手就是刻意攻擊，所以地獄契約的確是被觸發了。

「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費奇說道「現在我就坐在這裡，地獄契約會保護……」

噗嗤一聲，費奇的胸口多了一柄黑色的巨劍。岔路魔完全沒有手下留情，它這次用出了全力。黑色的巨劍上迅速燃燒起火焰，將費奇的身體燒個精光。那張金色的地獄契約卷軸落在地上，在岔路魔的眼中變成了一堆泡泡。

「怎麼還是假的？我明明擊中了你的靈魂！而且這契約散發的氣息不會有錯，能召喚出契約的只有你的本體！這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費奇歎了口氣，在泡泡消失的同時，以人類的樣子重新出現在岔路魔面前「作為一個贖罪告解牧師，我現在明白魔鬼最大的問題是不知悔改。好了，既然已經如此，那我就不再多廢話，讓地獄契約結束這場鬧劇吧！」

伴隨著費奇的話語，構成岔路魔身體的黑色濃霧起了變化，在持續的翻滾中，不斷有黑色霧氣被抽離出去，重新向靈魂水晶中集結。岔路魔全身都在顫抖，它發現力量正不斷遠離自己，最終的結果定然是被重新塞回靈魂水晶中。於是它狠狠瞪向費奇，突然念起一段咒語。

「達耶卡魯斯·特……法米爾……」伴隨著咒語，又一張金色的地獄契約出現在岔路魔的手中。這張卷軸持續散發出金色的光芒，籠罩著岔路魔，阻止了深獄煉魔黑色身體的分解。「費奇，所有我分出去的靈魂都不能對我造成傷害，否則將會被我完全吸收。永別了，你的靈魂之火將成為我的一部分，儘管我覺得非常……」

「收起你的假憐憫和真慶幸吧，你的情緒讓我覺得噁心。」費奇緩緩搖了搖頭「自我成為高階魔鬼，我的靈魂便只屬於我自己，我和你唯一的契約就是剛剛簽署的地獄契約，之前的一切都已經失效。」

「高階？欲魔並非高階！就算你用靈幣臨時提升了階層，也不代表……」岔路魔說著說著，發現費奇已經展現出轉心魔的面容。它心中的驚駭難以形容，但隨之而來更多的則是難以理解。「這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

「不理解並不會改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瞧，地獄契約的金光已經無法保護你了。」費奇說道「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對此我要表示感謝。」

「等等！等等！」岔路魔丟掉地獄契約，說道「如果你這樣對我，那我就解散這個領地！你的空間亂流、卡拉，你回家的希望，全都將付之東流！」

「你也許不能理解我會為了達成目標作出怎樣的犧牲。」費奇淡淡地說道「我心中的確有不捨，但我魔鬼的部分讓我從利益角度進行考慮。也許從這個方面來說，我已經不是人了吧……」

「你在騙我！你想詐我！對，我現在看穿你了，你根本不會……等等，我想到了！哈哈哈，我剛剛才想到！」岔路魔顯然是真的慌了，否則它早就該想到的。「只有領主才能擁有領地，你沒有這個資格！這領地你拿不走，單憑地獄契約是不行的，它根本執行不下去！而且領地的契約轉移只能發生在同一個大領主之下，否則就只有摧毀！不會有人告訴你該如何獲得自由領地水晶的！」

「沒關係，整個地獄都是魔王的，所以這個水晶應該夠用了。」費奇掏出阿斯莫蒂爾斯那塊領主水晶的時候，岔路魔才真正面如死灰。「我激活過一塊領主水晶，從中知道這東西該怎麼用，一個領主有什麼樣的權限。結合高階魔鬼的知識，我發現如果想要戰勝你，除了要成為高階之外，還必須從領主方面壓過你。但是領主戰爭曠日持久，我的確放不下珍貴的空間亂流，所以只能這樣引誘你。」

「唯一的問題是你的上級。那塊激活的水晶告訴我，領地合併需要上級魔鬼的同意，我很擔心你的上級是扎瑞爾，那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我很幸運，扎瑞爾脫困並且收回領地，讓我有了找到這個答案的機會。你太關注扎瑞爾復出這件事，於是忽略了我真正想要知道的關鍵問題。」

「哦，別以為我在廢話，你看到的這個並不是我的真身。他只是你精神中的投影，真正的我一直在進行領地合併儀式，一刻都沒有耽誤。」岔路魔眼中的費奇用手指頂著領地水晶，專注地與它對話。「進入大廳之後，我一秒鐘都沒有坐在那個王座上，而是一直在靈魂水晶旁，用轉心魔的能力和你交談。你聽了太多我的話，已經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假，已經看不到我的真身在哪兒，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自己的本心行動。」

岔路魔吼叫著，用巨劍不斷從費奇身上斬過，但無論它怎麼做，費奇都只是個影子，用一貫平穩的語氣與它說話。

「我很遺憾，因為你決定殺了我；而你更應該感到遺憾你沒能得手。」

岔路魔的身體消失了大半，只剩下拿著巨劍的上半身漂浮在空中。它向周圍張望，喘著粗氣說道「不，我只遺憾沒能和你來一場戰鬥！出來，讓我看看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也就不滿足你這個小願望了。即便是現在，我還是有些怕你。不過這種恐懼沒什麼壞處，只會讓我更謹慎。」費奇說道「領地儀式完成後我也不會顯露真身，因為接下來我還有工作要做。你將要繼續聽我說話，要聽很久，很久……」